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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簾落

2008-10-24 08:33 作者:霞有舉  | 0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琉璃燈盞里暗黃的燭火搖曳,忽明忽暗。燈盞右下方,置放著一張巨大的云床。云床質(zhì)地奇佳,乃是上等檀木所做,云床兩側(cè)護欄,皆雕有蟒頭,在昏暗的燈影下,蟒頭猙獰而詭異。

云床背著燈火,濃厚的暗影罩住整個云床。黑暗中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音來自那張巨大的云床。一個人緩緩的坐了起來,咳嗽愈發(fā)劇烈,那人一手撐住蟒頭扶手,另一手捂胸,似是極為難受。云床仿佛承受不住這種壓力,發(fā)出“吱吱”的聲音,要知這上等檀木,必有百年樹齡,堅固程度毋庸置疑,不想此時竟發(fā)出此等聲音。

“來人!”那人緩了數(shù)口氣,終于從嘴里吐出兩字,發(fā)出這兩字的聲音極為雄渾,仿佛聲音不是出于此人之口。

話音剛落,內(nèi)室之外珠簾翻動,發(fā)出低低的珠玉碰撞聲,進來四人,一男三女。那端首的中年男子一入內(nèi)室,行禮道:“殿下,是時候飲湯劑了?!毖援叄砗笕p揮右手,那三女一人忙去掌燈,另外二人低頭疊步走到云床旁,跪倒在地,手捧藥罐,舉過頭頂。

那掌燈女子連續(xù)點了內(nèi)室十九盞燈,內(nèi)室逐漸變得亮堂起來。那人半臥于云床之上,蓋著厚厚的金黃床褥。這男子俊美非凡,輪廓分明,雙目卻有些無神,蒼白的臉上滿是疲態(tài)。

那人微閉雙目,道:“不想竟睡著了,劉東,什么時候了?!?span style="position:relative;left:-100000px;">(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先才指揮三女的男子抬頭道:“回殿下的話,已是酉時了。”

那人睜開雙目看了一眼劉東,低頭注意到跪在跟前的兩女,眼中閃過一絲光芒,道:“劉東,這二女我怎么沒有見過?”

劉東黯然,眼中滿是無奈,回道:“這兩名女子乃是十日前風(fēng)太師送予殿下的。只是殿下這幾日抱恙,未有通稟,請殿下責(zé)罰?!?/p>

“這怪不得你?!蹦侨搜壑型赋鲂┥癫桑澳阃讼掳?,今晚這兩名女子侍寢?!?/p>

“諾!”劉東作揖退出內(nèi)室,走出內(nèi)室那一瞬間,低頭看了一眼那人,神情復(fù)雜。

床上之人,喝著婢女喂到嘴里的湯劑,雙手卻在對方身上游走,待劉東出了內(nèi)室,那人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劉東出了內(nèi)室,回了自己的住處,屋外灰蒙蒙一片,陰沉的很,仿佛天地間布滿了難言的戾氣。劉東挑了挑燈芯,屋內(nèi)立時明亮起來。劉東掩上門,插上門閂,在屋內(nèi)轉(zhuǎn)了幾圈,心中暗暗道:五年了!太子殿下這身子骨,估計挨不過今年分了。

想到此,劉東不禁嘆了口氣。當(dāng)初自己賣身為奴,太子殿下贖下自己做了東宮的仆人。那時的太子生龍活虎,對天下之事充滿了好奇之心,而自己也深得太子器中,成了東宮的主事。這一待就是十年,太子也從十六歲少年,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F(xiàn)今,太子淫亂無度,病入膏肓而不自知,既是可悲又是可憐。

十年!人這輩子有多少個十年,劉東不會去想這些,因為他永遠(yuǎn)忘不了是這十年所經(jīng)歷的一切。帝都這繁華到了極點的下面,有太多的黑暗,有太多的人斗得死去活來。各派之間傾軋不斷,稍有不慎,定是粉身碎骨,萬劫不復(fù)。就連自己,亦事事小心,如履薄冰,更不用說處于風(fēng)口浪尖上的太子清流了。有多少人覬覦這太子之位,那簡直無以計數(shù),這其中的兇險,只有身臨其境才可體會吧。

清流在所有皇子當(dāng)中居長,乃是昌明皇后骨肉,可惜昌明皇后五年前得病而去?;屎笠稽h,隨之土崩瓦解,僅剩得太子清流孤身一身懸于高位。

寒國最有權(quán)勢的有三大派系,一個便是風(fēng)太師那一派,風(fēng)太師出身武將,乃是三朝元老,朝中大員多是風(fēng)太師門生,而當(dāng)朝帝君最為寵溺的兩位妃子當(dāng)中,熏妃正是其次女。另一派乃寒國第一世家門閥蕭家,要說這一家,看似是個沾了祖宗陰德,只有真正熟知帝都政治的人,才會知道蕭家遍布全國的勢力,才是其成為一大派系的真正的原因。寒國建國三百余年,蕭家出了三位宰相,七位上將軍,六位指揮使。蕭家的勢力,不單單是家族歷史所積累的厚重,更是實力的展現(xiàn)。蕭家家主蕭成,乃當(dāng)朝宰相,居其位十五年未動。只有蕭家,才能與風(fēng)太師相抗衡而不處于下風(fēng)。要說這最后一派,確切來講他并不能說是一個派系,那便是鎮(zhèn)守邊疆的云州蘇家,蘇家手握重兵,族中多武將,乃是寒國不可忽視的一支力量。云州蘇家很少過問帝都政治,是以蘇家在寒國的影響力并不是很大。帝都權(quán)力斗爭,云州蘇家甚少參入其中,是以帝都內(nèi)部權(quán)利斗爭的主角,則是那風(fēng)太師與蕭家兩派。

這兩大派能夠斗得如同水火,只因蕭家支持著四皇子,而風(fēng)太師自是要扶持自己女兒所生的九皇子?,F(xiàn)今,他們只是在等待,等待一個人讓出東宮之位,而這個人,在兩派眼里,是個毫無威脅的活死人。

太子清流無依無靠,母后歸天后,唯一的庇護都已不再,按理這個太子當(dāng)不長久。只因清流荒淫好色,身患重疾,命不久矣。在眾人眼里,暫時讓清流活著,這是大家都樂見的結(jié)果。

畢竟,讓個活死人待在太子之位,好過位子空出來帶來的權(quán)力真空。待到清流歸天,這個太子殿下造成的微妙平衡,恐怕就不復(fù)存在了吧?那時候,帝都會是怎樣一番腥風(fēng)血

劉東嘆了口氣,想起先才清流于燈下喘息、咳嗽,高瘦的身子隨著咳嗽聲,不停的抽搐的樣子,不禁自言道:“太子惟有如此,才能保命吧?”

屋外忽地響起一聲炸雷,驚得劉東面色慘白,這三九寒的,這一聲雷著實古怪,劉東惴惴難安,隔著門窗,極力朝外望了一眼,似乎想看見什么,渾身沒來由得一陣抽搐。劉東慌忙吹滅了燈,和衣而臥,不敢再想。

“掌燈!”清流低低的吐出兩個字,身旁的婢女慌忙將油燈點起。清流眼看著內(nèi)室逐漸亮堂起來,費力的撐起身子,輕喘一口氣,肺部燥熱難耐,喉嚨處像是被人狠狠的抓了一把。清流難受的雙目大睜,尖銳的咳嗽聲像是找到了宣泄口,豁然爆發(fā)出來。清流身邊幾名婢女血色全無,雖說太子殿下時??人?,乃是老毛病了,但像今日這般恐怖,倒是頭一次,莫名的恐懼涌上眾女心頭,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

清流好不容易壓住咳嗽的欲望,雙目滿是紅絲,揮手示意道:“退下吧!”

眾女作揖,疾步而出。

清流環(huán)視一周,臥于內(nèi)室,一年之久,未曾出屋,生不如死,想那風(fēng)老賊送來的湯劑定是加重了藥性,只盼的本宮早日歸天。想到此,蠟黃的臉漲得詭異的紫紅,又是咳出聲來。

劉東定在珠簾外,聽著內(nèi)室太子清流的咳嗽聲,像有一只手一陣一陣?yán)吨约旱男呐K,回頭望了兩名婢女手中托著的藥罐,烏黑的罐身,在劉東的眼里,愈發(fā)面目可憎。時斷時續(xù)的咳嗽聲傳來,極有頻率,劉東被這聲音擾得氣血翻騰,嘴角微微抽動,恨不得把這該死的藥罐摔個稀巴爛。

劉東深吸一口氣,面上現(xiàn)出一直不變的淡漠神色,掀開珠簾,顆顆玉珠發(fā)出斑駁的交錯聲,劉東低頭作揖,恭聲道:“殿下,辰時已到,是時候飲湯劑了?!?/p>

清流驀然一驚,止住咳嗽,回抬頭望了一眼劉東,眼里滿是怨毒神色,看得劉東心里一陣慌亂,又道:“風(fēng)太師一早來府,看望殿下,可否要見?”

清流一聽“風(fēng)太師”,呼吸為之一窒,神色復(fù)雜,劉東身后婢女托著的藥罐子散發(fā)出刺鼻的藥味,清流只覺得胃中一片翻騰,喉嚨仿佛又遭重?fù)?,慘聲咳嗽起來。

“殿下!”劉東熱淚上涌,邁出一步,卻又止住,心里似是插了一把尖刀,絞割的令自己失去知覺。

“哇!”清流張口一嘔,喉中血氣上涌,清流右手一伸,接住的竟是一灘烏紅的血,清流整個身子顫抖不已,喃喃道:“本宮命不久矣!”

劉東神色凄苦,閉目不語,不忍再看。內(nèi)室安靜無聲,清流呆呆的看著手中的污血,一點一點的從手心滴落,濺在床褥之上,時間猶如停滯一般,清流白皙的臉上劃過一絲苦笑,眼中早已噙滿淚水,怔怔道:“有請?zhí)珟?!?/p>

話音剛落,珠簾“嘩嘩”碎響,進來四人,為首乃是一名身著藍(lán)袍的長須老者,滿頭白發(fā)下,眼如利劍,犀利有神,鷹鉤鼻,丹鳳眼,國字臉上毫無表情,卻又不怒自威,儼然一副梟雄之態(tài),自是那風(fēng)太師無疑。風(fēng)太師右手牽著一個垂髫小兒,年約五六,粉嘟嘟的圓臉滿是稚氣,亮晶晶的大眼四處張望,對這內(nèi)室好奇不已,老者低頭輕捏小兒臉蛋,柔聲道:“孫兒,可喜歡這里?” #p#副標(biāo)題#e#

小兒圓溜溜的大眼睛望了風(fēng)太師一眼,點了點頭,掙開風(fēng)太師的手,玩耍去了。

風(fēng)太師身后站著兩名貼身侍衛(wèi),皆著青色的武士服,冷漠的盯著風(fēng)太師,仿佛眼前只有這個人才可以令他們?nèi)绱藢Wⅰ?/p>

風(fēng)太師眼中那份親情轉(zhuǎn)瞬即逝,瞅了一眼自己的孫兒,方才邁出數(shù)步,淡淡道:“太子這幾日安好?”

之前這風(fēng)太師視自己無物,清流早已見怪不怪,一臉謙恭的道:“勞煩太師掛念,本宮余日不多矣!”

風(fēng)太師依舊不見喜怒,看了一眼清流手中污血,心中微喜,勸慰道:“太子莫要灰心,挨過這個寒冬,待到春日萬物勃發(fā),定是頑疾康復(fù)之時?!?/p>

清流連連搖頭,慘然道:“本宮的身體本宮最清楚,恐怕只能頂?shù)侥菚r了?!?/p>

“不知太子可在按時服用湯劑?此藥只有常服才有效力。”風(fēng)太師望了一眼劉東,似有怪意。清流一聽太師提起湯劑,怒火陡升,激得氣血翻騰,連喘數(shù)聲,面上仍是平靜,無力道:“劉東每日盡心服侍,湯劑未有斷過,怪不得他,本宮病根太深,太師的心意,本宮難忘大德!”

風(fēng)太師眉頭皺緊,道:“太子數(shù)次與老夫提起九皇子,今日幸不辱命,帶來與你見上一面,了卻太子心愿?!?/p>

“孫兒!過來,見見你皇兄?!憋L(fēng)太師輕聲呼喚那身著黃袍的小兒,那小兒甚是聽話,乖乖的回到風(fēng)太師身邊,風(fēng)太師將小兒推到身前,朗聲道:“九皇子與太子頗有緣分,一來此地,很是歡喜呢?!?/p>

清流一愣,旋即明白,再也忍不住內(nèi)心激憤,譏諷道:“皇弟福源深厚,本就比本宮更適合這里?!痹捯魟偮洌瑑?nèi)室氣氛突變,僅有燈火忽閃,劉東已是冷汗涔涔,風(fēng)太師眼中殺機一晃而過,轉(zhuǎn)而大笑道:“好!好!好!”

