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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日本兒

2013-06-30 09:19 作者:書劍任平生  | 8條評論 相關文章 | 我要投稿

第一章

瞎子二華的眼珠不跟別人一樣。別人的眼珠都黑是黑白是白的,二華的眼珠卻基本都是灰白的,就連瞳孔那一部分也被一層白色的東西覆著,看起來混混沌沌的。

二華并不瞎,但是他所能看到的世界如同他的眼珠一樣,也是混混沌沌的。

二華的外號也并不是“瞎子”,人們也都不這樣叫他,人們叫他“小日本”。他的外號原來也不是“小日本”,他沒外號,人們都“二華二華”地叫他。人們叫他“小日本”是有來歷的。

整個傅灣寨最熱鬧的地方,就是寨子中心那棵百年老柳樹下。疙疙瘩瘩的樹干開裂著,黑鐵樣硬,抽出的柳條卻又嫩又柔,長長地垂下來,千條萬條。風一吹,飄飄悠悠,像大姑娘妞起細細的腰肢。

大樹下是人們的樂園,一年四季晴好的日子,日暮黃昏,這里都會聚著一群男女老幼,有的“占方”,(注:盆地民間流行的一種游戲,劃地為枰,石子土塊草梗皆可做棋子,以占地盤多少定勝負,有點類似于簡化版的圍棋)有的下象棋,有的天南海北無邊無際地“扯瞎話”。(注:盆地里把講古叫做扯瞎話)(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二華也是常來這里的。

,二華都戴著一頂破了檐兒的草帽。草帽是麥秸稈編的那種,已不再金黃,只是蒼灰色里泛著白。破帽殼兒上寫著幾個紅漆大字: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二華往往都是溜著墻根來到大樹下的,他把帽檐壓得很低,不聲不響地在大樹從地下探出的一棱老根上坐下,靜靜地聽人們的說話,小孩兒的哭鬧,女人們納鞋底的哧哧聲。

但不管每次二華多么低調地走來,都會引起人群的一陣轟動。人們很“默契”的突然停了各自忙活的事情,看著二華踽踽而來,摸索著柳樹的那截老根,坐下。這時,就會有哪個小孩兒或者女人叫一聲:二華!小日本來了!小日本來了!

人們就都叫起來:

二華!小日本來了!

二華!小日本來了!??!

………

二華也不吭聲,像什么都沒聽見似的,只是坐著,把頭上的草帽拉得更低,低到連他那雙混沌的眼睛都遮住了。人們就更清楚地看到了他帽殼上的那幾個紅漆大字: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叫鬧奚落了一番,人們就把注意力重又轉回到剛才所做的事情上,二華也就靜靜地融到了人們的歡樂當中。

二華從不說話,對于人們的奚落嘲弄也是充耳不聞。任何人都是不能脫離群體的,是需要跟人交往的,對二華來說,即便是這樣局外人一樣地靜坐著,靜聽著,就夠了,他一個人過得太冷清,太凄惶。只有在人們的嘲弄中,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

天長日久,人們重復著相同的日子,重復著對二華相同的戲弄,二華也從中重復地感受著自己的存在。慢慢的,人們就把瞎子二華叫做了“小日本”。

第二章

傅灣寨小學坐落于寨子的西南角,是由一座古廟改建成的。據(jù)說這個廟以前叫天爺廟,從殘留的碑刻看在大明萬歷年間重修過,那么萬歷之前應該就有了。天爺廟最盛的時候有三進院落,百間房屋,皆飛檐斗拱,雕梁畫棟,而且常年香客不斷,青煙繚繞,甚至有百里外的香客趕來磕頭燒香。

如今,這座殘損的大廟里沒有了神胎,也沒有了香煙,取而代之是清脆的鈴聲和朗朗的讀書聲。

大廟青磚壘砌的高墻已被拆除,人們就用土坯重筑了一圈矮墻,作為學校的圍墻,墻上長滿了荒草,一年比一年旺。就在西院墻外,有一間琉璃瓦歇山頂?shù)钠?,這偏殿原也是屬于天爺廟的,而今,它并沒有成為小學校的一部分,而是被隔離了出去,成了一個獨立的小院兒。

這個小院兒,學生們是絕對不進去的,甚至于趴在墻頭往里望一眼都不敢,雖然爬高上低窺探未知是孩子們的天性。

當然傳說曾經(jīng)也有過幾個膽子大的高年級學生翻過矮墻進入過這個神秘的小院兒。據(jù)傳院里鋪著長了“綠布”(綠苔)的青磚,屋檐下有幾塊斷成數(shù)截的石碑,木格子窗有丈把高,上面貼了白色的膠紙。然而可怕的是,黑黢黢的堂屋里橫著一口棺材,幽幽地散著冷光``````二華的老娘篷著干草一樣的頭發(fā),就靠著棺材檐兒喘氣兒??????

