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jié)期間，我到鄉(xiāng)下探親訪友。汽車在公路上行駛，我看到公路兩側(cè)的地里到處都是玉米秸桿兒，有站立的，有散落的。開春了，農(nóng)民要種地了，也要把地里的秸稈清理一下?，F(xiàn)在的玉米都是密植高產(chǎn)的品種，又用化肥，株高桿壯，一坰地的秸稈農(nóng)戶燒不了用不盡，地里的玉米秸稈拉回去一部分就夠燒的，剩下的都就地消化，燃燒或粉碎，變成肥料。茬子也不用刨，有滅茬機，直接就地粉碎了?？吹竭@，不由地讓我回憶起四十年前撈大耙的日子，心潮難平，浮想聯(lián)翩。

在我知青下鄉(xiāng)的那個七十年代，生產(chǎn)隊沒有良種和化肥，種玉米，株距一米遠一棵。我所在的生產(chǎn)隊一百三十坰地，打了四十五萬斤糧食，還算是豐收高產(chǎn)的隊。那時，產(chǎn)糧奮斗目標(biāo)是：上綱要﹙畝產(chǎn)四百斤﹚，跨黃河﹙畝產(chǎn)五百斤﹚，過長江﹙畝產(chǎn)八百斤﹚。我們生產(chǎn)隊雖然是個產(chǎn)糧的大戶，但也沒有上綱要。農(nóng)民僅有的口糧線，帶皮的毛糧，夠不夠三百六，知青有政策照顧四百五十斤。不但糧食不夠吃，連燒柴也短缺。秋收時節(jié)，不但玉米桿割掉打捆拉回家，就連玉米茬子也要刨出來拉回家。冬季打完場，也要把打場剩下的谷物咯撓，用大筐按戶人口分回去。即使這樣，家家燒柴也不夠，每家農(nóng)戶都有一個摟柴禾的大耙，額外上山摟柴禾。

那時候農(nóng)戶的燒柴不夠燒，集體戶的燒柴更不夠。每年都要用大耙樓柴草，附近的荒草地讓人摟的都露地皮，沒辦法，就得跑三四十里地以外的江邊大草甸子去摟柴草。記得是七一年冬天，生產(chǎn)隊打完場后，為了在春節(jié)前把一年的燒柴準(zhǔn)備好，我們戶出四個同學(xué)，隊里分給我們一輛馬車，去三十多里地以外江邊的大荒甸子“撈大耙”。撈大耙，顧名思義就是一個一米五寬，十八條鋼絲齒樓柴草的大耙子，安上兩米長的桿，在桿的另一頭固定個擋板，扛在肩上在草甸子上拽。耙下面帶著一個秸稈簾子，耙齒子撓地，拽著很重，每拽走一步也很艱難。耙子上每摟滿了柴草就抖放在簾子里，簾子裝滿了就倒扣在草地上，行話叫一鋪子。一馬車裝四十鋪子。冬天天短，我們四個人，每人每天摟上十鋪子，裝滿滿的一大車。每天我們早起晚歸，每天早晨要坐三十多里地的大車，凍得腳像貓咬似的，到了甸子，迫不及待地拽著大耙干活暖和暖和。拽起大耙，把地撓的很深，耙子后直冒塵土，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耙子印跡。

我們連續(xù)摟了三天，拉回三車。我們的鞋也被草茬子扎破了，褲子角也刮飛了。每天中午休息的時候，棉衣濕透了就攏著茅草烤烤火，暖暖身子。人都說：“火烤胸前暖，風(fēng)吹背后寒”嗎。累了，躺在柴堆上休息休息。餓了，把帶來的凍玉米面大餅子放在火里烤烤吃。我們肩勒腫了，腳走腫了，活有點干佯了，累得不行了。那時仗著年輕，返過乏來，還是有精神能干活。臘月初五是最后的一天，小北風(fēng)呼呼地吹著，天嘎巴嘎巴冷，不時地揚起幾個雪花，我們四人都抖起精神來，摟夠車好早點回家。在我們正摟的起勁的時候，一只黃鼠狼在我們眼前跑過，我們都撂下工具追趕著打黃鼠狼，攆的它無法逃竄鉆進洞里，我們抱來柴草在洞的旁邊點著火，一個人脫下衣服順著火勢扇風(fēng)，用煙往洞里嗆黃鼠狼，不一會黃鼠狼踉踉蹌蹌從洞里爬出來，我趕緊用棍子打，終于把它逮住了。我們用鞋帶把它栓吊在馬車的挎杠上，給它用上了火燎的刑法，烤的它吱吱亂叫，直蹬腿。這時，它放出難聞的臊味，也就是催眠術(shù)。當(dāng)我們聞到后，都感覺到頭昏眼花，再加上都跑困累乏了，我們四個人都躺在草堆上一動不動地睡著了。當(dāng)我們醒來已是下午了，坐在地上，兩眼直勾勾望著車大橙子，黃鼠狼早已無影無蹤了。這次我們才領(lǐng)教黃鼠狼用吹眠術(shù)醚人的厲害。我們四人你望著我，我望著你，黃鼠狼也跑了，也休息好了，再不愿意動彈，也得下決心完成任務(wù)，把耽誤的時間補回來。大家開始地拽大耙 ，一鋪子，兩鋪子，三鋪子，恨不得把地上的草，一根一根拾起裝進簾子。當(dāng)太陽卡山了，我們總算裝車了。雖然貪點黑，但是馬也顧家，往回跑得快，不用吆喝。我們四人在車上有說有笑，忘了苦楚，忘了時間，忘了勞累。撈大耙的四天勞累活，終于結(jié)束了。

當(dāng)我望著車窗外，一排排整齊的紅磚房，把我的思緒拉回了現(xiàn)實。 現(xiàn)在好了，“撈大耙”成為了農(nóng)村一段心酸的歷史，“大耙”也滅跡了，成了文物?，F(xiàn)在的玉米制種、合理密植，科學(xué)用肥、糧食產(chǎn)量成倍的提高。秸稈也多了，柴火燒不完用不盡，有的農(nóng)村還燒上用上了沼氣，四十年翻天覆地的變化，想都不敢想?，F(xiàn)在想起“撈大耙”的活，既熟悉又親切，也勾起了我對同伴的想念和回憶，那段辛酸的歷史，鍛造了我們那個時代的人，堅強、堅韌、堅毅的品質(zhì)和性格。同時，也時時提醒我，不能忘過去的歷史。當(dāng)我講給孩子們聽的時候，他們簡直都不敢相信，這就更讓我倍加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永遠忘不了撈大耙的日子。

1(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anwen/vtlmskqf.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