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冰水謠
北方三月的早晨依然是春寒料峭,陣陣的風(fēng)從寬寬的河面吹來,帶著潮濕的涼意無孔不入。風(fēng)兒吹起大衣的衣襟、黑白相間的長長圍巾隨風(fēng)飄揚,她那黃色短發(fā)凌亂在臉上,越顯出她柔弱的,她隨意伸出雙手撩起臉上的亂發(fā),便有隨風(fēng)飄舞的感覺。一個偶然的相遇,他認(rèn)識了對面這個女人,這個滿懷柔情,不忘舊恩的女人。他被她感恩的心所感動,答應(yīng)她代替她夢中的哥哥,來看看黃河看看黃河凌汛,幫助一個人完成她多年的心愿。他稍稍的有點飄然,覺得自己很是個性情中人,看著她面對黃河感動的臉,看那寬寬的河水結(jié)著黃色的冰面被沙土覆蓋,已經(jīng)不再晶瑩,河中間冰層已經(jīng)開始融化,露出晶亮的水面,看得到黃河水的流動,還有遠處隱隱的堆積起來的冰塊,流動的河水閃動著金黃的光點,和那冰面略帶晶瑩的黃,潮濕的兩岸沙土的褐黃一同向遠方延伸一望無際,猶如一條隨風(fēng)搖曳的寬大的黃色彩帶,在天邊還有金色的隱約的光在閃耀。
他似乎感到了她的激動,感到了她在冰涼的風(fēng)中的無奈,悄悄的移到她身邊,攬住她的肩頭,擋住一些風(fēng)的狂虐。她深深的感激他,一股暖流穿過心頭,這就是她魂牽夢繞了38年的黃河嗎?這就是她想念了38年的豬哥哥?
女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冷氣流吸進肺部,有點點的痛,她倍感思念的深切,纏繞著心的思念隨著淚水流趟,一切如在夢中,又與夢那樣的不同。黃河不似她夢中的黃河,夢中的黃河應(yīng)該是千萬丈白雪堆砌起來的冰凌,千萬朵浪花在雪原上穿梭飛濺,冰如鐵馬浩浩蕩蕩,從遠處沖來,浪花如馬蹄飛濺起來的黃沙,壯麗的冰河帶著悲鳴駛來,這堅冰匯流的河,帶著粉碎一切,破壞一切的洶涌氣勢。
隨著陣陣馬達轟鳴,天上銀鷹掠過,一些小黑點被投入冰河,巨大的爆炸聲震動原野,徹底摧毀冰流鐵馬的沖擊,頓時間河面激起萬丈浪花,冰凌四處飛落,冰稍玉屑硝煙彌漫,塵埃落定后的黃河又從容地流向她向往了千年的天邊。這就是她夢中見過千百回的黃河凌汛。
一次閑聊中她和他談起了童年與黃河——
那是一個暴雪肆虐的寒冬,蒙古族小姑娘被坐騎摔下來,造成右臂三處骨折。牧區(qū)缺醫(yī)少藥,當(dāng)女孩被人們沖破風(fēng)雪的重重阻礙,送到這個黃河邊上的城市。已經(jīng)是5天以后,人已經(jīng)處于半昏迷狀態(tài),斷臂腫的連阿爸的大棉襖都穿不上了。在人們的熱心幫助,經(jīng)多方打聽下,找到一位神奇的接骨老人為她治療。在她清醒后的第五天,阿爸就把她托付給一個漢族老媽媽養(yǎng)病,獨自回草原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養(yǎng)病初期,因為語言不通,飲食習(xí)慣不同,生活環(huán)境陌生,她整天哭鬧著要回草原。為了使她安心留下來,留她養(yǎng)病的人家及他的鄰居們想了很多辦法,用心照顧她,她吃過眾鄰家的飯菜,得到叔叔阿姨,大爺大娘們的細(xì)心呵護。那是城市生活最為艱難的歲月,小朋友們也把自己舍不得吃的零食,給她分出一口。
兩個多月的城市生活,在她幼小的心里,留下很多美好的回憶,她甚至感謝她的斷臂,使她有機會認(rèn)識這樣多的好心人,知道那樣多的事,也學(xué)會了用漢語與人溝通。
最為難忘的是一位大哥哥,當(dāng)年大哥哥許諾要帶她去看黃河排冰。這成了她埋在心底的一個愿望,帶著愿望的想念伴隨著她,走過人生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想念更加刻骨,愿望也更加強烈。
看著黃河貌似平靜的河面,分辨著掠過河面上的風(fēng)聲,冰層下的流水聲,胸腔里澎湃的心聲?!安豢蓿s明哥哥帶你去看黃河排冰!”水流破冰的聲音傳來,心也在融化。她假意撥開亂發(fā),悄悄地擦干眼淚。彭湃的回憶使她,難以平
靜,那些逝去的歲月,那些幫助過她的親人們,難道就似這黃河的水,一去不再回來——不再相見——!
忽然,她抬頭看身邊的這個人,發(fā)現(xiàn)他也在巡視她的眼睛。
他的臉是經(jīng)歷了多年風(fēng)雨的男人的臉,消瘦粗糙黝黑,歲月的刀斧刻下的痕跡,彰顯著他不平常的人生經(jīng)歷,眼睛不大,眼簾略顯松弛,眼光很有神,閃著久經(jīng)職場人的堅毅、智慧、狡黠具有侵略性的緊閉的雙唇,讓她有少許的不安全感??粗@張臉,她有輕微的心悸。她很快的從沉浸的回憶中醒來,馬上對這個環(huán)境產(chǎn)生懷疑和猜測,猶如長夢剛醒,卻又不愿醒來。同時她也懷疑自己是否真有從容的情態(tài),健康的心智。雖然她知道自己這樣的愛是出于赤子之心。
他也不聲不響的看著她,眼里流露著一些憐愛和崇敬,她與照片判若兩人,她不是那個孩子氣的小女人,她已是個成熟的夫人,嫻靜、老成而世故,卻又帶著一種足以銷魂的風(fēng)姿。臉上常呈現(xiàn)著微笑,卻隱隱襯著一派寂寞與失落。因為他知道她的這種神情由何而來,他知道她心里并不快樂。
“走吧!”她聽到他好聽的男中音,腔調(diào)中稍微的帶著一種輕藐,這種輕藐帶著一種成熟的態(tài)度,這種態(tài)度使得他對任何事都保持著冷靜和自我約束。
她被他擁著走在河岸上,逆著水流的方向慢慢的走去,走去——-她似乎想用腳步丈量那無限的懷念與長長的憂愁。他似乎想用陪伴抹去她無限的思念與淡淡的哀傷。春風(fēng)又一次潮濕了她的雙眼,她卻硬是不肯讓那淚灑落,好像只有這樣才可以不負(fù)身邊這個陌生人的一片好意。
他想那回流到心里的淚,一定使本來潮濕的心地更加的潮濕了吧。他知道,一些回憶是永遠不會消失的,也沒有力量能夠磨滅,更沒有誰能夠代替他。他也知道她很感激他,這種感情如夜空中的月牙,靜謐而朦朧————
秀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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