他們說著,目光中就會透出幾分寒氣,仿佛是親眼看見了這樣的情景,顯得神秘而恐怖。于是連很小的低年級學生都知道,并且傳說著,二華屋里擺著口大棺材,二華就在那棺材里邊睡覺。

第三章

民國三十四年的天,陽光燦爛。

傅灣寨南寨門外的寨河溝邊,一條十幾米長的火龍在騰騰地燃燒,滾滾白煙旋轉著沖上藍凈的天空,熏得晃晃的太陽在人們頭頂上顫抖著,飄飄搖搖地像要砸下來似的。

火龍燒著,熱浪舔著跪在龍頭前香案后幾百號男女老幼。他們的心也在灼燒,灼燒在民國三十四年明媚的春光里。

這樣明媚的灼燒自打春以來就開始了。地里的麥苗已經(jīng)舒展開柔嫩的腰身,要拔節(jié),要抽穗,要揚花,要灌漿,要結出金黃的麥穗,磨成白的面粉。可是老天爺不下,沒有了雨水,麥苗就矬在了土皮上。

西寨外河堤上的龍王廟里,指頭粗的高香燒了七七四十九炷,胳膊粗的紅燭燃了一捆,還是沒有一點兒下雨的跡象。絲絲的云彩鵝毛一樣被暖風吹得醉醺醺的,這一綹那一綹。

虔誠的老百姓急了,把龍王爺那高貴的神軀請下了廟堂,擺在地頭兒大太陽下曬了三天三,仍然無濟于事。于是只好去南溝黑龍?zhí)镀碛辏瑩?jù)說黑龍?zhí)独镉幸粭l黑龍居住,可解救旱災,往年人們就去祈過雨。

祈雨的儀式是在南寨門外的寨河溝邊舉行的。

整個傅灣寨的家家戶戶都獻出了自家陳年破舊的拍子,(注:用高粱莛子穿成的鍋蓋)

有的人家甚至把過冬時穿的新拍子都獻了出來,金燦燦的,邊沿的茬口白生生的。

幾百只大大小小的圓拍子被一字長蛇堆放在南寨門外的寨河溝邊,堆成一條十幾米的長龍。龍首處設一香案,案上一對燭臺,一爐高香,裊裊青煙里是傅灣寨三家大戶~~劉家、李家、徐家~~代表全寨供奉的三牲。德高望重的阮老先生為首,口中默默禱祝,率身后幾百男女一番三跪九叩。

等拍子堆成的長龍被點燃,化作青煙沖上碧空,人們起身了。漢子們抬著祭獻的三牲走在前面,向黑龍?zhí)哆M發(fā)。

這只數(shù)百人的隊伍緩慢地走著,走得很靜,很沉悶,沉悶的腳步踩著地上的黃土面兒,“噗噗”地拖起一路煙塵,在干燥的空氣里嗆著人的喉嚨。

與此同時,一只二三十人的隊伍趟過碧水河,沿著那條從河堤上樹林里伸出來的大陸向傅灣寨走來。這條直通傅灣寨北門的大路像一條大蛇,從幽暗的樹林里爬出來,從北門鉆進傅灣寨的寨墻。這幾十個人腳踏皮靴,頭戴鋼盔,肩上挎著長槍,步子踏得很響,也很整齊,一個個雄赳赳的樣子。踩得黃土大道上塵土飛揚,飛揚在民國三十四年明媚的春光里。他們不是獵人,這次卻要去打獵。

而傅灣寨南行的祈雨隊伍里,每個人都戴著一頂柳帽。春天的柳枝是很柔軟的,長長的一條,一圈圈盤繞起來,就編成了一頂柳帽,往頭上一戴,涼絲絲的,就把一整棵柳樹的陰涼和清新頂在了頭上。

帶柳帽的隊伍最前邊走的是十幾個赤膊的壯漢,他們交替扛著肩頭沉甸甸的香案,香案上是豬牛羊三牲。接下來就是長須飄飄的阮老先生,接下來是傅灣寨好幾百男男女女。

寨墻上,只東南西北四個寨門的門樓里,各留了一個民兵放哨,寨子里都空了。民兵也都戴著柳帽,走在去往黑龍?zhí)镀碛甑娜巳豪铩?/p>

二十出頭的年輕小伙兒二華是北寨門唯一留下的一個民兵。他扛著那桿配發(fā)的老漢陽造,慵懶地靠在寨墻上。通過垛口可以看見寨外邊沿寨河溝一溜兒青煙似的柳樹。柳樹下的河溝里已經(jīng)沒有了水,溝底的干泥巴張開一道道干渴的最,向天空討要著雨水。

