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是地獄，一念是天堂

在小城，提起“脫姐”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她因沿街行乞另類，愛脫衣服而得名。

其實，脫姐年輕時也頗有些姿色，就是有點(diǎn)精神不正常。那時，農(nóng)村家家戶戶燒柴做飯，脫姐便?著個糞箕子整日四處溜達(dá)到處撿拾柴木，幫家里解決生活中的燒飯問題。 一天，脫姐在集市旁的垃圾堆上撿些柴木枝條準(zhǔn)備拿走時，被一個四十多歲的地痞給攔住了，那地痞雙眼色瞇瞇，半開玩笑說：這是俺村的樹枝，你不能白白拿走，得有個條件，就是得掀開懷讓俺看看。 懵懵懂懂的脫姐怯怯的看著他，沒把這話當(dāng)回事，想趕快繞過他走開，結(jié)果試了幾次都被老流氓伸出雙臂強(qiáng)行堵截，脫姐頓時心下焦躁，于是索性就真的掀開了自己的花格格棉襖，笑嘻嘻說道：來，你個老龜孫，別說看，就是吃一口也行。 那地痞眼光拉直了，諂著臉，真的就想靠近脫姐白皙裸露的肚皮，這時，只見脫姐突然彎下腰，兩手從垃圾堆上拾起一把衛(wèi)生紙，一把糊在老流氓的臉上，老流氓急忙用袖口去擦試沾在臉上的污物，脫姐嘿嘿地得意笑著，乘機(jī)輕盈地逃脫了。

脫姐后來嫁到鄉(xiāng)下一戶農(nóng)家，因為同齡人都嫌她辦事、說話瘋瘋癲癲不著調(diào)，不和她嬲，她只好常去鄰居一老太太家串門，經(jīng)常和寂寞無趣的老太太聊天，無遮無攔的荒唐話逗得老太太每天樂得合不攏嘴。但后來老太太發(fā)現(xiàn)家里不時丟些小東西，比如剪刀，做鞋的線卷，納好的鞋底等。于是老太太多了個心眼，也去脫姐家里串門，結(jié)果就發(fā)現(xiàn)了那些丟失的東西原來被脫姐悄悄拿家去了。 老太太私下就把這事告到脫姐的丈夫那兒，男人都很愛面子，感覺這很丟人，就把脫姐大罵了一頓。但脫姐心里不服，分辨說陪一個老太太聊天聊得那么高興，就不應(yīng)該得到一些報酬嗎？ 在她的精神世界里這不是小偷小摸，而是應(yīng)得的報酬。脫姐據(jù)理力爭，口口聲聲表示自己做得正大光明。

丈夫見脫姐不可理喻，氣惱之下，拳腳相加，把脫姐一頓胖揍。可憐脫姐悲情滿腹、衷腸難訴，憤憤然逃離家庭，在外四處流浪時被小城附近村莊上的一個光棍漢哄走，從此，和這個家徒四壁的窮光棍過起了家家。(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如同天上掉下個林妹妹，窮光棍不花一分錢，白拾個長相不錯的老婆，覺得自己是前世修來的造化，對脫姐百依百順，維令是聽，不久，幸福再次降臨，他們的兒子誕生了。

可是，脫姐產(chǎn)后不下奶，兒子沒奶吃，養(yǎng)活孩子無疑是個沉重的經(jīng)濟(jì)負(fù)擔(dān)。

兩口子又沒有經(jīng)濟(jì)收入，于是，每天窮光棍就騎著個破三輪拉著他們娘倆一邊拾荒一邊向沿街的店鋪、商鋪乞討。

乞討時，脫姐總是手打竹板低聲唱著蓮花落，看到他們一家三口人一個個穿得破破爛爛，衣不遮體，很多人同情他們，她一到店門前，商家就立馬給她一些紙箱子或啤酒瓶什么的，這一切仿佛讓脫姐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她的嗷嗷待哺的乖兒子終于能喝上奶粉了。

她乞討時不貪錢財，東西從不要多，只要給就可以，一個飲料瓶子、一角錢都是她的固定收入……

但是，遇見哪家不識相，一毛不拔，脫姐就把竹板打的噼啪亂響，聽她大聲唱道“人家都給你不給，你比人家長得美，人家都掏你不掏，你比人家尿的高。老板老板求求你，多少給點(diǎn)人民幣，給片紙，俺不煩，紙給多了也賣錢。”再不給，她甚至脫光屁股在商鋪門前撒尿耍賴，往往引發(fā)人群哄笑著圍觀西洋鏡。弄得商家哭笑不得，只好拿出一些零錢趕快打發(fā)走她了事。

