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亂云潤生第二百七十一回
長篇小說亂云潤生第二百七十一回
亂云潤生 第四十一章
紹宗丹心救國遭害遠遁祖地
滿旗女兒奮拼數(shù)載終擁田舍
第二百七十一回
上一回講述:1923年9月初,赤紹宗還住在赤增清家中,他在監(jiān)獄中結(jié)識的仗義之士岳景東,得知北洋沽海警廳廳長楊以德今晚派兵抓捕赤紹宗計劃后,冒風(fēng)險火速前來赤增清家報信,赤紹宗聞訊后迅速逃離,剛走出家門沒多遠,就被追兵發(fā)現(xiàn),赤紹宗借著夜色,在狹窄的巷子里拼命奔跑。誤進死胡同,迅速爬木梯上墻隱蔽,后在墻頭上行走又被敵兵發(fā)現(xiàn),而后跑進工廠廢棄車間,陷入地下室躲藏。(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隨著追兵趕到,用手電筒向地下室掃射。赤紹宗心跳如鼓,身體緊貼墻壁,大氣不敢出,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燈光在赤紹宗藏身之處附近短暫停留,他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下意識將身體縮得更緊。所幸,那道光并未過多停留,隨著腳步聲逐漸遠去,地下室再度陷入黑暗。赤紹宗長舒一口氣,緊繃肌肉卻不敢放松,靜靜等待著危險解除。
又過了許久,確認外面再無動靜,赤紹宗才小心翼翼地從角落里走出,摸索著向地下室出口走去。地下室通道錯綜復(fù)雜,他多次險些被雜物絆倒,好不容易找到出口,卻發(fā)現(xiàn)門被從外面鎖住了。赤紹宗心急如焚,用力推了推門,紋絲不動。他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墻角有一根生銹的鐵棍,費力將其拿起,對著門鎖一頓猛撬。在膽驚受怕、盡量消除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中,門鎖終于被撬開。
赤紹宗走出地下室,警覺地觀察四周,只見工廠外一片死寂。一個工廠標(biāo)牌字號顯現(xiàn):華新紡織有限公司。他心中一驚,這不正是前些年周學(xué)熙開辦的紡織印染工廠嗎?作為華夏最先興辦的廠家之一,他還曾采風(fēng)編輯成畫冊在《北洋官報》報道過。他知曉附近就是萬柳村大街,再往前是水產(chǎn)前街。回想起剛剛那一番驚心動魄的逃亡,從金家窯穿十字街、陳家溝、小樹林,過鐵道,一路拼了死命猛跑,竄街飛巷,竟渾然不知,沒掉入華新廠大染缸中就已是萬幸,他不禁暗自慶幸陷入地下室這一遭反倒救了自己一命。
赤紹宗摸摸后背的小包,還好,里面裝著他文化救國采訪的珍貴心血資料,這可是他的命根子,絕不能丟失。可此時該朝哪個方向走呢?這幾年頻繁采訪,赤紹宗對沽海地形相當(dāng)熟悉。他知道前邊是水產(chǎn)前街,那里有中國第一座水產(chǎn)專業(yè)學(xué)校,附近還有曾為慈禧皇太后準(zhǔn)備的種植園和行宮,新開河火車站如今是沽海交通樞紐,但此刻,那里必定布滿了北洋追兵的布控,自己絕不能去,只能向外跑,沿冰窖、鹽坨荒郊,直奔北倉。
主意已定,赤紹宗在華新廠區(qū)找了個水龍頭,俯身一頓猛喝,又用涼水澆頭,瞬間清醒了許多。他小心翼翼地觀察周圍動向,確認寂靜無人后,才緩緩移動腳步。他沿著工廠圍墻悄悄前行,好不容易來到一處圍墻缺口。剛要翻墻而出,突然,不遠處傳來一聲低喝:“什么人!”赤紹宗心頭猛地一凜,猶如被重錘擊中,轉(zhuǎn)身拔腿就跑。原來,敵人在工廠外還留了伏兵。
追兵的腳步聲和呼喊聲再次在身后如潮水般涌來,赤紹宗在夜色中瘋狂狂奔,此時的他早已精疲力竭,雙腿如灌了鉛般沉重,每邁出一步都要耗費巨大的力氣。但求生的欲望如同一團熾熱的火焰,在他胸腔中熊熊燃燒,讓他爆發(fā)出最后的力量。跑著跑著,身后敵人的叫罵聲越來越近,腳步聲也愈發(fā)清晰,容不得他有絲毫停歇。四周一片漆黑,仿若無盡的深淵,只有不遠處的樹林影影綽綽,仿佛是黑暗中唯一的救命稻草。赤紹宗深吸一口氣,咬著牙,拖著沉重且疲憊不堪的雙腿,朝著樹林拼盡全力奔去。
剛踏入萬棵柳樹林,腳下厚厚的落葉便發(fā)出“簌簌”聲響,在寂靜夜里格外突兀。他顧不上暴露行蹤的風(fēng)險,此刻只想著盡快深入樹林,拉開與敵人的距離。沒跑多遠,他就聽到身后傳來敵人踏入樹林的聲音,有人大喊:“他肯定跑這邊了,仔細搜,別放過任何一個角落!”赤紹宗的心猛地一沉,加快腳步,在樹林中左突右拐。樹枝如同猙獰的手臂,不時抽打在他臉上、身上,劃出一道道血痕,可他渾然不覺疼痛,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活下去,逃出去。