從木板吊橋往右數(shù)第三棵柳樹下,一個苗條柔美的身影晃了晃,然后就靠在那棵柳樹的樹干上,自顧地用手指頭繞著胸前的一綹兒發(fā)梢。二華從垛口往這邊望著,把一切看得清楚楚楚。他伸著大手,沖那個影子使勁地搖著。那影子向他望了一眼,卻無動于衷地扭過臉去,然后沿著河溝向西走去,淡淡的身影快要融化在綠綠的煙柳中。

沿河溝往西走,走到寨墻西北角,就有一條河汊蜿蜒向北,一只延伸到數(shù)里外的碧水河。細流常年不息,沖刷著黃土,竟然沖出了一條四五米深的河溝,溝底寬窄不一,兩岸卻是一色的黃土,光溜,結識。

當那柔美的身影折進這個深深地河溝時,二華在也經(jīng)不起這倏忽不見得誘惑,提著那桿老槍,私自爬下寨墻,追了過去。

一眼望去,焉不拉唧的麥野泛著潮潮的熱氣,高大的楊樹稀稀拉拉的,遮不住那支二三十人的武裝隊伍。這支隊伍也并沒有一直沿大路走下去,他們在上得河岸之后不遠,就順著一條土埂鉆進了深深地河汊里。

河汊里也灑滿了溫暖的陽光,只是這條曾經(jīng)流水潺潺的河溝顯然積蓄了比別的地方更多的濕潤,野草長的密而青翠,沿著平坦的溝底鋪展可來,如一張毛茸茸的綠色獸皮。

一片很平緩的坡地上,二華伸展四肢,仰面躺在草地上,他身邊是那個穿著米黃色衣衫的柔美身影。

一個的確很美得姑娘。很沉靜。

兩人沒有說話,靜靜的,就那樣躺著,享受著溫暖陽光的撫摸。他們的頭頂處,是一小塊油菜,油菜花開得正盛,黃瑩瑩兒的,散著幽幽的香,使得民國三十四年春這一天的空氣里,飄蕩著恬適和慵懶。

草地也還是很涼的,泥土里積蓄了太多太多冬天雨雪的清涼,即使現(xiàn)在雪早化了,水也干了,泥土還是悄悄地通過春草把它們釋放出來。于是二華感到背上有些潮濕,他翻了翻身子,側躺著,臉對著身邊的姑娘,太陽下的她,輕輕地呼吸著,飽滿的胸脯下藏著兩個小兔子,似乎要將胸前的衣扣繃開。二華的目光不自覺地向下溜去,溜向勻稱的腰身,修長渾圓的大腿。她的臉被陽光照著,有些微紅,她鬢角的發(fā)絲和耳垂上得絨毛都是微黃的,毛茸茸的,讓人想上去用嘴唇輕輕地含著。

姑娘沒有睜眼,但是她能感受到二華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滑動,有些癢癢的感覺。她也翻了下身子,把自己的臉埋在了陽光的影子里。她的手搭在胸前,和二華面對著面。

二華聽到了呼吸的氣息,他感覺血液涌上頭,燒的很熱,他也分不清是誰的氣息。手有些僵了,好像不屬于自己的,他順著草皮,手指輕輕地向姑娘的手滑去。一股軟綿柔滑的感覺從他的手指傳向心窩,繼而全身都有了一種顫栗的快感。他輕輕地攥住了那只柔軟的手。那手是涼的,卻不是草地釋放出的那種涼,這涼讓人覺得是溫暖的,細膩的,有種玉一般的質感。他把這手攥得很緊,繼而輕輕地手指滑向了那同樣溫潤如玉的臂,繼而是柔軟的肩,粉嫩的頸?????

二華聽到了自己血液涌動的聲音,他把這美妙的身軀使勁摟進自己懷里。這身軀在二華手指的運動下,有了一種迷醉的燥熱,她像一團火,被二華燃燒著,她微啟的唇,呵出熾熱的蘭香,也在灼燒著二華。二華的手,終于抓住了那對不安分的小兔子,把她們按在手心,唯恐逃脫。

他們翻滾著,滾進那開滿了黃花的油菜地里。黃花飄落下來,紛紛揚揚,飄飄灑灑,飛揚在民國四十三年那融融的春光里。

第四章

祈雨的人群已到達黑龍?zhí)?,幽深的潭水平滑如鏡,泛著烏黑的冷光,在這春日慵懶的溫暖里,能看到寒氣如劍一樣從潭底射出,射在潭邊泛白的礓石上,射在伏跪于地的人群。三牲供于潭邊,香燭明明滅滅,阮老先生含糊不清的禱詞溜溜兒地蹦出來,掉進幽深的潭里,無聲無息。一陣噼啪的鞭炮響起來,漫天的紅紙如血色的蝴蝶翩然紛飛。人們仰面向天,拜伏于地,嗡嗡的祈禱聲隨著火藥的白煙四處繚繞,有些亦神亦鬼的神秘氣氛。

