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幽懷古,長河浪涌茅津渡

寄幽懷古,長河浪涌茅津渡
育苑春泥
幽幽清香里,陣陣水鳴聲。碧綠叢中,一條褐黃色的河流急速奔騰,滾滾東流,猶如一條黃色的巨龍盤繞在這片古老的大地上。抬頭望去,天藍(lán),云白,山青,草碧,水黃,微弱的風(fēng)輕輕撥弄著心弦,一幅充滿野趣、諧趣的黃河風(fēng)情畫卷緩緩展現(xiàn)在眼前。
“河水洋洋,北流活活”。黃河在這里拐了個彎兒,好像一條美麗的金絲帶纏繞個半圓,一個因河而得名的城市,一個被黃河塑造了千年的神奇大地,黃河文明已經(jīng)深深地植入了骨髓里。古老的大地上,黃河在這里劃下一個金色的半圓弧線,那是一道美麗的弧線。在這個被黃河滋潤著的城市里,一個以黃河命名的公園便應(yīng)運而生。
暮夏一日,依然燥熱,揮之不去的還有一種情懷,那就是猶為強烈的親近黃河之水的情懷。此情難耐,于是,遂揣著一顆思古的幽情,信步來到黃河公園,舉目四望,亭臺長廊,小橋流水,林蔭花徑,棧道盤繞,“好美景致,玲瓏奇巧!”,不禁贊道。美則美矣,然而,真正打動我心者,非此者,實彼也,那就是如夢似幻的古渡口。
“黃河落天走東海,萬里寫入胸懷間?!秉S河環(huán)繞這里,奔騰不息,不但孕育出了一個古城,滋潤了一方水土,也造就出了一個聞名遐邇的歷史名渡----茅津渡。(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茅津渡,又叫陜津渡、茅城渡、會興渡,位于三門峽市區(qū)北部6公里處的黃河南岸會興鎮(zhèn),乃此地黃河南北兩岸隔河相望兩渡口的統(tǒng)稱,與風(fēng)陵渡、大禹渡并稱為黃河三大古渡,素有“鐵碼頭”之稱。
此刻,游興正酣,遂以小酒助興,與茅草為伴,邀清風(fēng)白云,獨酌于滾滾黃河岸邊,“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一顆懷古之心竟在這藍(lán)天白云下的曠野里,猶如一只翠鳥自由自在地任意翱翔。
著名的古渡口,此時,就在我的腳下,斑駁的水泥斜坡下面,幾艘鐵船靜靜地泊在岸邊,四周是叢生的蓬草,河水默默地從旁邊淌過。四周靜悄悄,可是在我的心里,是誰吹起了凄涼、落寞、孤寂的笙簫?忽然想起了陜州著名隱士魏野的詩句,“數(shù)點歸鴉啼遠(yuǎn)樹,人行欲盡夕陽路。暮靄還生竹塢村,西風(fēng)乍起茅津渡”,不知怎地,一股莫名的惆悵之情竟油然而生。
“旦辭爺娘去,暮宿黃河邊,不聞爺娘喚女聲,但聞黃河流水鳴濺濺”。是啊,黃河依舊東流去,青山無語立斜陽,茅津古渡口,濤聲卻依舊,只是少見了波濤洶涌里的浪遏飛舟,少見了驚濤駭浪中的傳奇和英豪,沒有了往昔的繁華喧鬧,沒有了擁擠的車流和人流,眼前的一切竟和定格在腦海中的場景格格不入,反差太大,一種酸楚的感覺涌上了心頭。
茅津渡,千年名渡,因古代茅族居住于此而得名,建造時間最早可上溯到商代。北魏酈道元的《水經(jīng)注》云:“陜州北對茅津城,故名茅亭,茅戎邑也,津亦取名”。此渡乃黃河名渡,地理位置得天獨厚,十分險要,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而且還是三晉出入河南及南方諸省的門戶,可謂三晉的“屏藩之地”。
茅津古渡,歲月彌久,歷時千年,至今依然守望著波濤滾滾的黃河,依然伴隨著高天流云,日出日落,兩岸岸邊盡是一片蒼翠之色,郁郁蔥蔥,草木葳蕤。草青草黃,草生草長,草木不知在這里繁衍了多少代,多少年,而古渡卻依然默默注視著滾滾黃河,從幼年到青年,從青年到壯年,最后就這樣一直到老年。清風(fēng)輕拂,草木搖曳,河水流過,老態(tài)龍鐘的古渡似乎陷入往事的回憶之中。
古渡岸邊,有過驚濤駭浪,又有過浪遏飛舟;古渡岸邊,有過濁浪排空,又有過風(fēng)平浪靜。曾幾何時,人喊馬嘶,刀光劍影,古渡的河水里映照出似血的殘陽,古渡的岸上,上演過多少征戰(zhàn)殺戮的慘烈場面!渾濁的河水啊,一半是因為上游卷下的泥沙,一半則是你飽經(jīng)戰(zhàn)亂而傷心流出的渾濁的淚水。正如一首歌里所唱的那樣,“黃河呀黃河,我問你,世世代代恩恩怨怨直到我,這是誰的過,誰的過。。。。。?!?/p>
古渡見證,“母親河”滋潤著沿黃兩岸的古老大地,也哺育了億萬華夏兒女,我寧愿相信,龍的傳人的黃皮膚就是由這古老的黃河水染成?!稘h書.溝洫志》就把黃河尊為百川之首,從高空俯瞰,黃河恰似一個巨大的“幾”字,那隱隱約約就是華夏民族的噴張的血脈和巨大的血管。
