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一頭到那一頭
大奶奶去世了,在病床上朝著閃耀著金光的未知擺了擺手,便從此離開了這個世界。又是一個苦命人,從這一頭走到了那一頭。
人的一生總是很難去評判傷與悲,直到最后,才在后人眼中看到了一直盈盈潛在眼眶的淚水。這淚水是那么的濃郁和惆悵,仿佛想把時光拉回到四十年前的那個午后,告誡大奶奶一句:離開這段婚姻,或者別生下這許多小孩。然而,大奶奶還是嫁給了大爺爺,接著在不到十年的時間里生下了五個子女。分別是我的傻的大伯,傻的大叔,傻的二叔,聰明的姑姑,腦筋不大靈光但還挺不錯的小叔。
我們從來便無法改變任何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情,正如大奶奶不能逃避撫養(yǎng)三個傻孩子而我不能將過去某一段事實遺忘。八九歲的年紀,帶著一大群小孩子,將一個只有單腳可用,年齡已有三十多歲的傻子圍住,喊著“快看啊,是老憨!”,竟不知這是我本應尊敬的叫上一句大伯的人。他被一群孩子的狂喊亂語嚇到了,嘟囔幾句后便瘸著腿跳著走了,而我們則歡快的跟在他的身后,學他一般瘸著腿單腳著地的跳著走,好像所有的歡樂只是因為:瘸著腿跳,誰不會呢!
傻的大伯身體很好,每逢附近有紅事白事便一跳一跳趟了過去,所為的不過是一個又一個可以從地上撿到的煙屁股。畢竟在這些地方,不抽上幾支煙便感覺少了幾分對所發(fā)生之事的感慨。我記得父親曾經(jīng)塞給過一整盒煙給傻的大伯,可惜不久便不知被他弄到了哪里,或許是哪個有心人從他口袋里拿走了吧,現(xiàn)在的精明人確比之前多了許多的。傻的大叔和傻的二叔,在我逐漸長大的時光里相繼消失在時光中,仿佛從來不曾出現(xiàn)一般,連家里人閑聊時都是說,哦哦,那兩個人啊,出門遠了,不回來了。
我一直認為會使人變傻的基因是存在于我爺爺一系的,并且在遺傳中很是順暢的到了我的身上。很早之前我便從自己的生活細節(jié)中發(fā)現(xiàn)了這一基因的蹤跡,從懷疑自己、破壞機遇,不敢選擇,不愿追求開始,到放棄唾手可得的愛情,對所謂的生活、事業(yè)不管不顧,在白日夢中度過荒唐的二十多個年月為止。我想,這便是變傻基因的明證了吧。好在姥姥一系的基因是良好的,每每想到這點我的內心便涌起一股莫大的安慰。每次休假去看望姥姥的時候,姥姥都親切地給我做好吃的,并且按照她那個年代的思路對我說,快把你們老板的電話給我,讓我給你說道說道,哪有領導不管員工的婚姻大事的呢。
我曾經(jīng)在一個春風剛剛吹皺河面的春天去大奶奶家摘香椿,站在她們家已有許多年頭顫顫微微的平房上面,伸著竹竿或者拿把大剪刀,使得一大片一大片的香椿葉子從樹上晃晃悠悠的滑落下來。想來不過去年的事情,距今卻已有十幾年的光景了。后來我再去大奶奶家,總是在鞭炮聲不斷的新年,說幾句祝福的話,聽一段生活加油學習加油事業(yè)加油的嘮叨。其實從很久之前開始,我便知道大奶奶的話對我已經(jīng)毫無意義,但是我還是聽著,感受著那份關心,那份對子孫的愛。(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因為爺爺和大爺爺年輕時有矛盾,以至于這次大奶奶的葬禮許多人不被批準參加,包括我在內。這件事情究竟誰對誰錯,我也不能理出個道理。據(jù)說當年爺爺和大爺爺是因為奶奶生病的事情起了沖突,從此兩兄弟不再說話,大爺爺一家養(yǎng)著三個傻子,爺爺一個人辛苦的將五個未成年的子女帶大。我只在很小的時候見過我奶奶的相片,年紀輕輕約莫三十歲,美麗大方,端莊賢惠。我私下里想,奶奶在最美麗的年紀離開人世,留下幾個正待照顧的子女,爺爺一定很難走過這個坎吧,發(fā)些脾氣也在情理之中,畢竟秋收時節(jié)滿月盡望,誰又沒有認真的愛過一個人呢。
走完一段路,忘記或者記起一個人,對于我們來說都是再熟悉不過的事情。如果她的子女們在以后的時光中能夠時不時的念起她,便也是足夠。至少,我會時不時的想起,這樣一個在生活中磨練過的待我挺好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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