“汩”一聲,一個人頭大小的黒釉陶罐掉進了潭里,陶罐是空的,口被黃膠泥密封起來,罐口系著一根五色絲線,絲線的這頭,牽在阮老先生抖索的手中。

陽光下,人們堵在自己頭頂那一方柳蔭下虔誠地祈禱,聽到響聲,誰也沒敢偷望一眼。一個個都變得緊張起來,一緊張,就忘了仰天,拜伏,嘴里的調也有些亂了。一亂,就怕黑龍爺誤以為內心不誠,因此,趕緊接著磕頭,一門心思想的就是黑龍爺,賜點雨吧!

而在鞭炮響起的時候,寨子里也傳來了幾聲噼啪聲,不是寨子里也有人在放鞭炮,除了一些老弱病殘,寨子里是空的。

那是槍聲。

是那一隊武裝進了寨子。

他們是日本兵。

鞭炮的聲音如迅雷滾滾,正好掩蓋了槍聲。祈雨的人群里誰也不會想到,自己的寨子正在被小日本肆虐著,好多人家都遭了殃。人們正拜伏于地,祈求龍王爺恩賜一點兒雨水,以求得稍有收獲,以保全家溫飽。

這隊日本兵順著干涸的河溝向寨子行進,當他們越過土坎望見高大厚實的傅灣寨寨墻時,還在想著,要攻破這北寨門絕非易事,雖然在這次行動之前他們已通過情報得知傅灣寨今天有大的活動,寨子基本上會空。

在黃花飄落的油菜地頭,日本人發(fā)現(xiàn)了摟抱在一起的二華和姑娘。一個士兵撿起被二華遺忘在草叢間的老式長槍,并把冰涼的槍口頂在了二華滾燙的后頸上。二華像被一個燒紅的烙鐵燙了一下~~~真的,處于精神高度亢奮渾身發(fā)熱的人被冰涼的東西一鎮(zhèn),其對人體的刺激效果確實如被火紅的烙鐵灼燒一樣~~~二華就是被這樣一刺激而陡然冷靜了下來,他抬起頭,看見了被草擦得烏黑發(fā)亮的長筒軍靴,往上是淺黃色的軍衣,接著是軍用皮帶,以及一張張不懷好意的壞笑著的臉。同時,他面對的還有那一個圓圓的黑洞洞槍口,這槍口幽幽的藍,似是一個深邃的東,這洞很深,是邁向地獄之門的一個通道。二華在腦子還是一片黑暗的時候,被日本人拉起并且捆上,由于剛才的衣衫不整,這一捆,似的二華整個像被捉了奸似的狼狽不堪。

二華對日本人是不陌生的,在他腦海里,還深刻的銘記著民國二十八年那次日本人犯下的罪惡和他因此遭受的不幸。就是那一年,從唐州襲擊碧水鎮(zhèn)的日軍在途經(jīng)傅灣寨搶糧的時候,遭到了傅灣寨民團的頑強抵抗,傷亡數(shù)人。惱羞成怒的日本人用迫擊炮炸開了傅灣寨的南寨門,在縱兵搶劫之后還燒毀了寨子里兩百多間房屋。二華的就是在那時死難的。當時日本人攻打面臨公路的南寨門,作為民兵,二華的爹和寨子里的民兵一起,就憑著手中的槍土炮死守寨門,最終血灑城頭。

二華和他的寡娘在寨子里是受到了全寨人的尊敬和幫助的。因此,血氣方剛的二華才十七歲就參加了寨里的民團,扛起槍當起了民兵。

而今日,面對昔日的殺父仇人,二華胸口燃燒著怒火。但是他的手被反剪背后捆著,槍也被日本人奪了。而且自己的女人~~~他是把她看做自己的女人的,因為他摟了她抱了她,也親了她,她已經(jīng)是自己的女人了。這個時候,只有他,才是她最親最近的人。他是她惟一的男人,他卻無法保護她。

他看著她也被用結實的繩子捆起,她的頭發(fā)是凌亂的,衣衫也是凌亂的,她的頭發(fā)和身上還沾著黃色的花粉。她的臉是那樣紅,紅得像過年時貼的大紅對聯(lián)。顯然她很恐慌,她用慌亂的目光尋找二華的眼睛。當她看到二華火焰欲噴的雙眼時,她似乎找到了力量,而且她把這種力量付諸行動~~~

啊~~~ ~~~

她大叫了一聲。

這聲音在溫暖澄凈的春日田野里是那樣具有穿透力,穿透了民國三十四年的春天,穿透了時空一直回蕩在今天的原野。這聲音挾著一個少女全部的恐懼不安和希望沖向遠處的寨墻,撞得寨墻上厚厚的夯土“呼啦”掉下一塊來。

咚~~~一聲悶響,眼前的少女癱軟在地。一條血紅的蚯蚓倏地從她額角的發(fā)絲里探了出來,鉆進耳蝸兒里。

春秀~~~

二華撕心裂肺地叫一聲這個倒下的少女的名字,猛地一掙,一膀子抗到了那個用槍托擊打春秀的矮個子日本兵。

狗日的!!!

