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向遠方的涪江河（小小說）

作者 施澤會

涪江河，從家家戶戶的門前流過。它流走了多少莊稼人的痛苦和寂寞，它流走了多少村莊人的往事。

涪江河的船工號子，嘿呀咗，嘿呀咗，嘿呀咗，響徹天空。

上下的船只川流不息，白帆遮天蔽日，桅桿聳立，沙鷗翔集，水流湍急，浩浩蕩蕩，一日千里。

河岸邊的圖娃，年齡十歲，還一身不掛。下身赤條條，像一根小竹竿，背著一個小背簍，跟著一群小姑娘，在河邊撿柴割草打豬草。那些小姑娘也習(xí)以為常，都是光屁股娃娃從小在涪江河里戲水玩耍，藏貓貓，學(xué)狗刨，摸魚兒等等。(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圖娃，你這么大了還不穿衣服褲子，丑死了。村里的劉媽吼圖娃。

劉媽，我家里窮沒有衣服褲子穿，只有打光胯。其實，圖娃的家里的確很貧窮。父親從一個山崖上摔下來，至今還臥床不起，每天要人伺候，他的母親感到生活非常艱難。村莊有人傳出，他的母親就和堂弟有了一腿。是真是假，你沒有親眼看到，不要亂說，立柱說的。

直到圖娃十歲的下半年，圖娃才真正穿上衣服褲子，跟著村里的小弟弟小妹妹上學(xué)去。學(xué)校里，都把圖娃看著是一個特殊人才。圖娃怎么特殊的呢？就是學(xué)校里一個公辦老師的水缸里沒有水，圖娃立馬就去水井給老師挑水，把老師的水缸挑滿。在班上，老師特別表揚了圖娃，圖娃的臉上非常高興，像吃了蜂蜜一樣。

下午放學(xué)回家，圖娃背著母親縫補的書包跟著村里的小弟弟小妹妹，一路摔著石子，打著水漂回家。每一塊水田，都有圖娃的水漂影子。村里的小弟弟小妹妹與圖娃比賽打水漂，總是圖娃全部贏了，小弟弟小妹妹輸?shù)靡凰俊?/p>

圖娃給大家說，我的水漂第一名，你們難道不獎勵我？于是，小弟弟小妹妹就從家里拿出了桃子李子杏子給圖娃吃。圖娃心里特別甜。

圖娃小學(xué)沒有讀完，一個招兵的軍隊領(lǐng)導(dǎo)來到了村里，看著圖娃牛高馬大，適合當(dāng)兵，圖娃就跟著招兵的人走了。圖娃當(dāng)兵消息一傳開，整個村莊沸騰了。他狗日的圖娃，球字都不認(rèn)識幾個，還可以當(dāng)兵，這個是他的祖墳開了口子嗎？

圖娃當(dāng)兵是人家祖輩積來的德，知道嗎？立柱說，你家的娃兒，那么伸展，為啥招兵的不招你家的娃兒，專門招圖娃？歪哥，你不相信嗎？歪哥歪著脖子，對立柱說，我相信個球。

大家不知道這個秘密。都是猜測，圖娃哪個遠房親戚是不是在部隊當(dāng)了大官，直接把圖娃招去了？這個不好說，沒有聽說圖娃有遠房親戚在部隊當(dāng)大官呢？村里的歪哥給大家嘀咕。

歪哥，你家的娃兒如果能夠去當(dāng)兵，估計涪江河的水就不會流。立柱踏雪歪哥。

立柱，你娃不要把人門縫里看人看扁了。狗屎運來了，說不定，我的兒子就可以當(dāng)兵了。

那一年冬天，歪哥的兒子真的去服兵役了。一聲汽笛，歪哥的兒子跟著幾個新兵，坐上涪江河的客船走了。立柱無話可說了，涪江河的水照樣流淌，流向了遠方。

圖娃在部隊沒有干幾年，就當(dāng)上了排長。那一年回家，他父親離世了。圖娃，穿著四個兜的軍裝，精神抖擻，陽光燦爛，威武雄壯。把父親安葬了，后來，圖娃還是流下來痛苦的眼淚。至于他的母親，真的和他父親的堂弟生活在一起了，純真的感情，說不清，是不是純真的感情，圖娃也不管了。

圖娃和村里的白霖結(jié)婚了。小時候圖娃和白霖在一起割豬草，揀狗屎，割牛草，兩個人合得來。那個時候，白霖說，圖娃哥，我長大了嫁給你，你喜不喜歡我？圖娃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愛情，更不知道什么是婚姻家庭。結(jié)婚那天晚上，白霖想起圖娃打光胯那個時候，忍不住哈哈大笑。圖娃說，那個時候，我們家里的確非常貧窮，真的沒有衣服褲子穿，感覺非常難受，非常悔恨。你就不要提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了。白霖說，不提了，不提了。圖娃現(xiàn)在是解放軍了，是軍隊的干部了，怎么能提之前的丑事呢？

過了幾年，歪哥的兒子也在西藏的部隊當(dāng)了干部。據(jù)說，歪哥的兒子在城里找到一個媳婦，非常漂亮。

歪哥，站在涪江邊的堤岸邊，等兒子兒媳回家過年。

一聲汽笛，圖娃，白霖，歪哥的兒子，歪哥的兒媳婦，一下子出現(xiàn)在村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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