畢竟人心參差，她的這種的齷齪行為碰到較真的刺頭兒，也沒少挨揍。早些年，她臉上、身上常見淤青斑斑，可是她像一粒蒸不爛、煮不熟、捶不匾、響珰珰的銅豌豆，好像永遠(yuǎn)是任人捶打，打不還手，可也永遠(yuǎn)是打不改，依然是不屈不撓一家家挨著商鋪討錢，因此“脫姐”這個名字才聲震小城，她討錢的方式，無疑成了小城一道獨(dú)特的風(fēng)景線，天長日久，大家也就見怪不怪，商家講究和氣生財，只要她大駕光臨，一般都會施舍給她一些財物。

下午三點(diǎn)多，脫姐拾荒、乞討了一天后，準(zhǔn)時去銀行辦理存款業(yè)務(wù)，她熟練的叫號、排隊、存錢、查看存單，一切是那么的有條不紊。每次基本都是存100元錢。有次，銀行出納忍不住打趣問：“你不舍得吃，不舍得穿，存這么多錢干啥？”

脫姐嫣然一笑說：“留著給俺兒子娶媳婦呀?！?/p>

想到兒子，那一刻，脫姐心中充滿了柔柔的母愛，她覺得自己平時受盡人間凌辱，任人打罵，有時好像生活在地獄，但每天有活潑可愛的小兒子環(huán)繞在身邊，跟著她牙牙學(xué)語，稚聲喊娘，有時又好像幸福地生活在天堂。

直到有一天早上，脫姐那3歲的小兒子跌跌秩秩跑出來買早點(diǎn)，攤主發(fā)現(xiàn)這次只有孩子一人，竟然望不見脫姐乞食的影蹤，于是好奇問道：“你媽呢？”稚氣滿面的孩子見人突然問話，一臉驚恐回答道:“我媽夜里和爸爸打架，把爸爸打死了，她被爸爸打得不能動了?！?/p>

攤主大駭，連忙電話報警。

人命關(guān)天，縣公安局重案組接警后迅速行動，傾巢而出，把在家負(fù)傷臥床的脫姐逮個正著，脫姐在村人的搖頭嘆息聲中，蓬頭垢面，鋃鐺走上警笛大作的警車。

經(jīng)審訊得知，脫姐丈夫嗜賭如命，一擲千金，曾因賭敗家，窮的一日三餐揭不開鍋，娶不上媳婦。脫姐進(jìn)門后，多虧她精打細(xì)算、持家有方，家景才漸有起色，不愁吃用，并小有積蓄，但脫姐藏匿的十多萬巨款一日被丈夫發(fā)現(xiàn)，丈夫故態(tài)復(fù)萌，悄悄偷去，一夜輸個精光，凌晨丈夫回家，被脫姐詰問，輸紅眼的丈夫情知躲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反正死豬不怕開水燙，索性如實坦白。

脫姐聽后，一向忍辱負(fù)重的她終于像一枚燃燒彈轟然劇烈爆發(fā)了，那可是她為了給寶貝兒子娶媳婦，不管刮風(fēng)下雨、不論嚴(yán)冬酷暑四處討荒，一天天一點(diǎn)點(diǎn)集腋成裘辛辛苦苦積攢起來的一份血汗錢呀。一瞬間，脫姐像一頭暴怒的雌獅撲向丈夫，和丈夫死死扭打在一起。

可身軀柔弱的女人哪是男人的敵手，丈夫身強(qiáng)力壯，輸錢后又氣急敗壞，這次見脫姐左右開弓猛扇自己臉頰，雙掌噼噼啪啪如擊破鼓，全然了無女人的溫順婉約，自己也就無所顧忌，不顧往日對脫姐的柔情蜜意和身邊兒子的苦苦哀求，雨點(diǎn)般的拳腳一齊向脫姐傾瀉，企圖把一腔晦氣都轉(zhuǎn)嫁到脫姐身上，脫姐一會兒只有招架之功，被打得血流滿面，癱倒在地。

丈夫得勝后，累的哼哼嗤嗤、罵罵咧咧和衣倒頭便齁齁睡去，脫姐瑟縮著蜷曲在墻角，看著一旁嚇得嚶嚶啼哭的小兒子，想到自己的十萬元巨款不翼而飛，直恨得牙齦緊咬，杏眼圓睜，她忍痛慢慢爬到院子里，從地上摸到一塊潮濕的磚塊，站起身跌跌撞撞走到床前，對著丈夫的腦袋一下下狠狠砸去……

審判結(jié)果，殺人事實清楚，脫姐被判終身監(jiān)禁。

從此之后，小城又歸于往日的沉寂，繁華的鬧市，再也不見脫姐一家那道獨(dú)特的乞討風(fēng)景，人們偶爾談起她時，雖然莫衷一是，心里卻總是感到一絲絲隱隱作痛、悵然若失。

作者：虞城縣交通局倪全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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