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10年。夏天。

“爸爸，我回來了！”林鴻雁的女兒從學(xué)校拿高考錄取通知單回來。坐在男孩的自行車大杠上，委身于男孩，洋溢著幸福的笑臉。十八歲，招搖過市的戀愛季節(jié)?！斑@是大軍，我男朋友······”

林鴻雁愛憐地望著女兒。心里想著：現(xiàn)在的孩子真是個性十足，剛高中畢業(yè)就公開了戀愛，還這么明目張膽的！我們那個年代要是這樣，家里要是不鬧翻天才怪呢。

“十八歲，就是戀愛的季節(jié)······”女兒不容置疑地說道。

“談戀愛可以，但要守住底線！否則······”林鴻雁也只能如此了。沒辦法，獨(dú)生子女的一代，干啥都要問“為什么”的一代。

大喇叭里傳來了高亢的歌聲：“無 產(chǎn)階級文化大革命嗨！就 是好 ！就是好來就是好就 是好······”（歌詞按音節(jié)書寫。）哈哈哈，為何好？別問！就是好！林鴻雁回到了自己的那個年代。那是個人服裝都不能太有別于大眾的時代，否則，就可能被視為奇裝異服，就可能視你具有資產(chǎn)階級思想而加以批評甚至批斗。男女關(guān)系更被視為洪水猛獸一般。林鴻雁清楚地記得老師的訓(xùn)導(dǎo)：“你們不要‘殺路子’，學(xué)生就是學(xué)生，要一心學(xué)習(xí)·····”(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殺路子”，合肥話。上個世紀(jì)七八十年代的流行語，意思是談戀愛壓馬路等， 給人感覺很羞恥、很丑陋的。

“你知道男女是怎么那個的？你以為是倆人各拿著棍子的一頭干？”王哥悄悄地對李哥耳語著。

放學(xué)路上，十來歲的林鴻雁和同大院的兩個大哥哥一起回家。 林鴻雁耳朵豎著聽著他們的對話。似乎有點(diǎn)懂了臟話“日你媽”的含義了。

太陽也有威力不到的時候，烏云時時涌動。人性總是如火山般要爆發(fā)的。即便是在掃除一切“封資修、牛鬼蛇神”包括視男女關(guān)系為丑陋的時代 。一天下午，暑假。八九個十來歲的孩子在一起講故事。外號“小膿鼻子”的正繪聲繪色地講述著：

“賣梨子的老頭邊走邊吆呼著：‘賣梨唻，好大好香的梨子’。突然，看到一個姑娘。老頭問：‘姑娘，吃梨？’姑娘回答：‘沒錢’。‘沒錢不要緊，給我玩一玩，我就給你仨梨’。完事后，那姑娘邊吃著梨邊拍打著自己的那個說道：‘日你媽的你太不爭氣，三個梨子就弄一氣······’”

哈哈哈——，林鴻雁和一群小伙伴聽著腰都笑彎了。（他說的更黃，邊說邊做著比劃。沒有完全按他講的記述。）

此時，學(xué)校的老師正在跳“忠字舞”。

“四人幫”完蛋了，林鴻雁高中了。體育課。一幫大男孩看到一個胸部發(fā)育豐滿的女生悄悄地議論：“真浪·····”

蘇聯(lián)電影列寧在十月。列寧說：“舊社會的死尸是不會裝入棺材埋入墳?zāi)沟?，還要在我們的中間腐爛發(fā)臭并且毒害著我們?！绷著櫻惴浅Ｐ蕾p這句話。

林鴻雁大學(xué)畢業(yè)的1984年，文革過去多年了。同學(xué)們吃散伙飯，一女同學(xué)著一件旗袍，雞心領(lǐng)，無袖，雪白的胳膊。大劉和林鴻雁相視一笑，不約而同地脫口道：“浪······”

矛盾的人性。就是這大劉，在不久前看完電影“被愛情遺忘的角落”后如廁，邊抖著那玩意邊唱：“誰知道角落這個地方，愛情已久久把它遺忘······”引得林鴻雁和同學(xué)們笑得岔了氣······

學(xué)生們只能以此方式發(fā)泄著什么。林鴻雁的初戀就被扼殺在與輔導(dǎo)員的談話中：“小林呀，你還小，不能戀愛的······”那一年，林鴻雁二十歲。

多年過去了，林鴻雁無意中聽得老婆和閨蜜們的談話：“那時，我們走路都是低頭含胸的，生怕別人看到有胸的，現(xiàn)在倒好，‘挺好！’哈哈······”

林鴻雁清楚地記得：自己考上大學(xué)時也強(qiáng)烈地想戀愛的，不敢，因?yàn)橛X得有點(diǎn)丑，也不知以后路在何方；自己大學(xué)畢業(yè)時很想對心儀的女生表白的，不愿，因?yàn)榉峙洳辉谝粋€城市！端的是國家的飯碗，不能自由流動······

人性是壓不住的，即便正面壓住，也會以丑陋的面目出現(xiàn)。林鴻雁至今都覺得那是個偉大的無與倫比的時代：逆人性而動的時代——想美不敢美，想愛不敢愛，想自由說話又不敢自由說話的年代——烈！

林鴻雁思索著，心里洋溢著幸福，因?yàn)榕畠旱男δ橁柟鉅N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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