一連說了三個“好”字,風(fēng)太師猛揮衣袖,牽著九皇子轉(zhuǎn)身而去,那九皇子雖說被外公牽著,但不時回過頭看著清流,清澈的雙目閃爍著一絲疑惑,直到珠簾再落。

清流茫然的看著,莫名的對那皇弟痛惜。

本是同根生!清流鋼牙緊咬,揮退了眾人,內(nèi)室的燈火漸漸暗淡,詭異的一盞一盞熄滅,僅留下身旁那盞琉璃燈火,厚重的暗影將清流完全的吞噬。

“帝君近況如何?”清流的聲音依舊無力,像是自言自語,聲音在內(nèi)室回蕩,過了好久,一個冰冷的聲音回道:“只剩幾口氣了,大限將到?。 ?/p>

清流“嘎嘎”怪笑,聲音竟比那人還要冰冷:“湯劑的火候要到位,莫要死的不是時候!”那頭默然無聲,清流閉上雙目,冷冷道:“風(fēng)老賊,本宮定不如你所愿!必不會早死于我那無能的老子!到那時,我倒要看看你狗急跳墻的模樣!”

東宮大廳外,劉東失神的定在廳前,像一尊雕塑。初升旭日,綻放出金黃的光芒,劉東腦中只有風(fēng)太師走前丟給自己的一句話:劉東,龍?zhí)ь^!莫要忘了龍?zhí)ь^!

劉東心中發(fā)寒,風(fēng)太師竟定下了清流的死期,龍?zhí)ь^,二月二。本以為照眼下湯劑的份量,清流活過春分應(yīng)當(dāng)不是問題,可是眼下風(fēng)太師赤裸裸的催命,饒是劉東,亦下不了這個狠手!

然,弒主的事還得去做,太子顧不得自己,更不可能庇佑自己。無論早晚,清流終歸要死,若清流的死可以換得自己的茍活,這個狠手必須得下。

只是,消魂散的劑量又要重新稱量了,劉東壓住心中的不安,安慰道:過了這陣,定要離開這兇險之地,那時一切都會恢復(fù)正常。

恩名山莊,后花園一處八角涼亭。

四皇子清皓負(fù)手而立,遠(yuǎn)望天際,冷峻的面龐,掩不住高貴的氣質(zhì),一身玄色長袍,突出高瘦的身材。暖暖的日光,柔和的灑在清皓肩頭,如玉般的臉頰微微露出一絲笑意,蔚藍(lán)的天空,朵朵如絮的白云,心中深埋的陰霾,似乎一瞬間消散無影。

清皓收回遠(yuǎn)望的目光,輕噓一口氣,轉(zhuǎn)過身,淡淡道:“您來了,季父!”

八角涼亭正中,八仙桌上不知何時坐著一個年輕男子,男子烏發(fā)及肩,梳理規(guī)整,一襲白袍格外合身,一雙銳目似閉非閉,但卻透著精光。男子會心一笑,道:“了不得,我這踏月步法,瞞你不住了?!?/p>

話音一出,卻是蒼老之聲,猶如一個老者一般。

“季父過譽了!”清皓面上神態(tài)未有一絲變化,坐到石凳旁,目視對方道,“季父又年輕了!”

此人正是寒國當(dāng)朝宰相蕭成,亦是蕭家一族家主,蕭成雖是文官出身,但蕭家祖上俱是武將,自祖上傳下來的“洗月心經(jīng)”神奇無比,凡是練到第七層者,外貌非但不會衰老,相反變得年輕有若少年,蕭成洗月心經(jīng)已達(dá)第九重,幾近大成,雖說已有七十余歲,但外貌與二十幾歲少年相差無幾。

蕭成搖了搖頭,不置可否,自嘲道:“若當(dāng)真可以再年輕一次,季父愿意拿一切來換?!?/p>

再好的神功也不能返老還童,這“洗月心經(jīng)”神奇的駐顏之效,卻不能達(dá)到脫胎換骨的神奇,身體機能的老化,任誰都無法抗拒,蕭成這年輕的面容下,說出的話卻是無法掩蓋的滄桑。

清皓雙眉微皺,這看似無心的一句話,卻令他一時似有所悟,蕭成淺笑,知道他又要鉆牛角尖了:“殿下,人世間惱事何其多,若是個個苦究到底,人生樂趣何在?”

這話倒令清皓一怔,眉宇一時舒展,蕭成望了一眼清皓,面上現(xiàn)出凝重神色,“今日來你府上,可知所為何事?”

清皓一愣,想起憂心之事,“是太子嗎?”

“不錯!”蕭成點頭,頓了一下,清皓的嘴角抽動了一下,每次提起太子清流,清皓都會露出這副凄楚的神情,“按理說,自昌明皇后歸天后,我們蕭家與風(fēng)太師一黨,定會大干一場了。但這五年什么也沒發(fā)生,你可知有何緣由?”

清皓面色發(fā)白,不愿作答,他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不想竟是這般快。蕭成不理清皓,冷聲道:“五年前,看似是一場大病讓你那太子兄長得以茍活,殊不知那時我們與風(fēng)太師俱是準(zhǔn)備不足,昌明皇后那一派的勢力不容小覷,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光是打壓那殘余勢力都花上很長一段時間,這五年各派都在暗暗積蓄實力?,F(xiàn)今,太子清流這個支點已經(jīng)失去了原有的平衡的意義,眼下已經(jīng)成了我們、風(fēng)太師最大的絆腳石了?!?/p>

“是么?”清皓臉上一陣青紫,看了蕭成半晌,蕭成迎上清皓的目光,狠狠道,“清流是時候退出這個舞臺了。”清皓全身仿佛一瞬間被人抽干,眼中猛地閃過清流俊秀的面龐,慘聲道:“太子這病本就挨不過春分,季父何必急于一時?!?/p>

蕭成虎目寒光一閃而過,“婦人之仁!難道你不知道,帝君的病根本就不能頂?shù)酱悍帧H羰堑劬缱咭徊?,那該?dāng)如何?”

蕭成的話猶如芒刺,直入清皓脆弱的內(nèi)心,白皙的臉驀然間變得灰死,喃喃道:“可是,太子殿下畢竟有恩于我,我只是想他可以平靜的走完這最后一程!”

“糊涂!怎么這般糊涂!”蕭成一掌拍向八仙桌,竟將尺厚的大理石桌角拍的碎屑橫飛,顯然動了真怒,“成大事不拘小節(jié)!何況太子將死之身,早日除了他,以免多,壞了大事!”

清皓不想蕭成說出這般話來,冷哼道:“這事我斷不會允許!若季父執(zhí)意如此,那您就找個聽話的皇子來助你吧!”

“放肆!”蕭成眼中暴出精芒,清皓只覺得有一張大網(wǎng)瞬間罩住自己,知道蕭成氣機已鎖住了自己。蕭成一頭烏發(fā)無風(fēng)自動,聽得“啪?!币宦暎l(fā)的絲帶竟生生斷裂開來,“你怎會說出這般話來?!”

二人對峙不語,良久,蕭成輕嘆一聲,清皓身上壓力霍然散開,無奈道:“每次說到太子,就像是觸到你的逆鱗一般!”

清皓心中一陣慚愧,對這個老宰相,一直是心存感激的,不由得道:“只要無關(guān)于太子,其他任何事情,只需季父吩咐!”

“好!有一件事你若可以辦好,太子之事,我就如你所愿!”清皓大喜,不想蕭成竟會妥協(xié),慌忙起身,朝蕭成作揖,蕭成伸手阻攔,“莫要謝我太早!”

自古以來,皇子之間為了太子之位手足相殘,數(shù)不勝數(shù),在無上皇權(quán)前,親情、血脈,一切的一切都變得毫無意義!可是,這個清皓從一開始就不想太子死于非命,饒是老奸巨猾的蕭成也看不透其中緣由。 #p#副標(biāo)題#e#

“取了九皇子清瑞的命!”蕭成倏然起身,背著清皓,面向南面,散開的長發(fā)隨風(fēng)飄舞,煞是好看。

清皓如遭雷擊,呆立半晌,心中滴血,無論如何逃避,終究逃不過手足相殘,從一開始,就已身不由己。

“清——皓!”蕭成未有轉(zhuǎn)過身,喊出的兩個字滿是滄桑,“莫要忘了,你、清流、清瑞,是這場權(quán)力游戲的主角,無論蕭家還是風(fēng)太師,我們都是一群賭徒,拿著手中的籌碼,壓上你們,進行這天下至尊一賭!贏得什么都有了,輸?shù)貌粌H什么都沒有了,就連性命都得賠進去?!?/p>

清皓渾身劇震,當(dāng)初母妃不也是這番話嗎?母妃對于未來的恐懼迫使自己雙腳邁入這場斗爭,卻發(fā)現(xiàn)這場斗爭就是以別人的死亡來換取自己的茍活。蕭成說得對,這場斗爭就是你死我活!

“要想贏下這場游戲,我們就得步步為營,找出每一個環(huán)節(jié)存在的漏洞?!笔挸纱藭r完全投入進去,開始對時局進行分析,“刺殺九皇子清瑞的難度遠(yuǎn)高于太子清流,我們只能退而求其次,風(fēng)太師定然算好了太子清流的死期,對于風(fēng)太師而言,如果殺了你,那就是這盤棋的棋眼,可以龍脈大成。我們要做的,就是搶先殺了太子,只有這樣,才可能打亂風(fēng)太師那邊的部署,我們才能抓住機會?!?/p>

“呵。。。。。。?!鼻屦╅L嘆一聲,想一吐胸中抑郁,季父所言非虛,在這人吃人的關(guān)口,比的就是誰更冷血誰更陰毒,而自己終究躲不過鮮血淋漓的相爭,也明白太子這次在劫難逃,所有的人都想要了太子的命,這是改變不了的。

清皓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自打五年前,就知道有這么一天,手足相殘,不管內(nèi)心如何不愿,但形式迫的自己無法回頭,清皓轉(zhuǎn)過身走了數(shù)步,淚如泉涌,咬牙道:“此事,斷然不可!”

蕭成絲毫不顧清皓的感受,面無表情道:“你這哥哥已經(jīng)活的夠長了,帝君的身體日益惡化,清流勢必先于帝君早走一步,這是必然!”

清皓腦中滿是清流的影子,哪還在意其他,他知道他那個可憐的大哥將走完這悲苦的一生,失魂落魄的走出涼亭,口中喃喃道:“大哥。。。。。。?!?/p>

蕭成看著清皓遠(yuǎn)去的背影,微微搖頭,卻又笑出聲來,遙遙道:“你有些日子沒有去看紅妃了,她很是記掛你?!?/p>

清皓高瘦的身子抖了一下,蹣跚而去。

后宮三十六院,七十二妃,翠微居,紅妃靜坐在梳妝臺前,身后兩名粉衣侍女小心翼翼的用云梳梳理著紅妃墨黑的長發(fā),紅妃微微朝面前銅鏡前湊了湊,看了半天,略有焦慮,低聲道:“怎么又出了一道皺紋?”

紅妃生的國色天香,膚若凝脂,眼若彎月,雖是四十有余,但是風(fēng)韻猶存,一襲水藍(lán)鏤空吹邊宮裝,刻畫出凸凹有致的身材,高聳的云髻下,杏目含光,高貴之氣不顯自露。后宮兩位寵妃,除了那熏妃,便是這紅妃了。

“四殿下請安!”屋外響起一聲尖細(xì)的太監(jiān)通傳聲,紅妃淡漠的神情忽的露出難得的喜色,慌忙起身,迎了出去,只見清皓一身青衣邁步而入,跪在紅妃跟前,恭聲道:“皓兒給母妃請安!”

“快起來!快起來!”紅妃喜不自禁,扶起清皓,上下打量,拉到一旁坐定,屏退左右,問道:“皇兒,怎么一副悶悶不樂之態(tài)?”

清皓抬起頭,看著這個美艷的女子,似乎越來越不認(rèn)識這個女人就是自己的母親,回道:“沒事,皓兒只是有些累了?!?/p>

“是嗎?”紅妃眼中閃過一絲別樣神色,握緊清皓的手,“為娘只有你這一個寶貝兒子,你也不避瞞我?!?/p>

清皓垂下的頭抬起,雙眼不自覺瞇了起來,低聲道:“母妃變了,變得孩兒不認(rèn)得了?!?/p>

紅妃似乎沒有聽見清皓的話,沉聲道:“或許是吧,不過,母妃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的將來,不讓任何人再傷害我們的未來!”

