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夜懨懨,不醉如何?
如若某段文字里埋伏了那些破繭成蝶的掙扎與痛楚,那些黯淡韶光的黑夜與幽獨(dú);那么,我想筆下的墨汁已然完成了它的使命。而在時光的冊頁上,在記憶的角落里,密植在素箋上的琪花瑤草,早已悄然綻放了彌香的花絮。一路行來,以微笑銜接離散,以期待靜候下一段相遇。
——題記
【一】
她,抱緊了雙臂,斜靠在墻上,就這樣一直冷冷的望向窗外,窗外霓虹閃爍。
“雅澤酒店”碩大的四個字,是由七彩的霓虹燈管組成,炫目的光晃痛了她的眼,晃冷了她的心,是啊,這一晃,又是三年了。
他還好嗎?她常常這樣問自己,問一個永遠(yuǎn)都不可能知道答案的自己。(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今夜,又有多少人不眠呢?他是否也和她一樣,沉浸在暗夜里。
想來此時的他,定是靠在床頭上,燃一支煙,看著身邊已然熟睡的妻子,而心里卻在想著她。
“雅澤”曾經(jīng)是他們幽會的地方,如今成了她的墳場,而她居住的地方與“雅澤”只隔了一條馬路。他走后的三年,她就這樣每到子夜,無論酷暑還是嚴(yán)寒,必有半小時的時間靠在這面墻上,抱緊手臂,默默地看著她的墳場。耳畔有時會閃過他曾說的話:“紅塵太深,太濁,而你是只長年齡,不長心智的女人,你太單純,你趟不過這條河的!要么,我離開,要么,你回來?!?/p>
最終,她沒有回去,沒有回到她該去的地方。之后,他走了,之后,她守著那扇窗,一守就是三年。
畢竟是深秋了,空街無人,高聳的酒店在漸漸浮起的冷霧中越發(fā)顯得孤寂,閃爍不停的霓虹無言獨(dú)舞在夜空中。
她淺淺嘆息一聲,折回屋內(nèi),沒有開燈,雪白的墻壁上冷漠地投映著忽而紅,忽而藍(lán),忽而綠不停變幻的光斑,她像一抹影子似的摸索著打開抽屜,從深處掏出綠摩爾,指尖輕彈,抽出一根細(xì)長的煙,銜在唇上,點(diǎn)燃了心寒的開端。
她的指甲纖細(xì),透明,帶著落寞和冰涼,她深吸了一口,黑暗中,一滴紅光有些灼目,緩緩?fù)鲁觯瑹熿F漫散,掩蓋了她的眼眸,淚水從腮旁滑落,薄荷的煙味讓心潮成了洶涌的海浪。
思緒將她拉回到了那一年的初冬;
從酒店出來,臨近子時,沿街的店鋪早已打烊,周遭安靜,只剩兩排路燈與寬闊的路面交相輝映,路燈下,他緊緊地抱著她,他的頭埋伏在她的長發(fā)里,他使勁嗅著她發(fā)里的香氣,仿佛生離死別一般。
“剛才我說的話,你一定要好好考慮,真的,假如我一直在這個城市,我會一直守護(hù)你,愛護(hù)你,不會讓你辛苦,受累,不會讓你的小腦袋瓜去糾結(jié),去煩憂。但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能堅(jiān)持多久,我還是希望你能跟我回去。”
他邊說著,邊將她披落的圍巾重新圍在她的脖子上,她有些窒息,圍巾太緊了,她抬頭看他,感覺到了異樣,他的眼底幽邃,彌漫一層水霧。瞬間一凜,她的心竟有酸澀之感恣意。
那一夜,他的車通宵泊在她居住的小區(qū)門外,她也整夜未眠,拂曉時分,她掀開窗簾,他泊車的地方空了。
【二】
為了追查一條線索,馬不停蹄的她奔波在礦山和城市之間,忙到昏天黑地,也似乎忘了他臨別時對她說的話。
直到接到大嫂的電話:“小馨,你先別激動,你先聽我說哈,俊松結(jié)婚了,我們都沒有想到這么快,都一直看好你們,上次他還保證一定將你帶回來的。。。。小馨,俊松的媳婦,剛看到時我都嚇了一跳,真的,太像你了。。。。小馨,別怪他,鄒嬸子等不了,,,就怕你一直不回來,誤了她抱孫子,,,,小馨,小馨,你有沒有聽啊?”
