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飯
提起做飯,說實話,我不大會炒菜,要炒也幾乎所有食材都差不多千篇一律的烹飪手法,做不出什么特色的花樣與風味,頂多算是糊口而已。為了偷懶,我常會切一顆洋蔥絲或紅白蘿卜絲,焯一盤黃豆芽,抑或切兩根黃瓜片,切一盤萵筍或青椒絲,放點蔥花與調(diào)料,就那么煎點油一潑,再用辣子、醬油和醋一拌,加點香油,端上涼菜呈于桌面湊數(shù),而這也是小時從母親那兒學來的手藝。不過那時蔬菜少,吃的油也少,所以平時很少炒菜,常是涼拌一盤小菜,多半也不用油,就辣子醋鹽一拌,吃得也是有滋有味。所以,我也喜歡吃涼菜,簡單做,簡單吃,就著熱饃,有著一種簡單生活簡單過的滿足。
不過,平時我上班,沒時間做飯,遇到休息天,又閑不住,常愛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去走近自然山水,覽藍天白云雄山偉峰之壯麗、賞鮮花碧草清溪飛瀑之旖旎,聽翠林百鳥放歌之天籟,放飛圍城中久已壓抑的心情;去走進名勝古跡,追溯歷史悠久的脈絡(luò),認知燦爛文化的博大與深厚,感受中華民族根植枝茂的力量。大自然會讓我的內(nèi)心不再那么負重和混濁,多了一份輕松與明澈,古跡文化則會讓我在歷史的回望里,在天人合一敬畏自然的理念里,多了一份血脈傳承的溫度,多了一份內(nèi)心豐盈的涵養(yǎng)。盡管如此,對于喜歡吃的東西我還是會用點功夫去做的,倘若春來香椿上市,我定會炒上一盤,看到菜攤又呈上鮮綠的苜蓿,也會蒸上幾個菜疙瘩,要是逢上新上市的薺薺菜,肯定是要包一頓美味的餃子,不會放過大自然時令的饋贈。而這種對田園里野菜的鐘愛,也是習傳于兒時艱困的生活,因為那時蔬菜的匱乏,使得野菜成為人們飲食最好的調(diào)劑。盡管家鄉(xiāng)的山溝田園里不乏野雞野兔等眾多的野生動物,但家鄉(xiāng)人卻不曾貪圖野味而肆意捕獵過它們。相鄰不擾,各安其所,共享萬物相伴其樂融融的美好,是流淌家鄉(xiāng)人血脈里的秉性,而我亦不例外,對于什么烹飪飛禽走獸的大餐從來都不感興趣。
適逢今年這個春節(jié),因人類貪食野味所帶來的新型冠狀病毒的紛擾,讓該是霓虹炫目、溢光流彩的熱鬧隱遁,往年車水人流的街巷呈現(xiàn)一份悄無聲息的清冷,人們宅家居戶為疫情防控而齊心協(xié)力盡著自己的努力。而因防控需要一再延長居家的時日,讓我有了難得充裕做飯的時間。生長于渭北旱原主產(chǎn)小麥的黃土地,缺少豐沛雨水滋養(yǎng)的地理條件,自然沒有豐富菜品水鮮供以提升炒菜廚藝的空間,自古就形成了長于面食的飲食傳統(tǒng)。當然,作為這方土地的兒子,從小吃著母親做的各種面食長大,自然養(yǎng)成我對面食的偏好。炒菜廚藝不能一顯身手,我就只能傾心于我喜歡做的面食,煎餅就是我偏愛的一種。
話說街面上的煎餅花樣很多,可都不怎么契合我的胃口,我還是喜歡做家鄉(xiāng)風味的煎餅。舀一碗面倒入盆中,再來一丁點堿面,多一點鹽,用溫水融化,一邊將水倒入面盆中心,一邊緊接著用筷子沿著順時針方向不停地攪拌,面粉一點點由面團被攪成粘稠適中、五潔晶亮的面水,再將從家鄉(xiāng)帶來曬干的花椒葉切碎混入攪勻。然后放置片刻,以待面水里的各樣輔料得以充分融合,醞出獨有的品味。接下來就是點火起灶,給平底鍋刷一層油,鍋熱后舀一勺面水倒入,用一小鏟快速將面水均勻攤平。頃刻之間,面水凝結(jié)已成園餅,邊沿翹起,用手兩指迅疾夾起出鍋,翠色點點而又輕薄筋道、柔軟的煎餅就算大功告成。簡單炒上一盤土豆絲,一盤青椒,卷入煎餅,麥香、椒香、辣香的三香合力,可謂美食的交響。其花椒葉里富含溶膠蛋白所附加煎餅的綿柔里,于切齒留香一瞬間微脆獨特的質(zhì)感,可謂舌尖味蕾秒不可言的享受,勝過任何一張街面餐館里的煎餅。