紅妃眼中閃出惡毒的神色,像是怨恨了太多的東西。清皓心中一陣顫抖,泛起莫名的悲哀,“皓兒明白了!”

紅妃回過神來,問道:“聽蕭丞相說,你不贊成刺殺太子一事,該是為此事而悶悶不樂吧?”

“母妃也知道了?!鼻屦┌祼?,這個老狐貍,竟拿母妃來壓自己,“母妃也知,太子于我有恩,皓兒不忍加害。”

紅妃面色微變,似有不滿,盯住清皓,淡淡道:“皇兒,你什么都好,從小到大,沒有讓為娘操過心,可是你終究太過仁慈,要知道無毒不丈夫,太子對你有恩不假,但是現(xiàn)在誰也救不了他。待你一登大統(tǒng),給他以最高的封賞那也不遲?!?/p>

清皓早知道母妃會勸說自己,心中根本就沒有聽進去,紅妃見清皓不言語,續(xù)道:“這事,怪不得你季父,這是我的意思?!?/p>

清皓猛地站起身,難以置信的看著母妃,他想不到,這事竟是自己最的母親的主意。清皓覺得全身一陣乏力,半晌道:“此事,我說過,斷然不可!”

紅妃看著一臉堅毅的清皓,心中一陣痛楚,一手撐住額頭,揮手道:“此事暫且不論,過幾日你去那風(fēng)和郡,白龍玉環(huán)被人尋得了。風(fēng)有幀已派人護送,你務(wù)必?fù)寠Z回來,不可落入風(fēng)有幀之手。風(fēng)和郡那邊已有死士接應(yīng),你當(dāng)小心?!?/p>

清皓神色變動,問道:“難道是當(dāng)年昌明皇后手中的白龍玉環(huán)?”

“那是自然,天下只有一個白龍玉環(huán)?!奔t妃頓了一頓,冷聲道,“清流是肯定要死的!跪安吧!”

清皓身子顫抖,作揖退出,邁出數(shù)步,回頭瞥了一眼,心中悲意更盛,難道自己真的錯了?還是自己真的適應(yīng)不了這赤裸裸的爭斗?

清流遠(yuǎn)去的身影顯得甚是落寞,紅妃立在門前,鳳目透出一絲柔情,自言自語道:“皓兒,為了你,母妃不怕殺光天下所有的人。只要你平平安安,不再受那凌辱之恥,母妃死而無憾?!?/p>

華燈初上,帝都夜市熱鬧非凡,鬧市當(dāng)中一處酒樓生意火爆,賓客不絕,掌柜的笑容尤為好看,這座酒樓落有三層,每層都是人滿為患,喧囂嘈雜之聲不絕于耳。

酒樓屋頂之上,清皓立于檐角,望于東面,那個方向正是東宮所在,清皓腳下移了數(shù)步,眼中閃出猶豫,目光卻未有變動,直直的望向東方。

夜市盛景,清皓低頭望了一眼鬧街上的路人,霍然羨慕起這些平常百姓,清皓不再猶豫,雙膝微屈,猶如蒼鷹一樣凌空而起,朝東面飛去。

東宮,整座府邸黑影重重,只有幾盞路燈點著,府院之內(nèi)安靜無聲,這種靜謐隱隱間給人以強烈的壓迫感。

“呀!”清皓怪異的蹲立在東宮外一棵百年老槐上,發(fā)出低低的嘶吼,像是在警告著什么。不遠(yuǎn)處閃過一點火光,借著月光,竟騰躍來一群夜行人,約有十?dāng)?shù)人。那點火光不過是兵刃反射的亮光。那些人聽見聲響,齊齊落在這棵巨大的槐樹另一側(cè)枝干上。黑衣人死死的盯住清皓,人群之中一人冷聲道:“東宮竟會有影守!”

“嘎嘎!”一群人怪笑起來,一股龐大的氣勢直撲清皓,領(lǐng)頭一人,右手虛空畫出一個奇怪符號,厲聲道,“滅!”

那數(shù)十人猶如離弦之箭合圍清皓,蹲伏著的清皓一動不動,就在眾人兵刃齊至之時,清皓驀的消失無蹤,十幾人大驚不已,慌忙撤力,領(lǐng)頭之人霍然一抖,胸口之處,竟冒出一截劍刃,那人雙眼瞪大,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呀!”清皓恍如鬼魅,怪叫一聲,眾人只覺陰風(fēng)陣陣,幾乎就在一瞬間,所有的人臉上都閃過恐懼絕望的眼神,皆是回身格擋,但眾人都慢了一步,眼珠幾乎暴突出來,喉間發(fā)出“呼哧呼哧”的聲音,緩緩的癱倒在地。

清皓輕震劍身,任它發(fā)出“嗡嗡”低吟,縱身一躍,依舊回到先才老槐樹,蹲伏不動,低頭看著眼前的死尸,自言自語道:“季父怎是這般天真,這些人怎殺得了太子?!?/p>

暗影毫不留情的罩住清皓,清皓忽地動了,向一支箭一般射出,就在那一剎那,那棵古槐數(shù)十條枝干生生被大力削斷,空氣中發(fā)出尖利的嘯音,清皓站立在東宮院墻之上,凝神相視,來人齊齊懸在槐樹之上,共有六人,六人氣機全部鎖住清皓,彼此無言對峙。

這又是另一批人了,或許是風(fēng)太師派出的刺客,那頭一人喝道:“可是四皇子清皓!” #p#副標(biāo)題#e#

清皓神情凝重,對方氣勢之強,難以小覷,冷聲道:“正是!你們?nèi)粝肴雽m行刺,就問問我手中的長劍可否答應(yīng)?!?/p>

“哈!本尊可對清流沒有興趣,本尊只要你的腦袋!”領(lǐng)頭眾人眼中射出寒光,逼視幾丈外的清皓。

清皓微驚,不想這伙人竟是向著自己來的,冷笑道:“那就得看你們的本事了!”

話音剛落,清皓運動真力,憑空消失。領(lǐng)頭一人絲毫不驚,道:“竟學(xué)的蕭家的洗月神功,就連踏月步法都如此熟練,怪不得先才那些人不是你的對手。”

清皓使出“踏月步法”旋至六人身后,殺招已出,驀然察覺不對;那六人像是早有所料,四散彈射開來,就在這一剎那,清皓因殺招之力,突入槐樹正中。

陡然之間,清皓渾身震顫,一股強大的力量從天頂直撲而下,壓得自己氣血翻騰,環(huán)視四周,對方六人早已散開,個個手中掐訣,中指直指自己。

“噬魂陣!”清皓大怒,吼道,“魔門六尊!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插手宮廷之事!”

“哼!既然敢取你性命!我們自有依仗!只可惜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領(lǐng)頭之人乃是六尊之首,天耀魔尊柳隨風(fēng),柳隨風(fēng)面無表情,一身煞氣,雙手不斷變化,啟動這魔門第一殺陣“噬魂陣”。

魔門本事寒國第一大派,四十年前因參與皇室叛亂,事敗之后,慘遭官府鎮(zhèn)壓,幾乎滅門,現(xiàn)在再次出現(xiàn),恐怕又有一番道理了。

從魔門六尊出現(xiàn)伊始,清皓就猜出乃是鳳太師背后指使,也只有他才有實力將魔門六尊請出山,畢竟這個老賊最想取了自己的性命。

眼下清皓突入到了那六尊早就設(shè)置好的陣眼,就已明曉。今晚之事,早有預(yù)謀,且要置自己于死地。清皓自然不是束手待斃之人,心中殺意大盛。

頭頂之上,陣法之力豈是凡人能與向抗,若是繼續(xù)相抵,必然被這陣力壓成肉餅,且神魂盡散,是為“噬魂”。

清皓輕移“踏月步法”,功法一出,就遇極大反噬,震得心神劇顫。陣外六人不覺笑出聲來,但臉上仍舊冷酷無比,緊緊看住清皓,以防出現(xiàn)任何變化。清皓心中焦急萬分,以前參閱典籍就曾讀到過“噬魂陣”,噬魂陣共有六結(jié)印,每一結(jié)印威勢驚人,凡是死于此陣之人,精魂皆會被陣法吞噬,永世不得超脫。一念至此,清皓頭皮發(fā)麻,冷汗涔涔。

陣法隨著六人不斷啟動,陣力越來越強,清皓就連呼吸都覺得困難,陣中似乎開始飛出一些烏黑的虛影,嚎叫著從身旁劃過,清皓明白這些都是以往被封的亡魂。

手中長劍發(fā)出低吟,似是察覺巨大兇險,隨著陣法的旋轉(zhuǎn),清皓察覺陣力不僅僅從上方而來,下方,乃至四維,都有著無與倫比的力量。

既然“踏月步法”無法挪移出去,清皓腦中忽的記起噬魂陣初結(jié)之時,乃是將那棵古槐上半部分包容進去,這就意味著陣中含有木質(zhì)屬性,即陣法含有雜質(zhì)。清皓一邊運力抵住周圍龐大的壓力,猛地?fù)]劍朝下方斜劈而出,陣法的反噬隨即而來。清皓強忍喉中咸腥,連續(xù)怒劈數(shù)十次,終于聽得“嘎吱”脆響,法陣中槐樹樹干被清皓大力砍斷,樹干所受之力沿著沒有斷開的一截向下方傳去,直接震動到陣法外延屏壁,陣外之人明顯察覺到陣法出現(xiàn)波動,個個臉色大變,柳隨風(fēng)更是怒喝數(shù)聲,加速掐訣。清皓怎會給他們機會,凝力一處,直擊屏壁損傷之處。強大的抗力迎著清皓的沖擊,轟得清皓臉色數(shù)變,強壓體內(nèi)亂竄的真氣,極力使出洗月神功中的殺招“滿月?lián)簟保灰婇L劍銀芒陡盛,就見劍花乍起,忽的幾個旋轉(zhuǎn),長劍怒擊屏壁。

“轟!”噬魂陣因清皓抓住陣法破綻的一擊而破,六魔尊怒目圓睜,不敢相信,隨即而來的陣法反沖之力擊的六人狂噴鮮血,清皓更是不堪,先才一擊,早已傷了臟腑,連嘔了數(shù)口血,才將體內(nèi)混亂的真氣勉強壓住,也不多想,使出“踏月步法”,旋即出了十丈之外。六尊大驚,這“踏月步法”確實神奇,也不停頓,嘶吼怒追。

這“噬魂陣”乃天下第一殺陣,一入此陣,甚少有人能出,清皓得破此陣,實乃僥幸。噬魂陣屬于封閉法陣,以玄氣之力噬敵,六尊顧及清皓的“踏月步法”,將其引入陣眼就已不易,匆忙中布起“噬魂大陣”,連同那百年槐樹都納入其中,直接導(dǎo)致陣法出現(xiàn)了破綻。

六尊實力非凡,饒是清皓神功玄妙,亦緊隨其后,清皓叫苦不迭,此時深受內(nèi)傷,使出這“踏月步法”極損內(nèi)力,眼下六人強悍難耐,又有噬魂大陣在手,若是貿(mào)然回府,恐惹下口實,影守之事,豈容他人知曉,一念至此,咬緊鋼牙,朝城外落風(fēng)林疾奔。

將至落風(fēng)林,清皓剎住去勢,轉(zhuǎn)身望向不遠(yuǎn)處的六人,魔門六尊見清皓停住,恐防有詐,亦停下腳步,落身于清皓十步之外,彼此對峙。

“不知還有哪些江湖門派參與到這場爭斗?”清皓隨口問了一句,眼中卻是滿是寒光。魔門六尊莫名一陣慌亂,柳隨風(fēng)冷哼一聲,道:“到這個關(guān)口,沒想到你還有這個閑情逸致問這無趣的問題?!?/p>

清皓看都沒看柳隨風(fēng),面上冰冷如霜,心中卻是驚懼非常,他停下腳步可不是真的來聽他們會說出什么,只是自己真氣亂竄,已有走火入魔的征兆,若不立馬調(diào)理,必將暴斃而死,亦只能拖延時間,另一方面快速的調(diào)理氣息,做好最后一搏的準(zhǔn)備。

“你們可有想過,若是事敗,會有何種后果!”清皓冷聲道,眼中滿是殺意。魔門六尊一愣,互相對視,這次重出江湖,自恃實力強大,此次若是擊殺清皓事敗,恐怕魔門當(dāng)真要不存于世了。

柳隨風(fēng)張開一口白牙,狂笑一聲,喝道:“所以,你必死!”

