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老葉落根在 ——————攝自東洞庭湖湖州

一排排樓房中間一塊不大的空地，用紅磚砌成一個比狗窩大不了多少的棚子，就是老人賴以生存的家了。你看見正在生火做飯的灶具嗎？一套小孩子玩過家家的東西，正在用大白菜煮糍粑。沒有油星，只撒了一點鹽。老人說昨天吃一頓，多吃了半塊糍粑，堵住心口，差點就死了。

問老人，怕死嗎？

老人笑了，不怕死。自己民國15年生，到現(xiàn)在，死過六次，如今活到88歲了。

過去不是現(xiàn)在，人生存不易。瘟疫，戰(zhàn)亂，饑慌，病痛，那次不是死里逃生呢。

老人說，這還不算。跑日本那年，鄉(xiāng)里派壯丁給日本人做苦力，到岳陽過新墻河，打長沙。沒有死在日本人手里，文革中揪出來做漢奸，槍頂在腰上，聽見槍機響，沒有子彈穿肉體。干部說算了，不打第二槍，留下多一個勞力。(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就這么活過來的老人，到了2013年的春節(jié)。春節(jié)里家家戶戶魚肉雞鴨，干的濕的，一堆一堆，老人的呢？

老人沒有，老人手里只有政府給的一年600元老年人補貼費。記得老人說自己是附近農(nóng)場人，農(nóng)場職工是60歲后每月能有千兒八百元養(yǎng)老保險金。老人說長期在洞庭湖區(qū)漂泊，風(fēng)里來雨里去，老戶口沒了不找，新戶口又沒有受主，如今是一個說不清楚的糊涂帳，只有掛靠在附近的村子里，活一天算一天了。

年味兒越來越濃。家家兒孫滿堂，老人有親人嗎？

有的，二兒二女。大兒子是區(qū)政府一個事業(yè)單位職工，前年來看過老人。臨走要老人那一年600元的卡，老人不給，就再沒有來過。二兒子在一個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做事，接老人住過十幾年。其實二兒子家境不太好，孫子要成家了，沒住房老人只好出來，又住在現(xiàn)在的地方上。

二個女兒以前常來，如今年紀(jì)都在60歲上，也漸漸來得稀了。

人走鳥飛巢存 ——————攝自洞庭湖湖州

老人壯年時也許有不盡人意的地方?；蛟S貪吃懶惰，對兒女不聞不問，使得老人的后人們記恨心頭。但如今老人的棚子里也常有年老的村人來看望。陪著聊天，下幾盤棋。來時帶點米，面，菜，老人頭上的紅色帽子就是人送的。

好在老人的棺材準(zhǔn)備好了。竹鋪搭就的床邊，一堆破爛棉絮下，有一個黑漆漆的大東西，這是老人今后的一個住處，不過是安置在地底下面。

老人說是活這么長久也是福氣。都說人難四世同堂，他看到了兒子孫子重孫，都在熱騰騰的過日子，好呀。再說，人不經(jīng)苦難，不經(jīng)風(fēng)吹雨打，年年月月錦衣玉食，怕也活不到這么大歲數(shù)。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ubject/32259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