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憑什么愛你
我憑什么愛你
我發(fā)誓,我絕對是新時代的新好男人,是女人可以托付終身的正人君子。早在結(jié)婚時,我就對自己發(fā)過誓,這輩子一定要對老婆好,以后無論我怎么飛黃了,怎么騰達了,我也要忠于老婆,忠于家庭。因為就我這歪瓜裂棗牌的,能夠結(jié)婚那都是老天開眼了,更何況還是個如花似玉的老婆。到現(xiàn)在為止,都結(jié)婚二十年了,我依然認(rèn)為我是好男人,是最適合做老公的男人。但是現(xiàn)在當(dāng)我看著相貌依然不減當(dāng)年的老婆我卻沒有當(dāng)初的信誓旦旦,甚至還會莫名的生出一種叫做“厭煩”的心情,是我變了嗎?是我有陳世美的基因嗎?不,應(yīng)該不是,是生活的年輪磨去了我年輕時的熱情,是老婆的沉默吞噬了我對她的愛情。
結(jié)婚的早幾年,由于家境貧寒,孩子年幼,而我又能力有限,不得已老婆只有褪去她從娘家?guī)淼暮廊A外衣以及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個性完全融入到我從父輩手里接過來的一畝三分地里勞作,這些事,她在娘家是從未做過也無需做的。但是,為了江山的長治久安,我要不厭其煩的教她,教她怎樣從貧瘠的土地里刨出我們的一日三餐,刨出兒子的美好未來。盡管我是男人,但是再好的男人,想要的是陪他、助他一臂之力的生活幫手,而不是坐享其成的公主,再所以,我要讓老婆明白,不要把老公和老爸混為一談,在娘家老爸百般的疼愛你,依順你,像個保護傘似的沒讓你經(jīng)歷半點風(fēng)雨,受半點委屈,那是他職責(zé)所在,是他為人父的準(zhǔn)則。但是,現(xiàn)在不同了,你嫁人了,所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要看我是什么人然后再決定自己的身份,過和自己身份不相違背的生活。我若是個首長,你就是受萬人矚目的首長夫人,倘若我是個乞丐,你就是任人唾棄的乞丐婆。女人最主要的從一而終,是相夫教子,是對男人的言聽計從,這樣男人走出去才有面子,有面子的男人才會更好的服務(wù)于家庭,這都是相輔相成的。
老婆開始是什么都不懂,如一張白紙一樣,這樣也好,就任我圖畫了。我要不留余地的,全力以赴的將這些生活哲理灌輸給我那一清二白的老婆。老婆也算明事理,在我的不顯山不露水的教誨中,對我的思想領(lǐng)悟得還算透徹,基本上是在我為她鋪好的軌道上正常行駛。我盡量縮小她的眼球,不要讓她瞅軌道以外的風(fēng)景,那風(fēng)景里有陷阱,有我不喜歡的味道。一個成功的男人首先就是要會控制女人,若是連自己的老婆都拿不下,怎么可能……女人再強,能強過男人?能強過男人的拳頭?我最看不起的就是怕老婆的窩囊男人,女人的骨子里是有賤性的,是寵不得的,是慣不得的,否則后院什么時候起火了都不知道。成功的男人不是要把女人當(dāng)作自己的全部,而是要讓老婆把自己當(dāng)作她的全部。我就是那個睿智的男人,那個成功的男人,在婚后短短的幾年時間里,老婆以完全脫胎換骨和婚前簡直判若二人,她一切以我們父子為中心,以家庭為中心,完全忽視了自己的存在,哪怕是為自己有丁點考慮也會事先與我商量征求我的意見后再行之,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順理成章,命中注定老婆就是我的人,也就是為我而生的人。我幸福,我滿足,找了個易調(diào)教的老婆,為我省了很多事,增添了很多光環(huán)。
如果生活就這么繼續(xù)下去,我的幸福也會跟著就這么繼續(xù)下去,但是,這似乎又不是我想要得生活,因為生活是千變?nèi)f化的么。