話音剛落,六人破空襲來,所施皆是殺招,清皓仿佛瞬間變了一個人般,一臉的興奮神采,不退反進,厲嘯著沖向魔門六尊,地耀魔尊史可讀見清皓張狂如此,膽敢以一敵六,火氣上竄,直撲清皓,“找死!”

柳隨風(fēng)忽地涌起一種不祥的感覺,脫口道:“避開!”

“晚了!”清皓大笑一聲,張口噴出一口氣血,那股鮮血像是通靈一樣,驟然爆發(fā)出奪目的血紅,剎那之間凝結(jié)為月盤,化掌為拳,新月一樣的月盤被清皓扔出,史可讀只覺眼前紅光大盛,刺眼光芒席卷而來,下意識躲避,身子卻已不聽使喚,紅芒旋轉(zhuǎn)著發(fā)出凄厲的怪聲切入史可讀小腹,史可讀竟生生被那月盤斬出一個大窟窿。

“化血凝形!”柳隨風(fēng)面色扭曲,清皓破開史可讀這點,強撐氣力飛入落風(fēng)林,柳隨風(fēng)進退兩難,狠下心來,吼道,“不殺此子,難泄我心頭之恨!”

柳隨風(fēng)留下一人照看史可讀,其余四人急追清皓。

清皓鉆入落風(fēng)林,周身氣力像是被抽空一般,經(jīng)脈之間寸寸劇痛,要知這“化血凝形”乃是洗月神功的保命功法,以血為媒,犧牲生命力為代價的殺招,雖說威力無窮,但是對身體的反噬甚是強大。才出了千步,那四人就已跟上。清皓面目猙獰,跌跌撞撞的向前騰躍,顯得格外勉強,柳隨風(fēng)見到清皓已是強弩之末,不再急追,伸手?jǐn)r住身后三人,反手將一個深色長形包裹從背上取下,身后三人俱是大驚,難以置信道:“天耀!真的要用這個嗎?”

柳隨風(fēng)頭都不回,“若無法除去此子,我等怎么向太師交待!”

眾人默然,柳隨風(fēng)絲毫不在意遠(yuǎn)去的清皓,揭開深色包裹,現(xiàn)出一把巨型長弓,通體烏黑,弓弦竟是七彩絲線糾纏而成。柳隨風(fēng)雙目閃出精光,深吸一口氣,怒喝一聲,猛地抓起長弓,長弓竟有柳隨風(fēng)身高相若,拉滿弓弦,柳隨風(fēng)鬢角已是大汗,這無箭之弓弓架之中隱隱現(xiàn)出一支墨黑長箭,隨即聽得柳隨風(fēng)大唱:“無箭勝有箭!破!”

只聽得暴起一聲刺人魂魄的銳響,墨黑長箭燃起黑色的火焰,飛速的射向千步之外的清皓。清皓突覺壓力陡增,那墨黑長箭恍如妖邪,瞬間已達(dá)清皓,清皓狂吼,拔出身上軟劍拼死相抵,卻見長箭直接撕碎軟劍,沒入清皓體內(nèi)。

柳隨風(fēng)張口吐血,幾乎跌倒,自言道:“落日弓,太過霸道!沒有五年,不能康復(fù)?!鄙砗笕朔鲎×S風(fēng),一人道,“要不要過去看看?!? #p#副標(biāo)題#e#

柳隨風(fēng)連連擺手,道:“落日弓威力通天,清皓必死無疑,無須再看。”

四人不再言語,出了落風(fēng)林,卻見宙耀魔尊扶著史可讀,雙目呆滯,柳隨風(fēng)心中如遭錘擊,慌忙奔上前去,史可讀怒睜雙目,已是去了。

起風(fēng),落風(fēng)林樹木搖曳,發(fā)出“呼啦嘩啦”的聲響,魔門五尊怔怔的定在原地,仿佛已看見更大的風(fēng)暴即將來臨。

陰暗的落風(fēng)林,清皓躺倒在腐敗的厚草中,那支詭異的黑箭沒入身體之后,全身頓時呈現(xiàn)烏紫之色。清皓神智早已不清,只因最后一絲真力護住心脈,勉強留住一口氣,但是也壓不住多久了。

初晨,旭日東升,一縷縷金光穿過密密的樹林,幾束陽光打在清皓漆黑可怖的面頰上。不知何時,他的身旁站立著一名白衣女子,那女子清麗脫俗,素雅的面容,柳眉鳳眼,朱唇微合,仿佛不食人間煙火。女子疼惜的看著清皓,眼中似有淚水滴落,呆立良久,揚手一揮,女子裹起清皓朝落風(fēng)林深處飛去。

飛了半個時辰,眼前密林轉(zhuǎn)而不見,現(xiàn)出一戶人家,一間不大的草房,周圍圈起竹籬,院子中種滿了各類花草,白衣女子剛一落地,屋中走出一青衣女子,脆聲道:“主子,這人是誰?”

白衣女子低頭看了一眼清皓,沉聲道:“要死的人。青兒,快去將血玉蟾丸拿來,眼下只有此物能救得了他?!?/p>

青兒身子一震:“那怎么行,這血玉蟾乃是太子殿下費盡心思所得。主子,你的病全靠它呢。沒有了這血玉蟾丸,主子怎么辦?”

白衣女子也不搭理,淡淡道:“我自有辦法,快去拿來!”

“不行!”青兒斷然拒絕,“你若是有個差池,太子殿下會殺了我的?!?/p>

白衣女子不想這個婢女會合和她較上勁來,秀眉微蹙,“放肆!還當(dāng)不當(dāng)我是你主子?”

青兒身子僵住,眼中滿是淚水,終于不再頂嘴,無奈的回了草屋。白衣女子將清皓安置好,坐在一旁,雙目緊盯清皓不放。直到青兒將血玉蟾蜍丸取來,白衣女子接過后,想都不想,將瓶中藥丸盡數(shù)倒出,全數(shù)送入清皓口中,。這血雨蟾丸入口即化,乃無上神藥,看得青兒心疼不已,白衣女子神色如常,“他中此奇毒,亦只能血玉蟾丸可救,只因中毒太深,不服下這等劑量,恐是無效。”

青兒自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主子不惜用這神藥救治此子,定然有著莫大緣由,只是心中納悶,跟隨主子十余年來,未曾聽聞有這么一個男人,會令主子此般小心翼翼。

血玉蟾丸果然神效,服下之后,不出半日,清皓體表烏黑之色逐漸褪去,待到第三日,全身已無異樣。白衣女子命青兒服侍清皓洗浴,令這個未經(jīng)人事的丫頭片子扭捏了好一陣子,才心有不甘的應(yīng)了下來。

滾熱湯劑升起白色霧氣,半桶熱湯洗浴過后,已是漆黑,清皓惡疾盡去,第四日初晨醒轉(zhuǎn)。

清皓遭此大難,心有所悟,見白衣女子推門而入,也不含糊,起身作揖,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敢問姑娘芳名,日后定要相報?!?/p>

那白衣女子見清皓已然醒轉(zhuǎn),雙目有神,心中大定,含笑道:“小女素?zé)o眠,救下公子就是有緣,何言圖報?”

清皓心中一震,細(xì)細(xì)打量起眼前的美人,只覺恍若天人,不能自已,加之那隱含禪意的話,汗顏道:“鄙人淺薄了。”

素?zé)o眠未有言語,報以一笑,出了小屋,清皓心中頗有疑惑。當(dāng)日中那詭異黑色氣箭,雖不知有何來頭,但那毒性厲害之極。烏黑氣箭入體就猛攻五臟六腑,饒是以內(nèi)力向抗,亦是無用,僅能將最后一絲真力護住心脈而已。眼下毒物盡去,似功力又有精進,不知此女使用何方救治自己,這素?zé)o眠倒是顯得神秘了。

清皓從青兒口中得知過了四日,心憂東宮太子安危,又念及母妃那日提及的“白龍玉環(huán)”。目前,該是去風(fēng)和郡的時候了。

可惜分身乏術(shù),清皓在屋中轉(zhuǎn)了幾圈,不知如何是好,素?zé)o眠悄然而入,沉聲道:“無眠可否為公子分憂?”

清皓心中一驚,眼前的女子冰聰明,愈看愈覺得與此女相識甚久,也不含糊,言及東宮影守之事,只言眼下另有要事須得出外半月,清皓說出這些倒不是真的希望素?zé)o眠能夠幫忙,只是不想傷了她一顆關(guān)切之心。

素?zé)o眠臉色平靜,絲毫未因事關(guān)宮廷帝王而有所震驚,看著緊皺眉頭的清皓,脫口道:“無妨,無眠愿代公子去做了影守半月。”

清皓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子回答的竟是這般干脆,要知影守,皆是藏有大風(fēng)險,一個不小心,必定性命不保,若當(dāng)真應(yīng)了此女,她日若有個三長兩短,自己可真就成了一個天大的罪人,急忙道:“此事斷然不可,姑娘冰清玉潔,怎可入這殺伐之事,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在下可就百死難贖了。”

素?zé)o眠知清皓擔(dān)憂她的安危,也不作答,嘴角含笑,身形一瞬,清皓眼前一花,驚詫莫名,這素?zé)o眠騙過清皓,閃身定在身后,一指輕抵其腰際,聽得素?zé)o眠咯咯笑道:“這事,小女子可否擔(dān)當(dāng)?”

清皓也被這素?zé)o眠的調(diào)皮所感染,心生歡愉,不禁道:“素姑娘由此神功,自是當(dāng)?shù)钠鹆??!?/p>

素?zé)o眠雙頰忽地顯出一抹酡紅,清皓解了一塊心病,也不停頓,做了一揖,出了草屋,素?zé)o眠相視,未有送行,待清皓離去,這女子嬌軀一顫,生生倒了下去,正逢青兒入屋,見狀大急,慌忙將其扶起,嗔怪道:“主子怎可妄動內(nèi)力,豈不知這乃大忌么?”

素?zé)o眠嘴角滲出一絲鮮血,蹙眉含笑道:“不妨,我應(yīng)下這影守之事,算是將他支出帝都,也算是對得起他了?!?/p>

青兒似是知曉原委,問道:“那主子當(dāng)真要去做那影守之事?”

素?zé)o眠搖頭道:“只是托辭罷了,東宮這地方豈容他人染指,況且有“影鱗”在,我去不去,那里一樣不會出事。”

青兒清吁了一口氣,不解道:“太子殿下實力不俗,奈何這般隱忍?”

素?zé)o眠瞪了青兒一眼,似是怪他不知尊卑,低聲道:“男人們的世界,我們做女人的有時很難看懂,也無需懂得。終有那么一天,造就帝都紛擾這些年頭的那幫人,定會為哥哥做了嫁衣。”

青兒不甚明白,抓了抓頭,笑道:“青兒還是澆花去了。”

素?zé)o眠輕笑了一聲,看著遠(yuǎn)方蔚藍(lán)的天,暗自祈禱起來。

清皓出了草屋行了千步,就有些后悔,不知該往何處去,硬著頭皮向東面行了半個時辰,卻發(fā)現(xiàn)自己原先所處之地竟是一個山谷,出了山谷,眼前現(xiàn)出落風(fēng)林,暗自驚嘆,這幽深之地,斷不會為外人曉。

清皓日夜兼程,絲毫未作停留,行至風(fēng)和郡外四百里處,尋得一處路邊茶館,要了一碗涼茶,自飲起來,卻見身旁兩桌,端坐八人,皆是身著灰色武士服,低頭喝水,面容緊繃,不說一句話。清皓好奇,多看了幾眼,那靠得最近的一男子忽地轉(zhuǎn)過頭來,瞪了一眼清皓,眼神冷酷至極,那男子眼中忽地閃過一絲訝異,轉(zhuǎn)過身去朝桌上幾人低語幾句,八人都略微轉(zhuǎn)過頭來望了清皓一眼,清皓不解,正欲起身詢問,那八人齊齊起身,頭也不回,失了蹤影。

清皓凝視半晌,不得要領(lǐng),搖了搖頭,繼續(xù)趕路。

黃昏時分,清皓入了一出驛館,按照紅妃的意思找到那幫死士,這些人俱是蕭家嫡系力量,忠誠度毋庸置疑,領(lǐng)頭人名叫寒林,年過三十有七,刀疤臉,眼神犀利,顯然是個精明能干的角色。

這人將情況簡要向清皓解釋了一番,言語間直點要害,毫不搪塞。眾位死士皆知這位主人深得蕭家洗月神功,很是服氣。清皓本就是就事論事之人,無論心中有多少不甘,只要自己應(yīng)允下來,定然是全力去辦。

“今日之事,大伙都是明白人,眼下東西到了風(fēng)和郡,不可放過?!鼻屦├淅湔f著,續(xù)道,“午夜風(fēng)太師的人將出風(fēng)和郡,我們子時行動,現(xiàn)在列為只需靜待時機?!?/p>

說完清皓出了密室,寒林順勢跟了出來,道:“殿下有何安排?”