除了做煎餅,家鄉(xiāng)的一道易做俗稱的老鴉頭(方言讀音為lao wa sa),也就是面疙瘩,因為做法簡便,也是我鐘愛做的美食。老鴉頭是過去艱苦歲月里人們忙碌時做的一種便飯,因為不用和面,不用揉面手搟,也不用刀切,被家鄉(xiāng)人稱為懶飯。做老鴉頭,只需一碗面用水攪成粘稠的膏狀,待鍋水沸騰,用筷子將其夾入鍋中,只見滿鍋游絮,形如老鴉頭的面疙瘩漂浮滾動。等到開鍋,再將用切塊的紅蘿卜、豆角、土豆、蒜苗、豆腐、西紅柿等,還有我最愛吃的小時常從家鄉(xiāng)后山上撿拾的地軟,一起燣成的臊子倒入鍋內(nèi),調(diào)入一點鹽,老鴉頭就算做好了。五顏六色的養(yǎng)眼,食材豐富的誘人,加上舒暢潤胃柔感的爽口,讓人垂涎欲滴,百吃不厭。當然小時候人們做老鴉頭,燣臊子的菜品遠沒今天這樣豐富。
另外,我還喜歡做家鄉(xiāng)的搓搓與梭梭。不說別的,單看這面食的名字,就不免讓人富于聯(lián)想,急于想知道這該是怎樣別具特色的面食。其實所謂搓搓,就和街面餐館的拉條子有點相似,和面的手法一樣,都是面里加點鹽和好餳上一陣,拿出置于案上經(jīng)反復揉勻,用搟面杖搟成厚約一指后,用刀切成拇指粗的細條,再以麻刷刷上油以免相互粘連,放回盆中再餳上一陣,讓面中的麥香因子與韌性特質(zhì)得以充分釋放與整合,然后拿出細作。不同的是拉條是用兩手拉長,搓搓則是要將條面置于案板之上,在兩手的手掌之下來回揉搓,直揉搓得光滑圓順,越搓越長,越搓越細,細得就想我小時侯母親納鞋的繩子,這有點像是在精雕細琢一件工藝品,闡釋著家鄉(xiāng)人對生活品質(zhì)精心的追求。不用說,搓搓面比拉條子要光滑筋道得多,一入口便如游龍健勁,別是酣暢入胃的感覺,蘊含著西北漢子的野性。而梭梭則不像搓搓那般耗費功夫,只不過和面時加一點堿面,和好的面比搓搓面要硬一點,也是反復揉勻餳上一陣,切成兩三塊大條,只需將條塊的面用手略拍扁平,刀切下鍋,形若當年母親織布機上穿線織布的梭子,因此得名。梭梭面薄如紙片,出鍋似白玉透亮,入口無疑更是爽滑的快感。在那個缺糧少菜的年月,無論搓搓還是梭梭,僅用簡單的醋汁調(diào)味,吃得也是十分的滿足,不亞于今天人們對豐盛大餐的享受。(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離開家鄉(xiāng)數(shù)十載,如今身處繁華的大都市,稻米已成為我飲食的一部分,可我還是喜歡做面食,做家鄉(xiāng)風味的面食,于麥香糅合時光的沉淀里,品一段記憶深處的歲月,品一份與時光對話與自然諧處的寧靜,品味內(nèi)心所懷揣的祥和的家鄉(xiāng),更是品味那熟悉的母親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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