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局長
在我的印象中,楊局長沒有哪一次是清醒的。每次坐車,總感覺他那撮小胡子蓄滿酒,只要輕輕一擰,就會擰出半杯酒。
楊局長原來在一家國營廠當廠長,在企業(yè)改制、大量人員紛紛失業(yè)的改革大潮中,楊局長卻能逆流而上,一躍成為政府辦副主任,不滿一屆又升任計劃局局長,再后,到發(fā)改局局長,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
我認識楊局長,因為我一直在政府部門工作直到他當了發(fā)改局局長才出來,而楊局長只記得官職比他大的人,我們這種小螞蟻他是不記得的,他也不會去記我們這些人。
楊局長喜歡喝酒,喝完酒喜歡找女人,他是巴崗縣有名的三大流氓局長之一,當然,這個流氓局長只是一般干部和群眾私下議論和稱呼而已,領(lǐng)導(dǎo)層是不會有人這樣說的。
在一次警示大會上,我就坐在他身后,縣領(lǐng)導(dǎo)在上面講同志們要管好自己的三個東西,一是管好自己的嘴巴,該吃的吃,不該吃的不吃;二是管好自己的手,該拿的拿,不該拿的不能拿;三是管好自己下面那條,該搞的搞,不該搞的別亂搞,亂搞是要挨賠錢的,是要出事的。
領(lǐng)導(dǎo)講的就是前段時間出的事,某局局長亂搞別人老婆被訛詐,警方調(diào)查后雙方包括配偶均有嚴重違紀違法問題。(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楊局長聽了這些,低聲嘟噥著:“我這個人就這點愛好,再沒這點,我當這官就沒意思了?!?/p>
我第一次三馬拉楊局長是前幾年,我從縣委大門前經(jīng)過,楊局長滿臉通紅的招手,我和他打招呼,他有點驚愕,然后說好好,我按他的指引把他送到老面條廠后面的河堤,他家就在那里,四間五層半。
最近一次拉他是前一個月,那晚應(yīng)該是十一點鐘以后了,我從城北下來,紅綠燈處,一個人站在路中間搖頭晃腦拼命似的招手,還大聲的喊三馬仔,但因為是紅燈,我沒過去。
等了一會,綠燈亮了,我過去,這才看清楚是楊局長,因為他不認識我,我也當著不認識他,他大聲、幾近吼著說:“你這個卵仔,喊那么多都聽不到!”
我說紅燈過不來,他說紅燈有什么卵,出事我負責。
我諾諾應(yīng)道,他爬了兩次才爬上車,然后整個人像一坨大石頭重重的砸在我車上,大聲說去縣委,他要加班。
我拉到縣委大門外停下。
一般我們拉里面的客就拉到這里,大院有規(guī)定,不允許三馬入內(nèi)。
楊局長見我停下,大聲說:“進去!進去!誰敢攔你!”還用腳使勁地跺著車板。
我說里面是不允許三馬進去的,他又吼起來,進去進去,誰攔你我處理誰。
我小心地從半開的門欄邊過去,側(cè)頭向門衛(wèi)微笑,門衛(wèi)擺擺手表示可以過去,我直直往前走,我對這里太熟悉了,我在這里生活和工作了十年。
到辦公大樓梯子前我又停下。
“你這個卵仔,沖上去,到大門!”
我不情愿地從斜坡沖到玻璃門前。
說實在,我很火。
楊局長下車,沒有直接給錢,而是踉踉蹌蹌往里走,我不問,也不走,一會,他轉(zhuǎn)回頭,問多少錢,我說六塊,他好像很意外,然后掏出錢,翻來翻去,數(shù)夠六塊錢,遞給我,說:“好,我記得你車牌了?!?/p>
我心里想,你記得我車牌又怎樣,這么遠的路程,別人肯定要你十塊八塊的,還想用這句話來唬我,我才不怕呢。
他站著,腳板是穩(wěn)的,好像沾住了地板一般,但身子卻像不倒翁左右前后搖,又像一個陀螺定點搖著,我怕他撞到車子,或者我的車子撞到他,就慢慢放離合,慢慢離開他,待安全后把車子溜下坡。
我只走二、三十米,聽到后面哐啷一聲,聲音很大,而且聽到玻璃破碎的清脆聲音,我回頭看一下,見楊局長雙膝跪在地上,耷拉著腦袋,像在懺悔,像在祈禱,也像在低頭認罪,地上滿是雜物,他撞上了辦公大樓的大門。
我走我的,我知道這是遲早要發(fā)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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