清皓皺了皺眉,沒有直接回答寒林的問題,道:“這次的事,當(dāng)真只有我們蕭家知道?!?/p>

“應(yīng)當(dāng)!”寒林恭聲道,“我們獲悉此事極為偶然,風(fēng)太師那邊保密做的極好。我們發(fā)覺禮部侍郎于月前告假入了風(fēng)和郡,這件事引得丞相頗有疑慮,數(shù)番查究,卻發(fā)現(xiàn)了這個消息。我想這事,別人決計不可能發(fā)覺?!? #p#副標(biāo)題#e#

“不想昌明皇后竟將這白龍玉環(huán)交給了這韓永,而這韓永倒是保存的妥當(dāng),這次只因此人死前所托非人,平白將這寶物現(xiàn)了市!”清皓感嘆一番,看了寒林一眼,“今日我在風(fēng)和郡外遇到八個灰衣武士,這幫人我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希望這幾個人不會與今夜之事有關(guān)。”

“灰衣武士?”寒林面色一沉,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慌忙問道,“那些人有什么特點?”

清皓回道:“這八個人初看沒有什么不同,但是卻能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如果真的要說有什么特點,那就是動作生硬,神情冷峻,行動出奇的一致?!?/p>

“難道。。。。。。。”寒林抖了一下身子,隨即搖了搖頭,顫聲道,“不會。。。。。。應(yīng)當(dāng)不會。。。。。。。。?!?/p>

清皓眼見這寒林臉上陰晴不定,心知不妙,道:“你知曉那些人?”

“不!”寒林條件反射的駁斥,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禮,下意識垂首道,“還請殿下見諒,卑職只是揣測,不敢亂下結(jié)論,或許是卑職多慮了?!?/p>

“你或許是對的?!鼻屦┳源蛞娺^那八個人后,心中就忐忑不安,眼下事出詭異,不得不防,冷聲道,“就把你想的說說看。”

寒林抬起頭,不禁對這清皓有了新的認(rèn)識,知曉這個主子斷不能與宮里那些紈绔皇子可比,不敢怠慢,反問一句道,“殿下可知“影鱗”一說?”

“影鱗?”清皓眼中劃過一絲光芒,“難道就是“影之龍鱗,尤勝逆鱗”的影鱗?”

寒林“嗯”了一聲,低聲道:“這“影鱗”乃是二十年前一支極為恐怖的侍衛(wèi)組織,由昌明皇后所立。名如其意,影鱗的存在猶如遨游九天的真龍身上的龍鱗,極具殺傷力。他們從組建伊始,不隸屬于軍政單位,獨立存在,勢力強大,唯一的使命便是捍衛(wèi)皇權(quán)和保護皇上,兼有暗殺與刺探情報職能,他們唯一聽命的人便是昌明皇后,而帝君之所以允諾此事,便是昌明皇后手中擁有的白龍玉環(huán)?!?/p>

寒風(fēng)神色一緊,沉聲道:“這些都是些皮毛,真的讓這個影鱗成名的便是十年前邪風(fēng)坡血戰(zhàn)?!?/p>

“竟有此事?”清皓劍眉一挑,心中不安越發(fā)強烈,“說下去?!?/p>

“當(dāng)年昌明皇后歸去,影守猶如無頭之龍。這支龐大的勢力對于丞相大人與風(fēng)太師都極具威脅,二派隨即結(jié)成同盟,著手圍剿影鱗。說來真是天意,昌明皇后死前下矚,令影鱗護送白龍玉環(huán)去儋州。此事本是極為隱秘,卻被丞相大人察知。大人與風(fēng)太師商議之后,結(jié)士三千,埋伏于邪風(fēng)破。這支隊伍乃是影鱗的精銳,共有一千人,實為影鱗的主干。護送隊于戌時到達(dá)邪風(fēng)破,同那三千死士展開血拼。這一戰(zhàn)慘烈至極,影鱗之中僅有兩人逃出,我們這邊足有兩千余人陣亡,還不論重傷者。逃出的二人,一人名為張啟,另一人就是那韓永,韓永拼死將白龍玉環(huán)帶出,從此隱姓埋名,失去音信?!?/p>

清皓臉色蒼白,啞聲道:“照你所言,影鱗龍衛(wèi)應(yīng)不存于世了。奈何今日我所遇之人,你卻會想起這些?”

寒林彎著腰,恭聲道:“卑職不敢妄斷,只因凡屬影鱗龍衛(wèi)者,皆是身著灰衣武士服,佩龍牙白玉劍,面如死灰,似人似鬼?!?/p>

“是么?”清皓下意識的想起那八人冷漠的神色,灰土一樣的臉色,“果真是么?那該如何?”

丑時,風(fēng)和郡。

主城東門發(fā)出沉沉的“吱呀”聲,緩緩而開,一隊人馬悄無聲息的從城內(nèi)開出,約有百人,人馬出城,快行不停,眼見東方漸白,領(lǐng)頭之人仍是陰沉著臉,鼓足了氣力趕路。

隊伍駛?cè)胍惶幍桶珔擦郑龅刂棺∪?。頭人瞳孔急劇收縮,狂吼一聲,“抄家伙!”

話音剛落,整隊人馬像是露出了刺的刺猬,一時之間雪亮的樸刀紛紛亮起,只待頭人下令,便會沖上前去與任何人展開廝殺。

叢林的那一面,零零散散的走出三十個人,定在隊伍百步之外,就不再前進。僅有一人走了出來,那人身材高瘦,一身夜行服,看不清容貌。這人行了數(shù)十步,冷冷道:“交出白龍玉環(huán),給你們?nèi)??!?/p>

對方百十號人頓時愣住,這冰冷如骨的話如同幽冥鬼王一紙收魂狀。轉(zhuǎn)瞬之間,死亡的陰影激發(fā)出這幫人的血性,不等頭人下令,嚎叫著沖向攔路的這幾十個人。那頭高瘦男子嘴角一揚,長嘯一聲,這三十幾人猶如九冥惡鬼,飛身而上,瘋狂的砍殺。

血肉橫飛,慘叫連連,刀與肉的碰撞,只有你死我活。天終于大亮了,東方天際那抹朝霞,煞是艷麗。

那高瘦的男子卸去面上的黑巾,乃是一張俊美非凡的少年。少年硬朗的臉,難以掩飾的釋放出一種疲憊,男子怔怔的望著東方朝陽冉冉升起,金黃的光芒灑在臉上,良久,男子平息心中情愫,轉(zhuǎn)過身,這位高貴的四皇子清皓殿下,沖著寒林道:“東西找到?jīng)]有?”

寒林毫無興奮之色,焦急道:“我們可能中計了?”

“什么?”清皓濃眉一緊,他可不想出了任何紕漏。寒林回道:“我們查過了這些人,他們護送的全部都是大米,東西并不在這些人手里。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些人可能是“點子”,真正護送白龍玉環(huán)的人想定是尋了其他路徑。”

官道!一定是官道!這才是兵部侍郎張文理行事作風(fēng)。調(diào)虎離山,欲蓋彌彰,乃是他的拿手好戲。本是最為兇險的官道,可在這廝眼里便是最為安全的路。

驚怒交加,清皓低啐一聲,拔腿就走,寒林毫不含糊,手下眾人皆是緊跟。清皓越行越恐,一種直覺告訴自己,那八名灰衣武士定和這白龍玉環(huán)有著莫大關(guān)系!

風(fēng)和郡通往帝都的官道只有一條,寬有兩丈有五,眾人入了官道,行有一個時辰,筆直的官道盡頭,隱隱站著八個人,八人的前方一個高大的男子緩緩而倒。清皓目眥欲裂,果然,果然,清皓低吼一聲,“全數(shù)斬殺,勿留活口!”

刀劍出鞘,眾人嘶吼,就連清皓的軟劍都在顫動,那八個人如不動如來的聳立,給人的壓力,決計不是裝出來的。

雙方就在相交的一剎那,一名白發(fā)灰衣武士像是不經(jīng)意間的從懷中取出一件白晃晃的物件,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白龍玉環(huán)”,清皓瞬間剎住去勢,目光瞧向了那神秘的白龍玉環(huán)。

白發(fā)武士面色灰白,眸子卻是精芒難掩,這人輕撫玉環(huán),淡淡道:“四皇子殿下,我家主人托奴告知你一聲,今日事畢,一月之內(nèi),勿回帝都?!?/p>

“你家主人?好大的口氣。”清皓不置可否,反詰道,“若是吾回帝都,你家主人難不成另有大禮為我準(zhǔn)備?”

白發(fā)武士不見喜怒,道:“主人說,你若是不聽勸,硬要回返帝都,他也不會手軟?!?/p>

清皓仰天大笑,怒吼道:“跳梁小丑,豈與日月爭輝?還是盡早交出白龍玉環(huán),勿白白丟了性命?!?/p>

白發(fā)武士雙目一凝,盯住清皓不放,冷聲道:“奴在帝都侯著殿下!若殿下當(dāng)真如此神勇的話!”

不待清皓發(fā)話,那八人恍如鬼魅,竟生生的不見蹤影。這一句挑釁的話,竟令儒雅的四皇子雙肩微顫。身旁的寒林臉如白紙,寒聲道:“殿下,這些人定是影鱗了?!?/p>

清皓雙目入矩,望著官道遠(yuǎn)方,寒林又道:“適才我們所見到的八個人都是事先設(shè)好的鏡像,似是在就料到我等會來。這鏡像之術(shù),歷來是影鱗不傳之秘啊!”

清皓的身子終于不受控制的開始顫抖,心中泛起的竟是一種莫大的悲涼。清皓不禁放聲大笑,笑得如此凄涼:終究還是被欺騙了,原來一直在自欺欺人??!

原來那太子殿下是這般厲害!這等了得!竟可以將影鱗藏的這么好!任誰都沒有懷疑到這個將死的太子清流,會是擁有不凡實力的強者。

原來守護的東西,根本就是不需要守護的!清皓輕輕的吐出一口氣,除了太子,還有誰更有資格繼承這影鱗之主??!

現(xiàn)今,這條藏在深淵處蟄伏的龍,就要響徹九天了!

淚水滾落!原來可憐的人卻是自己。清皓腦中忽地記起素?zé)o眠,竟涌起洶涌的思念,隨即而來的是驚懼!

素?zé)o眠有危!清皓腦中轟鳴,事到如今,各派定要倒兵戈相向了。 #p#副標(biāo)題#e#

鎩羽而歸,清皓趕回帝都,直接回到恩名山莊,卻不想蕭成早已在廳堂處侯著他了。二人相視無語,沉默半晌,卻是一起苦笑,清皓道:“季父,想必知道了吧!”

“呵呵!”蕭成點了點頭,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道,“終是養(yǎng)虎為患?。∵@太子殿下可真是深藏不漏?。【谷豢梢圆氐奶煲聼o縫!”

清皓無語,仍誰聽聞影鱗出世,都會震驚難安。太子這個貌似人畜無害的活死人,忽地張開鋒利的獠牙,亮出尖利的爪子,展現(xiàn)的卻是蓄勢而發(fā)的強大實力。

“可是你這個傻孩子!當(dāng)了五年的影守!你以為季父不知么?”蕭成啞然失笑,“你倒是做的好??!將東宮的真正實力完好的隱藏起來了?!?/p>

清皓一聽此事,恍如電擊,感覺像是被人出賣了一樣。那個有著陽光般笑容的太子大哥,會有這樣陰冷的一面。

涌起的是一種沖動!一種想拔劍闖入東宮的沖動!看看那個太子殿下,是怎么利用自己的婦人之仁的!

帝都,東宮。

清流依舊靠在云床之上,雙眼緊閉,身旁那盞琉璃燈,搖曳著濁黃的光芒,火光微弱,似一個不小心就會湮滅。內(nèi)室里僅有這一盞油燈亮著,以致清流的身上所布下的暗影就像是厚厚的一層布幔。

“你還是來了?!鼻辶饕粍硬粍?,雙目仍是緊閉。內(nèi)室外珠簾旁定著一個人,那人身子震顫了一下,半晌才道:“是。四弟來了!”

“進來吧!我們兄弟已有五年未見了?!鼻辶鞅犻_眼,竟是極為陰冷的眼神,清皓掀簾而入,走了四步就不再動,垂首道,“大哥。。。。。。?!?/p>

“莫要說了!”清流微抬右手,打斷清皓的話,“為兄知道你想要說什么,這怪不得你。乃是你我二人的命,由不得我等?!?/p>

清皓神情轉(zhuǎn)冷,他竟是這般打算的,終是比自己決絕,幽幽道:“大哥好本事呢!”

