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開松陽古縣“沈張”情史的面紗

我國古代四大民間傳說之一的“梁山伯與祝英臺”感人肺腑，催人淚下。梁祝情史未必完全可信，而享有浙南桃花源美稱的千年古縣松陽縣著名女詩人張玉娘(1250－1277)與英俊小生沈(1250－1272)的愛情悲劇，卻是真人真事。他們刻骨銘心的愛情，激發(fā)了后人的靈感，創(chuàng)作出不少文藝作品。

南宋末期的一天，松陽縣城張懋家娩出了一個(gè)女嬰。張懋及其妻劉氏均出身于官宦人家、書香門第。張懋為女嬰取名玉娘，字若瓊，視作掌上明珠。另一大戶人家沈元家也在同年同月同日娩出一個(gè)男嬰叫沈。他是北宋狀元沈晦嫡系七世孫，系張玉娘的表兄。張沈兩家交誼甚厚，來往密切。雙方父母為他倆從小訂下婚約。他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十幾年后，女大十八變，玉娘出落成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且善詩能文；沈風(fēng)流倜儻。兩人一起游玩，賦詩作畫，說不完的恩恩愛愛，道不完的卿卿我我。沈賦詩一首“贈玉娘”以示愛意：“隔水渡仙妃，清絕雪爭飛。嬌花羞素質(zhì)，秋月見寒輝。高情春不染，心鏡塵難依。何當(dāng)飲云液，共跨雙鸞歸?！?/p>

后來沈家家道中落，而沈也無意仕途。玉娘父母頗有悔婚之意，假稱玉娘不招白衣女婿。沈被迫隨父前往京都臨安趕考，竟然得中榜眼。沈家父母喜上眉梢，期待著兒子從此官運(yùn)亨通。可沒想到，天有不測風(fēng)云。由于勞累過度，沈竟在京臥病不起。玉娘聞訊寄“山之高”詩一首安慰情郎：“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遠(yuǎn)道，一日不見兮，我心悄悄?！北驹撌怯星槿私K成眷屬，卻不料沈病重而死，年僅二十二歲。噩耗傳來，玉娘痛不欲生，滿腔悲痛化作詩句流露在紙上，其中悼亡詩“哭沈生”曰：“中路憐長別，無因復(fù)見聞。愿將今日意，化作陽臺云?！?/p>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時(shí)，玉娘父母欲替她另擇“佳偶”——有權(quán)勢人家的公子王權(quán)。玉娘堅(jiān)決不從，她悲憤交加，身心遭受到巨大創(chuàng)傷，終日神情恍惚，以淚洗面。為了寄托哀思，張玉娘把所有的精力用于創(chuàng)作詩詞，內(nèi)容有閨房情思，也有愛國佳作，當(dāng)然更主要的是緬懷沈。沈公子死后不久，一天夜里，玉娘夢見沈公子來到身邊，喃喃細(xì)語說：“玉娘，我來看你了?！庇衲锘卮鹫f：“我不會有負(fù)于公子，愿死后與你再結(jié)連理?！鄙蛴终f：“玉娘，我先去了。”從此，玉娘常常郁郁不樂，苦悶異常。五年后的元宵佳節(jié)，縣城街巷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玉娘父母出去觀燈，欲召女兒同行。玉娘稱病婉拒，獨(dú)對青燈，光影搖曳，凄涼撩人，恍惚中忽見沈公子出現(xiàn)，他說：“玉娘宜自重，希望你不要背棄盟約。”語畢，人已不見。玉娘悲痛欲絕：“沈郎為何離去?”她的病情日益加重，不久凄慘地離開了人間，與沈公子到陰間去續(xù)生死戀，年僅二十七歲。丫環(huán)霜娥悲傷過度，一個(gè)月后也憂郁而死。另一位丫環(huán)紫娥說：“主人已去，留我有什么用，還不如殉主去?！彼沧詺⑸硗觥Ｓ衲锺Z養(yǎng)的一只鸚鵡日夜悲鳴，不吃食物而死。為感玉娘忠貞不渝的愛情，征得沈家同意，玉娘與沈合葬于縣城西屏鎮(zhèn)官塘門外的一片楓林地里。墓稱“鸚鵡?！保凶鶠橛衲锷蚝夏?，左冢安葬紫娥、霜娥，右冢安葬鸚鵡。在墓地周圍新筑粉墻，栽竹種梅，以表其貞。清代松陽教諭孟稱舜有感于此賦詩“一貞居士”云：“千年恨骨葬秋山，一片楓林葉染丹。豈是霜花夜凝紫，相思血淚成斑斑。一貞貞潔心如玉，幽居長向蘭房哭。彩絲繡花沈郎名，生不相從死相逐……”

