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花開

文：呂奎（漂泊）

滕南中學(xué)校園東南角有一處半圓形的小廣場，沿著小廣場的邊沿是半圈高高的木架，古銅色的木架上覆滿藤條枝蔓。午后返校，忽見藤條枝蔓上開滿了喇叭狀鮮紅的花朵。忙下車去看。條條藤蔓低垂，一簇數(shù)朵，花色艷麗。九月的秋陽不驕不躁，那半圈鮮紅的花朵在陽光下愈發(fā)奪目。來這所城區(qū)學(xué)校一年有余，卻沒留意到這片美麗的花，更詫異于藤條枝蔓上竟能開出如此艷麗的花朵。也曾驚嘆過薔薇的花海，那是嬌嫩的粉色；也曾流連于紫藤蘿的壯觀，那是輝煌的淡紫色。這鮮紅的凌霄花在安靜的校園一角，在一大片蔥郁的樹木旁，熱烈的盛開著，格外富有生氣，格外柔美，遠看如一幅寫意畫。

拍下來后，上網(wǎng)去查，當看到凌霄花的名字，既熟悉親切，又陌生遙遠。忽然想起，熟悉與親切源于舒婷的詩歌《致橡樹》：我如果愛你/絕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當時教我們這首朦朧詩的是一位中年男老師，他用那沙啞的男中音努力地蓄滿感情朗讀給我們聽，可聽起來依然夾雜著澀澀的味道。后來想，朗讀這首詩的若是一位撐著油紙傘的丁香一樣的姑娘，一定美妙動聽吧！那時，我沒見過橡樹，木棉和凌霄花，總以為，凌霄花距離我居住的北方小城是那么遙遠。詩中的凌霄花雖是攀附者的形象，留在我想象中的卻是美麗而高貴的氣質(zhì)，便心存仰慕之情。

而今邂逅凌霄花，已是距離書聲瑯瑯的高中課堂二十多年后了。還好，凌霄花的形象正如想象中的那般美好，只不過，再次輕聲的朗讀這首熟記于心的詩時，那只叫青春的鳥兒早已撲棱著翅膀飛的杳無蹤跡了。

翻開古詩文，凌霄花不僅隨處可見，也是志存高遠的象征，頗有氣節(jié)。宋代賈昌期賦詩贊曰：“披云似有凌云志，向日寧無捧日心。珍重青松好依托，直從平地起千尋。”柔軟的藤條，卻并不柔弱，既有凌云之志，又有向陽捧日之心，一旦有所依托，便拔地而起，凌空盛放。這種積極向上的精神讓人欽佩。宋人楊繪亦有贊詩：“直繞枝干凌霄去，猶有根源與地平。不道花依他樹發(fā)，強攀紅日斗修明?！备遗c太陽比鮮妍，寧愿停止生長，也不愿匍匐在地，這便是凌霄花的執(zhí)拗與血性。想那諸多藤木，紫藤也好，薔薇也罷，都無凌霄這般凌云之志，這般筋骨。而“凌霄”二字，語白言直，凌云而上，直沖云霄，實乃真性情也。(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清初文人李漁對凌霄花亦有贊賞有加，他在《閑情偶寄》中說:“藤花之可敬者，莫若凌霄。然望之如天際真人，卒急不能招致。是可敬亦可恨也。欲得此花，必先蓄奇石古木以待。”李漁敬重凌霄花，是因凌霄花開在高處，花開成簇，燦如云霞，望上去有如“天際真人”。他認為種植凌霄花，一定要有奇石古木作依托，才有凌霄開花的奇觀，才有“凌霄”的境界。李漁寫《閑情偶寄》時，家富足，彼時“家素饒，其園亭羅綺甲邑內(nèi)”，可仍以為憾事，可見依奇石古木而達“凌霄”境界的畫面實不多見。

現(xiàn)代著名寫意花鳥畫家王雪濤在1934年6月同友人游吉祥寺，見參天古柏上凌霄盛開，萬花怒放，大為驚嘆。歸后畫《古柏凌霄》。畫面古柏虬枝高伸，與艷花嫩葉相稱，其畫頗有梅堯臣“仰見蒼虬枝，上發(fā)彤霞蕊?！敝耥?，又有宋人文同“古柏蒼蒼高入云，凌霄萬朵擁其身。有如巨君染須發(fā)，新娶杜陵佳麗人?！敝嬕狻Ｍ跹鴰煆凝R白石，畫風(fēng)清新靈妙。而此畫題識最為貼切：滿樹微風(fēng)吹細葉，一條龍甲飐清虛。

自識得凌霄花，那日又忽見滕州交通局不太高的鐵柵欄上掛滿了凌霄花，于車水馬龍的街道旁安靜的開著，喧囂著別人的喧囂，美麗著自己的美麗，秋日從容，花亦恬淡，如隱士，大隱隱于市。我每天上班都要騎車路過交通局，卻也如校園的凌霄花一樣視而不見，有些美麗，總感覺很是遙遠，稍一留心，卻發(fā)現(xiàn)就在身邊。

有如此美麗，如此精神，如此氣節(jié)，又如此淡然，莫若凌霄。想那校園的學(xué)子，那路過的行人望凌霄而贊嘆之余，又會生發(fā)出幾多感悟呢？“寒竹秋雨重，凌霄晚花落?！贝粓銮镉曛螅柘龌?，殘花鋪地，滿目洇紅。這又是另一番別致的景色了。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anwen/vvukmkqf.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