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的清晨，平靜的中午，旅途中的下午……

下午一點多的高速路上，人群罕見，或許都在酣睡之中，亦或許別有他活。從身邊劃過的是一輛接一輛的豫A和豫B的奔馳著的汽車，或大或小。我不時地被它們馳嘯而過尾隨起的塵土迷眼，滿臉的沙土。一路上，我想著各種事情，看著路兩邊的招牌，店家，在心里默讀著它們的名字。像個孩子生怕忘記回家的路似的，要記住返程上的標記物。短短幾個小時，看了，讀了，停了，忘了。

“我看你帶的挺好的……”同專業(yè)的劉同學對我說。

“說實話，我有種罪惡感……”我看向遠處的天空說，回頭看他，他只是笑笑不語。

“我竟然對一年級的小朋友講道理，卻……呵呵呵……”我回答說?！皡s對二年級的學生那樣……”心里默默地把嘴邊的話接了下去。

下午第一節(jié)課，一年級美術(shù)。(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在兩點準時走進門一角標有“一年級”的班級，輕推門進去的那一刻，一片混亂。18個6歲左右的孩子的高音調(diào)充斥著整個房間，男聲加女聲，震耳欲聾……雖然我早有準備心理，但，在這種環(huán)境下，我自己都聽不到自己的“同學們，請安靜……”。我盡量維持著紀律，并始終保持著微笑。因為他們太小，我怕板著的冷冷面孔會給他們成長的途中帶來心靈上的留有余溫的余悸……

“都給我坐好！”左耳旁突然驚響，我抬頭望去，原來是一位年長些的教師開門而入。你能想象她臉上是什么表情嗎？

“我看誰還亂跑？”她頓了頓又說，“不許說話！你們是不是想出去曬太陽？”

幾句話之后，孩子們都像小綿羊一樣乖乖的各自坐好，教室里仿佛能夠聽到孩子們的呼吸聲。隨后，那位女老師向我微微一笑，擺下手，帶上門出去了。我先是楞了一下，繼而還她一個淺笑。

40分鐘的課，打架的，哭鬧的，告狀的，要上廁所的，喝水的，各種理由不完成作業(yè)的……一個芝麻大點的班級，18個100公分左右孩子，隨時都在給你出著難題。我總覺得小孩子們是有自己的思想的，他們出招，那我就接招唄。

“老師，老師……你別問（管）他！”

“他有病，傻……”

“他還在我們那兒的垃圾堆里拾垃圾……”

……

幾個小朋友圍著我，爭先恐后的對我說，并且是理直氣壯的。我的左手被一個小男孩兒緊緊地用他的右手握著，而被告就是這個小男孩兒。當他們說他傻時，他哇的一下哭了，眼淚嘩嘩的往下掉，并用雙手把我的左手臂用力向下拽，“老師，他說我傻……哇哇……”我看向他，他的雙眼紅紅的，似乎剛被淚水洗刷過。心里不禁有些……班里尖銳的聲音依舊，我蹲下身，用手擋著，伏在他的耳旁說：“不哭啊，你是男子漢大丈夫，要堅強啊……”當我轉(zhuǎn)頭看他時，他的眼淚明顯少了些，開始時的哭聲也多少熄了些。我不管他們每個孩子的過往，之前我沒有參與，他們對我來說每個人都一樣，如果說有什么區(qū)別的話，那就是性別上有男女生之分。

“他撿垃圾沒什么不好的，你們在家里喝完水的礦泉水瓶都怎么辦？”我試圖改變他們對這個小男孩兒撿垃圾行為的觀點和態(tài)度。

“仍啊，呵呵……”他們異口同聲，聲音洪亮，甚至不用我附耳傾聽。我正想試圖說服他們，“都給我坐好！”沖了進來。我被打斷了。

“哇哇……老師，他拿我的東西，就這個……嗚嗚……”我的手又被他抓住了，還是之前那個男孩子，他用手指著我面前另一個男孩子文具盒里的自動鉛筆。還沒等我問清楚情況，之前告狀的那幾個孩子又把我給圍住了。

“老師……他偷我們老師的東西，他是個小偷……”那孩子語氣很是自信。

“就是他，他拿了…我的這……”哭泣著的孩子說。

“是你拿的嗎？”我問他，記不清當時自己是什么表情，只記得被我問話的那個孩子笑吟吟的答道：“是我，嘿嘿……”