清流望著瘦削的清皓,像是沒有聽見清皓的話,眼中卻是冷漠的死氣,“抬起頭,讓我看看。”

十年前,他也是這般說的吧!清皓怔怔的想。

那時候自己算是什么呢?豬一般的下賤!

那時候,母妃本是低賤的婢女,帝君偶幸之!暗結(jié)紅珠,無論是母妃還是自己,無名無份。

一入深宮深似海,宮闈間的斗爭,永不停息,所有的皇子都對出身低賤的自己,充滿憎惡。他們用欺辱、打罵來折磨自己,整日整夜的黑暗,看不到盡頭。母妃更是凄慘,被那些嬪妃呼來喚去,成心要累死這個該死的賤婢!

無處訴苦!在可憐的母妃面前,滿是開心的笑容,畢竟母妃堅持活下去的理由便是自己的存在。

活下去,便是唯一的信念,當(dāng)這個信念都無法在支撐,死便成了唯一的解脫,無法再去顧忌母妃的感情,只想解脫,欲求徹底的消失在這個可怖的世界。

絕望中,弱小的自己站在宮廷云墻垛子之上,念叨著含糊不清的古詞,欲一死了之,不去管其他,哪怕是那個將自己視為救命稻草的母親。

那個時候,一只手拉住自己的臂膀,那只手所傳來的溫暖莫名的令自己熱淚盈眶,轉(zhuǎn)過身,清流白皙的臉上帶著心痛的表情,如水般沉靜的雙目看著自己,沒有說一句話。

所有的委屈,在這個俊秀的大哥面前徹底的爆發(fā),抱著比自己大幾歲的哥哥痛哭流涕。這個人是誰?他是整個寒國未來的繼承者,但是,那時那刻,他就是自己溫暖的港灣。

“抬起頭,讓我看看!”清流含笑而言,那個瞬間,或許所有的命運隨之改變了。

五年前,太子最愛的母親歸去,面帶笑容的清流再也不會笑了。有的就是日日沉迷于酒色,落下要命的病根。如今,這過往一切,似是一場騙局,任誰都無法徹底的從中清醒。

現(xiàn)在,該做何面對?

這條潛伏于九淵之地的真龍,他將祭起自己的利爪,橫掃宇內(nèi)一切么?那么蕭家,抑或驕橫的風(fēng)太師一黨,都將會成為亟需鏟除的勢力!

可是,終究有太多不明,清皓激憤的心緒不覺間已然平息,抬起頭,二人甫一對視,像是發(fā)現(xiàn)了各自的秘密,皆是露出愕然神色。

滿頭白發(fā)的清流死死的盯住清皓,無神的雙目驀然幻化成妖異的金色,金色的光芒像是一張大網(wǎng),鋪天蓋地的朝清皓襲來。

“你見過無眠?”清流眼中寒光大盛,顯是極為震怒。

清皓眼前一陣眩暈,震驚甚至高過了恐懼,那一瞬間的強大壓迫,哪怕是蕭成也未必能夠達(dá)到,清流,他到底隱藏了多少的實力。

不過聽聞到清流提起素?zé)o眠,饒是清流定力驚人,也是心神一蕩,急問:“你把她怎么樣了?”

清流雙眉一緊,面有疑色,心中自語,他身上留有千里香,定是見過無眠,不知有何機緣?再一細(xì)想,冷聲道:“她擅闖東宮,早已被我拿下!”

“什么?”清皓面色如紙,懊悔不已,一字一頓道,“是。。。死。。。是。。。活?”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清流心中微有明了,又道,“我們兄弟二人可是有很多大事須得今日解決?!?/p>

“你!”清皓怒火攻心,恨聲道,“你若不說,今日便拼個你死我活!”

清流不見喜怒,盯住清皓,清皓毫不為怵,二人針尖對麥芒,俱是不肯低頭。清流忽地狂笑不止,低頭嘶吼,道:“痛快!她沒事!不過,你若是不說怎么與她相識,我可不敢保證她不會有事?!?/p>

清皓一聽素?zé)o眠無恙,心中大定,稍解了愧疚之情,將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其實以“影鱗”的能力,清流定然知道此事,只是那無眠小妮子多有搪塞之詞,竟將那一整瓶血玉蟾丸全給了這臭小子。想起那小妮子羞怯的模樣,就連清流都忍不住想放聲大笑。

待到大業(yè)將定,不知無眠可有這等福氣。一念至此,清流心中絞痛,口中喃喃道:“母后!天下終究會是孩兒的!”

清皓見這個五年不見的太子殿下聽完自己的講述后,臉上陰晴不定,不知此子有何居心,暗作防備,卻聞清流道:“四弟!帝君百年之后,你以為這天下之主當(dāng)何人居之?”

“名正言順,能者居之!”清皓脫口而出,旋即又覺不妥,“你這是何意?”

“你我二人?”清流眼中含笑,沉聲道,“孰為真龍?”

清皓瞳孔急劇收縮,右手不覺朝腰間移去。一山不容二虎,這個道理卻是簡單易懂。這句話看似問訊,實則暗藏殺機,任誰都不會無動于衷。

清皓望向清流的眼神變得堅毅有力起來,雖然他不想著皇位,但是他不能不顧素?zé)o眠的生死,若是身死東宮,豈不累得素?zé)o眠逃不出這場災(zāi)禍。如今,在救出素?zé)o眠之前,斷然不能丟了性命。

“四弟愚鈍,有一事不明,欲求其解。待弟心中困窘得以盡除,弟定然與兄品這真龍一說!不知太子殿下意下如何?”清皓話說的不著痕跡,冷靜沉著。

“好!”清流回的干凈利落,一手撐住蟒頭扶手,頗有興致的望著清皓。對于清皓將對自己的稱呼從“兄”變?yōu)椤疤拥钕隆保闹形⑽⒂行┩闯?/p>

“太子殿下?lián)碚朴镑[一脈,自身實力不俗,奈何這般隱忍?”說道此處,念及自己做了五年影守,心中不平。

“看來你問了為兄欲說之事?!鼻辶鲗⑦@兄字咬的很重,聽得清皓神色微動,“昌明皇后歸天,你當(dāng)是病逝這般簡單么?我的四弟?”

清皓只覺雙目發(fā)紅,這“兄”與“我的四弟”是何等熟悉,十年前,每每嬉鬧之時,他都是這般呼喊自己的吧。

如今,感動亦只是瞬間,因那昌明皇后一死,驚的清皓冷汗涔涔。五年來,雖時時懷疑過昌明皇后的死因,但有意識的不讓自己去想。當(dāng)年正是母妃服侍昌明皇后的,而母妃的得寵正是昌明皇后的舉薦。

“四弟,你若是有一顆野心,如今的我早已尸骨無存了?!鼻辶髀晕⒁稽c,清皓就已經(jīng)察覺個中玄妙,“我知你愛的你的母親,猶如我愛我的母后一樣。但是,為兄仍要告訴你,你的母親,現(xiàn)今的紅妃娘娘,她必須得死!因為,正是你母親的消魂散,令昌明皇后早逝而亡!”

“不!”清皓倒退數(shù)步,驚恐的望著清流,想從中看出這是假的的訊息,但是,清流目光堅定有力,肯定的看著清皓,清皓腦中一片混亂。 #p#副標(biāo)題#e#

母妃害死了大哥的娘親么?恩將仇報?!不會,不會的。清皓連連否認(rèn)著,然而,腦中浮現(xiàn)出來的一句話讓他又徹底沉默下去了。

“母妃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的將來,不讓任何人再傷害我們的未來!”

母妃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卑賤的受人欺辱的婢女了,她一直在反抗著,消除著所有威脅著她和自己的人。這么多年來,母妃一直就是這樣的。

“昌明皇后身邊保護何其嚴(yán)密,母妃怎會有這等本事?”猶不死心的清皓爭辯道,像是一定要找出一個不可能的理由來。

清流輕笑一聲,提聲道:“世間最可怕不是刀與劍,不是陰謀詭計,而是將別人對你的信任變?yōu)橹\害別人的利器,要知這樣的利器才是最為致命的。母后正是過于信任你的娘親,才中了那銷魂散,哪怕病中,都未曾懷疑過自己是中了毒。若不是你娘急功近利,露了痕跡,母后恐怕到死都不會懷疑自己已然中毒?!?/p>

清皓面色又白了幾分,雙唇發(fā)紫,內(nèi)心掙扎、焦灼,已是混亂。

“那時,蕭成與風(fēng)太師結(jié)成同盟,你娘與蕭家達(dá)成一致,除去皇后一黨,宮闈之內(nèi),紅妃為尊。你以為你娘為何有這個膽量!利欲熏心,正是你的母妃!”清流厲聲道,“難道你母親還不該死?”

該死?怎么不該死!清皓只覺如同深埋沙土之中,黑暗無邊,窒息將死。到了眼下,孰對孰錯,已然見曉,恩情未報,又添罪孽,任那五年影守,又能還得了多少恩情!

“母后歸天,影鱗實力大損,白龍玉環(huán)丟失,我這一派元氣大傷,你說我若怒火攻心,貿(mào)然發(fā)力,今日,你還能見到我么?”清流眼神中漸漸滲出無言的死氣,“蕭家與風(fēng)太師兩派實力驚人,單憑影鱗,斷然不是對手。不過,如今有了白龍玉環(huán),是時候讓四弟見識我派的力量了?!?/p>

白龍玉環(huán),清皓心中也是一問,這白龍玉環(huán)各派皆是看重,要說這白龍玉環(huán)惟有與云州蘇王府有關(guān)?難道,清皓大驚,心中惴惴,蘇王府?!素?zé)o眠?蘇無眠?!這“素”與“蘇”一字間的諧音,難道是為巧合?昌明皇后閨名便是蘇戀和。難道這兩人俱與蘇王府有關(guān)?

“你可知白龍玉環(huán)與云州蘇王府的關(guān)系?!鼻辶飨袷亲詥栕源穑m(xù)道,“要知寒國立國之初,僅封有一個異姓王,便是這云州蘇家,蘇家本是商賈出生,后隨太祖皇帝東征西伐,立下赫赫戰(zhàn)功。太祖皇帝與蘇家先祖蘇鐵一乃是結(jié)義兄弟,太祖皇帝對其甚為信任,封其為邊疆之王,云州之主,并制白龍玉環(huán),囑咐曰,皇室有危,可托白龍玉環(huán)于有德之人,得白龍玉環(huán)者,可直接調(diào)動云州蘇王府二十萬精兵。得到白龍玉環(huán),等于得到整個蘇王府的支持。

“果然,果然啊?!鼻屦┑吐曊f道。這白龍玉環(huán)與云州蘇王府的傳說竟是真的。若是這樣,掌有白龍玉環(huán)的清流,云州蘇王府恐怕已有大軍開撥了吧。

“昌明皇后應(yīng)是蘇王府的人吧?”清皓似是自問,否則當(dāng)年昌明皇后手中怎會掌有白龍玉環(huán),就連帝君都頗為忌憚,允其建立影鱗。

“母后出嫁之前正是蘇王府的韻和郡主,為兄的身上也流著蘇家的血液呢!”清流輕笑一聲,似是有所暗喻,“四弟,你說,如今“名正言順,能者居之”這八字,我可有占全?”

清皓抬起頭,所有的謎團揭曉,真龍的討論也將開始,畢竟在這個世間,只有一個真龍。

清流不再去看清皓,自言自語道:“當(dāng)年我疼失母后,悲愴欲死,皆是拜你母親所賜,不知若是你丟了性命,你家娘親會是何等傷心?”

恐懼,清皓一瞬間涌起的感情,竟是莫名的不甘,不待清皓言語,內(nèi)室中傳來清流冰冷的聲音:“十年前我救你一命,十年后,你當(dāng)歸還!”

