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青鋒長恨浸淚痕，生機(jī)俱滅往事沉

趙無塵看似輕飄飄的縱身一躍，身形飄逸，穩(wěn)穩(wěn)地落在地上。韓凌天不動聲色，站在趙無塵身旁，目光如炬，打量著坐在前方的馮炎秋。

馮炎秋看著趙無塵，目中閃過一絲猶豫之色，隨即冷笑道：“趙無塵，你居然還敢來我凝碧樓！”盡管他心中一百個不愿意，但是卻不得不相信——趙無塵，他的恩師，就是殺害他父親的人，他的殺父仇人！

趙無塵眉頭微皺，心道：“這孩子怎么一看到我就如臨大敵，看來我離開的這三年，一定是出了什么變故?！彼?dāng)下神色一緩，眉頭舒展，一字一句道：“我為什么不能來？”

馮炎秋聞言，只感覺心中仿佛有什么在轟然倒塌，剩下的只是無限的痛楚。趙無塵，到這個時候，你還瞞著我，你還是不承認(rèn)你殺了我的父親，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相信你？

他的目光中閃過一絲寒芒，銳喝一聲：“就因為你殺我父親！”他目光中閃過無限的冷意，讓人不寒而栗。(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趙無塵只感覺到自己渾身恍若被抽空了一般，什么力氣都沒有。馮月明……他的目光中顯現(xiàn)出一抹茫然的神色，交織著絲絲掙扎，然而，這神色被馮炎秋看在眼里，卻更坐定了他殺了自己父親的罪名。

說得不好聽些，在馮炎秋心目中，任何人都可以殺了自己的父親，唯獨(dú)趙無塵不行！他一直十分敬重趙無塵，兩人不僅是師徒，更是朋友！馮炎秋手不禁握緊了青鋒劍的劍柄，咬著牙，游移不定到底該不該動手。

馮炎秋忽然間冷哼一聲，目中閃過無限的殺氣，但隨即又隱去，他縱身躍起，躍到趙無塵所在的中間空地上，青鋒劍出鞘，他冷聲道：“既然你來了，就給我留下來！”青鋒劍毫無殺氣，淚痕劍無限悲傷。

趙無塵無意于傷害馮炎秋，盡管對方招式凌厲，招招致命，但他卻始終沒有攻擊，只是盡力躲閃。然而，馮炎秋的武學(xué)造詣之高早已經(jīng)今非昔比，他全心全意施展的招數(shù)，威力又有多大？即便是淚痕、問情雙劍合璧也未必能敵吧！

趙無塵漸露下風(fēng)，但他依舊只是防御，絲毫不攻擊。馮炎秋目光一閃，不由得嘆道：“既然你不還手，那就由不得我了！”話音落下，漫天的刀光劍影齊齊閃耀，漸漸集中向趙無塵這一點(diǎn)。如果說，馮炎秋的攻擊是大海上的滔天巨浪，那么，趙無塵就好像大海中的一葉扁舟，隨時都有覆滅的危險。趙無塵現(xiàn)在面對的局面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舉步維艱。

他看出了這一點(diǎn)，旁觀的韓凌天也看出了這一點(diǎn)，韓凌天再也顧不得什么江湖道義，直接上前去幫助趙無塵，問情劍寒光閃閃，雖是問情，卻無情，殺機(jī)無限。天地之間只見到藍(lán)、青、白三道耀眼奪目的光芒，吞星噬月，毀天滅地。

“凝碧樓弟子聽令，往后退！”黃逸天見此，大喝一聲。眾弟子得令，

“這個韓凌天也太不要臉了！”封塵皺眉道，“雙劍合璧，發(fā)揮出的威力不僅僅是兩倍這么簡單，馮小子會有危險！”

蕭牧遠(yuǎn)高瞻遠(yuǎn)矚，思維縝密，他注視著三人對戰(zhàn)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忽然搖搖頭，道：“不出意外的話，樓主應(yīng)該會贏。雙劍合璧，必須要使劍二人心意相通，趙無塵無意傷害樓主，而韓凌天殺機(jī)太甚。”封塵定睛一瞧，果真如此，不由得暗自佩服蕭牧遠(yuǎn)神機(jī)妙算。

“糟糕！這家伙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厲害了？”韓凌天暗皺眉頭，“似乎曾經(jīng)的馮月明也沒有達(dá)到如此高度。而且，這小子如此年輕，未來前途不可限量??！”他心中不禁起了愛才之心，雖是心中如此想，但他手上動作卻絲毫不慢，淚痕劍與問情劍交錯，道道劍光，滿天劍影，無限劍氣。

揮劍君子如玉，劍式揮灑如虹，馮炎秋青衣飛揚(yáng)，俊美無限，青鋒劍的殘影織成道道青光，環(huán)繞在他的周身，饒是如此，他心中仍是有些糾結(jié)，說實(shí)話，他還是不愿相信趙無塵殺了自己的父親?？上?，鐵證如山，他又何必自欺欺人？

