谷子地
谷子地
水田和旱地有著不同的分工。農民們種植出來的除了油棉類作物,大凡可以籠稱為五谷。關于五谷,一說為“粳米、小豆、麥、大豆、黃黍”,一說為“稻、黍、稷、麥、菽”,還有的說是“大麥、小麥、稻、小豆、胡麻”?,F(xiàn)在通常說的五谷,是指稻谷、麥子、高梁、大豆、玉米,從這種意義上,水田和旱地可統(tǒng)稱為谷子地。
谷子地、人類、草木,包括遮擋視線的大山,都綿延在地球的表面。同樣是谷子地,但山區(qū)、平原、丘陵地帶的谷子地,卻存在著差異與不同。經過平原也涉過大山的我始終認為,平原地帶的谷子地,給人一種粗曠的一望無垠的氣勢;而丘陵和山區(qū)的谷子地,則呈現(xiàn)一種似乎可以折疊的梯狀美、婉約美。我就喜歡在谷子地間穿行,即便乘車從其間經過,也是愉快的。我生活在長江中下游北部的丘陵地帶,出門八九里,若攀上某處高峰,便能有限地端倪平原風光、山區(qū)特色。尤其是春天,水田中的紫云英開出紫色的花,它們聯(lián)袂起來,成就一片紫色的花海;半山以下通常是梯狀的坡地,種上了成片的金黃色的油菜花,它們和樹木的翠綠參差交錯,成就不同的色塊,我怎么也看不厭。處身其間,我不時地被這色彩中的豐富深深吸引,感覺自己無償?shù)負碛辛苏麄€春天——那些熟稔而又代表新生事物的涌現(xiàn)與糾纏,粉碎了我厭惡的情緒,記憶也被一度喚醒。蝸居縣城而產生的空白甚或空缺,常常促使我回到鄉(xiāng)下去重新面對和尋找……唯獨走不出自己。
寫谷子地,不能不寫谷子地上生長的谷物,因為我深信:一方谷物養(yǎng)活一方人。 經典小說《白鹿原》、《紅高粱》改編成電影,從視角藝術的角度上說,它們的畫面真美,面對那遼闊的金色麥浪、高粱紅海,觀眾仿佛置身于“白鹿原”、“高密東北鄉(xiāng)”——這一片片厚重而神奇的土地。廣袤的狂野的谷子地,定格成遼闊炫麗的空間,上演著此方土地上的居民所發(fā)生的粗野的、民俗的人情故事?!霸谶@個電影里邊,我覺得除了演員之外,一個最重要的不說話的角色,就是土地上面的麥子。”電影《白鹿原》的導演王全安這樣“熱愛”著那片麥浪以及麥浪之下的谷子地。麥子也好,紅高粱也罷,從生物學和種植區(qū)域性的角度看,在我國都栽培較廣較多,其中又以淮河以北及東北各地為最多。它們同玉米大豆一樣,早已與中國人的生活息息相關。它們不僅是幾千年物質和文化傳承的代表物,更是民族的生活依靠和精神血脈——和平年代里,采收后的玉米、高粱、麥子、大豆包括其他作物,被加工成不同的食物或飼料,充實著農家的飯桌,豐富著畜禽的口糧;戰(zhàn)爭年代里,玉米林、高粱地,又是一道道天然屏幛,同英勇的軍民同呼吸、共命運,最終將侵略者趕了出去……
我也想起電影《集結號》中的主角谷子地(張涵予飾演)。那位父母死在逃亡途中將其遺棄在谷子地里的嬰兒,被人撫養(yǎng)后便取名“谷子地”。參軍后,谷子地升任為中原野戰(zhàn)軍獨立二師三營九連連長,為拖住敵軍主力,掩護大部隊安全轉移,他毅然率領47名戰(zhàn)友,擊退敵人三次進攻,炸毀敵軍三輛坦克,最終僅谷子地一人幸存。生命原本是脆弱的,尤其在戰(zhàn)爭面前,是腳下的土地收容了他們,并讓他們在此得以相互枕藉。令谷子地包括觀眾不能接受的是,那些犧牲了的戰(zhàn)士卻連應有的榮譽——烈士,都得不到認同,由此,谷子地倔強地踏上尋找戰(zhàn)友遺骸的漫漫征途。1958年,汶河縣興修水利,集中存放了47名戰(zhàn)友尸體的廢洞重現(xiàn)天日,從而“證明”了 47個生命天經地義的榮譽——這是一個理想的結局——而現(xiàn)實卻恰恰相反,“歷史的冷酷就在這里:它僅僅記住幾個代表,眾多的生命,無數(shù)個人,都被它理直氣壯地忽略。”(沈天鴻《經過宿州》)。谷子地,無論肥沃、貧瘠與否的谷子地,就這樣以包容一切的胸懷促使落進土層中的種子生根發(fā)芽,托舉出人類、畜禽賴以活命的食糧,最終延續(xù)了種子,包括人類自身:對于死者而言,名字已經不重要,只要活著的人還記得曾經有這樣一段歷史,有這樣一群浴血奮戰(zhàn)的勇士——這才是編導《集結號》真正的弦外音!
扯遠了。與生長谷物的谷子地無關。(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在鄉(xiāng)下,我一次次目睹與谷物有著相同或相近膚色的父老鄉(xiāng)親,他們滿懷崇敬之情細心播種,并以鞠躬的姿態(tài)為谷物鋤草施肥,我便堅信谷子地是一道柔韌的風景線,讓所有對農業(yè)、對農村甚或對農民的挑剔目光都無法逾越。在匆忙與浮躁中,一次次拷問生命的幸福與痛苦,我總會想到腳下那片賴以生存的土地。谷子地,作為一種有限的資源存在,承載了許多寶貴的精神力量,高標于中華大地的每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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