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余華《活著》(隨筆)
我是較為懶散的,也是過為急切的那一類,這樣的活,未必顯得艱辛,卻也生出許多無端的煩擾,一方面沒有實際的行動,一方面渴求立刻的成功,讀余華的《活著》,也顯現(xiàn)出同樣的性格上的弊端來。胡亂的看了看各種版本的序言,就要直入正題,恨不能一下讀完所有的文字,知曉最后的結(jié)局。
《活著》以雙重敘述的形式,將一個覆蓋了一片凄美的濃郁的憂傷的云霧的故事緩緩展現(xiàn)出來?!拔冶痊F(xiàn)在年輕十歲的時候,獲得了一個游手好閑的職業(yè)……”收集民間歌謠的“我”的講述開始了,然而卻不是整個故事的開始,仿佛一頓大餐開始之前的幾片點心,作為開胃之用?!拔摇痹谧呓执镏g,耳聞目睹了許多有趣的故事,有老人的,有孩子的,有婦女的,甚至有賞心悅目的少女對“我”生出了一種朦朧的眷戀來,但是這些,都只是為了引出那個叫“徐福貴”的老人,以及他幾乎被血淚撐破了的一生。
一位老人和一頭老牛,兩條黝黑的脊背,兩個進入垂暮的搖搖欲墜的生命。“我”因為好奇,走進老人,也走進了這綺麗凄美的生命之歌?!斑@位老人后來和我一起坐在了那棵茂盛的樹下,在那個充滿陽光的下午,他向我講述了自己?!?/p>
讀余華的短篇,無論是敘事的語言,還是故事勾勒的情節(jié),跌宕起伏,讓人禁不住拍案叫絕。《偶然事件》一開始描寫了一出發(fā)生在“峽谷咖啡館”的殺人事件,兩個相對而坐的陌生人親眼目睹了整個殺人的過程,直到警察趕到現(xiàn)場檢查了他們的證件,然后準許他們離開。這原本極為平淡的一件事,卻因為警察弄錯了兩人的證件而開始醞釀了一個出人預(yù)料的結(jié)局。兩個男人就這出兇殺以信件的方式展開了討論,一開始也許只是出于生活太寥寂有必要做一些無所謂的交流爭辯這樣的無所謂的借口,然而漸漸地兩人都表現(xiàn)出了極大的興趣,而且似乎在某種程度上達成了同樣的共識,還原了兇殺案的真相,于是通了無數(shù)次信卻并不熟識的兩個人在興奮之余順理成章完成了一個見面的理由,見面的地點就在峽谷咖啡館——兩人親眼目睹那出兇殺案發(fā)生的地方?!啊畭{谷’里出現(xiàn)了一聲慘叫,女侍驚慌地捂住了嘴。穿燈芯絨夾克的男人倒在地上,胸口插著一把刀?!币苍S他的一條腿“還掛在椅子上”。文能出奇,奇在被殺者在與殺人者在就前一出兇殺案討論的時候給出了自己必死無疑的理由,仿佛這就是宿命,冥冥之中自己已經(jīng)為自己安排好了死去的借口而說服了殺人者手刃作為偷情者的自己。在討論的過程中,殺人者偏執(zhí)地堅持這必然是一出情殺案,而被殺者一開始并不同意但是礙于殺人者的執(zhí)拗不得不同意情殺的可能,兩個人就殺人者的心理歷程展開探討,這探討似乎便是深愛自己妻子卻痛恨自己妻子背叛自己的殺人者的內(nèi)心獨白,也完成了情殺案成立的依據(jù)。在兩人見面的時候,當殺人者發(fā)現(xiàn)這個和自己討論了這出兇殺案的陌生人就是和自己妻子偷情的人之一,因此毫不猶豫的在他胸口插上了一刀,平靜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向門口喊道:“警察,你過來?!惫适乱婚_始懸在讀者心中的那一片疑云,也煥然散去,宛如一顆石頭落了地,卻是落在峽谷里,余音未絕。
《活著》卻不是這樣的,如果余華的短篇如江河奔騰,《活著》卻是小橋流水,緩緩而過,溪澗的石頭,便是讀者的心臟,在這凄愴的悲鳴之中,也變得柔軟了,動情了,想要流下一顆淚子。