馮炎秋嘴角露出苦笑，嘆道：“青鋒劍利斬斷恨鎖情枷！”青鋒劍的去勢為之一緩，韓凌天得了空隙，一劍刺來，豈料，馮炎秋故意露出破綻，乃是虛張聲勢的誘敵之招，雖然自己也被劍刺了一下，不過幾滴鮮血落在青衣上，傷勢即可忽略。

而韓凌天可就慘了，馮炎秋占了上風(fēng)便不饒人，招招凌厲，置人于死地，剎那間，兩人已經(jīng)對了數(shù)十回合，馮炎秋穩(wěn)占上風(fēng)，忽然間劍尖一動，劍的去勢一變，韓凌天猝不及防，被馮炎秋恰好刺在胸口處。幸好馮炎秋無意殺人，只是略刺一下，便把劍收了回去。

“我們要不要出手？”眾人都在凝神靜氣的看著場內(nèi)的三人，誰也沒有注意到，兩個人衣衫飄飄，坐在他們頭頂?shù)姆宽斏?，望著三人，目露憂慮。

其中一人一身淺衣，飄逸出塵，面如冠玉，貌比潘安，眉毛好似女子般十分秀氣，但眉宇間卻又一種揮之不去的憂郁之氣，一雙眸子亮閃閃得看進(jìn)人的心中，十分澄澈，一頭黑中帶紅的長發(fā)恍若沖天而起的烈焰，更顯得他俊美異常。他微微一笑，看著馮炎秋，淡然道，“如果我們下去，你要幫誰？”

“當(dāng)然是幫馮炎秋了！”坐在他身旁的那人是個少年，身著白衫，文質(zhì)彬彬，恍若文弱書生，白衣勝雪，一身書生氣，神俊灑脫。

終于，有一位女弟子發(fā)現(xiàn)了坐在房頂上的兩人，一時間癡癡地看著，竟然忘了動手，呆在那里。天底下，怎么會有如此好看的男子！真是大自然的造化所生！

這兩人，正是打算前來找馮炎秋的錢笑語和莫翎羽。

三年前，馮炎秋帶領(lǐng)不歸客、清夢、任蒼芒、凌云四人去征戰(zhàn)西域天伐族，結(jié)果回來的只有三個人加一個薛燭。封塵細(xì)細(xì)一問，才知道凌云失蹤，任蒼芒叛變。更為詭異的是，回來的三人也好像精神有些失常，都認(rèn)為去了天伐族不過一月時間。封塵只得強(qiáng)迫薛燭挨個兒為三人看病，薛燭雖然號稱天下第一神醫(yī)，見多識廣，但是哪里知道金尊神令能夠篡改時間的事，一時間苦苦思索，也是茫然不解，最后自己倒是大病一場，無可奈何地躺了半個月。

幸得二樓主黃逸天自從薛燭三年前偷偷為他金針度穴以后，病就已經(jīng)好了大半，故而最近凝碧樓中有什么事物都是黃逸天代為處理。

而馮炎秋和錢笑語、莫翎羽三人當(dāng)日將錢蒼山的尸體埋葬后，就去了功法閣，趁里面沒人，放了一把火全部毀掉。而他本想讓錢笑語、莫翎羽兩人一同回凝碧樓，錢笑語因為族中有事，所以回去處理，莫翎羽便也跟著去了。兩人來時收到消息，天伐族在新任族長的帶領(lǐng)下，聯(lián)合靖太祖連輕鴻，攻打南詔，因為莫翎羽的緣故，兩人便急忙來找馮炎秋商量，豈料，現(xiàn)在一來就是看到這種劍拔弩張的對戰(zhàn)場面。

錢笑語微微一笑，當(dāng)真是一笑傾城，莫說是下面的那個女弟子，就連莫翎羽看了，都覺得愣住了。他眉頭緊鎖，指著場中的白衣趙無塵，道：“你看，這個人根本就無心傷害馮炎秋，說明，他也是迫不得已，這人很有可能就是趙無塵。”

“還有，你看，馮炎秋的招式雖然凌厲，可他到現(xiàn)在還沒有用真正的絕招，剛剛那一劍，很明顯也是手下留情了，指不定我們出手，他還會翻臉呢！”錢笑語若有所思的說道。

莫翎羽瞪大眼睛，滿臉不解：“??！幸好我沒動手！”他聲音一頓，滿腹疑云，“既然對戰(zhàn)那就好好打，手下留什么情?。　?/p>

錢笑語皺著眉頭，望著他：“小羽，你真是把我當(dāng)成神仙了！”他的眼中露出了莫名的光芒。

莫翎羽心中不服，嘀咕道：“你本來就是神仙嘛！”

錢笑語不再理他，低聲道：“注意點(diǎn)，別讓那些人發(fā)現(xiàn)了，我們?nèi)フ已T！”

