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
每天早晨算好時間去乘公車,擠上公車找到一個靠窗的位置,戴上耳機,打開手機里的音樂,把頭靠在窗子上,看著太陽一點點的升起,陽光一點點的暖起來,在這個秋末的季節(jié)里,有陽光的天氣是如此的安靜,美好,一天天就這么簡單而安靜的過著。
當林子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正靠在窗子上看著上上下下,來來往往的人群,偶爾偷偷瞄一下長相甜美的姑娘。聽到手機響了,艱難的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看到屏幕上是林子欠扁的一張臉,懶懶的“喂”了一聲。
電話那頭說話的不是林子,是林子的女友小美,小美抽泣的聲音顫顫抖抖的說:“林子出事了,你能來一下嗎?”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感覺腦子轟了一下,然后下意識的問:“出什么事了?在哪里?我馬上過去!”
林子跟我是大學同學也是同一間宿舍的舍友,這家伙一進宿舍門就對我們說:“大家好,我姓林,大家可以叫我林子,呵呵”。我猛然地回頭,說話細聲細語,我還以為是個女的進錯宿舍了呢,然后很尷尬的說:“呵呵,你好”。
這家伙長的帥倒也算不上,唯一的有點就是皮膚很好,很白很白的,女生見了他個個問他用什么護膚產(chǎn)品,或者是問他保養(yǎng)皮膚的秘訣什么的。因為這個緣故,他的女生緣特別好,每天晚上跟各種女生煲電話粥煲到深夜,導致跟他睡對頭的老夏每到睡覺就一肚子火氣,實在氣急了就大聲說:“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從此以后,這句話也成了林子的專用術(shù)語,無論宿舍誰叫一聲:“林子”總會有人接話道:“大了什么鳥都有!”以至于檢查宿舍的宿管阿姨和別的不知內(nèi)情的人經(jīng)常莫名其妙的看著我們。晚上開“臥談會”的時候,我說,林子,你小子老實交代,你到底有多少只“鳥”?林子會裝腔作勢的說:“大人明鑒,小的我只有一只‘鳥’”,惹的我們哈哈大笑。
久而久之,林子也漸漸默認了這個所謂的“專用術(shù)語”,他依然會跟各種女生大談特談自己胡亂編排的美容秘訣,我們都以他的這種騙無辜善良小MM的行徑為恥。
他依然我行我素地約不同的女孩聊天,也依然有很多女生對他的“美容秘訣”相信不已。有一次,我問他:“那些女生怎么會相信你的美容秘訣?”他擺出一副欠扁的模樣說:“不相信不行啊,因為我皮膚好??!你知道當你處在一個成功者的角度上講廢話的時候,對別人來講那也是至理名言,只要你稍微懂一點女生的心思,忽悠她們真的比做1+1=2還簡單,知道嗎?哈哈,還有啊,你讓一個女生選是掛一科還是曬黑一點的話,女生百分之百都選擇寧愿掛一科也不愿讓自己曬黑一點的!”
我驚訝的問:“為什么?。磕阍趺粗浪齻儗幵笒炜贫疾辉敢夂谝稽c???”
林子鄙視的看著我說:“你喜歡女孩黑一點還是白一點?”
我茫然的說:“白一點??!”
林子:“那不久對了嗎?白一點才有人喜歡,女為悅己者容!”
我一下子嘆服了他的理論,也一下子明白了那些女孩為什么會愿意跟他煲電話粥煲到半夜,唉!我心里為那些無辜受騙的女孩嘆息一分鐘!