內(nèi)室中唯一的燈盞微弱的燈火越來越暗,直至不見。

是夜,皇城傳來噩耗,帝君崩。

這個消息猶如晴天霹靂,整個帝都一片混亂,就算歷經(jīng)幾十年大風(fēng)大浪的蕭成與風(fēng)太師俱是震驚不已。此時,離龍?zhí)ь^還有十五日。

據(jù)傳風(fēng)太師聽到這個消息,足足愣了一炷香的時間,只是最后說了一句:“換天了。”

子夜,東宮。

太子就寢的內(nèi)室一如既往,僅有那一盞靠近云床的油燈亮著,半坐著的清流靜靜的望著對面的墻壁,沒有一絲表情,有的僅是呆滯的眼神,蒼白的面頰。

珠簾外不知何時閃過一團黑影,珠簾嘩嘩大響,那一串串玉珠激烈碰撞中,那團黑影已然閃到清流跟前,濁黃的燈影下映出五個夜行人,五人動作毫不停頓,瞬時之間,寒光閃過整個內(nèi)室。

夜行人一擊得手,迅速隱出內(nèi)室。燈火掙扎中對抗著陣陣陰風(fēng)。黑暗中走出一個人影,看著倒在血泊中的清流,那空茫的眼神,令此人隱約間聽到一聲呼喚:大哥。。。。。。。

那人轉(zhuǎn)過身的剎那,眼角竟?jié)L過一滴淚水。

帝君崩逝的第三日,寒國四皇子清皓在東宮遇襲身亡。

后世史書載:帝悲苦之時,慧明太子五年未見帝,覲望帝,帝大喜,相談甚歡,帝讓室供太子寢,宿敵刺帝,敵誤認(rèn)太子為帝,太子代帝而薨,帝大痛,三日不食。

數(shù)日之內(nèi),寒國形勢大變,得聞清皓身亡,蕭成一夜之間烏發(fā)盡白,眼角間竟起了皺紋,蕭成滿臉的不信之色:“清皓啊,清皓,你這是做何計量?這個當(dāng)口你還去探那個晦氣的哥哥,連命也給搭了進去?!?/p>

身不由己!蕭成的腦中生生的冒出這個詞匯。自己與那清皓何嘗不是,扶植四皇子清皓登臨帝位,乃是保全蕭家在寒國得存的根本。如今清皓慘遇刺殺,不論個中緣由,雖知清皓深得蕭家絕學(xué),但人死無用,好比這樹與藤,清皓猶如那樹,蕭家就是伴以而生得青藤。蕭家終究不是帝王世家,沒有了自己支持得皇子,蕭家終究要倒在血腥的權(quán)利斗爭之下。

現(xiàn)今,已不是去爭那帝君之位了,而是保全蕭家了。

這幾日,帝都的天終日不見太陽,陰沉沉得烏云,黑壓壓得籠罩著整個帝都。大街之上早已戒嚴(yán),帝君將在三日后下葬,同日新君登基。宮軍四處巡哨,普通老百姓都察覺似乎有什么比換天更大得事情將要發(fā)生。

蕭成心神不寧,幾日以來,思來想去,認(rèn)定眼下東宮太子登基在望,名正言順,已是無法改變得事實。投入東宮,或許才是最正確得選擇,畢竟單憑影鱗得力量,還是無法掌控整個大局的。只是,該如何投向東宮,這是個頭疼得問題,過于諂媚,有礙于蕭家尊嚴(yán),且為東宮鄙夷,過于傲慢,自是極易得罪東宮。

正思量間,管家疾步而入,垂首道:“老爺,東宮傳來帖子,邀老爺去東宮一趟?!?/p>

“真有此事?!笔挸尚闹形⑾玻θ∵^帖子,細(xì)細(xì)看了幾遍,神色變化數(shù)次,像是動了極大地決心,“備轎!”

東宮內(nèi)室,燈火通明,數(shù)十盞油燈閃爍著明亮的光芒,清流一身黃袍,躬身而坐,眉宇間隱隱露出帝王應(yīng)有的威嚴(yán)。劉東立在身側(cè),臉上陰晴不定。

珠簾翻動,清流心神激蕩,這斑駁的劈啪聲,真的太過于熟悉了,日日聞聽此聲,足有十?dāng)?shù)載,縱是皇親國戚,尊卑與否,入我內(nèi)室,皆要垂首掀簾,有意無意,都是俯首與我。一念至此,清流嘴角露出難以察覺的笑意。

母后命人在此處按上珠簾,或許早料到由此一日。清流腦中又記起那清晰且模糊的昌明皇后的模樣,心中滲出強烈的思戀。

“微臣拜見殿下!”蕭成入內(nèi)室行了四步,雙膝一軟,跪拜在地。清流面無表情,輕言道:“蕭大人請起。”

“謝殿下!”蕭成不敢怠慢,一言一行,甚是小心,起身之后,清流并未安置座椅,蕭成也不以為意,二人沉默一時,清流終于道:“帝君崩,清皓薨,社稷有危。本宮亟需肱骨之臣輔佐與我,奈何魍魎小丑偷窺國器,是以問策于蕭大人。”

蕭成清噓一口氣,看來東宮已經(jīng)意識到單憑影鱗無法與朝中反對勢力相抗衡。所謂秋后算賬,如今鳳太師眾人,必然是清流眼中那些魍魎小丑了。風(fēng)太師一黨往昔得罪太子甚重,如今太子咸魚翻身,亦不會坐以待斃。無論如何,鳳太師一派定不會讓東宮得勢,哪怕拼個魚死網(wǎng)破。 #p#副標(biāo)題#e#

清皓身亡,是以東宮急于拉攏蕭家,況且蕭家與鳳太師一黨本是對立。東宮需要借用蕭家之力,以成大業(yè)。蕭成暗做打算,只要盡心輔佐,除去風(fēng)太師一黨,日后太子登位,朝堂之事,定是脫不出蕭家的支持。這樣一來,蕭氏一族可得保全矣。

清流微動身形,淡淡道:“蕭丞相,官話不言,你意欲何為?”

話說到這個份上,還需猶豫么?蕭成滾爬官場數(shù)十年,豈會不懂“蕭大人”與“蕭丞相”之間的差距,該是效忠的時候,難道還能有半點搪塞。蕭成猛拍衣袖,跪倒在地,朗聲道:“深得殿下恩寵,誠惶誠恐,微臣及蕭氏一族誓死效忠殿下,萬死不辭?!?/p>

清流笑了,恍如天下大事盡在其手的感覺。

“除去風(fēng)老賊,刻不容緩!”清流緩聲說道,看了一眼蕭成,見他目光如炬,等待著自己往下說出些什么,“如今,皇城宮軍為我所控,宮軍統(tǒng)領(lǐng)范凌絕對可靠,可惜帝都九門城衛(wèi)軍被風(fēng)老賊穩(wěn)穩(wěn)控制在手。蕭丞相有何計策?”

蕭成也笑了,這種構(gòu)想,當(dāng)初不知設(shè)想過了多少次。只是當(dāng)時想的是如何將清皓推上皇位,而不是幫助東宮的清流。

“平州總兵蕭若其乃是微臣六弟,三日之內(nèi),定然可以領(lǐng)兵七千入帝都,分出一千人滲入城中,是為生力軍。余下六千人可以據(jù)守城外,既可阻敵回援,又可在危急之時,攻擊九門城衛(wèi)軍?!笔挸上肓讼?,又道,“平州、林州、洪州三州拱衛(wèi)帝都,不容有失,微臣認(rèn)為,風(fēng)有幀定會從周邊數(shù)州調(diào)兵回京,微臣以為,三州可守,則帝都可定?!?/p>

“無兵無將!有何可守?”清流哀嘆一聲,顯是無可奈何。蕭成心中一笑,我蕭氏一族百年根基,歷代君王都是免不了有所倚重,勸慰道:“殿下放心,此三州將領(lǐng)皆是微臣心腹,可為殿下大用。”

清流心中冷笑,面上卻是大喜,道:“幸甚!幸甚!有蕭丞相輔佐,大業(yè)可成!”

蕭成莫名一寒,忽的察覺先才言語有失,這么一來,豈不顯出蕭家有擁兵自重,自立一派的嫌疑。

二人寒暄一陣,交待數(shù)句,各懷鬼胎,蕭成起身告辭,清流告慰數(shù)番,待蕭成掀簾而出,清流含笑的面頰瞬間冷如冰霜。倒是身旁的劉東垂首道:“殿下,既得云州蘇家支持,為何又拉攏蕭家,昌明皇后之死,蕭家可也是兇手之一。況且蕭成忠心與否,還未可知?!?/p>

“哼!舊賬自是要算,但不是現(xiàn)在,蕭家與風(fēng)老賊兩派,一拉一打,讓他們自相殘殺,總好過我們獨戰(zhàn)兩派,況且蕭家沒了清皓,如同無根之木,無源之水。他們眼下投向我們是不得已卻又是最好的選擇,論起忠心,現(xiàn)今的蕭成恐怕是最為忠誠的了。不要忘了,我們的目的是要連根拔起。”清流冷聲說著,心中又在計量,問道,“云州蘇家那邊有何動靜?”

劉東神色變了變,回道:“家父半月前已親領(lǐng)三萬人馬趕往帝都,數(shù)日內(nèi)可達(dá)平州?!?/p>

“做的好!”清流看了一眼劉東,“這些年苦了你了,待大業(yè)成,白龍玉環(huán)自會歸還你們蘇家?!?/p>

劉東神色略顯激動,強自壓下心中感情,道:“為姑母報仇,理所應(yīng)當(dāng),現(xiàn)今國仇家恨,云州蘇家定與殿下站在一起?!?/p>

清流笑了,淡漠的雙目忽的爆發(fā)出妖異的金黃,只是身后的劉東無法看見,那雙眼睛充滿了恨意與殺意。

“你退下吧!做好你該做的事!特別是風(fēng)老賊那邊!”清流神色平常,卻帶著上位者應(yīng)有的威勢。劉東允諾一聲,作揖而出。

通亮的內(nèi)室,油燈一盞一盞熄滅,整個內(nèi)室歸于一片黑暗。清流冷冷道:“皇宮那邊如何?張啟?”

黑暗中穿來一個更加冰冷的回音:“皇城無恙,但那紅妃聽聞四皇子清皓亡逝,已經(jīng)瘋了?!?/p>

“瘋了!”清流錯愕,旋即又笑了,“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瘋的還真是時候!”

暗影沒有出聲,清流又道:“盯緊蕭成,一有妄動,立刻誅殺。剩下來的事情,按照事前的計劃執(zhí)行。”

暗影垂首,清流清吁一口氣,油燈漸漸亮了起來,待到燈火通明,整個內(nèi)室只有清流一人,良久,就聽到清流自語道:“還是有光的時候,才安心些?!?/p>

帝都,太師府。

風(fēng)太師負(fù)手而立,神色冷峻,身后站著六七名官員,皆是面有憂色。

“富貴險中求!成敗在此一舉。”風(fēng)太師沉聲道,問道,“魔門的人安排好了沒有?朱晨?”

那叫朱晨的人,乃是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聽此一問,邁步而出,道:“按照計劃,都安排好了?!?/p>

“風(fēng)云變幻,無以為量。當(dāng)真令這咸魚翻身??蓯溃≈鴮嵖蓯?!”風(fēng)太師低聲罵道,“不過,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密室之內(nèi),陷入長久的沉默,但所有的人都知道,從現(xiàn)在開始,就是托上性命的較量。

儋州總兵趙無極一身甲衣,領(lǐng)著身后六千人馬趕往帝都,早在帝君崩當(dāng)日,風(fēng)太師就派人送來密信,著令自己,安州總兵杜宵云、吉州總兵李如暉,各領(lǐng)本部人馬,急返帝都。這三人皆是風(fēng)太師一手提拔起來的大將,對太師有著絕對的服從意識,而且三人手下官兵俱是一手帶出來的親兵,乃是風(fēng)太師手中最為強大的利器及依仗。

兵發(fā)帝都,饒是歷經(jīng)百戰(zhàn)的趙無極都難抑心中激動,這可是換天的大事,一旦事成,可就是大大的功勞。想到此,趙無極腦中反而變得更加冷靜,謹(jǐn)慎正是他的習(xí)慣,從儋州啟程,一路上,絲毫未敢馬虎。

趙無極入平州之后,就更為小心,畢竟平州乃是拱衛(wèi)帝都的門戶,若是東宮一黨在這里設(shè)伏,就極為麻煩。因此,趙天極所行多為平原,或是官道,這樣有利于整編制的騎兵部隊加快行進,同樣,更有利于對敵作戰(zhàn)。

不過,趙無極卻忘了這樣一來,等于就暴露了整整六千人的行蹤。很可能一頭栽入別人設(shè)計好的圈套。

平州與帝都交界處,有一處低淺平地,被人稱為流離平原,當(dāng)趙無極行到此處,繃緊的神經(jīng)終于放松下來,畢竟沒有誰敢在帝都眼皮下大動干戈,然而眼前的情景卻很殘酷的告訴他,不可能的事情,往往是最可能發(fā)生的。

出其不意,成功才會來的更加容易!

趙無極前方千步之遙的低坡上,出現(xiàn)了幾個身披烏甲,騎著高頭大馬的騎兵,趙無極心一沉,斥候?