二華咒罵著。

周圍的日本人都舉起了槍,并且刷刷地拉動了槍栓。那個腰里挎著手槍的軍官模樣的人說話了,他嘰里呱啦說的是日本話,二華聽不懂。但是二華立即就被老老實實地扳倒摁在了地上。掙扎也無濟于事,反而是他耗盡了力氣,只能抽搐般地在地上喘息著。

陽光很溫暖,而草地仍是那樣冰涼,而且?guī)┏睗瘛?/p>

春秀在哭泣,是那種隱忍的顫栗的哭泣,卻沒有眼淚流出。她茫然地看見自己的依靠,自己的男人,自己的天,被摁在自己眼前的地上。

這時,二華聽到了一句中國話,說話的聲音帶些稚氣,像個大男孩子。二華別過臉,看見是一個面貌清瘦,十六七歲的日本兵。他說寨里現(xiàn)在有多少人?有多少人在守寨?二華沒吭聲,他極度地痛恨并且蔑視眼前這個打扮成日本兵的“狗漢奸”,他想這是一個上過京城大學的學生,日本話說的好,卻怎么給小日本當了翻譯,當了“狗漢奸”。其實他并不了解,這個一口東北話的“狗漢奸”并不是中國人,他是日本在東北的“僑民”,在兵員奇缺的抗日戰(zhàn)爭末期,也被征兆入伍了。

日本軍官和“狗漢奸”又嘰里呱啦說了一氣。二華也不理睬他們在說些什么,只是在心里盤算著,無論如何也不能跟小日本合作,即使他們也用槍托打他,打得他七竅流血。同時他又想起了祈雨的鄉(xiāng)親們,空空的寨子,以及寨墻上僅有的幾個民兵。他想到自己也是個民兵?。∈刈o寨子的民兵!而現(xiàn)在北寨門的大門打開著,一隊可恨的日本兵正在盤算著去寨子里燒殺搶掠。自己沒有拿起槍瞄準他們的腦袋,也沒有吹起長長的牛角號給其他守寨的民兵和鄉(xiāng)親們報信。自己是在溝里和女人幽會兒被日本人捆在了這里。

喂!年輕人!你是寨子里的民兵?你們寨子離得人是不是都去求雨了?有多少民兵在守寨?“狗漢奸”又在問他。二華打算頑抗到底,誓不出聲,讓他問去吧。等拖延了時間,說不定祈雨的人都回寨子了,民兵大隊就也回來了。他甚至為自己這點小小的聰明而感到有些自得,在心里嘿嘿笑了一聲。

春秀還躺在他臉前,陽光灑滿她那散發(fā)著青春氣息的美妙身軀??蛇@剛才還在他手里溫暖而柔軟的身軀,此刻卻在陽光下瑟瑟發(fā)抖。她的發(fā)絲在陽光下閃出金色的光彩,并且形成一圈圈若有若無的光暈,深深淺淺的。

日本人的對話就像這光暈一樣,讓人有些發(fā)暈。

這姑娘是你女朋友嗎?她很漂亮,我們很久都沒有見到這么漂亮的姑娘了。她讓我心動。那個年輕的“狗漢奸”在說這幾句話的時候,竟然顯得有些緊張,因此說得有些磕巴。

周圍的日本兵都笑了,很肆意地笑著。被幾雙手幾只腳釘在地上的二華看不到那個年輕“狗漢奸”發(fā)紅的臉。他似乎也聽不到他剛才說的話。他只看見春秀金黃的發(fā)絲與太陽光組合成暈圈,看見春秀額角的血變稠變黑了,他知道那片細嫩的皮膚一定繃得很緊,很難受,他看見春秀豐潤的唇,那剛剛給了他多少撫和甜蜜的唇;她白皙的脖頸,領口的兩個扣子已經(jīng)被他解開了,也沒來得及扣上,就這樣給可惡的小日本捆了起來,露出一片雪白粉嫩的胸脯,陽光那么鮮亮。

似乎是一輩子的沉寂,二華突然青筋暴突地罵了起來:

我日你娘小日本?。。?/p>

我日你奶奶小日本?。?!

我日?????

