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壇盛事

文/宋昱慧

高鐵的速度絕對是風(fēng)馳電掣，在風(fēng)馳電掣的高鐵上，梅慕華倚在靠窗的靠背椅上，久久地凝視著窗外仿佛是無窮無盡黑如潑墨的夜幕，猶如一尊優(yōu)雅精致的雕像。車廂里是典型的中國式特有的喧囂：叫聲、喊聲、笑聲混合著間或爆出的小孩子的啼哭聲，形成強大的聲音浪潮，肆無忌憚地撞擊著耳骨，發(fā)出走了腔調(diào)的刺耳的亂糟糟的轟鳴。然而，這樣讓人煩躁的嘈雜似乎絲毫沒有影響梅慕華，她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竟然沒有絲毫的改變，就連間或一閃而過的仿佛是從遙遠的天際穿過茫茫暗夜透過來的微茫的燈光都沒有讓她感到哪怕是一絲絲的觸動。

“鬧劇！就是一場鬧??！”梅慕華憤憤地想：“所謂的文壇盛事，原來不過是一場滑稽的鬧劇！真是天大的諷刺和笑話！文人是一個時代素質(zhì)和風(fēng)骨的標簽，文人的自甘墮落就意味著一個時代的墮落！一群自甘墮落的所謂文人，會加速污染一個浮華的時代。”梅慕華的心里有一團烈火在熊熊燃燒，讓她有種五內(nèi)俱焚的絕望、憤怒和無以名狀的孤獨。她仿佛置身于被黑暗籠罩的茫茫原野，被化成魔鬼的孤獨和絕望死死地扼住了喉嚨，感到暈眩和窒息……

梅慕華絕對堪稱名副其實的才女，不但有才女的才情，更有才女的傲骨！不但有過人的文筆，還有敏銳的視角和洞察力。最難能可貴的是她的身上有股強烈的社會責(zé)任感，一個真正作家不可或缺的社會責(zé)任感，不隨波、不逐流、不附媚，一身正氣和用文字記錄時代風(fēng)云的豪情。梅慕華早年間因為家貧而不得不過早地輟學(xué)，在人生的波峰浪谷中浮沉，二十三年的職業(yè)管理生涯，六年的職業(yè)培訓(xùn)履歷，看慣了人世滄桑和世態(tài)炎涼，見證了改革開放三十年的風(fēng)云變幻，可謂“人情練達，諳于世故”。她把這份“練達和世故”統(tǒng)統(tǒng)變成文字，像潺潺的清泉從指間流出，十年間寫了兩百多萬文字，包括詩詞歌賦、雜文、散文、隨筆、小說，成書七部，在美國頂級的出版社出版三本，也可謂碩果累累，小有成就。

當年梅慕華之所以選擇在美國出書，除了她的授業(yè)恩師經(jīng)常在美國講學(xué)之外，更多的原因是美國出書質(zhì)量高，要通過學(xué)術(shù)委員會嚴格的審核，在國際上被認可，能夠進入世界大書庫，能夠在流通領(lǐng)域售賣，還可以被美國的社區(qū)圖書館和大學(xué)收藏。國內(nèi)自費出書和花錢買版面是公開的秘密，根本沒有人在意書的好壞和價值，好的作品不但不能在市場上流通，而且不被國際認可。接連三本書能夠在美國出版，極大地激發(fā)了梅慕華的創(chuàng)作欲望和積極性。梅慕華很想結(jié)識更多志同道合的作家文友，互相砥礪、互相切磋、互相促進。(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機會總是偏愛那些尋找和等待機會的人，梅慕華就是這樣的人。梅慕華在瀏覽網(wǎng)頁的時候驚喜地發(fā)現(xiàn)了一條中外詩書畫文藝作品名家邀請賽的征稿啟事。看看主辦單位，都是響當當?shù)奈乃嚈C構(gòu)，不是中國就是華夏，還有海外，還有國內(nèi)名牌大學(xué)助陣。梅慕華想自己雖然稱不上名家，但是總應(yīng)該有制造機會結(jié)識名家的上進心。當年只是因為有幸結(jié)識了授業(yè)恩師，就洋洋灑灑地創(chuàng)作了二百多萬文字，在頂級的出版社出版三本書。如果能夠再結(jié)識幾位名家，無疑對自己未來創(chuàng)作是非常有助益的。在這樣很天真，后來被事實無情地證明非常地天真的想法下，梅慕華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在自己五百多首詩詞作品中篩選了三首自認為能夠拿得出手的作品按著給出的郵箱地址投稿參賽。

