株山深處有人家

時值仲春,車道旁的紫紅李,平頭如蓋,著一件玄色紫紅花衣。綠化帶的青草,嫩綠,吐著春的氣息。我聞到了春姑的香水味,欲趁周末踏青,在微信群里吆喝。壯溪附和,帶上行裝,于家屬區(qū)相會。
踏青,我倆沒目標(biāo),很隨意。從汽車站對面巷子里,向株山深處進發(fā)。株山,黔城人,誰個不熟?汽車站那塊兒,就叫株山。聽朋友小明說,這還可去土溪(鄉(xiāng)名),一路風(fēng)景迷人。
起初,車道沿山邊,上一小坡,株山那高樓,鐵道盡收眼底。山灣冬水田的老鴨,弄出了泥花。其兩只,立田塍,高興起來,高頻率甩尾,擺酷,眼在瞟我倆?!按航喯戎?,此情此景,再恰當(dāng)不過了。那好客的大黃狗,瞅著咱倆,旺旺旺地祝福,一直送我倆進了“山縫”。
縫隙,狹長,高深莫測,山遮住了視線。株山車站,那樓,那鐵道,戛然而逝,眼前凸顯一汪水庫。庫腳,房舍旁,一股清泉嚯嚯嚯聲響。一方不規(guī)則的清水塘,上百只鴨,在碧波里蕩漾。庫水,像塊藍(lán)色的翡翠,朝山灣延伸。
車道旁的青苔,綠油油的,老氣橫秋。我倆一路聊,一路觀景??諝庵?,濕氣重,富含氧離子,沁人心脾。那“三月泡”(植物),著身白,花骨朵,如梨花帶淚,開口幾乎一律朝下,東一株,西一株,艷艷的,挺招人喜歡。一樹裸如黑美人,綴滿金色黃花,引得壯溪奔去,細(xì)瞅,乃梓木。其花先芳,后吐葉,棕紅帶綠。刺蓬,干木青藤,黛綠嫩黃,或帶狀,或塊狀。蘆葦,濕噠噠的,葉黃露著些許青色。
走出庫處,便得一溪。溪,朝高山深處鉆。車道,傍溪蛇行。沿途,溪水一路歡歌,泛著白沫,唱著“流水叮當(dāng)響”。溪岸,草莽叢生,間或雜木。木姜子,那一身米黃,在眾木睽睽之中,顯得格外妖媚。溪聲,漸伸漸長,嘹亮高亢。小灘小潭,在草木遮掩下,時露時隱。壯溪,似乎對它情有獨鐘,說這就是大自然的天籟之音???,再仔細(xì)點,溪之潺湲,山雀亂鳴,奮翅搖枝,清晰悅目。(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越往縫里走,車道漸漸成斜坡,山越來越高,樹也越來越粗,潭水也越來越大。那溪水,也越涌越歡,由低音漸之高音。路的對面,山林也不盡是春,千姿百態(tài)。一塊秋黃,一縷冬蕭,一片青綠幽暗。溪,時急時緩,潭如藍(lán)寶石。我倆幾次欲下,拾寶石把玩。無奈,濕滑,又為刺蓬所阻,無路可下。
不多時,一石拱橋,立潭上。橋,與溪相吻,灘頭嘩嘩水響,泛著白沫。我倆循跡而下,潭清而無魚。我捧起就喝,還真甜,有點溫。洗洗手,也不砭骨。我確信,春天確實來了。不信,你瞧瞧,路邊荒涼的田塍旁,山花鬧得歡,碎碎花開滿枝頭,小潭瀑布似的。然而壯溪觀察,一種樹,相距不過幾米,花有色差:白的鮮,水紅艷,淡紅猥瑣。壯溪得出結(jié)論:開花時間差所致。壯溪愈觀,愈喜,欲挖一蔸盆栽。
這里太靜了,整個山灣,除了我倆,就屬山雀叫得歡。這一片天地,此時就是我倆的,這是大自然的恩賜。
山道彎彎,柳暗花明。一老農(nóng),穿著深筒鞋,腰背柴刀,扛著鋤頭,慢悠悠在我們前面走。壯溪主動與之攀談,方知,這不是土溪,還是株山。三只小狗,無聲,喜盈盈,歡快的朝我們跑來。老農(nóng)說,這是他家的,不咬人,圍著我們嗅了一通。
離開老農(nóng),左手邊,半山竹林下,有一農(nóng)家老屋,映著青色,美翻了。我倆,通過手機照片觀察,感慨“竹林深處有人家”?;厥讉?cè)目,田塍圳右邊,之前碎碎花小潭瀑布,開的很繁華。這次我倆可以零距離接觸?;洌覀兲煜ち?,曾經(jīng)的老朋友,就是叫不上名了。此時,摩托車聲戛然而止,壯溪回眸,是熟人謝某,方知山林深處的人家,是其岳母家。