他幾乎一口氣把小日本的直系親屬加十八輩祖宗罵了個遍。

就在他這樣歇斯底里的時候,日本人并沒有生氣。他恍惚看到他們都在獰笑,奸笑,淫笑???他看到幾個小日本拎起春秀,像拎著一只綿軟的羔羊,摔在油菜花開的地里。他們一擁而上。春秀卻沒有掙扎,也沒有喊叫。

二華看見了日本人惡魔一樣的指爪在抓,在撕扯。二華看見了衣衫的碎片,看見了渾圓的肩膀,白皙的皮膚??????

二華嗓子吼啞了,他啞著嗓子喊:我日你奶奶小日本!寨子里人都去祈雨了!寨墻上沒有民兵!我就是守北門的民兵!??????

二華喊著,哭著。嚎啕的聲音在河溝里沖撞?????

那“狗漢奸”跟日本軍官說著話,他們都笑了。笑過之后,就列隊,立正,整整齊齊地靜立著,就像剛才什么也沒有發(fā)生一樣。

春秀好好地躺在油菜地里,仍然捆著繩子,金黃的花粉落了一身。衣衫也好好地并沒有撕破,還是那兩個沒系的扣子,露出一片雪白。

二華平靜下來,看看花叢里的春秀,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眼淚從他緊閉的眼里滾出來??????

可是,日本人把他拎了起來,用槍頂著后背,讓他走在前面。

黑龍?zhí)哆?,青青的柳帽,長跪的人群,青天白日下就那樣揣著一顆顆虔誠的心,跟老天賭氣似的祈求著甘霖降下,以收獲一些果腹之物。他們卑微地拜伏著,如同本就是從土里長出來的一般。

三炷香焚過,跪于潭邊的阮老先生從潭里輕輕提出了那個黃泥封口的黒釉陶罐,一番禱祝,阮老先生開始剝離罐口的封泥。人們都停止了一切動作,抬起頭,雙眼緊緊盯著阮老先生那枯枝般的手指抖抖索索地摳開了泥封,把手探進罐內。

人們望著,望著阮老先生的臉,嘴也微張,等著他傳達些信息。只見阮老先生長長地胡須一抖,抽出了手,五體投地,伏于潭邊,高聲呼道:謝黑龍爺!謝黑龍爺賜雨!拜謝過黑龍爺,他跪著把身體轉向人群,伸出四根手指叫道:四指墑!四指!?????

謝黑龍爺賜雨!?。∪藗凖R刷刷地把頭磕在面前的土地上。

阮老先生的手在黒釉陶罐里浸到了水,原來空空如也的密封陶罐里有了四指深的水~~~這是龍王爺?shù)陌凳?,也就是說很快就會有四指的降雨量。有了這四指雨水,小麥就該返青了,接下來拔節(jié),抽穗,揚花,灌漿,結出一粒粒金黃的麥子。

所有的人都欣喜若狂,大紅的鞭炮又燃放起來,噼噼啪啪響徹曠野。

第五章

鞭炮聲?槍聲

槍聲!鞭炮聲!

日本人輕易地進了寨子,消滅了其他幾個寨門的民兵。寨子里剩下的幾個老弱病殘也無力反抗,就哀哀地看著日本兵砸開了大門,搜走了屋里僅剩的口糧,牽走了圈里的牲口。只有張三木的老娘死把著堂屋的大門不讓日本人進,被一個日本兵用刺刀挑破了肚皮,腸子流了一地,好長時間才咽氣。

小日本劫掠了所需東西,就迅速地順原路返回了。

祈雨歸來的人們滿心歡喜,入得寨內卻只見一片狼藉,憤怒的人們和民兵提著槍去追,追到碧水河邊,除了看到幾串腳印,什么影兒都沒了。

后來人們發(fā)現(xiàn)了躲在油菜地里的春秀。卻不見了二華。

是二華把日本人引進寨子的。不知道誰先傳出了這句話。

二華是漢奸,人們認定。

二華跟日本人走了,當了漢奸。整個傅灣寨都這樣認定。

雨,是從第二天晚上開始下的,淅淅瀝瀝,不緊不慢,有一點從從容容的感覺。這樣下才好呢,這樣下的雨,才能慢慢洇到土地里,才能被莊稼吸收。

寨子中心的大柳樹洗凈了一身的塵土,顯得愈加生機盎然,鮮溜溜的翠綠似乎要隨雨珠滴落下來。

小雨下著,輕如霧紗,淋濕了寨子的角角落落,黃土夯筑的寨墻浸了水,顏色變得更深了,有些淡淡的紅。寨墻上不斷有民兵來回走動著,加強巡視。日本人的劫掠,是整個寨子都顯得凌亂和破敗,亂七八糟的東西亂七八糟地扔著,在雨絲兒里散發(fā)著潮濁的氣息。人家都在收拾著殘破的窩。