在點下郵箱發(fā)送鍵的那一刻，梅慕華感到自己的手微微顫抖，噗通、噗通的心跳聲震得自己的耳骨都轟轟隆隆地作響。接下來的日子梅慕華更是備受煎熬、忐忑不安，竟至于是寢食難安、坐臥不寧。“文藝名家”的光芒讓梅慕華有種莫名其妙的自卑和傷感，自己數(shù)年來也算勤勤懇懇地筆耕，也算是小有成就。然而，別說是文藝名家，就是作家，自己都是不敢妄稱的，只能自嘲地說自己是“自詡文人的文人”。

不知道是為什么，面對這樣大規(guī)模的文藝盛事，一向自信心爆棚的梅慕華忽然感到情緒低落，感到焦慮，甚至有些妄自菲薄。

7月7日，梅慕華清楚地記得這個特別的日子，因為她一向把“7”作為自己的吉利數(shù)字，凡是看到“7”和“7”有關(guān)的事物都會感到莫名的欣喜，似乎自己受到上天特別的偏愛和惠顧。不得不說，梅慕華也有那么幾分的迷信，可是，好運這樣的事情千萬年來也真的似乎沒有人能夠否定的。在梅慕華自認為好運的日子，她非常好運地收到北京中國文藝名家組委會的喜報，真算得上是好運成雙。喜報用紅字題頭，真的是非常喜慶，梅慕華抑制不住自己的興奮，手微微顫抖，心呯呯地跳，呼吸急促，眼睛急切地在大紅的文字上來回地搜索，似乎這文字的罅隙里鑲嵌著珠寶、鉆石?？偹闶怯袡C會接觸真正的文藝名家，真是感恩上天的厚愛，梅慕華十二分虔誠地想。

親愛的梅慕華女士，經(jīng)過北京大學(xué)、清華大學(xué)、南開大學(xué)、中國作家協(xié)會、中國散文家協(xié)會、中國詩詞書畫家協(xié)會以及海外華人文藝家協(xié)會組成的評委集體評議，您的作品《謫仙怨》，作品編號5254，在將近兩萬件參賽作品中以較高的藝術(shù)水準脫穎而出，被評為一等獎。頒獎地址：人民大會堂賓館。我們恭候您的蒞臨，共同見證您人生中最值得珍藏和紀念的光彩瞬間。相關(guān)事宜請參照參會須知。

梅慕華的頭，哄的一下，瞬間覺得有些天旋地轉(zhuǎn)，她急忙仰頭靠在沙發(fā)上，盡力地平復(fù)自己沸騰澎湃的血液。足足有十分鐘的光景，梅慕華把喜報仔仔細細地看了又看，才肯定地確信，自己真的是獲得了一等獎——在中外文藝名家云集的文藝大賽中獲得了一等獎。梅慕華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沿著她皺紋清晰的眼角和白皙豐潤的面頰如珍珠般滾落下來。激動！梅慕華真的是非常地激動！梅慕華有絕對的理由激動！在國內(nèi)默默無聞的自己，作品能夠在文藝名家云集的大賽中脫穎而出，獲得了一等獎，這是多么大的殊榮和震撼，說明自己多年的苦苦耕耘有了實質(zhì)性的收獲，說明自己以后也可以堂而皇之地晉身到文藝名家的行列，說明自己的創(chuàng)作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說明自己完全有資本激動。

喜報后面附有邀請賽的參會細則和費用，梅慕華只是匆匆看了一下，對于報名費1280元和會務(wù)費2980元這樣的事情，梅慕華覺得是理所當然的，這么大的文壇盛事，花點錢也是難免的。而且還在人民大會堂賓館領(lǐng)獎，還有獎杯、獎牌和榮譽證書。這樣大規(guī)模的中外文藝名家云集的盛事一定能夠成為自己人生最精彩的瞬間之一，成為永恒的珍貴記憶。相比之下，錢是多么渺小的事情。

只是讓梅慕華多多少少有些腹誹的是關(guān)于購書和特邀嘉賓的產(chǎn)生。本次獲獎作品將匯聚成書——《中外文藝名家精品集》，定價388元，購書十本可作為主編名字出現(xiàn)在名錄中，購書五本作為編輯出現(xiàn)在名錄中。特邀嘉賓自愿申請，交納五千元，可以和頒獎的名人合影、座談。梅慕華想：“如果主編、編輯、特邀嘉賓是用錢來衡量和解決的，也實在是世俗的功利和無味，有辱文人清譽?！庇谑牵睦镂疵庥行┰S惆悵，有些許如鯁在喉的郁悶，有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美中不足的缺憾。但是，這些些許很快被“文藝名家的盛會” 帶來的強烈期許所稀釋，變得微不足道。