“你為什么拿他的東西?。俊苯又鴨?。

“老師，他是個小偷，他拿人家的東西！”另一個個子高點的男孩子站在我面前說，語氣很正直。

“你們說他拿別人的東西不對，那你們拿他的東西對不對？他拿別人的東西是錯的，我們不想犯錯，就不應(yīng)該去拿別人的東西啊，對不對？”我笑著對他們幾個孩子說。

“嗯……”高個兒孩子看著我，上身穿著一件橙色的T-恤，脖子里圍著一條紅領(lǐng)巾。每個孩子都有一條。

“那你們把他的東西放哪兒了啊？”

“X拿的，不是我拿的，他給我了，我又給XX了，XX給他扔垃圾桶里了?！备邆€兒孩子一臉認真的說，并用手指了指XX。

“你去把他的東西拿回來，好不好？”我看著那個身著格子衫的男孩兒笑著說。

“呵呵……不去?！彼Φ拈_心，中間卻夾雜著幾分我說不出的感覺。

“為什么？你把他的東西扔進去的，不該由你給他拿回來嗎？”我不解這孩子為什么這般？誰知這孩子最后竟跑一邊兒去了，我目光不及的地方。因為我一直蹲在桌子前，教那個第一次見面就在我面前裝喝醉酒的男孩兒畫畫。

身旁的哭聲依舊，此時各個畫好畫的孩子都舉著美術(shù)本圍在我身邊。

“老師……看我畫的?！?/p>

“嗯，好！”

“老師……我畫好了。”

“嗯，真棒！”

“老師……我不會畫蘋果?！?/p>

“想想在家里你吃的蘋果是什么形狀？”

“圓的”

“先畫個圓，然后……”

……

等我被這些畫圖所縈繞時，抬頭看那孩子待的方向，剛才哭著的孩子，他自己正在朝門外走去。

“該是自己去找了吧？”看著他小小的身影，心里……

“管下課不？老師”突然一個孩子出現(xiàn)，昂著頭問我。

“不管”我想都沒想順道答了句，隨即條件反射似的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14:40。

“下課了”抬頭間，我說了一句。而此時的教室已是空空如也。

第二節(jié)課

教學任務(wù)：讓孩子們把上次作業(yè)的畫圖上顏色。

教學要求：一個事物只能圖一種顏色。

前奏：又是一遍“做好！誰想出去曬太陽？不許說話！”只不過換了個老師，可以說這是“換湯不換藥”嗎？

然后，整個二年級的教室里，空氣都是顫巍巍的，難道這里的空氣都病了嗎？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大概是呼入二年級教室里的空氣太多的緣故吧，竟開始板著臉，拿著三角尺敲著講桌，說著“都坐好！不許討論交流，各人做各人的……”這樣無厘頭的話！整節(jié)課，我只笑了三四次，而且是很輕很輕的那種……唯一讓我得到安慰的是臨著講臺的那女孩兒由第一次面對我笑的時候的面有懼色變?yōu)闈M臉暖暖的笑意，但這安慰里卻也混合著某種不安。

當我看到有幾個孩子把一朵花圖成多彩的時候，我說了句：“你們李老師說，同一個事物只能圖一種顏色，也就是說，一朵花你用了紅色的話就只能用紅色的……知道嗎？”

“嗯”

“為什么要有這樣的規(guī)定？如果不要求，他們將會為我們呈現(xiàn)多少令人驚訝的風景？……”當他們用同一桿彩色筆“沙沙”的落筆時，我心里不禁這樣惋惜著。

距放學還有十分鐘時，他們的語文老師進來，領(lǐng)讀詞語并布置作業(yè)。我在靠近門旁的地方站著，像個傀儡。內(nèi)心滿是自責。

下課了。

“說實話，看著你帶的班級，我都嫉妒……”劉同學說。

“你這是夸我還是損我啊？”我笑著說。

“夸你，真的，我這老手還不如你第一次……”他說。

“是嗎？呵呵……我倒希望他們沒紀律……”自責，罪惡感?。?/p>

如果要以這種方式來維護所謂的班級紀律的話，那我寧愿要第一節(jié)課里的自己。孩子們再亂，最起碼我對得起自己，我可以捫心并仰頭挺胸說：他們的成長途中，我沒阻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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