當福貴還是闊少,家境還未敗落的時候,他爹是一個很有身份的人,可他拉屎時就像一個窮人。關(guān)于老地主與小畜生(福貴就是小畜生,是孽子)的這一段敘寫,不得不讓人想到另一篇短篇——《一個地主的死》,王子清就是福貴老爹,王香火就是徐福貴,小孫女就是三歲的鳳霞,孫喜就是王喜和長根的組合體,家珍以及老娘,人數(shù)一樣,人物也差不多,但是不一樣的是王香火和日本兵殊死一搏同歸于盡是個英雄,徐福貴是渾蛋敗家子。王香火老爹叫他孽子,因為他不知死活要和日本人作對;福貴老爹也叫福貴孽子,因為他吃喝嫖賭忤逆不孝最后家產(chǎn)蕩盡,連他爹都給氣死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福貴和他爹年輕時一樣嗜賭如命,一百多畝田產(chǎn)輸給了龍二,龍二從一個賭術(shù)高明的賭徒取代了福貴成了地主,福貴氣死了老爹,家破人亡,從不可一世的公子哥變成低身下氣的佃戶,得叫龍二龍老爺,開始了辛酸悲苦的下下人的生活。媳婦被自己曾經(jīng)多次羞辱的丈人接走了,老爹氣死了,剩下老娘和閨女,大房子屬于龍二了,搬到草棚子里,租了龍二五畝田,可是福貴一輩子沒有下過地,連鋤頭犁耙都分不清楚。福貴疲憊不堪地坐在田坎上,大片大片的云霞從天空里飄過去,在滿是稻子茬的田里映下黑影,如同飛過去一群大鳥,想起過去的衣食無憂整天胡作非為的日子,裂開嘴笑了,聽到青樓里賭友的吆喝,看到開盤時所有人臉紅脖子粗的樣子,以及里面那些穿戴著花花綠綠的女人,像天邊的云。鳳霞站在遠處叫爹,她的小身影在夕陽下的田畦間跳來跳去,福貴笑得更開心了,扔了鋤頭跑過去抱起鳳霞來就往茅草房里走。那時候的福貴是開心的,好比一個剛剛從牢獄里面走出來的人重見了天日,變得無欲無求,有鳳霞,有老娘,當然如果有家珍當然會更好,但是家珍被丈人接走了。
家珍回來了,帶來了有慶——福貴的兒子。一家人團聚,福貴兒女雙全,上有老下有小,還有一個死心塌地愛自己的女人。雖然日子過得艱辛,但是福貴是幸福的。這幸福如人之將死前的回光返照,接連的厄運接踵而來,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老娘病了,福貴沒錢,家珍拿出兩塊銀元要福貴進城請郎中,福貴沒有請到郎中而是被國民黨抓了壯丁,給國軍拉槍炮。國民黨打不過解放軍,幾仗干下來連敵人的影子都沒有看見許多官兵就成了炮灰,福貴認識了老全和春生,在逐漸縮小的包圍圈里同幾十萬的國民黨軍隊茍延殘喘,等著蔣委員長的救兵,救兵沒來,等來了解放軍。離家兩年,福貴回家了,回家的情景讓福貴忍不住嗚嗚的哭了起來,在離村口不遠處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女孩兒帶了一個三歲的男孩在割草,福貴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鳳霞,“鳳霞張大眼睛看了我一陣,嘴巴動了動沒有聲音。我對鳳霞說:‘我是你爹啊?!P霞笑了起來,她的嘴巴一張一張,可是什么聲音都沒有?!兵P霞因為一場高燒啞了,一個活蹦亂跳懂事聽話聰明伶俐的女孩兒就這么沒了聲息,聽不見也說不出來,老娘也沒了,福貴兩腿一軟坐在地上任兩條老淚縱橫心里不住罵自己現(xiàn)世現(xiàn)報做了孽。好在有家珍,有有慶,有鳳霞,她雖然不能說話了,但她認得她的爹。
新中國成立,土地改革,龍二作為剝削農(nóng)民的大地主被解放軍槍斃了,福貴因禍得福,不僅讓龍二作了替死鬼,還分了五畝地,和千萬的農(nóng)民一樣,在一片蒸蒸而上的氛圍里,當家作主,卻沒能過上熱火朝天的好日子。有慶七八歲到了進學(xué)的年紀,不得不考慮將十二三歲的鳳霞送人以減輕家里的負擔。雖不為生離死別卻是骨肉相離,閱之下淚。好歹鳳霞自己跑了回來,福貴沒有忍心再一次把她送出去。