以前是為了照顧孩子,老婆必須留在家中守著三分薄地既當(dāng)爹又當(dāng)媽的料理整個家務(wù),但是黃土地終歸是黃土地,怎么可能刨出黃金來,我只身在外雖然也掙了點小錢,但由于無老婆在跟前礙眼自然也就往外流失了一點,所以回歸家庭的銀子也就非常有限??粗宓?a target="_blank">伙伴們都有發(fā)家致富的跡象,再加上老婆的強烈要求,我也就同意了“夫妻雙雙去打工”的戰(zhàn)斗策略,當(dāng)然前提依舊是老婆不能離開我的視線。我可不能錢沒掙著,反倒把老婆弄丟了。這種事見得太多了,外面的世界太誘惑,男人女人都容易在那里迷失自己,誰像我呀,雖然也曾胡作非為打過牙祭,但最終不還是回來了嗎,并未曾學(xué)那高智商一樣改名換姓為她人服務(wù)。鑒于這點,老婆應(yīng)該感謝我才對,不知她有這種覺悟沒有。(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與其說社會是一個大染缸,倒不如說女人是善變的動物。自從老婆進城成為打工一族之后,思想和行為發(fā)生了空前的變化,有工作的女人嘗到了工作的樂趣,得到了工資的肯定,她的笑容里多了些以前在家種地時沒有的內(nèi)容,語氣里也增添了些只要城里女人才有的色彩,似乎頃刻間知道了自己的價值,找回了自己的尊嚴(yán),似乎頃刻間就明白了原來自己也是可以養(yǎng)活自己的人。我頓覺不妙,感覺某種威脅之風(fēng)鋪面而來,一定要殺住這不安全之風(fēng)。老婆再能,怎么可以超出我的五指山,心再大,怎么可以容下除家庭以外的其他東西,你就是那風(fēng)箏任你飛得再高,那線必須拽在我的手里,我要誓死捍衛(wèi)我的家庭,捍衛(wèi)我的愛情。
舉措之一,便是斷其經(jīng)濟來源。工資必須如數(shù)按時上交,沒有錢就等于鳥兒沒有翅膀,魚兒離開水一樣,看你拿什么邁動雙腳,拿什么武裝自己,拿什么和別人談笑風(fēng)生。當(dāng)然我并不是要統(tǒng)治她的錢,我會說出無數(shù)條合情合理的理由讓老婆信服并主動上交財政并對我感恩戴德,必要時也會放點狠話讓生性懦弱的老婆知難而退。我要盡量掐斷老婆的個人開支,女人一旦愛美,一旦開始注意個人形象,必是出墻的先兆。不是說女為悅己者容嗎,必是有悅己者了才有必要容么。她知道我是無論無何也不會嫌她老土嫌她落后的,穿那時尚干嘛,無非就是為了吸引別人的眼球,而這別人就是我極力排斥的不利于家庭團結(jié)的因素。所以,我要延續(xù)在老家就培養(yǎng)成形的生活態(tài)度和生活模式,每一筆開支必須從我這里過,盡管你有獨立的收入和工作,回到家中不仍是我老婆么,工作再好,工資再高,那也只是暫時的,陪你終老,給你幸福的只有也只能是我這其貌不揚的男人——你的老公。
其二就是掌控時間,上班之前,下班之后必須老老實實,規(guī)規(guī)矩矩的給我呆在家里,要出去散心的話我二十四小時隨時奉陪。咱們就一打工族,不會有那么多的應(yīng)酬,犯不著為那些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浪費我們的時間和精力,那都是過眼云煙。我能保證將工作以外的時間如數(shù)交給老婆管理,老公都回歸家里了,老婆還有理由在外流連忘返嗎?我要以身作則感動老婆,限制老婆,就這年月,還有幾個男人像我這樣顧家守家呢?倒是看見不少的女同胞們每日花枝招展的招搖過市,我就不信她們腰包里裝的都是自己掙的的銀子,都是自己的血汗,都是自己的勞動所得。女人花男人的錢總是比男人更大氣,更爺們,特別是花別人男人的錢。我的老婆就不一樣,以前跟我窮怕了,現(xiàn)在情況雖然有所好轉(zhuǎn),卻依然改不了惜金如命的優(yōu)良傳統(tǒng),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兩分錢花。其實讓老婆管錢我是非常放心的,只是迫于現(xiàn)在這局勢,這紅杏比比出墻的局勢,這男人有錢就對別人老婆想入非非的局勢,我還是居安思危的好,我怕老婆沒有定力,更怕比我優(yōu)秀的男人在我老婆跟前晃悠,所以我這是自己給自己敲警鐘,自己給自己加壓,希望老婆不要怨恨我,理解我的苦衷才是。
表面現(xiàn)象被我控制了,但是我卻不知道老婆是怎么想的了。老婆對我的安排,對我的要求依然是言聽計從,依然是服服帖帖,只是話越來越少,行動越來越呆板,語氣越來越冷漠,什么事也提不起她的興趣來,哪怕是自己生病了也漠不關(guān)心,一副求死的樣子,一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姿態(tài),仿佛自己就生活在這世態(tài)之外。我如此小心呵護,還是出現(xiàn)了不和諧的因素。這女人,一定是看多了外面的有錢人,嫌棄自己的糟糠之夫了。我就說么,女人是善變的,她是在用冷漠折磨自己,用無語表示對我的的抗議,那誰誰誰的家庭不都這樣開始動搖的嗎?難道我的家庭也難逃此劫嗎?咱們可是患難夫妻呀!