那一晚,她覺得她該去喝一杯,鎖上門,拿上外套,她向街角的酒吧走去。
喝了多少她不知道,她只感覺到視線模糊,搖搖欲墜,她感覺到有男人的身體向她靠近,男人強(qiáng)硬的手臂困著她的身體,灼熱,迷亂,沉重的喘息,肢體交纏。夜半,從昏沉中醒來,她看到了一雙男人的眼睛,懸在她的眼睛之上。
“你醒了?俊松是誰?”
“你是誰?你怎么會在我的屋里?”
她瑟縮在被子里,向床檐靠去。
“你醉了,是你讓我送你回家的,要不然我怎么會有鑰匙?”一串鑰匙在她的眼前晃動,他痞氣地說?!班耍J(rèn)識一下,我叫瑞軒,你呢?”
“限你30秒內(nèi)在我的眼前消失,否則,報警!”她瞄了一眼被子里光裸的身體,大聲地吼道。
開門,關(guān)門的聲音,她緊緊闔上雙眼。
“我不管你叫什么,我都會查出來,告訴你,我們沒完?!蹦腥说穆曇粼陂T外響起。
“膨,膨”10秒的停頓,10秒的安靜,樓道口,足音消失。
茶幾上,她的鑰匙串赫然在目,用于裝飾的悠嘻猴鎖鏈搖搖晃晃,似在嘲笑。
【三】
她又踏著晚歸的足音回來,鞋跟與地面發(fā)出槖橐的聲響,已是深秋,夜如寒潭泛出幽藍(lán)的冷冽,不遠(yuǎn)處有隱約的燈光輕盈的滲出,暈黃中藏了些許的溫暖。
這始終是一個鋼筋水泥搭建的世界,漏光之處便有人影晃動,人聲喧沸,而那一幕“玉露泠泠,洗秋空銀漢無波”的清寂畫面,就只能交由山間溪谷去營造了。
轉(zhuǎn)角便是小區(qū)的入口,她加快了步伐向小區(qū)走去,樓下是花園,這里住戶少,倒也安靜,拾階而下,她數(shù)了數(shù)正好七級臺階,盡處是仿古意制作的石凳石幾,空空蕩蕩,正無人光顧。今夜即是已晚,便再遲些回屋也是應(yīng)當(dāng),不聽風(fēng)敲檐鈴,不賞月懸西窗,就在此小坐片刻吧!
就著徹骨的寒涼,沉入空寂,許自己靈魂歸零的清明。且將舊時舊人的行跡,以及那些曾經(jīng)雨吻花艷,落日熔金的濃墨重彩,調(diào)制成一杯清淡的薄酒,一半啜飲,一半祭奠。讓來去的路徑遁跡于無形,讓漸行漸遠(yuǎn),漸已模糊的影像湮沒于虛無。
良夜懨懨,不醉如何?今宵囈語,既是有韻無聲的傾訴,也是無紙無筆的憑吊,于此夕,于疏影婆娑間作別過往。將飄散的長發(fā)綰于耳后,攏緊了衣襟,她還是向她的居所走去。回頭看,她剛才坐過的石凳透出冷白的光暈,她忽然想起了一句詩:“爛柯人去收殘局,寂寂空亭石幾寒”。
【尾聲】
上午接到大嫂的電話,俊松的女兒滿兩歲了,鄒嬸高興得不得了。還張羅著抱孫子,想是俊松的妻子又懷上了。
瑞軒,那個突然闖進(jìn)她生命里的男人,沒有離開,一直在她的身邊徘徊。
無論悲喜,都得繼續(xù)活下去,不是嗎?
【原創(chuàng)作者:桃夭 2013.10.23寫】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ubject/35902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