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宅

山東孟召功

老宅要動工啦，我悄悄回了趟老家。在沉寂的院落中駐足凝視，再也抑制不住情緒，淚灑故土，并深深地叩拜老宅。理不清是懷舊、留戀、誓去、新生的感覺，五味雜陳，更理不清想向先輩訴說什么！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唐朝劉禹錫《陋室銘》是對老宅最好的詮釋。

這段時間，戀舊情節(jié)催促我以文字的形式將老宅留住，讓老宅留在記憶中，我幡然醒悟，這是一種不錯的選擇，事不宜遲，隨即鋪紙?zhí)峁P，晝夜疾書成下文。

朦朧記事時，我家兩進院，東院三間正房，最早西院內(nèi)一片菜園，并配有一口水井對菜園進行著人工提水澆灌。辣椒、蘿卜、蔥、豆角、韭菜、梅豆之類，在餐桌上交替出現(xiàn)。西院的西北角有一座炮樓，呈方形。炮樓高度在十四、五米左右，二層是木質(zhì)地面，樓二層四周有窗口，它既能瞭望，又有著炮臺之作用。據(jù)父母親講，民國時期，社會動蕩不安，兵荒馬亂，常有還鄉(xiāng)團、二鬼子進村騷擾百姓，燒殺擄掠，炮樓就是為抵御外來侵略而建。村中這樣的炮樓有三座，西街中間孟召珍家及東西街北邊張學啟家各一座，三座炮樓構(gòu)成了村的防御工事，所以，小股匪幫不敢進村，彰顯著炮樓之防御功能。(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幾句好似題外話，村北邊二、三里地有個山前村，山前村依山而建。山前后面小山子后取名桃花山，桃花山上有座佛廟，我家炮樓北窗口與桃花山上的廟門在一條線上，所以佛光正能照射到我家。三十年前的開山打石，桃花山掘平了，桃花山?jīng)]有了往日的風采。

解放后，社會秩序轉(zhuǎn)好，我家拆除了炮樓，在西院建起了三間正房，大哥結(jié)婚就在西院三間正房里。東院中間有一顆家槐樹，樹不很粗，枝稠葉茂，樹冠不亂而有序，遠遠望去似一把雨傘，整個院落映遮在樹蔭下。每到四五月間，槐樹便開滿白色的花。童年時，食不果腹是常事，二哥有時爬到樹上采摘槐花用來充饑。聽說槐花可以煮染衣服，二哥便爬上了樹梢取下了一籃子槐花，把母親剛給我倆縫制的粗布小褂染成了淡黃色。這褂子我們一直穿了三、四年。褂子一年年的變小，還不舍得拋棄。因那時顏色單調(diào)，穿這褂子出去耀眼醒目。

稍大一點后，我也學著爬上了槐樹。當我穩(wěn)穩(wěn)地坐在樹杈上的時候，放眼眺望，整個村莊盡收眼底。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和上山一樣，上樹的時候只要用力攀爬即可，下樹時可不那么簡單，第一次下樹時，我只感到兩腿發(fā)酸打顫，似乎要掉落下來。大哥站到樹下的石臺上托住我，才慢慢的回到地面。

正是：四月槐花馥郁香，

玉姿雪態(tài)倍芬芳。

淡如梨蕊三分雅，

味比紅梅一縷長。

每憶饑腸苦荒歲，

猶思果腹作珍糧。

而今誰解槐魂賦，

老樹深恩怎報償？

西正房后面就是一條河，河水四季長流，河水清清，河里魚躍蝦嬉，桃紅柳綠，百鳥歡歌......。我常和一群小伙伴在河里戲水打鬧，河西岸的山楂樹、柿子樹，每到春季結(jié)出雪白的山楂花，幾十畝一片，酷似一張美妙的國畫，讓人耳目一新。

有幾年東正房屋檐下，燕子壘起了巢穴，每天早上燕聲不斷，每年春天，燕子都會如期從南方歸來。天天飛進飛去，母親常交待我們要善待燕子，燕子在家壘巢是吉祥之兆，回憶這些都給我的 童年時光增添了靈動的生機與遐想。

幾十年前，我們兄弟三人先后離開了老宅，但我們始終放不下對老宅的思念，老宅的每個角落都有著我們幾代人的影子。老宅見證者我們的成長，是童年、青春中最青澀的一部分。這里是情、是根、是一種文化、是心靈的歸宿，有著歷經(jīng)歲月沉淀的深情。盡管我已搬去城區(qū)的新家數(shù)載，雖有著單元式樓房的敞亮整潔，但僅僅是一住所而已，更永遠替代不了對老家的牽腸掛肚和思鄉(xiāng)哀愁。

二十多年前，由于對老宅的眷戀不舍，我家西院三間主房還矗立時，一鄰居想拿出五百元錢買走，我堅決不允，既有困難，也不能舍棄祖?zhèn)鞯幕鶚I(yè)，它在我心中永遠是唯一的歸宿。

這樣，我終于明白了自己的這份感情，最初總認為自己僅僅欣賞老宅的樸實和自然，但是那種微妙的感覺，一點一點浸入我的心，不知不覺中，早已凝成了淡不去、抹不掉的深深眷戀。

在社會主義新農(nóng)村建設的今天，鎮(zhèn)黨委政府給予我村一指標，在村支部、村委會積極尋求地基建設文化廣場的時刻，思前想后，主動奉獻地基，貢獻出自己的綿薄之力和家國情懷。文化廣場的建設既提高村的文化檔次和群眾生活品味，方便兄弟爺們鍛煉身體，舒展情操。又讓沉寂多年的老宅與時俱進，重展歡聲笑語，我堅信依照父親樂善好施的性格會理解并含笑九泉之下。

老宅是一座豐碑，永遠在我心頭矗立！老宅我難舍的情懷！縱使在以后的日子里，距千里之遙，我也會時常寄出一份默默的牽掛和思戀。

收筆時，開窗透風，遙望遠處，山峰隱約，蟋蟀吟唱，偶爾數(shù)聲犬吠，雞鳴在深巷，悠揚回蕩。東方展露出魚肚白，映出道道霞光。故園東望路漫漫，雙袖龍鐘淚不干；

馬上相逢無紙筆，憑君傳語報平安。

用岑參的唐詩作為收筆，以此匯報我逝去的父母，匯報父老鄉(xiāng)親！

2020年5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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