張玉娘在短暫的一生中創(chuàng)作詩117首，詞16闋。其詩詞清麗上口，尤其是其詞每闋皆佳，收集在專著《蘭雪集》里。蘭即蘭花，天下第一香；雪即白雪，潔白無瑕。此集收入清朝《四庫全書》別集類存目。世人以其詩才杰出，推舉她是“宋代四大女詩人之一”。她的詩作“山之高”三章，當(dāng)時(shí)盛傳于京師。這樣一位才華出眾的女詩人從一度默默無聞到后來傳頌一時(shí)，全要?dú)w功于劇作家孟稱舜先生。沒有他不遺余力地弘揚(yáng)張玉娘的人品和詩詞，建祠編劇，刊印推廣《蘭雪集》，使后世知其事，傳其詩，張玉娘的事跡可能早被湮沒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孟稱舜(1603－1657)，浙江會稽(今紹興)人，字子塞，自幼聰敏好學(xué)，擅長戲曲詩文，明末秀才，后加入著名戲劇家湯顯祖創(chuàng)立的楓社，成為“玉茗派”骨干。由于他筆耕不輟，創(chuàng)作頗豐，一生共創(chuàng)作劇本10種，現(xiàn)存7種中最著名的要算《貞文記》。孟稱舜是清順治貢生，曾任松陽教諭六年，他在松陽期間，政績卓著：大力整治積弊，集資辦學(xué)，振興松陽教育，修學(xué)建田，并初見成效。值得大書特書的是，他推崇張玉娘的人品文心，為張玉娘與沈“梁祝式”的愛情悲劇灑一掬同情之淚，為保存張玉娘詩詞做出了貢獻(xiàn)。他從沈氏宗祠里得到《蘭雪集》，集資刊印出版，連子女也參與了此事。他曾到張墓憑吊，發(fā)現(xiàn)墳?zāi)够氖彛瑩?dān)心日久被湮沒，于是聯(lián)絡(luò)各界人士籌資修復(fù)官塘門外楓林地鸚鵡冢，墓地購田三畝。墓周植松以表其貞，墓前建亭立碑志之，余地挖塘植蓮以彰其“處淤泥而不染之節(jié)”。冢后又建一座兩楹三間的貞文祠。中堂設(shè)置張玉娘牌位，塑貞女及丫環(huán)霜娥、紫娥和鸚鵡像于前殿，耗費(fèi)巨資，其功莫大，并親自撰寫祭文《貞文祠記》。孟稱舜仿唐·崔灝《登黃鶴樓》作有《鸚鵡墓》詩一首：“青云夜載美人去，鸚鵡朝來墮翠樓。鸚鵡一去春寂寂，荒城千載云悠悠。香魂欲問梨花月，幽思空余芳杜洲。蘭雪有辭君莫唱，夕陽煙樹不勝愁。”

松陽人以獨(dú)有的方式愛了這位女詩人七百多年。每年都有男女老少自發(fā)結(jié)伴游覽鸚鵡冢遺址。蘭雪井猶存，井水清澈，隨著時(shí)間的流逝，貞文祠一帶已成民居與菜地。這里的一草一木仿佛都在訴說那一段苦澀的歷史；蜿蜒的小路，老死的古楓都似乎在悲嘆年輕女詩人張玉娘凄慘而又堅(jiān)貞的坎坷遭遇。毗鄰的縣醫(yī)院內(nèi)新建了一座純石料的蘭雪亭，寧靜淡雅，以寄托今人的哀思，更使這處殘敗的史跡又有了動人的意境。

緩緩走過鸚鵡冢的角角落落，仿佛聽得見歷史的低語。觸景生情，筆者也不禁學(xué)起古人賦上一首《鸚鵡冢》：

鸚鵡冢，官塘道。不識玉娘羞花面，惟見蘭雪泉邊草。霜摧古楓風(fēng)折蓮，玉娘死時(shí)正妙年。香魂一縷隨風(fēng)散，人間尤物難留連。難留連，易銷歇。梁祝情，潔如雪。

編輯點(diǎn)評：“沈張情史”讀來凄婉、感人，比起“梁?！?，它多了幾分可信，也多了幾分詩情文采。不過，丫環(huán)殉主，實(shí)不可取，這使本來應(yīng)該十分美麗的故事帶上了“敗筆”；加上沈張愛情悲劇畢竟并非包辦婚姻使然，缺少了“梁?！彼N(yùn)含的反封建禮教的思想性，因此未能像后者那樣廣為傳頌，也就不難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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