不過,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眼前這幾個人不像是斥候,因為斥候不可能披戴厚重的甲胄,更不可能將戰(zhàn)馬也披上盔甲,否則斥候無法靈活輕便的查探軍情。

那這幾個騎兵?趙無極喉中突然噎住,面色變得慘白,這樣的騎兵,只可能是恐怖的重騎兵!

重騎兵?步兵的噩夢!輕騎兵的克星!

遠(yuǎn)方的土丘上零零散散的又出現(xiàn)些騎兵,皆是重盔重甲,漸漸的整個土坡上站滿了烏甲騎兵,遠(yuǎn)遠(yuǎn)望去,黑壓壓一片,看得趙無極臉色陰晴不定,心中叫苦不迭。自家人知道自家人底細(xì),所帶本部人馬,輕騎兵為多,剩下的不過是中型騎兵,幾乎沒有重騎兵。要知裝備重騎兵花銷甚大,且行軍不變,當(dāng)日自己從儋州趕往帝都,若是全員都是重騎兵的話,現(xiàn)在根本到不了著流離平原。

可是到了這又有何用?趙無極哀嘆一聲,拿輕騎兵與重騎兵對沖,無異于雞蛋碰石頭。如今之計,回援帝都萬萬不能,趕快撤離此地,與杜宵云、李如暉所部匯合才可能有一搏的希望。趙無極的判斷不錯,撤退是最好的選擇,但是敵人有時候打從一開始就不會給你撤退的機會,因為這本身就是圈套,是要套在敵人的脖頸,活生生勒死的殺招。

趙無極回頭急欲發(fā)布撤軍命令,然而他的嘴角隨即劇烈的抽動起來,身后千步外早已站滿一支挺槍欲戰(zhàn)的烏甲重騎兵。

這是哪支軍隊!趙無極好想知道,不過,前有狼,后有虎的困窘下,趙無極只想逃出這該死的地方。以至于他喪失了血拼以搏命的信念。

戰(zhàn)場幾息之間,勝敗可分。誰都不會給趙無極思考的時間,一側(cè)重騎兵開始驅(qū)馬行進,加速而行,要知騎兵的沖擊力必須依賴一定距離的加速,騎兵手中刺槍閃出逼人的寒光,馬蹄聲、盔甲摩擦聲,發(fā)出可令天地靜謐的轟鳴。 #p#副標(biāo)題#e#

趙無極扭轉(zhuǎn)馬頭,大喝一聲,策馬朝左而行,欲逃出這可怕的包圍,但是大軍尚未調(diào)轉(zhuǎn)馬頭,左側(cè)低洼處竟冒出一排排弓箭手,弓滿則發(fā),飛箭如雨,射入趙無極軍中,立時慘叫連連,人馬大亂。一旁黑甲軍奔襲發(fā)出的蹄聲,不停的敲打著趙無極人馬脆弱的神經(jīng)。

趙無極終于絕望了,他的手下迷茫了。他們根本不知道該怎么做。

時間根本不會給趙無極喘息,一支毫無陣型的軍隊擺在重騎兵眼前,就如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般。

趙無極的雙目紅了,紅的如同一只野獸,就見他怒吼一聲,“兄弟們,拼了!”

趙無極真的拼了,但不是傻了,他絕不會笨到拿著自己的士兵與飛奔而來的重騎兵硬碰硬,他只會朝著另一側(cè)觀戰(zhàn)的重騎兵發(fā)起沖擊。

怒吼聲、馬蹄聲,終于在敵我之間一齊爆發(fā),另一側(cè)觀戰(zhàn)的騎兵毫不慌亂,亦驅(qū)馬迎了上來,趙無極血紅的雙目下露出了深深的絕望,這是一邊倒的戰(zhàn)斗,兩支騎兵剛一相撞,趙無極的軍隊立馬被重騎兵恐怖的沖擊力撕開,數(shù)不清的輕騎兵從馬上摔下,連慘叫都來不及叫出,就被飛奔的馬蹄踩成肉泥。

那一側(cè)的重騎兵也沖擊進來,雪亮的刺槍齊齊放倒,帶著強悍的沖力闖入敵陣。

趙無極死命突圍,但是包圍圈越來越小,本部人馬被不斷擠壓,邊緣人馬連連被砍翻下馬。黑甲軍越來越多,逐漸淹沒了白衣軍裝的趙無極本部。

相同的事情還在林州、洪州發(fā)生,安州總兵杜宵云、吉州總兵李如暉同樣全軍覆沒,敗在了封疆大吏云州蘇家的手里。蘇家重騎兵常年與北部游牧部落戰(zhàn)斗,其戰(zhàn)斗力豈是這些常備軍可以比擬的。此次回師帝都,云州蘇家的使命便是保駕勤王,怎會讓風(fēng)太師的軍隊踏入帝都半步!

帝都,新君繼位,將在皇城舉辦登基大典。

滿朝文武立于朝堂之上,恭賀新帝,唯有一人不在這群臣之中,自是那風(fēng)太師。百官不敢多問,大殿左右宮軍披堅執(zhí)銳,眼露兇光,仍誰都會乖乖閉嘴。

清流一襲金黃龍袍,高冠博帶,神色淡然,一步一移間穩(wěn)如泰山,只在眼中不時閃爍出一絲興奮,還有嗜血的兇光。

縱使帝都喋血,也不會允許任何人搶奪屬于自己的東西。母后的血仇,五年來的隱忍,都是為了今天奪得屬于自己的帝位,那些必死之人,都逃不出天威之怒。清流暗暗想道,手心不自覺攥得緊緊。

“報!!”還未等清流坐上象征帝位的龍椅,門外竟闖進了一個渾身浴血的宮軍校尉,連滾帶爬的闖入大殿,帶著哭腔道,“陛下!風(fēng)太師帶領(lǐng)九門城衛(wèi)軍攻打皇城大和門,逼宮謀反啦!”

猶如晴天霹靂,震得滿朝文武全都傻站在偌大的大殿里,唯有那蕭成壁筆直的豎在原地,神色淡然。清流漠然的神色有了些變化,白皙的臉頰透出些怪異的紅暈,他不理可憐的年輕的校尉,瞅了一眼大殿下站在龍柱旁的劉東,劉東迎上清流的目光,含笑點了點頭。清流滿意的笑了,目光轉(zhuǎn)向當(dāng)朝宰相蕭成,道:“蕭愛卿,你帶上蕭若其的一千人速去支援宮軍,務(wù)必守住大和門,并飛鴿傳書與蕭若其,速速攻城,力爭內(nèi)外相擊,圍殲風(fēng)有幀一黨叛逆?!?/p>

蕭成輕諾,轉(zhuǎn)身與那校尉出了大殿,其余百官慌在原地,不知作何,只好惴惴等待,心中計量著各種可能。

清流不動聲色的察看著文武百官的反映,心中冷笑不止,每掃過一個官員,禁不住暗自念叨:“該殺!該殺!”

和煦的陽光,柔柔的灑在一間草屋之上,清皓睜開眼,頭疼欲裂,忍不住低吟一聲,強撐而起,眼前竟是令自己百般懷念的地方,眼前一桌一椅,簡單不俗,心中大動,卻又不敢相信,喃喃道,“這是死后的幻覺么?”

“當(dāng)然不是了!”素?zé)o眠款款而入,臉上掛著難以抑制的喜悅,而后才忸怩道,“你醒了?”

“我沒死?”清皓腦中逐漸清明,記起先前發(fā)生之事,自己被清流莫名制住,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為何又出現(xiàn)在這里?無眠不是被清流抓住了嗎?好不容易有些清醒的大腦,轉(zhuǎn)瞬間又變得稀里糊涂。

“你不是被太子抓起來了么?”清皓實在想不通個中緣由,“為什么我會在這里?你到底是什么人?難道是你救了我?”

“你哪來這么多問題???”素?zé)o眠嬌嗔一聲,續(xù)道,“算你命大,不過,你也算是死了。因為寒國四皇子殿下已經(jīng)在三天前于東宮遇襲身亡?!?/p>

“我死了?”清皓不禁自言,這難道也是他設(shè)的局么?

“太子哥哥說,你此生只向往仗劍行天涯生活,帝都那邊的渾水不是你能趟的。那個參與權(quán)力之爭的清皓已經(jīng)死了,而新的清皓,不再是曾經(jīng)的殿下了。讓你好自為之?!彼?zé)o眠神色莊重,將清流托付的話傳給清皓。

“終究還是我虧欠了他。”清皓神色黯然,原來一直是自己在腹誹。

遠(yuǎn)離權(quán)利紛爭,一直是自己的理想,原來他一直是知道的。

“太子哥哥!”清皓神色一動,像是想到了什么,“太子殿下是你什么人?”

素?zé)o眠嬉笑一聲,嗔道:“他是我表哥??!我乃云州蘇家小郡主,沒有想到吧?!?/p>

看著素?zé)o眠一臉得意的模樣,清皓明白了,怪不得當(dāng)日他敢于去當(dāng)那影守,怪不得清流聽聞自己見過素?zé)o眠,神色變得那么古怪。

卻不想素?zé)o眠以為清皓擔(dān)心帝都清流的安危,道:“你放心吧。太子哥哥得我們蘇家支持,定會大獲全勝,昌明姑姑的仇也可以得報了。還有,我要糾正一點,我姓“蘇”,而不是之前的“素”,那是騙你的?!?/p>

清皓面色一變,所謂的白龍玉環(huán)恐怕本身就是一個托詞,實際上東宮從一開始就得到了云州蘇家的支持了。只是,蘇家僅僅是為了幫昌明皇后報仇么?

母妃!

清皓渾身發(fā)顫,帝都如今風(fēng)云變化,母妃那里將會如何?忽的記起清流的話,周身變得冰冷徹骨。不容再想,起身往外而行。

還未行至竹門處,蘇無眠沉聲道:“你去哪里?”

“帝都!”清皓微怔,隨即脫口而出。

“難道你想讓太子哥哥的努力全部白費嗎?”蘇無眠語氣轉(zhuǎn)冷,“你知道哥哥為了助你逃出帝都的爭斗,費了多少心血嗎?你若貿(mào)然返回帝都,那哥哥作何解釋?你怎么對的起他?那個為你而死的影鱗,你就讓他死的毫無價值嗎?”

面對一連串的質(zhì)問,清皓頹然坐倒,倚靠在一張青色竹椅上,一邊是母妃,另一邊是太子,如何抉擇?一邊是親情,另一邊是道義。抉擇,又是抉擇,清皓痛苦的閉上雙目,恨不得仰天大吼,發(fā)泄心中夾雜紛擾的感情。

血仇!恩將仇報的血仇啊!清皓無力的想,母妃與太子的仇恨無法調(diào)和,自己只能置身事外嗎?不能,知道不能,那是自己的母親。

清皓痛苦的面頰忽的閃過一絲堅毅,站起身一步跨出,旋即停住,嘴角顫動,終于下定決心,道:“可恨我清皓罪孽纏身,欠了太多恩情,對不起太多的人?!?/p>

清皓咬牙嘆息,推開竹門,“我走了?!?/p>

蘇無眠肩膀顫動一下,面上現(xiàn)出一絲異色。

“站??!”蘇無眠不見喜怒,驀然沖了過去,從背后緊緊抱住清皓,“不要離開我。你很是喜歡我的。我感覺的到。”

“無眠?”清皓轉(zhuǎn)過身,眼中滿是喜色,轉(zhuǎn)而一臉憂傷,“我終究沒有這個福氣。我無法給你幸福的,此番前去,生死難料,你應(yīng)是知道的。”

蘇無眠忽的笑了,俏皮道:“哥哥真的好聰明,說你定然會返回帝都的。他都說對了。”

“啊?”本是帶著決絕的心態(tài)說出這番話的清皓感覺像是被人算計了一樣,扶住蘇無眠的雙臂,“你說什么?”

蘇無眠得意的嬌笑,掙開清皓,轉(zhuǎn)身從衣柜中取出一套灰色武士服,兩個青玉瓶,放在屋中桌上,“這瓶是水蠟,涂抹在臉上,面色慘白無光,加上這瓶黑玉膏,涂抹在眼角。最后穿上這灰衣武士服,你可就成了影鱗了。這樣,任誰也認(rèn)不出你來?!?/p>

清皓當(dāng)然明白其中用意,有了這身行頭,很多事情就好辦了。只是,這個太子大哥到底賣的什么藥?

風(fēng)太師惴惴難安,雖然早在數(shù)日之前就得三州總兵如約調(diào)兵的訊息,卻在今日這個當(dāng)口音信全無,雖然隱隱覺得哪里出了問題,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況且三州兵力合計約有兩萬,誰有這么大的能力一口吃掉。就算是蕭家也沒有這個能耐,每每想到此處,懸著的心,略微才能安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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