接下來的日子，梅慕華精心地準備參會的行裝，禮服、發(fā)式、皮鞋、手包、首飾、化妝品都非常考究。這樣的文藝盛宴，一定是人才濟濟，各個風(fēng)流倜儻，梅慕華一點兒不敢馬虎。考究的文人風(fēng)貌是對文友的尊重，梅慕華這樣想，并懷著迫切的心情等待去北京參會的日子，振奮和期待讓梅慕華神采奕奕、容光煥發(fā)。這樣的期待和振奮終于在7月25日圓滿成行，梅慕華踏上了去北京的高鐵。被激動和振奮灼燒的梅慕華興奮得像個小姑娘，熱烈地和同坐的人攀談。梅慕華本來就談鋒甚健，更兼知性優(yōu)雅、博學(xué)廣聞，這時更是妙語如珠，一路歡聲笑語，給同行的人留下了非常深刻美好的印象。

北京京燕飯店1516房間，是一間向陽帶衛(wèi)浴的標準雙人間客房，雖然算不上豪華，但是陳設(shè)也算齊全，絕對的干凈舒適。當梅慕華進入房間的時候，已經(jīng)有一位獲獎的名家，是個三十歲左右不修篇幅的胖女人，仰面躺在床上，床上被褥凌亂。也許是因為過度肥胖的緣故，她喘氣都非常地費力?？匆娒纺饺A走進房間，費力地欠欠身，算是打招呼。

“您好！我叫梅慕華！很高興認識您！”梅慕華非常非常低調(diào)謙和地說。

“我叫劉靜蘭?！彼峙值哪樂浅ＹM力地努力做出微笑的表情，卻有種哭的味道，然后就自顧自地閉上眼睛養(yǎng)神，也許是一路奔波太疲勞的緣故。

梅慕華放好皮箱，準備進衛(wèi)生間梳洗一翻。推開衛(wèi)生間的門，就被衛(wèi)生間里慘不忍睹的凌亂驚得目瞪口呆。洗手臺和壁鏡上到處是水漬和頭發(fā)，馬桶的邊緣沾著衛(wèi)生紙，馬桶里是沒有沖凈的糞便顆粒，紙簍外是亂丟的紙巾，地面也是水跡斑斑，還有一股讓人惡心的異味。梅慕華瞬間有種想嘔吐的沖動，本能地沖出衛(wèi)生間，按鈴叫服務(wù)員打掃。服務(wù)員看到凌亂不堪的衛(wèi)生間，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用異樣的目光盯著梅慕華和床上的劉靜蘭。就像用嘲弄做成的鞭子狠狠地抽打她的臉，讓梅慕華有種很不自在的羞愧。但是，服務(wù)員還是很認真地清掃。梅慕華明白，一定是床上躺著的文藝名家的杰作！不由地皺了皺眉頭，失望像淘氣的孩子，不停地擠壓梅慕華的心，讓她有種說不出的失望和沮喪。

晚飯的時候，梅慕華坐在大型自助餐廳的角落里，看著這群胡吃海塞、大聲喧嘩、高談闊論的中外文藝名家裝腔作勢、拿腔捏調(diào)的做派，心臟一陣陣地絞痛，早就沒有了結(jié)識的興致，喉嚨里像被人惡意地砌了一堵墻，難以下咽。她匆匆忙忙胡亂吃了一點非常精致可口的小吃，就像避難一樣躲到房間，對于晚餐后的名家見面懇談會也沒有了先前的熱望和期待。

然而，人生不期待并不意味著就可以不失望！與其說是名家見面懇談會，不如說是會前紀律整頓約束會。主辦方領(lǐng)導(dǎo)先是非常冠冕堂皇地致歡迎辭，然后就一條一條地宣布會議期間的行為規(guī)范和注意事項，并且舉出往屆會議期間出現(xiàn)的奇談怪事為自己做佐證。梅慕華覺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和侵犯，一群被譽為文藝名家的文人被像對待小學(xué)生一樣約束行為規(guī)范，簡直就是奇恥大辱。梅慕華勉強控制住自己的憤怒，等到華夏傳媒公司總裁，掛了一長串主席和會長的梁智超冗長得像西王母的裹腳布一樣的講話一結(jié)束，就第一個沖出會議室，回到房間。

梅慕華懶洋洋地倚在圓靠背沙發(fā)椅上，疲憊、無聊、失望、憤怒交織在一起，讓她感到煩躁不安和深深的受傷。

很響的敲門聲霸氣地沖進梅慕華的耳朵，她提起精神，整理了一下裙子的下擺，正了正衣領(lǐng)，緩步過去開門。一個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西裝筆挺地站在門外，很驕傲地把一本半寸多厚的書擎到梅慕華的面前，書上端端正正地擺著制作精美的名片。

“你好！這是鄙人小作，有幸成書！歡迎斧正！”男人看似謙恭的語氣里透出不可遏抑的倨傲。

梅慕華雙手接過書，很謙卑地說：“謝謝您！可惜我沒有名片送給您！抱歉！”

