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愛情(1)
悲情的芝
回憶芝,是一件沉痛的事情。
芝是我讀師范時的同學,她給人的感覺是清冷、純凈,而且氣質獨特,嫻靜溫雅,是個很引人注意的女孩。我們雖是好朋友,但絕沒有好到什么話都往外說的地步,至少她對我是這樣。以至于臨到畢業(yè),我仍懷疑我僅是芝寂寞內心外的一個伴而已,一個可以陪她吃飯、學習的伴,以保證她自己不顯得那么形影相吊。芝一直把自己包裹得很緊。我隱隱感到,平凡的我剛好能襯托芝的美麗與淡雅,但我一直沒有因此而疏遠過芝。不過和芝在一起的幾年,我拼命的看書與寫作,在各種文學社屁顛屁顛地忙得不亦樂乎,試圖擺脫芝的光環(huán)給我?guī)黻幱?,其實我知道,我的內心一直被芝所籠罩。但這并不影響我對芝的懷念,并且由于時光地洗刷,愈來愈清晰。
芝神態(tài)安靜,說話也細聲細語,我從沒有聽到她大聲過,包括笑,都是輕輕地莞爾一笑,然后很快就在白皙的臉上消失殆盡。也從沒有和誰紅過臉,沒有生過氣,更不用說爭吵了,一切都淡淡的。我不知道什么事情可以讓她的表情發(fā)生較大的變化,我想即使生氣,芝也一定很有魅力。但我卻隱隱感到:芝的內心絕不像她的外表那樣平靜似水,芝的內心其實一直充滿了如火的熱情,只是她的包裝得過于嚴實,這和她的年齡很不相稱。
記得有天晚上,我們全校組織看電影,我也傻乎乎地看著,屁股粘著板凳久久不愿挪動。不知誰說了一句:宿舍怎么有燈了。我一看,果然,就我們宿舍的燈在黑沉沉的一幢樓里顯得格外明亮。誰敢違反規(guī)定回宿舍呢?我瞧瞧四周,芝不知什么時候離開了操場。我心里不禁擔憂起來,跑到宿舍,燈已經關了,一陣酒氣撲來,月光下,芝正趴在窗臺上抽泣,聲音嘶啞地叫著:康,你好,你好呀,我想你,想你呀……我也不知道誰是康,也不敢問她。想到此時她正醉著,怕她酒醒后會因為我聽到她的話而尷尬,就欲轉身離開。但芝突然回過頭,望著我:曉楓,我喝酒了,真的很難受。她雙眼迷蒙,雙手抓著腦袋,長長的頭發(fā)遮住了半邊臉,這一切,顯得那樣縹緲,讓我覺得非常不真實。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于是干脆什么也不說,默默地拍著她的后背久久沉默著。許久,芝抬起頭,凝望著月亮輕聲說道:月來照著我,不知道是否也照著他。同一個月亮,卻演繹著不同的故事與心情。許多年之后,想起那個月夜,我和芝沉默相對的情景,她的那番話仍令我無法破譯,這個“他”是否就是康,如果是康,芝后來又為什么沒有和康在一起呢?如此美好的一個女孩,那個她思念的男孩為什么又忍心讓她飽嘗相思之苦呢……后來,芝平靜之后,說曉楓,電影還在繼續(xù),你去看吧。我沒有事情,剛才只是有點不太好。不會有下次了,真的。說完認真地望了我一眼,揮揮手,露出那招牌似的微笑……這件事,我一直沒有說出來,至今。
第二天,我們全班同學都下鄉(xiāng)去實習了。由于我和芝沒有分到一間學校,所以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她。再回來時,全屆同學一起大聚會,其中有個文學社的一向很沉靜的男生無意中說在實習時他認識了芝,一個很特別的女孩,說芝吸煙的樣子最美,特別是月光中長發(fā)輕拂,發(fā)絲呈現(xiàn)出碧藍色,像柔柔的緞子,一縷薄紗似的煙霧纏繞其中……這情景,真得很美。