如同管理一個國家一樣,交啥也別交財政大權(quán)和軍事大權(quán),我一面行使自己一家之主的權(quán)利,一面努力想解開老婆的心結(jié)。我苦口婆心,我惡叱怒吼,我恩威并施,還差點拳腳相加,但老婆的態(tài)度依然毫無起色,她像個幽靈似的穿行于家庭和工作單位之間,那張臉就像被定格了似的一成不變,我?guī)缀跻罎⒘?,要窒息了,這女人,都人到中年了,還想怎樣呀,真想離婚榜大款呀,那我之前的努力豈不是全白費了。果真有那么一天,你最好凈身出戶,別指望我給你半個子兒。
一日閑來無事,老婆說我們出去走走吧。難得老婆有此雅興還邀上我,我受寵若驚連忙鞍前馬后侍候,一路上兩口子沿著江灘走走停停,空曠的江灘,空曠的視野,老婆的心情明顯敞亮了不少,我極力扯些愉悅的話題讓老婆高興,也許老婆的心結(jié)以打開,也許老婆并沒有什么心結(jié)只是我多慮了,我陪著老婆來到一個廢棄的吊塔臺旁,老婆望著那直伸到水面中心的吊塔緩緩的說要是到那上面去會是什么樣子,我啞然失笑說你又不是這工作人員上去干嘛呢。老婆沒理會我,繼續(xù)漫無目的在這周圍溜達,這有什么看頭的?我沒理她徑直一人到江腳下戲水去了。
等我回過頭來卻發(fā)現(xiàn)老婆以上塔吊一半了,她上那做什么,臟兮兮的,我說老婆你下來,你不是恐高嗎,那上面多危險,掉下去可就沒命了。老婆微微一笑說不會的我就想上去看看??粗掀爬^續(xù)往前爬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再看看周圍也并無其他人,立刻便知道了老婆的用意,我最討厭她這樣了,總是時不時的玩這么低級的游戲以顯示自己的存在,居家過日子誰家沒有點難念的經(jīng)呀,不至于這么夸張吧,這下可好,居然還玩到室外來了。
“你能不能不這么幼稚呀,跑到那上面去又能說明什么問題呢?”我掩飾不住我的煩躁與不安,本來我們是出來散心的,她居然鬧這一出,真是大煞風(fēng)景。她若一心求死,到哪不成呀,不至于大白天的當(dāng)著我的面唱這一出。我等著老婆主動下來,而老婆似乎又在等我有所表態(tài),時間在這一刻定格了,周圍一片沉寂。
看著老婆還在緩緩的往前走,我不得已只有跟著爬上去好拉她下來,等把她弄下來了咱再好好跟她算賬。
“你若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往下跳?!崩掀诺囊宦暸茸屛彝V沽四_步,什么時候老婆的一只腳以伸到塔吊的外面去啦?腳下就是浩瀚的江水,稍有偏差人就有可能掉下去而且必死無疑。我立刻嚇出了一身冷汗,人也開始不自主的哆嗦,天啦,老婆玩真的呀!