就這樣過了幾年,人民公社化、超英趕美、大煉鋼鐵、大躍進的時候到了。村里組織了公社,辦起了食堂,一開始日子紅紅火火,所有人都說人民公社好,吃飯穿衣不要錢;后來吃盡了公糧沒有吃了,食堂就要散伙,大家不再說人民公社好,餓著肚子下地干活。對于福貴來說,最難的是家珍病了。掙工分的事落到自己和鳳霞的肩上,兩個人干活,四張嘴吃飯,哪里吃得飽。接下來是三年大饑荒,種下去的莊稼都收不起來,原本自從實行公社化,大家干活就是出人不出力,點種在人,收成看天,天時好勉強能夠維持,天時一壞,千萬的農(nóng)民跟著餓肚子,野菜樹皮都吃盡。大伙沒吃的,都指望著隊長能到縣里要,縣長說,只要他餓不死,大伙就都餓不死,可是就是不見糧食,隊長每次領(lǐng)了幾個年輕人空著扁擔索子去城里,空著扁擔索子回來。有慶正在長身體,但是沒有吃的,瘦的像一根竹竿,餓得發(fā)慌只好喝泉水充饑,鳳霞和福貴到往年收了的地里掘地瓜,鳳霞掘了一塊地瓜,王四趁人沒看見搶了過去,硬說是他掘的,福貴和他理論,他說你說是鳳霞掘的那你讓她自己說啊,鳳霞不會說話,福貴心里那個痛啊,心如刀絞。
家珍不忍心一家人挨餓,拖了一個病怏怏的身子到城里他爹那要了一小袋子米,一家人總算撐到了下一個收成時節(jié)。
家珍得了軟骨病,瘦的皮包骨頭,幾乎病入膏肓,有慶上了五年級,活蹦亂跳的一個兒子卻因為縣長大人的老婆生孩子難產(chǎn)需要輸血而變成了一個血袋子被那幾個喪心病狂的醫(yī)生活生生抽血抽死了。福貴心里那個難受啊,撕心裂肺,他要殺了那個醫(yī)生,殺了縣長,但是當他看見縣長就是春生的時候,他沒有再大喊大叫,默默地在漆黑的夜里背起自己的兒子,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把兒子埋在了老爹和老娘的墳前面。風把樹葉吹得嘩啦啦的響,想到家珍帶著有慶從城里他爹那里回來的時候有慶才半歲,想到自己離家兩年在村口看見有慶的時候有慶躲在鳳霞身后那怯生生的樣子,想到有慶聽到自己的喝罵那懼怕畏縮的樣子,想到送走鳳霞時有慶倔著小嘴硬說不讀書的樣子,想到有慶每天跑來跑去又要割草又要上學(xué)脫了鞋子怕穿壞的樣子,想到有慶和自己到城里去賣了那頭羊眼里的不舍和吃著水果糖笑起來的樣子……福貴心里那個心酸啊,哭都哭不出來,只是用手扶著蓋了尸骨冰涼的有慶的泥巴,眼淚嘩啦啦地流。有慶走了,家珍心里知道,強忍住,病卻是一天天的見了好轉(zhuǎn),福貴憋了一身的疲憊和辛酸,終于病倒了。后來鳳霞有了人家,招了一個偏頭女婿二喜,二喜愛鳳霞,家珍和福貴懸了的一顆心總算有了著落,畢竟自己和家珍百年之后,還有鳳霞來拾掇,可是鳳霞以后呢?誰來為這可憐的孩子養(yǎng)老送終?鳳霞嫁到城里過了幾年好日子,比以前竟白白胖胖了一些,農(nóng)忙時,二喜和鳳霞就會來幫忙,眼看日子就會這樣好轉(zhuǎn)起來,雖然有慶不在了。
城里鬧起了文化大革命,春生受不住皮鞭棍子,一條繩子吊死了,隊長也被他們抓了去,關(guān)了幾天牛圈放了出來。
誰曾想鳳霞懷了孩子,進了產(chǎn)房一夜沒出來,后來孩子生出來了,鳳霞產(chǎn)后大出血,死在了有慶死的那間小屋里。福貴一雙兒女都死在了生孩子上,有慶死在別人生孩子,鳳霞死在自己生孩子。那天晚上雪下得很大,二喜背了鳳霞在前面走,福貴跟著走在后面,看著鳳霞的手有氣無力地在二喜背上耷拉著,福貴似乎聽到鳳霞站在田埂上叫爹,叫得笑盈盈的。在自己耕田的時候,總能夠看見鳳霞在旁邊的田里割草,那時候鳳霞已經(jīng)不會說話了,可是一看見鳳霞在田里,福貴心里就覺得踏實,福貴想到自己當初為了讓有慶上學(xué)而將鳳霞送人,又悔又痛,福貴看不見鳳霞在田里割草了,心里空落落的。現(xiàn)在鳳霞走了,福貴只覺得心里隱隱地被撕去了一片肉。