謝某相邀山灣一敘,我倆婉言謝絕了。他自是朝竹林深處爬,我倆依舊沿溪而上。驀然間,右手邊,山林深處,狗吠聲起,咱倆抬頭仰視,林蔭處,屋舍幢幢,皆木屋。左右兩邊,馬路分道,溪水也分岔了。
岔道口,立一高桿太陽能照明燈。我正思忖,朝哪條路走呢?壯溪說,哪條溪大,或哪條路大,咱們就走哪。最后,我們還是選擇了左邊走。路特別陡峭,拐過一彎,高山下,梯田層層,屋舎參差。犬吠聲,咩咩聲,給山林增添了活力。
仰望峰頂,白霧纏綿。云霧深處,一木屋,側(cè)壁豎許多舊長板,似參差不齊的鉛筆,如兒童畫中那涂鴉的小屋,呈灰色,估計家境貧窮。從手機鏡頭里瞧,很有特色,特打眼,配上周遭青黛,活現(xiàn)了兒童畫中“白云深處有人家”。我倆欲一觀之。車道似乎有些陡,兩旁青苔也格外多,靠山體側(cè),苔如霜狀。我倆俯下身,仔細(xì)瞅,原來這高山上,雨霧天,小小的露珠,比針眼還小。里側(cè)靠山,苔青黛綿綿。路也不是直上,呈“之”字形,平坦處,路下松,松香陣陣,讓我突然想起,我家修房子的事。
人民公社時期,要想得到木頭,須得有指標(biāo)。有了指標(biāo),就得選一顆能蓋很多板壁的樹。不過那時,古木森森,大樹哪山?jīng)]有?一年,我家也分到一方(度量單位),選了顆大樹。父親邀上我,背著柴刀,提著斧頭,扛著鋸,就去砍。當(dāng)時,父親年輕,我感覺他勇武有力,很快就把樹周圍的草木除去,然后用斧子在上首砍個線槽,以免倒伏時撕裂。之后,才是我倆鋸。父親早就有交代,一旦樹要倒,看其倒伏方向,迅速朝它反方向撤。說實在的,那時我還小,身體瘦小,猴似的,麻利著呢。拉鋸就是個苦力活,手很酸的,而父親送的輕,拉的有力,感覺他就像大力神。見樹顫了幾顫,父親說,把鋸取出,還真有些難。取出鋸,父親叫我站上首,機靈些。父親也站樹之上首,與樹并立著。高大的父親,與大樹相比,此時顯得很渺小,又極像大力士,把樹朝山下推。第一把,抖了一下。我望著父親,極像壁虎撼大樹。父親又是一番交代,看好啊,機靈點。突然見父親發(fā)力,我頓感,他像極了神話故事里的巨靈神。幾次猛推,樹顫顫微微,朝下,呼啦啦轟然倒下。樹兜新鮮桔紅的鋸面,迅速裂斷,速度之快,就在眨眼間。那松樹味,就像今日叢林里聞到的一樣。我倆尋味,果不其然,林中看到了兩顆,棕紅的松樹蔸,怪不得,有如此濃郁的松香。
路在林間,又“之”字朝上,這“之”字斜橫,如字一樣,很陡。那兒童畫屋,近在咫尺,靠外側(cè),板壁清晰可數(shù)。到家了,還得轉(zhuǎn)個陡峭的急彎。站在這戶人家,房子不是原來想的那么破爛,成曲尺狀,比一般農(nóng)舎大,可見還是個富裕戶。屋前,春節(jié),還掛了四個紅燈籠。院子很空曠,幾乎有兩個籃球場大。庭院,還用竹籬,圍了個大菜園,菜蔬,郁郁青青。自來水,在庭院,嘗嘗,咂咂舌,壯溪感慨“高山有好水”。立庭院中,仰視屋后峰頂,直線距離,大約還有千米,杉木森森。俯視來之山灣,像一條巨大的裂谷。靜臥山腰之木屋,一家犬吠,幾家附和,給這料峭了一月的春,增添了些生氣。
屋主人沒在家,我們也就待了片刻,匆匆下山。一路上,我倆聊實事,聊剛剛閉幕的“兩會”。說句心里話:我們要感謝黨和政府,給這株山,留有如此美麗的“金山銀山”。
下山似乎很快,下午三點,我們就到了黔城汽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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