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工員
記 工 員
(1)
胡光榮
“你不要給我記6.5分工了,我要原來的6分?!?/p>
胡玉娥臉憋得通紅,當著全隊社員的面,氣憤地朝我大聲嘶吼!
好像給她加0.5分工是我一個人定的似的。我苦笑地看著她,沒有回答,只能看著再發(fā)苦笑。過了一會,我一邊在看她對我不停地發(fā)吼,我一邊慢慢地把目光移到了隊長胡小可身上,他只是低頭鋤地,并且越來越使勁地鋤,其他社員都靜止似的,雙手握住鋤頭柄,悠然地撐在胸口上下,看得自在。(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哪個再要給我打6.5,我會ha他娘的別?!?/p>
胡玉娥看到?jīng)]有人搭理,吼得更加動勁,話更難聽。
我也聽出氣來,隨即回敬了她一句:
“又不是我一個人作主要加的,你莫光沖著我一個好唄。”
隊長胡小可看到我在作解釋,更準確地說是在推卸責任??伤唁z到地頭,回過身來抬頭對社員們說:
“好了,好了!晚上我們幾個再商量商量?,F(xiàn)在趕緊做事,不然的話,今天油菜土就鋤不完了?!?/p>
社員們聽到隊長喊話,看到他調(diào)頭又鋤了很長一段了,才慢吞吞地放斜鋤頭柄,前后來回晃動起來。而胡玉娥仍在原地不動,她仍有氣沒銷,又好像在等誰回話,等誰會給她作主。
立冬以來,日子一天比一天短,夕陽西下,軟綿綿的光芒把西邊染成金黃,仿佛太陽在積攢出一天來所有能量作最后一次爆發(fā)。地里的油菜葉粉白如藍,偶有沖出來菜苔,片片像手掌似的綠葉捧上一支支纖弱的黃色花雜,冷風吹過,搖搖晃晃,好似向誰招手再見。不一會,余暉散盡,黑色的帷帳一陣密似一陣地罩來??床灰娏耍鐔T們卻還沒聽到隊長喊散工,原先隊長預想的今天要把油菜土鋤完,明天準備挑糞追肥的,如果大家動勁干的話,還會有早工散,可眼看鋤剩的半畝多地,由于天色太黑,再鋤的話會把油菜一起鋤掉。我知道,今天隊長又在有意懲罰大家。但社員們早已習慣,也早會應對。社員們好像在做,可心好像飛走了,表現(xiàn)出有氣無力,飄飄悠悠。胡玉娥仍在原地,形同蠟像。
“散工算了,明天上午光明、金元、老海幾個繼續(xù)來把油菜鋤完,其他人帶桶擔牛氹糞水加氨水,淋這幾天鋤松油菜地……”
隊長說的很長,天黑了,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我想他的臉也肯定拉得好長。
隊長胡小可喊散工的聲音仿佛被夜幕扣住似的,社員們聽得格外響亮,年輕的女社員們“哦”的一聲,扛上鋤頭快速回家。我走到胡玉娥前面立住,每次散工晚走的隊長也向我倆走近。
“咋了,你不識好歹,給你加工分還有錯了?”
隊長說著走了過來。
“你不曉得,這一個多月來,你們給我加工分,女社員們知道后,都遠離我,都怕我,特別妹子們,他們還都說我能干,那就得我處處帶頭干,我和她們不一樣,事事要多做,樣樣得領(lǐng)先,我變成隊長了。更氣人的是,堂客們說,妳想變成男人,下面冇得鳥。我不要加那點可憐的工分,我不想看她們那異樣的眼色,那些難聽死了的話。我不要,你們不跟我改過來,明天我照樣出工不出力……”
胡玉娥看到站到了她跟前的我倆,一肚子的苦水向我們倒來,啜泣聲和訴說聲交替著。我猜,她的淚水也在花花地流。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anwen/vnempkqf.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