“你可以按照我名片上的方式聯(lián)系我！”這位文藝名家很有范地說，不愧是文藝名家。

“謝謝!非常感謝！”……

不到三十分鐘的時間里，梅慕華就接待了七個文藝名家，名片上都清晰地羅列著文聯(lián)主席、作協(xié)主席、作家、詩人、制作人、協(xié)會會長之類，甚至是文化傳媒的總裁。面對這些閃耀的光環(huán)，梅慕華忽然感到自己像丑小鴨一樣被擠進黑暗的角落里，隨時會遭到鄙棄和忽視。

頒獎大會確實是在人民大會堂賓館舉行，這是一個可以容納150人的小型會議室，背景墻上百花齊放的壁畫被一個80公分寬、十米長的巨型條幅遮住，就像是美女臉上蒙上了紅布條，又像是衣著華麗的貴婦居然帶著劣質(zhì)的頭巾，非常地突兀，非常地不協(xié)調(diào)，但是足夠喜慶。參會的文藝名家們都掛著參會證，帶著紅色的綬帶，先是被安排和不知道哪里找來的清一色退居休閑的掛著名人頭銜的“原什么、什么主席或領(lǐng)導(dǎo)”的“名人”合影留念。梅慕華早已對這些自詡名人的名人失去了興趣，抱著無所謂的態(tài)度參與木偶劇一樣的頒獎盛典。但是當看到這些獲獎的文藝名家一窩蜂地涌到主席臺，你推我攘，爭先恐后地往前擠，試圖占據(jù)最佳位置而丑態(tài)百出時，依舊有種被欺騙的陣痛。梅慕華個子不高，又站在后排，結(jié)果只是露出個頭頂，成為她一生中最最不堪的留影。

然后名家們按照座次在音樂聲中分組上臺領(lǐng)獎，露個臉，照張相，再然后就是頒獎的名人不知所云的發(fā)言，再然后就是名家們蜂擁而上地聚在頒獎名人身邊謙恭媚笑地請求簽名。梅慕華冷眼看著眼前亂哄哄的一切，真是哭笑不得。更讓梅慕華哭笑不得的是第二天的名家論壇居然是北大的教授——當然是被稱為北大的教授，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北大的教授——關(guān)于創(chuàng)作創(chuàng)新的講座。講的居然是蒼蠅和癩蛤蟆的文藝創(chuàng)新，真是語出驚人到雷人！還有《滿江紅》是不是岳飛寫的，《紅樓夢》有多少章節(jié)是曹雪芹的原著之類無聊透頂?shù)摹案呱顒?chuàng)新學(xué)問”。忍無可忍的梅慕華提前退出會場，回到了房間。百無聊賴的她順手拿起茶幾上收到的厚厚一摞書，想欣賞一下名家大作，打發(fā)多余的時間?？墒欠磶醉?，就忍不住摔到地毯上。這哪里是書！不過就是文字的拼湊！而且是非常不用心的文字拼湊！拼得七扭八歪，不知所云，沒有思想、沒有內(nèi)涵、沒有美感、沒有藝術(shù)，更沒有對文字的敬畏和文人的家國情懷，怎么能夠算是書？！簡直是侮辱書的高貴！梅慕華翻一本，摔一本，最后氣得她抱起這堆重重的書，一股腦地丟進垃圾桶。真是無緣無故地糟蹋紙張，梅慕華痛苦、絕望地想。

所有曾經(jīng)的期待和熱望在這一瞬間，徹底地灰飛煙滅?？粗@些所謂的名家和名士粗鄙不堪的作為，梅慕華終于明白了，所謂的文壇盛事不過是某些不知廉恥的文化流氓和掮客借著文化的幌子斂財?shù)耐緩蕉眩∈且恍┳栽倿槲幕业拿覟樽约旱念^銜貼金的方法而已！沒有任何的意義！只不過是一場假借文化盛宴斂財和盜名的鬧劇——無聊、無恥的鬧?。　?/p>

列車依舊在飛馳，梅慕華因為自己不小心參加了這樣無聊、無恥的鬧劇而郁郁不樂，她感到從未有過的被欺騙和羞辱。終于，面對車窗外深不可測、不停聚攏的黑暗，梅慕華坐正了身子，仰起頭，目光堅毅而執(zhí)著。她終于掙脫了所有的憤懣和失望，恢復(fù)了她固有的從容和自信。一襲玫紅色的金絲繡鳳旗袍讓她看上去大氣、端正而高貴，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照亮了暗夜的天空…..

“不為虛名媚俗世，但憑肝膽著春秋！”梅慕華輕聲吟哦，她的聲音不高，卻有種穿透黑暗的凌厲，與遙遠的燈火融為一體，在茫茫無際的暗夜里成為令人炫目的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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