捫虱趣事

上世紀60年代中期，我有幸參加唐山市社會主義教育運動（四清）工作隊，被安排到沿海一個較大的村子搞四清。

根據(jù)工作需要，工作團領(lǐng)導(dǎo)要求工作隊員必須與所包村村民實行同吃、同住、同勞動。我們四名隊員住在一位孤寡老太太家。三間正房，中間堂屋，西屋住著房東和市工人醫(yī)院的一名護士長，張斌隊長、24軍王排長和我住東屋。

按照工作團統(tǒng)一部署，四清運動開始后，學(xué)習文件，發(fā)動群眾，各項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

有一天晚上，我們四人在東屋研究工作時，護士長神秘地說：“知道嗎？我發(fā)現(xiàn)老太太的秘密了?！比藝^來洗耳恭聽?！澳翘焱砩?，我親眼看見老太太用牙咬棉襖縫，還能聽到咯嘣、咯嘣的響聲。我偷眼一瞧，啊，她嘴角還有血跡。你們猜，是啥癥狀?原來是在咬虱子。”我聽后，不以為然地說，“老太太年紀大了，眼神不好，用牙咬虱子，這在農(nóng)村很普遍?！敝灰娮o士長瞪大眼睛，驚愕的望著我，“小王，你身上是不是也有那東西？”我連忙擺手，“沒有，絕對沒有?！蔽宜愿冶ＷC，是因為我臨出家門時，母親給我做了一套嶄新的衣服，把那套生了虱子的衣服丟在了家里。

接著，她把手伸進上衣里，在胸前狠狠地撓起來?！斑@些該死的東西居然還爬到了我身上，咬得渾身是包?！标犻L插話，“是不是長了蕁麻疹?”護士長恍然大悟，“對呀！我怎么沒想到呢，虧我還干了十幾年醫(yī)務(wù)工作，明天請一天假，回醫(yī)院吃點抗過敏藥去?！?span style="position:relative;left:-100000px;">(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后來，那些小爬蟲從西屋爬到東屋來串門了，我們?nèi)齻€都未能幸免。護士長對此幸災(zāi)樂禍。她心理平衡了，與其說是抗過敏藥起了作用，還不如說那顆心貼近了群眾。打那以后，她再不懼怕那些小爬蟲了。有一天，我還親眼看見她在燈下幫老太太捉虱子，那親昵勁，就像一對親母女倆。

那天，村里召開群眾大會，學(xué)習中央文件，會場莊嚴肅穆。隊長在臺上手捧文件，一會高聲朗讀，一會解示。數(shù)百名群眾在臺下聽得聚精會神。不一會，只見隊長把手伸進棉褲腰，摸索一陣后，向臺下一揮手，引起臺下一群姑娘、小伙子一陣驚呼?！昂笆裁?？”隊長沖臺下一聲大吼?！笆樱　辈恢l在人群里小聲應(yīng)答?！芭?，我以為什么大不了的事呢?！苯酉聛?，他坦然自若地解釋道：“這是個習慣動作，別說沒有虱子，就是長了虱子，說明我們工作隊員和貧下中農(nóng)打成一片了嗎,對不對?。　薄皩?！”臺下異口同聲。

后來這個故事傳進了工作團團長的耳朵，在一次全團總結(jié)表彰大會上，那位駐軍某部參謀長操著濃濃的江南口音說，“張斌捫虱的笑話我聽說了，但是，我沒笑，而是受到了感動?！稈惺劇肥菤v史上的雅趣，如今發(fā)生在我們中間，也不俗啊。這件事說明同志們真正和貧下中農(nóng)打成一片了。這種聯(lián)系群眾，與群眾同甘共苦的作風是我們?nèi)〉盟恼埞ぷ鲃倮谋ＷC啊！但是，我也要提醒小張，如果開會時，再有虱子作亂，不要往人群里扔，索性學(xué)你們那位老房東，扔進嘴里，這叫汝吸我血，我食汝肉嗎！”老團長風趣幽默的講話，激起一片哄堂大笑，繼而報以熱烈的掌聲。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那些在日常司空見慣的小爬蟲，如今早已滅絕，捫虱而談的雅趣只存在于記憶里。那個半個多世紀前故事，不經(jīng)意間從塵封里跑出來，仍令人忍俊不住，發(fā)自內(nèi)心的傻笑，讓人莫名其妙。

燕山樵叟2019年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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