兩道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遠(yuǎn)處，“胥玲，你在看什么呢？”有位身著灰衣的男弟子發(fā)現(xiàn)他心儀的女子正在癡癡呆呆地望著剛剛那兩道身影消失的地方?！皼]什么。”胥玲搖搖頭，走開了。

馮炎秋一劍抵在趙無塵的胸前，只不過，那只握著青鋒劍的手卻在微微顫抖。他只覺得一種莫名的感覺涌上心頭，他，難道要親手殺死自己的恩師？

趙無塵微閉雙眸，長嘆一聲：“我欠你父子太多，你殺了我吧！”他只感覺到心中百味雜陳，獨(dú)獨(dú)沒有對死亡的恐懼，只有解脫。他欠馮月明一條命，欠妹妹連若煜一生的幸福，還有南宮薔……既然注定是離別，為何還要再相遇？今日過后，世界上再無趙無塵！一切恩怨過往，切讓他煙消云散！

馮月明、南宮薔還有妹妹，我欠你們的，也該換了。馮炎秋，所做的一切，我絕不后悔，只不過，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這樣，我和你父親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馮炎秋臉上青筋畢露，臉色一瞬間蒼白無比，他聲音幾乎是顫抖著說道：“你，難道，真的以為我不敢殺你……”誰都看得出來，他的心中無比猶豫，舉棋不定。

“你要是殺了他，我就殺盡你凝碧樓！”韓凌天藍(lán)衣落血，以劍支地，咬著嘴唇，說道。

“不用，他殺了我，也是應(yīng)該的?！壁w無塵一字一嘆，俊美的面容兩鬢初現(xiàn)白發(fā)。

韓凌天怔了一怔，苦笑著不再說話，對于趙無塵和馮月明的往事，他多少也有些了解?！皽I痕劍主最終會死于青鋒劍主之手！”他不禁凜然，難道，這就是兩百年前歐冶子鑄劍之時就注定了的宿命？

馮炎秋只感覺到手中的劍仿佛有千鈞重，再也不能刺進(jìn)那個人的身體內(nèi)分毫。無邊無際的茫然襲上心頭，這樣做，真的是我心中所想的？他捫心自問。站在原地，他看著趙無塵，目光中的寒冷不絕漸漸消散，冷聲道：“你說，到底是不是你殺了我的父親？”

趙無塵沒有回答閉上雙眸，飄逸勝雪的白衫上沾了點(diǎn)點(diǎn)觸目驚心的血跡，僅僅是點(diǎn)點(diǎn)頭，不再言語，只是，有誰能看到，那閉上的雙眸內(nèi)，隱藏的是怎樣深深的痛楚啊！

縱然是自己最不想知道的回答，馮炎秋的手依然在顫抖，他忽然感覺身心俱疲，心中仿佛有什么在斷裂，如此大的打擊足以讓他的心死一次，他手一松，長嘆一聲：“你走吧！”聲音不大的三個字，卻如同一聲驚雷?！皬拇艘院?，我們恩斷義絕！”馮炎秋收起青鋒劍，轉(zhuǎn)身便走，留下的只是一個孤高清冷地背影。

“你體內(nèi)怎么生機(jī)俱滅，真難為你，還能支持到現(xiàn)在?！闭驹陂T口的薛燭快步走進(jìn)來，臉色仍然略顯蒼白，聲音有些虛弱的說道。

他兩眼盯著趙無塵，但見趙無塵嘴角淌出鮮血，不由分說，一指搭上他的脈搏，不禁大皺眉頭：“你怎么活下來的？九命還魂丹？真是奇跡！馮炎秋，是不是該救救他??？”他感覺到趙無塵體內(nèi)生機(jī)全無，經(jīng)脈時斷時連，不知怎么居然能活下來。他試探性的看著馮炎秋，希望能夠?qū)⑦@個人留下來救治。但見馮炎秋雙眸緊閉，臉色蒼白，不知在想些什么。凝碧樓眾人正襟危坐，或是肅然而立，臉色十分凝重。

就這時，趙無塵手一掙，掙脫了薛燭的手，深深地看了馮炎秋一眼，忽然間長嘆一聲，足尖一點(diǎn)，掠上屋頂，韓凌天緊隨其后，兩人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薛燭，你過來！”馮炎秋豁然睜開眼睛，“生機(jī)俱滅是怎么一回事？”

薛燭看到旁邊有張空椅子，也不謙讓，大刺刺地坦然坐下，道：“生機(jī)俱滅的情況非常少見，肯定不是人為攻擊造成的，很有可能是為了幫別人治療什么不治之癥然后以命換命，但是生機(jī)俱滅的情況下還能存活的，剛剛那人可是第一個?！?/p>

“哦。“馮炎秋沉吟道，似乎是不以為意。

“馮炎秋，好久不見！”錢笑語微微一笑，一笑傾眾生，緩緩走上前來，俊美無雙，讓站在大堂中的所有女弟子都看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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