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架下

文：呂奎（漂泊）

我居住的樓下有個四角涼亭，涼亭南面是有著一米高綠籬的小花園；花園里植花種草置石，還有兩缸擎著綠葉的荷花，養(yǎng)目舒心。幾株薔薇的枝條，被精心地盤在綠籬上面，薔薇花開時一圈花的海洋，美艷無比。而最讓我傾心的，是緊挨著涼亭東面的葡萄架。每次坐在涼亭里，眼睛總會不由自主地被葡萄架吸引過去。

葡萄樹是之前一位業(yè)主栽下的。時間是最好的魔術(shù)師，十余年過去，葡萄藤在十幾根結(jié)實的木條搭起來的葡萄架上左沖右突，已是縱橫交錯了。特別是在這蔥蘢的夏天，綠葉覆滿葡萄架，垂下串串翠綠的葡萄，坐在下面，不僅讓人浮想聯(lián)翩。之所以浮想聯(lián)翩，是因為兒時聽牛郎織女的故事，說七夕的夜晚在葡萄架下可以聽到牛郎織女相會時的情話，不知道讓多少孩子對葡萄架有了癡情的遐想。長大后，知道了這只是美麗的傳說，當不得真的。但是，坐到葡萄架下時，感覺還是不一樣了。葡萄架仿佛被鍍上了神秘的色彩，充滿了浪漫的氣息，葡萄架也就不僅僅是葡萄架了，就像柳梢頭上的月亮，美好的還只是皎潔的月光嗎？

小院、月光、蒲扇、蟬鳴，是我對童年夏天夜晚最溫馨的記憶?，F(xiàn)在想想，唯一缺憾的是小院內(nèi)沒有葡萄架；如若躺在葡萄架下納涼，輕搖蒲扇，看斑駁的月光，那該是怎樣更美好的記憶？

其實，古人也是喜歡在葡萄架下納涼的。清人寫的《笑林廣記》上有則笑話，說有個官吏怕老婆，一天被妻子抓破臉皮。第二天上堂，太守見了問他臉皮怎么破的，官吏搪塞說：“晚上乘涼，葡萄架倒下，因此刮破了?！碧夭恍?，說：“這一定是你妻子抓破的，快派差役捉來?！辈涣咸氐睦掀旁诤筇猛德?，十分惱怒地跳出堂外，太守慌忙對官吏說：“你先暫時退下，我內(nèi)衙葡萄架也要倒了?！毙υ捁倘徊┤艘粯罚珡闹锌梢愿Q見古人是常在葡萄架下乘涼的。如果家有悍妻的話，在家里種一架葡萄還是有必要的。(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幾年前，夏天去一山莊，左右望去，俱是一道道弧形鋼管撐起的高高、長長的葡萄架，甬道一般，足有百余米長，葡萄架上掛滿了葡萄。坐在葡萄架下的石椅上，一陣風過，葡萄葉發(fā)出嗦嗦的聲音，串串葡萄輕輕擺動著。那時曾想，搬把藤椅，就這么一躺，什么也不去想，靜待月亮升起。如若有酒，必是醉后清風，醒來明月。而夜晚的葡萄架下，是通往過去的時空隧道，清風便也是從前的清風，明月亦是兒時的明月了。

是的，就像兒時，就像從前。其實，兒時也好，從前也罷，這樣的字眼里盛滿了對過往的懷念，對逝去的歲月的念念不舍。葡萄架其實就是兒時，就是從前，就是難忘的青蔥歲月和青蔥歲月里的愛情。電影《致青春》里，我記憶最深刻的，是畢業(yè)時張開激情朗誦蘇軾的詞：“云海天涯兩渺茫。何日功成名遂了，還鄉(xiāng)，醉笑陪公三萬場。不用訴離觴?！钡玫奖娙她R聲響應(yīng)，一字一字地高喊：“不用訴離觴！”何日功成名遂？又有幾人能功成名遂？普通人多是過著平凡的生活，在尋常煙火中一晃多年，幾多年過去，無論坎坷還是順達，難忘的、割舍不下的，或許還是青春的光陰吧！

晚飯時，小酌一杯，飯后又下樓去。孩子們在樓下玩耍，照看孩子的媽媽們聚在路燈下聊天，頭上是月的清輝和行走的云彩，幾個大一點的孩子在涼亭里海闊天空地聊著，萬家燈火閃爍，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我又踱步到葡萄架下，沒有鄉(xiāng)村小院的靜謐安詳，卻依舊一片清涼。我又聽見風在葡萄架上走過的聲音，不禁有些陶醉，仿佛又回到遙遠的過去，云淡風輕，月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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