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jié)的風
起風了!呼嘯著,一陣緊似一陣。
風來的很不討巧,驚擾了節(jié)日的溫馨,卻也吹散了云霧,驅(qū)走了陰霾,生拽出欲遮還羞的陽光,恩澤蒼生。
冒著熱氣的湯圓,靜靜地躺在白色的瓷碗中,圓的完美,無可挑剔,且閃爍著晶瑩誘人的光澤。
那象征著團圓和美好的湯圓,散發(fā)著花生醬的馨香,我卻不敢輕易的下口。怕我不合時宜的郁結(jié),牽強了這份純凈的美好。
終還是放下筷箸,披上外套,拎了手包,默默的,出了家門。(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迎面而來的風,瞬間吹亂了我長長的卷發(fā),讓我不由的縮緊了脖頸。風帶來了初春的寒氣,清冽得如同絲絲作響的蛇芯,肆意的舔噬著人的肌膚。
沉悶的公交車上,充斥著雜陳的味道,惹得我輕蹙了眉頭。天生的嗅覺敏感令我一直都很尷尬!也曾很努力的,想讓這嗅感變得粗糙一些,終究未能如愿,忍受不了這污濁的侵襲。
下了車,愈來愈急的風瞬間清滌了鼻腔,帶給我無以言表的舒適。一路迎風而行,漫無目的。經(jīng)過一個小廣場時,一個頭南腳北躺在地上的年輕人,牽絆了我無聊的腳步。
年輕人二十來歲的年紀,白白凈凈的,戴一副黑邊眼鏡。一身原本很時尚的衣裝,已經(jīng)邋遢的看不出原來的面目。
年輕人側(cè)著身,靜靜地躺著。散落了幾枚硬幣的一張紙板上,寥寥幾言勾寫著他不知是真是假的落魄。一雙已經(jīng)皴裂的手夾在兩腿之間取暖,蜷縮著身體,一動不動。
我驀地記起,昨天晚上就看見他以同樣的姿勢躺在這里了。這么冷的天,他又穿得如此單薄,我不禁暗暗的擔憂起他的安危來。
在他的面前駐足了片刻,我希冀著他能動一下,或者讓我看到他象征生命的喘息的起伏,可他依舊一動未動。我終于忍不住,伸出手來觸了觸他的肩膀,并急切的探問道:“喂!你沒事吧?”
幾名路人受了我的感染,紛紛停下在寒風中疾進的腳步。端視著年輕人,小聲嘀咕著他的狀況。
年輕人微睜了一下緊閉著的雙眼,囁嚅了一句:“沒事!”復(fù)又閉了眼,不再理會我。
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個派發(fā)廣告的大叔把我拉到了一旁,連聲說道:“走吧!走吧!別管了。假的!假的!我都給他買了飯,他還來?!保贻p人的紙板上寫著幾天沒吃飯了。)
看熱鬧的人們已經(jīng)散去了。躊躇了片刻,我,也離開了。
世俗的冷漠,堅硬了我柔軟的同情心,盡管這違背了我的本性。我不禁自問:是我不再善良了?還是這個社會不再單純了?
城市里,形形色色的職業(yè)乞丐遍布了大街小巷,那機械的磕頭作揖,已經(jīng)成為人們習慣性的熟視無睹。被踐踏的愛心善念,無情地挫傷了施舍者的真誠。以至于,面對那些山寨弱者,我們唯有無奈的假裝起冷漠。
可這個年輕人的所為,我寧愿相信他是缺乏基本的生存能力,茫然的淪陷在無法扭轉(zhuǎn)的困境中,而不是刻意偽裝、蒙騙別人的苦肉計。
那一次回老家,上門乞討的少年是一個雜耍團中的一員。一身天藍色的學生裝上,幾個被煙灰灼燒的小洞赫然入目。少年清秀的臉龐上,掛著稚氣未脫的青澀,伸著一只瘦削的手掌,默默無言。
彼時氣盛的我,阻止了母親遞出的一枚硬幣,口中連珠炮似的責怪著少年。我說你怎么不去上學呢?我說你年紀輕輕有手有腳怎么能干這個呢?我說你怎么能這么沒出息呢?我說······
少年面對我的步步緊逼,始終默默地站著,默默地看著我。不知是我的尖酸刻薄傷到了少年的自尊心,還是我一廂情愿的解讀誤會了少年,我甚至看到有仇恨的火焰,從少年澄澈的眼中噴出。
我自覺有些過分,適可而止的住了口。少年轉(zhuǎn)身默默地離開了,一雙仇怨的眼睛卻頑固的刻進了我的記憶之中。
我無法評斷年輕人和少年的選擇有無偏頗,因為這當中橫亙著薄弱的溝通和了解。我只覺有一種無能為力的疼痛,在恣意撕咬著我的心靈,痛徹骨髓。
劈啪作響的鞭炮聲,拉回了我已走遠的思緒。循聲望去,夜已降臨。五彩繽紛的煙花,用絢爛的綻放劃破了夜空的寂寞,也斑斕了夜無邊的夢境。
風依舊在吹,依舊帶著清冽的寒意,將空氣撕割成一頁一頁的片段,將那些徘徊不去的曖昧和混沌驅(qū)散,帶著不容置疑的冷靜,長驅(qū)直入。
回家的路上,那個年輕人,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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