“老婆,你真的想死嗎?你到底是恨誰呢?你到底對什么不滿呢?”一時間,我不知道說什么好,我心里只有一個念頭:老婆不能死,更不能在我眼前死。
“老公,你覺得你對我好嗎?你覺得我還有必要活下去嗎?”老婆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聲音有點變調(diào)。
“你先下來,咱們有話好好說,你這樣挺危險的,隨時都可能掉下去?!碑?dāng)務(wù)之急是讓老婆下來,就算吵架也要在地面上吵么,她這個樣子我有什么話也不敢說呀。
“我太了解你了,既然我當(dāng)著你的面敢到這里來,就沒打算再跟你回去,否則會死的更快。”老婆不知是激動還是氣憤,有點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她換了一口氣繼續(xù)說:“你需要的不是老婆,而是一個傀儡,一個沒有主見沒有思想以你為中心的傀儡,我也試圖就這么和你傀儡下去,但是你又沒有能力讓我當(dāng)一個居家女人,你需要我為你掙錢為你打拼為你拋頭露面,你希望你老婆是舊社會的思維卻又有現(xiàn)代人的能力,你是不是太貪心了,就算真有這么個人她又憑什么愛你?”說到這里老婆早以泣不成聲,渾身發(fā)抖,搖搖欲墜的身體讓人看著更是膽戰(zhàn)心驚。
“是的,是的,老婆,我錯了,我只是求求你,你快下來吧,我以后改就是了?!贝藭r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老婆到底在說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么做老婆才會下來才會回心轉(zhuǎn)意,看著和自己朝夕相處這么多年的老婆,陪自己吃了那么多苦的枕邊人此時就眼睜睜的在自己面前想自殺,我哪還有什么脾氣哪還有什么原則,我?guī)缀醢髱缀跸鹿蛑皇且辉俚闹貜?fù):“老婆,求求你,你快下來,你快下來……”
“老公,你說我是嚇唬你呢還是真的想自殺?”正當(dāng)我驚魂不定的時候,沒想到老婆居然來這么一句,我望著老婆逐漸平靜的臉,一時間弄不懂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嚇唬人吧,這玩笑似乎開大了點,若說真的想自殺,老婆以前也說過類似的話,不都沒死嗎?也許老婆真的只是學(xué)以往一樣嚇唬我吧,這樣就太好了,不管怎么說,老婆是個好女人,對我對這個家庭都無話可說,我平日是對她苛刻了點,這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她不都是接受和默認(rèn)了嗎?再說我們的日子越來越好她沒理由尋死呀,叫花子都還舍不得過爛板橋呢。
我松了口氣:“老婆,你下來吧,你已經(jīng)嚇著我了,我以后保證對你好就是了,我們好好過日子吧,別弄這些玩意了。”我一邊說著一邊往上爬,無論老婆是什么意思我先把她拽下來再說。
就這我剛剛挪動腳步的時候,老婆的兩只腳都跨到欄桿外面去了,隨著一聲凄喊“老公——”老婆兩手一松,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就這據(jù)我一米之外的地方,就在我想夠又差一點的地方,我眼睜睜的、我束手無策的看著老婆往下掉,隨著“撲通”一聲水響,老婆跳江了……
“老——婆——”我魂不附體,我歇斯底里,我恨不得抓破自己的腦袋,我想跳下去救我老婆,可求生的欲望又促使我不得不緊緊的抓住欄桿,我望著十幾米高的水面,看著老婆在水里掙扎,我不顧一切的往回沖,我跑出塔吊,沖向江水,我要救老婆,我要救我老婆,老婆,你不能死,你等等我,等等我……
我一面狂喊救命一面狂奔向江水,瞬間江水就齊了我的腰,淹沒了我的胸,一個趔趄,我腳下一滑,整個人都沉沒在水里了,水直往我口里灌,我本能的想抓住什么東西,本能的往后縮,可都無濟于事,我覺得我的末日來了,我要死了,周圍一片黑暗,我手腳胡亂的抓著、揮著、喊著,不知道折騰了好久,也不知道是怎么折騰的,我忽然感到我踩到了江堤,頭也浮出了水面,我看見我在朝江堤靠攏,求生的欲望讓我大腦陡然清醒,我要活下來,我不能死,我小心的扒著水面手不停地滑著,終于靠岸了,此時我以筋疲力盡,渾身無力,只覺得肚子脹脹的,還沒等我開口喊救命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當(dāng)我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望著黑暗的天空我突然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老婆,我的老婆……
“老——婆——”凄冷的黑夜回蕩著我凄慘的叫聲。
……
兩天以后,老婆回來了,是被消防隊的人找到的,她直挺挺的躺在我面前,臉色蒼白,身體因為長時間的被水浸泡而出現(xiàn)浮腫,相貌依稀可辨,但是和我以陰陽兩隔,和兒子陰陽兩隔,和所有愛她的人都陰陽兩隔,我再次眩暈,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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