雨下到第三天晚上,被窩里的人們都聽到有雷聲,這新春的第一陣春雷在房頂轟隆隆滾著。滾著滾著就聽到房檐下的流水聲斷開了,雨水滴落的聲音,這一聲和下一聲的間隔越來越長。隱隱的,人們又進入了各自的鄉(xiāng)。

祈雨,日本人,二華?????一切的一切,都在睡夢里消失了。

傅灣寨里沒有了二華,二華當了漢奸,走了,單剩下他寡娘。那天二華的娘就在祈雨的隊伍里,對于二華當了漢奸,她是毫不知情的,都是同一個寨子里的,大家也不好對這個烈士的媳婦兒漢奸的娘如何。但是明顯的,她被人們無形地隔離了,這個沒了男人也沒了兒子的女人孤獨兒陌生地生活在熟悉的人群里。她男人為了護衛(wèi)寨子,跟日本人拼命,死了;她兒子當了漢奸,幫著日本人禍害寨子里的人家,又一走了之。她卻一個人擔著這一切。

黑龍爺所賜之雨的潤澤,使得萬物都恢復了生機,地里的麥子也返青了,一截截地往上竄??磥睇準罩?,破碎的日子就會有所好轉了。

天兒,一天天熱起來,青青的麥苗拔節(jié)了,抽穗了。二華娘收拾了東西,鎖上破舊的小院兒,走了。走得靜悄悄的,無人知曉,跟鄉(xiāng)親們敲鑼打鼓地歡送三木截然不同。

三木去當兵了。

固守宛城的黃師長戰(zhàn)略轉移到唐州休整,三木就去當兵了,扛槍打日本人,給老娘報仇,給全寨的鄉(xiāng)親們報仇。

三木是好樣的。

二華娘走了,就沒再回來。

三木走了,有幾次托人捎回了信。

有一次三木在信上說,他在一次全師戰(zhàn)斗英雄表彰大會上好像看見了二華,二華當了戰(zhàn)斗英雄,在接受表彰,最后他還高呼了一聲“打倒日本帝國主義”。但始終離得太遠,搭不上話,又看不清,所以也不確定究竟是不是二華??????

三木每次的來信,都是由阮老先生在三木家的院子里,當著他爹,他兄弟,和湊過來的鄉(xiāng)親們的面念的。直到后來人們都知道了小日本投降了,國民黨和共產黨打起來了????再后來,就沒有后來了。三木沒有回來,人們說他跟著老蔣去了臺灣???????

第六章

傅灣寨在新的天下一步步跟著時代潮流走著,土匪沒有了,亂兵沒有了,寨墻上也就沒有必要再有民兵來巡守了。東西南北四個高大的寨門也拆了。平靜的日子,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那天的霧真是很大,濃濃的霧絲飄來蕩去,裹著整個傅灣寨。仔細看,其實是細密的水珠在刷刷地落著,把沙土路面都打濕了,滑膩膩的。寨子中心的兩棵老柳樹在一片白茫茫中似一幅巨大的剪紙,影影綽綽地飄在大霧里。柳樹下的水渠邊,是一個鐵水管,水管里正嘩嘩地流出冒著熱氣兒的水。這是寨子里公用的水管,水是從井里抽到水塔上,然后每天早上由專人負責定時放的。放水的時候,人們都挑著水桶圍攏來,一個個等著接水往家里挑。也沒有整齊的隊伍,反正就聚在一塊兒,你謙我讓的也不擁擠爭搶。流水的嘩啦聲,洋鐵皮桶的咣當聲,扁擔的吱扭聲,加上人們有一句沒一句的招呼聲,說笑聲,一派熱鬧景象。

中心大路上,打東邊兒走過來兩個瑟瑟的身影,白霧里看不清面容。他們縮首聳肩,慢吞吞地朝大柳樹這邊走來。

原來是一個老頭兒領著一個更老的老太,兩個要飯的。那老太滿頭白發(fā)蓬亂著,經(jīng)了霜的干草一樣,枯深的皺紋把臉分割得支離破碎。為了保暖,她或許把擁有的所有破衣爛衫都套在了身上,弄得像個破布團似的,在老頭的攙扶下踽踽行著。截然相反的是,那老頭竟然光著腳丫子,腳板兒都凍成了青白色,而下身只穿了一件紅色的薄秋褲,上身倒披了幾件破衣服。更為奇特的是,他竟然戴著一頂夏天的大草帽。帽子看起來還比較新,麥莛那金黃的本色還未褪盡,而那帽子上還隱隱約約有一行大字。他的帽檐壓得很低,看不見眉眼。