黑暗中,赤紹宗突然發(fā)現(xiàn)前方有個天然形成的低洼地,四周被茂密的灌木叢環(huán)繞。來不及多想,他貓著腰迅速鉆了進去,蜷縮在最里面,用灌木叢將自己嚴(yán)嚴(yán)實實地遮擋起來。剛藏好,就聽到敵人的腳步聲在附近響起,一束束手電筒的光在樹林間胡亂晃動,有幾道甚至掃過他藏身之處。
赤紹宗緊緊捂住口鼻,盡量讓自己的呼吸聲減弱,心臟在胸腔里劇烈跳動,仿佛要沖破胸膛?!斑@鬼地方,他能跑到哪兒去?”一個敵人抱怨道。“仔細找,楊廳長下了死命令,抓不到人,咱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另一個聲音惡狠狠地說。敵人在附近徘徊好一會兒,不斷用腳踢開地上的落葉,還用木棍撥弄著灌木叢。赤紹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雙手緊緊握拳,指甲幾乎嵌入掌心。就在千鈞一發(fā)之際,他瞅準(zhǔn)時機,悄然飛速向一百米開外的河邊跑去。后邊突然傳出幾聲槍響,緊接著追兵大喊:“這小子在那邊,正朝河邊跑,快,快追!”
前方出現(xiàn)一條河,那是廣闊的新開河,河水在月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赤紹宗從小就學(xué)會浮水,此時已別無選擇,他沒絲毫猶豫,縱身跳入河中。冰冷的河水瞬間將他淹沒,寒意從四面八方襲來,凍得他渾身一顫。但他強忍著寒冷,奮力向?qū)Π队稳ァ?/p>
身后的敵人趕到河邊,對著河中胡亂開槍,子彈在水面激起一串串水花,如同綻放的死亡之花。赤紹宗憋著一口氣,潛入水下,憑借著頑強的意志,在黑暗的河水中奮力游動。終于,他游到對岸,赤紹宗爬上河堤,濕漉漉的衣服緊貼在身上,刺骨的寒意瞬間襲來,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敵人追兵面對廣闊的新開河束手無策,周圍沒有船泊,橋離這還二里多地,眼瞅著追不上了,又不敢如實向楊幫子廳長報告,只得眾口一詞慌稱一直沒尋見被抓捕對象向上司交差。
赤紹宗游到對岸,爬上河堤,拖著濕漉漉的身體,深知危險仍未完全解除,不敢有絲毫停留,馬不停蹄地消失在夜色中,向著北倉的方向繼續(xù)逃亡。
緊走急踮,赤紹宗半個多時辰來到白廟。北運河畔的這個漁村中有座古廟,始建于明萬歷二十年(1592年)。赤紹宗五年前還來過此地寫生采風(fēng),編輯過畫冊在《竹園白話報》報道。史載,當(dāng)年河南洛陽籍游方和尚為寺廟主持,為寄托對故土思念,請人以洛陽白馬寺為樣板,精心雕刻了背馱經(jīng)卷的一座白馬石雕,立于寺廟的大雄寶殿之前?!鞍遵R”已成鎮(zhèn)寺之寶物,亦為廟名。遠近善男信女皆來焚香拜謁,廟里香火興旺,“白馬廟”及“白馬廟村”的名聲不脛而走。沽海人說話簡捷利索嘎嘣脆,對于口語中的名詞習(xí)用簡稱,如“唐口”“丁沽”之類,于是“白馬廟”“白馬廟村”就順理成章地分別被縮略為“白廟”,白廟村聲名顯赫。
清康熙四十六年(1707)暮春時節(jié),康熙皇帝微服南巡時曾駕臨白馬廟。當(dāng)時春風(fēng)和煦,碧空中飄來一縷白云,恰有群鳥啼鳴飛掠而去,康熙不禁觸景生情,吟哦起李白七絕《獨坐敬亭山》:“眾鳥高飛盡,孤云獨去閑;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遂賜題匾額“孤云寺”三個大字,并署落款“康熙四十六年五月十九日御書”,還破例蓋上雙龍御印。《沽??h志》載:“孤云寺,原名白廟,在城北潞河(北運河)東岸,有圣祖(康熙)御書賜額?!贝撕蟀讖R聲名鵲起,前來瞻仰御賜匾額者川流不息。
如今赤紹宗來到此村,是因為這地方多年來一直有南來北往的車馬拉腳驛站,對此時逃亡的他而言,乘坐車馬返回渠陽老家是最安全快捷的方式。畢竟火車、汽車站以及所有交通要道,必定都有北洋敵探布控。所以在白廟找車馬驛站拉腳,走抄近道的偏僻鄉(xiāng)村小路經(jīng)雍陽急返渠陽赤陽莊是最佳途徑。
(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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