“千萬里我追尋著你,可是你卻并不在意,你不像是在我夢里,在夢里你是我的唯一”。魂牽夢縈的黃河啊,其實就在我們身邊,只是我們卻無暇顧及。黃河在這里劃個美麗的半弧,不僅滋潤著這片古老的大地,而且還塑造了黃河文明;黃河在這里拐了個彎兒,卻孕育出了以彩陶為特征的廟底溝文化、虢國文化。
“沔彼流水,其流湯湯”,“ 沔彼流水,朝宗于?!?。古往今來,歷史的長河翻卷起幾多浪花,歷史的天空聚散過幾多風(fēng)云,我似乎看到,在波濤洶涌的黃河上,那撐船的艄公拼力撐著櫓,在浪尖上起伏顛簸;我似乎看到,那拉纖的黃河纖夫吃力地拉著纖繩,彎腰低頭一步步前行,粗繩在肩上勒出深深的痕跡;我似乎聽見,河面上,飄來船工的號子聲,低沉、蒼涼、沙啞,響徹在波濤之上。。。。。。
古渡,掩映在一個曲折盤旋的溝谷的斜坡之下,草木豐茂,溝壑林立,那溝壑里不知隱藏了多少神秘的歷史故事和古渡軼事。
據(jù)《春秋左傳》載,公元658年,晉獻(xiàn)公略施巧計,以瓦解聯(lián)盟,各個擊破的手段,攻克了虢國在黃河北岸的重地下陽城,使虢國喪失了北岸的重要屏障和軍事要塞,連同失去了重要的渡口,虢國門戶洞開。公元前655年10月,利用黃河結(jié)冰的時機,晉國“假道”于虞國,從茅津渡渡過黃河,攻克了虢都上陽城,滅掉了虢國。
古渡之上,煙波浩渺,霧霾重重,也許還凝結(jié)著當(dāng)年“唇亡齒寒”“假道滅虢”千古遺訓(xùn)的因子在里面么?悲歌一曲,足以警世。有意思的是,就在距離古渡不遠(yuǎn)的臺上,聳立著一座“虢國墓博物館”,默默瞭望著古渡邊河水東流,觀之,思之,使人興嘆不已。
公元前627年,秦穆公伐鄭,晉出奇兵,從茅津渡渡河,大敗秦軍于崤山。三年后,秦穆公為雪崤山之恥,親帥大軍攻打晉國,還師途中,從茅津渡渡河到崤嶺“封尸”。
唐朝安史之亂后,唐肅宗為平滅叛亂,借回兵三千余人,也是由此渡進(jìn)入中原的。
1947年9月,隨著解放戰(zhàn)爭的隆隆炮聲,陳賡、謝富治率領(lǐng)的太岳兵團在茅津渡用油布包強渡黃河,挺進(jìn)豫西。
60年代,家喻戶曉的“為了六十一個階級弟兄”的動人故事就發(fā)生在茅津渡上,黃河之上,波濤滾滾,船夫們冒著生命危險,浪遏飛舟,傳送藥品譜寫了一曲壯美之歌。
解放后,茅津古渡一直發(fā)揮著重要的水上交通命脈的作用,溝通豫晉兩省,成為水上樞紐,輸送著來自兩地的行人和各種車輛,曾經(jīng)經(jīng)歷了許多年的車水馬龍、人流擁擠的繁華熱鬧光景,直到1993年三門峽黃河公路大橋建成后,“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才有所改觀。然而,這個城市已經(jīng)深深印上了黃河與古渡的烙印,橫貫城市東西的干道名曰“黃河路”,一直通到古陜州城;另一條貫通南北的道路名曰“茅津路”,一頭連著古渡,一頭連著上陽城。
“茅津夜渡”曾是陜州八景之一。月光之下,點點漁火,河面之上,波浪起伏,艄公喊著號子,擺渡小舟,構(gòu)成一幅美妙的畫卷。明代詩人王翰在《茅津夜渡》中吟道:“宿雨乍收山積翠,夕陽倒射浪浮金,南來北去人空老,浩浩東流無古今”。
長河溯古,大河流觴。古渡此刻沉睡,河水依舊東流,幾千年來,長河翻卷起幾多浪花,古今多少事,盡在浪花中。我在竭力捕捉歷史的痕跡,想象著古渡歷史上的風(fēng)云際會,心潮起伏,宛若河水。一條軌跡在我眼前若隱若現(xiàn),古渡,下陽城,上陽城,虢國博物館,陜州城,我在試圖尋找出它們之間有什么聯(lián)系。猛然間,一條金線將它們穿了起來,那就是黃河之水,這就是解讀歷史不可或缺的一條主線。
據(jù)《詩經(jīng)》記載,春秋戰(zhàn)國時期,黃河流域的氣候較為溫暖濕潤,森林覆蓋較廣,當(dāng)時許多地方長著竹子、桑樹,河水較清,有“河水清且漣猗”為證。黃河在這里拐了個彎兒,滋潤了古老大地,孕育了地域文明,增添了靈秀之氣,上陽、下陽、廟底溝、陜州城都在河水附近,足以說明這塊土地與生俱來就與河水有著親密關(guān)系。
夕陽西下,余暉傾灑在河面,波光粼粼,落日熔金。極目遠(yuǎn)眺,黃河來自天際,蜿蜒東流,一股回腸蕩氣之感油然而生。忽然,隨風(fēng)傳來熟悉、優(yōu)美、親切的地方鄉(xiāng)音曲調(diào),“你家在哪里?我家黃河邊。。。。。。”,一股暖流涌上心頭,正是“游茅津渡口,憶浪遏飛舟,盛世豪情涌心頭”。
2013年8月底寫于墨香齋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ubject/35732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