鳳霞走后不到三個月,家珍也走了,兩個孩子,都接連死在她的前面,這讓她能夠忍受呢?“家珍像是睡著一樣,臉看上去安安靜靜的,一點都看不出難受來……福貴說:‘家珍死得很好,死得平平安安,干干凈凈,死后一點是非都沒留下,不像村里有些女人,死了還有人說閑話?!谖覍γ娴倪@位老人,用這樣的語氣談?wù)撝嗄昵八廊サ钠拮?,使我?nèi)心涌上一股難言的溫情,彷佛是一片青草在風中搖曳,我看到寧靜在遙遠處波動?!?/p>
妻子走了,福貴只剩下一個女婿二喜,一個外孫苦根??喔L到了四歲,二喜在工地上干活的時候被水泥板壓死了。福貴還希望二喜給自己養(yǎng)老送終呢?倒先給二喜送終了,自己親手送走了所有的親人,老爹老娘,有慶鳳霞,還有家珍,現(xiàn)在二喜也去了,他們的墳都埋在一處,在那邊倒也顯得熱鬧,只是福貴和苦根,一個老得顫顫巍巍,一個小得蹣跚滿地,孤苦伶仃地相依為命,一村子的人見了心里面都覺得可憐得難受。福貴像一株即將枯黃的狗尾巴草,小心地呵護著這根腳下發(fā)出來的最后一支鵝黃的嫩芽。一轉(zhuǎn)眼苦根到了七歲,有一天要下大雨,福貴想著一大片的棉花一經(jīng)水泡不是要全部完蛋?爺孫兩加班加點好不容易收了一大半,苦根嚷著頭暈,福貴便讓他回去躺下,喝了姜湯,給他燒了半鍋新摘豆子就下地去收棉花了。等他回到家里,哪里會想到躺在床上的孫子身體都冰涼了呢?苦根是吃豆子撐死的,福貴說到這里,心里又是何等的悲傷呢?
苦根死后的第二年,福貴買了一頭老牛,在昏黃的燈光的暗影里,福貴想到自己給苦根講:雞養(yǎng)大了變成鵝,鵝養(yǎng)大了變成羊,羊養(yǎng)大了又變成牛。我們啊,也就越來越有錢了,我們徐家的老祖宗,就是這樣發(fā)起家來的。福貴磕了磕煙頭,想起徐家的家業(yè)在自己和老爹兩個敗家子手里,兩百畝地變成一百畝地,一百畝地變成一頭老牛,老牛對著福貴呼呼地吹幾口氣,福貴笑了,對老牛說:“今天有慶、二喜耕了一畝,家珍、鳳霞耕了也有七八分田,苦根還小都耕了半畝。你嘛,耕了多少我就不說了,說出來你會覺得我要羞你。話還得說回來,你年紀大了,能耕這么些田也是盡心盡力了?!?/p>
“我知道黃昏正在轉(zhuǎn)瞬即逝,黑夜從天而降了。我看到廣闊的土地袒露著結(jié)實的胸膛,那是召喚的姿態(tài),就像女人召喚著她們的兒女,土地召喚著黑夜來臨。”
老人和老牛在夜色蒼茫中消失,故事在對土地的謳歌中結(jié)束。
從新中國成立到改革開放的三十余年的時間里,甚至在改革開放之后的一段時間,億萬的中國農(nóng)民是依靠土地活下來的。從殷商的華夏文明的開始,中華民族幾千年來的薪火相傳,靠的是土地,靠的是農(nóng)業(yè),中國一直都是維持著自給自足的小農(nóng)經(jīng)濟模式。在這裸露的土地上,中國億萬的農(nóng)民為了吃飽穿暖而做出的血與淚的艱辛的抗爭,在余華壓抑冷漠的筆調(diào)下被平平淡淡地訴說了出來,然而無論怎樣冷硬的心腸,也不得不為這個樸素平靜的故事動之以肺腑。福貴是一個人,代表了那一個時代里千千萬萬的中國農(nóng)民,他們在那樣的歷史洪流風口浪尖里像一片落入水中的樹葉,歷史的,國家的,時代的,動蕩以及苦難都是他們難以逃脫的命運。一切都表現(xiàn)得非如此不可。就像福貴敗光家產(chǎn),淪為佃農(nóng),以及為了讓兒子上學(xué),不得不將聾啞的女兒送人,還有家珍的病,大家閨秀轉(zhuǎn)瞬之間成了農(nóng)家婦人;就像龍二的死,以及春生在文化大革命時期所遭受的毒打,還有有慶為了給縣長媳婦輸血而死掉;就像村人對鳳霞一個聾啞的小姑娘的欺凌和排擠,以及在她出嫁時的嫉妒和奚落,還有根生一個小孩子為了一頓美味的豆子而被撐死……面對這些不幸,福貴以一個強者的姿態(tài)堅持到了最后,“我是有時候想想傷心,有時候想想又很踏實?!闭麄€故事讀來讓人有一種“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的無奈和心酸。