這兩個要飯的在傅灣寨呆了好多天,最后人們發(fā)現(xiàn)他們竟然找到了一個很好的棲身之處,那就是寨子西南角的天爺廟。過去的日子里,盛極一時的天爺廟衰敗了,冷清了,繼而荒廢了,后來在一次次運動中神像被砸了,石碑推到了,就剩下一堆空蕩蕩陰森森的大房子。再后來這些結實的百年老屋大部分被改建成了傅灣寨小學的校舍,少數(shù)的幾間被村人占用或因為頹圮嚴重而任由它頹圮下去。

于是,這頹圮的房屋有一間就成了兩個要飯的家了。他們似乎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他們似乎也習慣了寨子里人們的慷慨和大方。他們有吃有喝的,清理起了院子,修補起了房子?????就這樣過了冬天。

春天的腳步,來得是那么輕盈,她輕輕地呵一口氣兒,那兩株高大的老柳就發(fā)芽了,一根根枝條垂下來,上面是米粒一樣一個個鵝黃的小苞芽兒。這枝條就如大姑娘的辮子,辮子上插著一枚枚小花。寨子里的老人們又開始抱著小孫孫兒們在柳樹下坐著曬太陽,下棋,占方,說舊事了。閑下來的婦女們也忙活著手里的針線,聚來湊熱鬧。

那要飯的老頭也來了,但只是局外人一樣地遠遠站著,蹲著??????他還戴著那頂大草帽。有人念出,那草帽上寫的字是: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漸漸的,人們對他產生了興趣,就邀他入伙兒,說東道西的,儼然沒有把他當外人。于是,人們就聽說了他的事:他當過兵,是國軍。打完了日本人,卻被共產黨打敗了,部隊退守臺灣。臨上船的前夜,他逃了出來,卻不敢回鄉(xiāng),于是四處流浪。走過口外放羊牧馬,闖過關東伐木放排,最后竟然與外出尋他的老娘相遇。國家也安定了,就開始在外過上了安穩(wěn)日子。可是老娘一天天老了,怕死在外鄉(xiāng),成了孤魂野鬼,于是他就帶著老娘落葉歸根,踏上了回鄉(xiāng)之路。最后,就這樣一無所有地回來了。

他講述著自己的經(jīng)歷,就像說書人在講一個傳奇故事,越來越多地吸引著寨子里的老老少少。一天天的,上了年紀的人們頭腦中開始有一個影子越來越清晰。

這影子就是二華。

當了漢奸的二華!

他是二華。

二華摘了草帽,兩只渾濁的眼睛看著面前模糊地鄉(xiāng)親們。鄉(xiāng)親們早淡忘了民國三十四年春上的大旱,忘了那年的祈雨,那年的劫難。但人們都沒有淡忘的是,二華當了漢奸,是二華帶來了日本人,給寨子帶來了傷痛。雖然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知道了二華沒有當漢奸,二華去抗日了,而且眼睛受了傷,落下了如今這一片混沌的白眼珠。但是太久了,人們一直這樣認定,一直這樣傳說著。二華是當了漢奸的。

二華的傳奇經(jīng)歷講完了,二華和他的老娘又成了傅灣寨的一員,定居在了天爺廟的那間偏殿里。令人想不到的是,二華竟然很快置辦下了一口棺材,就放在屋里正中間。這是二華為老娘準備的,以讓她老人家安心地走完所剩無幾的年歲。

第七章

有一次,二華又戴著那頂已經(jīng)顯得有些破舊的草帽來到了寨子中心的老柳下。他剛在一塊突出地面的老根上蹲下,突然哪個孩子喊了一聲:二華!小日本來了!二華一怔,半立起來,四下里望了望,又有些惶惑地蹲下了。人們一陣轟然大笑。

此后,只要二華一來到柳樹下,就會有誰喊一聲:二華!小日本來了!人們就附和:二華!小日本來了!小日本來了!???????

二華成了人們奚落的對象。

于是,二華開始跟柳樹下人群的中心保持著越來越遠的距離,大草帽的帽檐也漸漸地越壓越低,遮住他那雙渾濁的眼。

二華那跟小學校一墻之隔的小院兒,學生們是不敢去的了。誰說二華的屋里放著一口黑幽幽的棺材,二華就在那棺材里睡覺,而他的老娘像妖怪一樣倚著棺材打盹兒??????

第八章

二華又溜著墻根來到了大柳樹下,在人群外面摸索著那截兒探出地面的老柳樹根蹲下。誰又喊了聲:二華!小日本來了!

人群開始跟著喊:二華!小日本來了!??????

二華用手壓了壓已經(jīng)不能再低的草帽,破舊的帽檐上寫著幾個紅漆大字~~~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故鄉(xiāng)舊事

戊子年十月~~十一月初稿于洛陽

己丑年春四月改定于西安

南陽 任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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