末了,他幽幽的說。我問你喜歡她了嗎?他笑了笑說,談不上喜歡,只是欣賞,一切都那么美好,似水的月華、裊裊升起的青煙,還有憂郁的、有太息一般眼神的女孩。我茫然,他的話使我更加確信與我形影不離卻恍如路人的芝會是一個悲情故事的女主角。(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后來,畢業(yè)后,芝毅然決然嫁給了一個追求她很執(zhí)著但平庸的男生,而且成為我們班最早結婚的女生。婚后不久,在我的一再央求下,她寄來了一張結婚照,相片里的女孩恬靜而又溫柔,但絲毫看不出新娘的喜悅,依然是一層淡淡的憂愁從中溢出來……芝把照片上屬于新郎的那一半給剪下來了,他只留下那無辜的放在芝肩膀上的幾根手指。這抑或是芝對這場婚姻的暗示,我愕然。
再后來,陸陸續(xù)續(xù)從同學那里傳來芝的消息,說她生活很不幸福,他丈夫如長舌婦一般四處抱怨不知道芝整天在想什么,抱怨他原先心目中如女神般的芝冷得讓人不可思議,雖然芝有一個很漂亮的兒子。于是,這個曾經愛芝愛得近乎瘋狂的男人提出了離婚,芝很快就答應了,沒有任何留戀,似乎在芝看來,是一種解脫。那男人又很快和另一個女人結婚了,那女人很庸俗,和芝的前夫一樣。
最近一次見到芝,是兩年前,我們畢業(yè)10年搞聚會,芝應邀前來。雖然知道芝這幾年一直過得很不好,應該會在身上留下痕跡,加上歲月的雕刻,芝應該會有比較大的變化。但見到芝時我依然詫異:時光在芝的臉上似乎忘記了要留下印跡,只輕描淡寫的留下幾筆若有若無的細紋,反而增添了她獨特的成熟的韻味!呵,一個優(yōu)雅的女人。我不禁嘆道。隨后我們聊了很多,很明顯她比讀書是要健談許多,只是絕然不談感情、不談婚姻。我也不忍觸及,只是假裝隨意地問她孩子還好嗎?還好。她淡淡地說。于是我從芝這個做母親的嘴里聽到她孩子的信息遠沒有從旁人那里得來的多。同學告訴我,芝的兒子是我們縣里小有名氣的人物,他的出名緣于他拉得一手凄美悠遠的二胡,他似乎對此有著天然的領悟能力。我不由想起了民間藝人阿炳,在悠悠的月光下、在微微蕩起漣漪跳躍著銀光的泉邊孤獨的拉著二胡的阿炳……不過,芝的兒子性格開朗,虎頭虎腦,而且非常調皮。同學的話令我倍覺欣慰。
之后幾年,我沒有見過芝,也沒有打電話給她,我知道即使通話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但從同學那里,卻得到芝的許多信息,看來,這個美麗的女人一直是大家關注的對象。同學說芝后來在縣城跟了一個有婦之夫,并且鬧得紛紛揚揚,不過很快就分了手?,F(xiàn)在芝嫁給一個比她大十多歲的聽說很才情的一個大學教授,生活得很幸福。但是芝卻徹底變了,用脫胎換骨去形容,一點都不夸張。同學說她經常出去找人打麻將,而且罵人、動作都非常“專業(yè)”;去公園的小舞池里當眾跳那種動作夸張、激烈的舞蹈……她不像奔四十的女人,倒像二十來歲的那些處于反叛期的小姑娘,同學這樣說道。我相信,芝真的變了,抑或她是想把前幾十年壓抑著的情感釋放出來。我喜歡她的這種變化,但不忍目睹。在我心中,依然保留著芝月光下似水般淡雅、幽幽的神態(tài),這么多年,不能拭去……
芝,已漸遠,祝福她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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