福貴這一形象,一開始也許會讓人想到魯迅先生筆下的阿Q,在他還是一個浪蕩子的那一段風流且風光的時光里,活脫脫的一個做了爆發(fā)富的阿Q。對比于余華《一個地主的死》里面的王香火,其實兩個故事一開始的取材以及敘事都是一樣的,王香火是英雄,日本人要他帶路到松篁,他心里拿定了主意,把日本人帶到了四面環(huán)水的孤山,并且要求沿路的村人將橋全部拆掉,最后自己在孤山上被日本人殺了,日本人也逃不掉,不是在孤山上被餓死,就是在孤山的冰湖里被凍死。福貴沒有做出這么偉大的舉動,在被國民黨抓了壯丁的那一段“軍旅生涯”里也只是貪生怕死畏首畏尾生怕一顆流彈結(jié)束了生命從此見不到家人。都是地主兒子,王香火明大義,因此被日本人用鐵絲穿過了手臂也強忍住,是一個有血有肉的血性漢子;福貴在這方面則弱小得多,然而面對接二連三的生離死別,一連串的變故和磨難并沒有讓福貴這位弱不禁風的昔日“公子哥”倒下,一次次的錘煉和對生存的抗爭使得福貴擺脫了富家子弟的阿Q形象,蛻變成阿Q一樣的下等人的福貴擁有阿Q所不具備的樂觀積極的強大的心靈抗擊能力。
老年的福貴守著那條也叫福貴的老牛,讓人不禁想到海明威筆下守著大馬林魚骨架的桑提亞哥。老漁夫桑提亞哥擁有輝煌的過去,福貴的過去卻是一無是處,但是當他們都年老了的時候,表現(xiàn)出來的強大的生存意志卻是一樣的,即是硬漢的生活觀念。海明威塑造的硬漢形象更為直露純粹,余華筆下的硬漢較為圓潤含蓄。在面對令人無法喘息的命運的打擊時,作出最大的努力去避免被打倒,被擊敗,這種不屈服不妥協(xié)的斗爭觀念,在東方和西方的文化觀念的闡釋里可謂殊途同歸。
正如余華序言里所說——“福貴經(jīng)歷了多于常人的苦難,如果從旁觀者的角度,福貴一生出了苦難還是苦難,其他什么都沒有;可是當福貴從自己的角度出發(fā),來講述自己的一生時,他苦難的經(jīng)歷里立刻充滿了幸福和歡樂,他相信自己的妻子是世上最好的妻子,他相信自己的子女也是世上最好的子女,還有他的女婿他的外孫,還有那頭也叫福貴的老牛,還有曾經(jīng)一起生活過的朋友們,還有生活的點點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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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余華《活著》(隨筆)的評論 (共 8 條)
昆侖一刀:回復(fù)@老貓:老兄話既然說出來了,就沒有再收回去的必要。談到文章長短這個問題,這篇文章不寫到六千字它說不清楚。還有的文章,不寫到七千八千一萬的,完全就不是一個味道,當然小品文,詩歌什么的,一二千字,一兩百字都可以,文章可長可短,萬不可因為什么精簡或者厚重就刻意減少或者增加文字。有時候?qū)懳恼?,寫到什么地方你覺得該結(jié)尾了,那證明這篇文章就結(jié)束了。文章字數(shù)在其次,關(guān)鍵看寫的是什么。上面的回復(fù)也在這里說罷,嘩眾取寵也好,發(fā)表個人觀點也罷,那個文章刪除功能文網(wǎng)一直都有。我要出門一趟,就不一一回復(fù)了,回來再且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