林子除了到處宣揚自己的美白理論以便獲得更多小姑娘的青睞之外,還有一個最大的愛好是開摩托車。高中打了一年工加上父母的資助終于買了一輛摩托賽車,寒假回來,終于開著自己的摩托車開始在學校里處處耍帥,他的摩托車后面經(jīng)常載著不同的女生,女生尖叫的聲音伴隨著發(fā)動機的聲一路轟鳴而去。
老夏是最受不了林子的人,平時不來往,老夏請客吃飯的時候,也是我做的中間人通知的。宿舍聚餐的時候,林子端著酒杯敬老夏,老夏都裝看不見,不過林子一點也不生氣,哈哈一笑自己把酒喝掉,林子這一點好,心胸開闊。
因為學校禁止開車進入,尤其是開快車,為此林子受到過學校的處分,他在學校里收斂著,一開出學校大門又原形畢露了。我曾經(jīng)坐過一次他的車,我再也不敢坐第二次了,下來車我的腿站不住的抖著,蹲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勸他,以后別開這么快,容易出事。他哈哈一笑說,怎么著?害怕了?那以后不載你了,說著開車揚長而去。
吵吵鬧鬧,說說笑笑的四年過去了,散伙飯桌上林子依舊端著酒杯找老夏喝酒,老夏這次一改常態(tài)的和林子喝完了杯中酒來了一個熱烈的擁抱,互相拍打著,此刻用不著那些矯情的話,所有的不快就這么冰釋前嫌了。
吃完散貨飯,喝的醉醺醺的林子非拉著我蹲在學校的小河邊說話,他呢呢喃喃的說:“我從小皮膚就這么白,我都懷疑自己不是爸媽親生的,我就去問我奶奶,我奶奶明明白白的告訴我,她當年伺候我媽媽坐月子,還在產(chǎn)房外面等著我出生,我還哭著不相信。小時候小朋友很少有人愿意跟我玩,他們都嘲笑我白,讓我跟女生一起玩。后來有一次我用爺爺寫毛筆字的墨水把自己涂的烏黑烏黑的,被我爸爸一頓打,我才接受了現(xiàn)實??蛇@就是我的皮膚,我沒辦法啊?!?/p>
喝多了的林子在我旁邊嗚嗚的帶著哭腔說著,我拍拍他的肩膀,他擦擦眼淚說:“后來我就一個人躲在家里看電視,看到了那些賽車的比賽,帶著頭盔穿著保護服,除了背后的號碼沒人能認得出來是誰,于是我喜歡上了賽車手,開始夢想買一輛賽車,去參加比賽!可是爸媽不同意,非說那很危險不讓我去?!?/p>
“到了高中,我跟我爸爸打賭要是我考上了大學,他就給我買輛賽車,我一個人也拼命的打工,終于我買到了賽車,高三暑假我考了駕照,我覺得我開賽車開的很快很快才能讓我有點‘男人’的感覺?!?/p>
那天晚上夜空很靜,偶爾會從遠處傳來一陣歌聲,也有告白聲,大學畢業(yè)了,有些事情該有個終結(jié)了,比如說,林子,他小時候因為自己的膚色而受到的歧視,也讓他在賽車上找到了“男人”的感覺,也聽到他說“這是我的皮膚,我沒辦法”時候的無奈,體會了他穿著保護服戴著頭盔的的自豪感,一切該結(jié)束了。
畢業(yè)后,林子開始在這個城市的另一個角落里上班,我們雖然在同一個城市,但彼此忙于自己的生活而無暇碰面。偶爾打電話得知他交了女朋友,開始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著自己的二人世界,女朋友管著不敢再把車開快了,頭盔都在家里落了一層灰,原以為這樣的生活會走到我們都白發(fā)蒼蒼,可是上帝覺得這樣結(jié)束不夠精彩,于是……
我掛了電話,匆匆下了公車,坐上開往他那里的地鐵。沖到醫(yī)院看著滿身插滿管子的林子,我的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旁邊坐著的是他的父母,我輕輕打了個招呼。小美把我拉出門外,邊哭邊告訴我說:“前天晚上林子下班回家,一路都開的很慢,到了十字路口,對面的一輛卡車為了趕紅燈一路撞過來,林子一轉(zhuǎn)彎撞到了路邊的護欄自己彈飛了出去,他沒戴頭盔,就……”
我呆呆的問:“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醫(yī)生怎么說?”
小美擦擦眼淚說:“很不好,醫(yī)生說傷到了顱骨,恐怕以后醒不過來了!”
我的眼淚一下子掉下來了,陪了他一天,到半夜,昏迷了兩天的林子,最終還是走了。當我看到床旁邊的儀器上的線變得一馬平川的時候,我就知道林子回不來了。人生是個不斷攀登的過程,原來太平順的人生是種致命的毒藥。
我打電話給老夏的時候,他在青海要往西藏走,他那邊的風似乎很大,呼呼的聽不太清楚老夏講話,好像是在外面,也像是在車里。
我說,林子走了。
老夏說,走了?什么意思?去哪了?
我說,天堂!
老夏急急的問,怎么回事?
我說了一遍經(jīng)過。
老夏那頭大罵一聲,我操他大爺,便開始大哭,我把手機挪離我的耳朵,因為他撕心裂肺的哭聲讓我覺得很難受。
我們的人生就是讓人絕望的嗎?去云游老夏,回家結(jié)婚生子的老馮,逝去的林子,茍活在這個城市的我,我們的人生就是這樣的嗎?曾以為我們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我們的人生還有很久很久,雖然都在各自的生活里忙碌著,一直見不著面,但是想念彼此了,就打個電話叫出來,找個燒烤攤擼擼串喝喝酒,這樣挺好!現(xiàn)在看來卻成了一種不可實現(xiàn)的奢求,我從未對死亡有這么深恐懼感。
我等他哭完,說,你什么時候回來呢?
老夏那頭,淡淡的說,不知道,以前覺得人生還很長很長,現(xiàn)在看來,我覺得我不想到死的時候覺得這個世界還沒看完呢?這一系列的事情發(fā)生著,我感覺自己心力交瘁,我不能停下來,我停下來就感覺生命被浪費了。
我說,好,你保重。
他叫住我:“哎,老七?”
我說:“額?怎么了?”
他說:“林子大了”
我回:“呵,什么鳥都有”
……
原創(chuàng)作者:愛在楓葉下, 微博:@田超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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