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回歸

李英俠感覺自己的生活好像多了點什么，具體多了點什么，一時也說不清楚，只是覺得葉子變得跟以前有所不同了。

葉子不愛睡懶覺了，還能經(jīng)常早起陪他去跑步，給全家人準(zhǔn)備早餐。有時李英俠回家稍微遲了點，見到葉子竟然在廚房炒菜，而這一切原本都是屬于他自己的專利。

葉子出去打麻將也少了，溫春紅她們約她打牌時，她總是找各種理由來推辭，實在推辭不了的話，才偶爾出去一兩次。其余的時間她就陪李英俠一起看看書，聊聊電影，周末的時候一起帶著兒子到外面去轉(zhuǎn)轉(zhuǎn)，就連兒子也覺得很奇怪，還忍不住問她：“媽媽，你最近怎么不太打麻將了？不喜歡了嗎？”

葉子偷偷地瞟了一眼李英俠說：“媽媽決定以后少打麻將，多陪陪你跟爸爸，因為媽媽更喜歡你們?！?/p>

“難道你從前不喜歡我們嗎？”(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哪能呀，媽媽一直都喜歡你們，只是不知道你爸爸會不會一直喜歡咱們?！比~子隱晦地說。

李英俠聽出葉子話里有話，他白了葉子一眼說：“跟孩子說這些做什么?！?/p>

孩子并不明白什么，又回頭去問爸爸：“爸爸，你會一直喜歡我跟媽媽嗎？”

李英俠拍著兒子的頭說：“當(dāng)然了，爸爸會永遠喜歡你們?！?/p>

同時，李英俠又感覺自己生活好像少了點什么。好像是回芷文最近聯(lián)系得少了，甚至三兩天也不打電話也不發(fā)信息，有時自己給她發(fā)個微信，她竟然一整天都不回復(fù)。

發(fā)生什么事了呢？

這天上午，李英俠到了培訓(xùn)中心，把一些緊要的工作安排了一番之后，開著車到了出版社的門外，他稍微遲疑了一下，然后撥通了回芷文的電話。

電話通了，但是只到振鈴快結(jié)束的時候，回芷文才接起了電話。

“什么事？”她的語氣聽起來有氣無力，根本沒有以前的那種熱情與興奮。

“你是怎么了？”

“沒怎么，很好呀！”她淡淡地說。

“真的沒事嗎？”他聽起來覺得不對勁。

“真的沒事。”

“那為什么也不打電話？也不發(fā)信息？給你發(fā)個信息一天也不回復(fù)?！?/p>

“這段時間比較忙，不?？词謾C，有時直到晚上回家才看到你發(fā)的信息，感覺太晚了，忙了一天我也太累了，所以就沒有回復(fù)。”

“真的？”他并不相信她的解釋。

“真的。”

“那好，你到樓下來，我在你們的大門口?！?/p>

“你怎么在這？”她很意外。

“我有話跟你說?！?/p>

“有什么話不能在電話里說，我現(xiàn)在正上著班呢?！?/p>

“不行，你現(xiàn)在馬上下來，否則我就地一直等你到下班?！辈坏人f話，他就掛上了電話。

大約十分鐘后，回芷文走出了大門口。李英俠看見她出來，于是摁下車窗，摁了兩下車喇叭。她循著聲音張望了一下，看見了他的車停在路邊，就徑直走了過去。

“我正忙著你，你過來干什么？”她坐在副駕駛座上問。

“好久沒見到你了，過來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她很不自然地笑了笑，幾縷頭發(fā)零亂地貼在她的額頭上。

“你怎么變得這么憔悴？”他細細地打量著問。

“可能是最近累的吧！”

“那你多注意身體，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你盡管說?！彼沂稚斓剿念~頭上，想要把她額頭上的頭發(fā)捋到后面，她不像往常一樣等待他指尖的輕拂，卻急忙躲開了，他的心里不由得一沉。

“我也不能凡事總依靠你吧，總得學(xué)會自食其力?！彼焓洲哿艘幌骂^發(fā)。

“你跟我還客氣什么?！彼銖姷匦πφf。

“打擾多了總是不好，要是讓咱們的同事們看見了，就該說閑話了，若是再讓葉子知道了我總有事沒事的打擾你，就該起疑心了?！彼吭谧簧?，一手貼在車門上，一手頂著下巴看著窗外說。

一提到葉子，李英俠的心里猛然一驚，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你怎么了？”她扭頭問。

“沒事。”

“是不是葉子真的知道了什么？”

“這我不清楚，只是我感覺她最近變化挺大的?！?/p>

“有什么變化？”

他想了想說：“最近打麻將少了，在家呆的時間多了，陪我跟孩子的時間也多了?！?/p>

“你想過她為什么會有這些變化嗎？”

“想過，那就是她或許知曉些什么，但是卻沒有明說?！?/p>

“我想也是，也許是她覺得以前陪你的時間少了，忽略了你的生活，所以現(xiàn)在想通過這種方式來重新挽回你的心。”

李英俠沒有說話，他細細分析了一下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看來葉子應(yīng)該是知曉了些什么，只是沒有明確的提出來而已。

“溫春紅找過我了?！被剀莆牡椭^說。

“溫春紅找過你了？她找你干什么？”李英俠很吃驚，難道說溫春紅已經(jīng)知道了他們之間的事。

“勸我離開你?！彼痤^沒有看他，但是眼圈已經(jīng)紅了。

“她怎么會知道的？”

“她手機里還有那天我跟你在書店的照片?！?/p>

“我明白了，肯定是周莉?！崩钣b想起那天晚上看到葉子手機上的通話記錄里有書店的電話。

“這我不是太清楚，她只是說如果我再不離開你，就跟我反臉?！?/p>

“你呢？”他轉(zhuǎn)頭看著她問。

“我也想過了，”她左手半捂著臉，上齒緊咬著嘴唇下角，看著窗外說，“她說的是對的，咱們不適合在一起，還是分開吧?！?/p>

“你終于還是說出來了，我就知道你這些天的變化是有原因的，所謂的忙沒時間只不過是個借口。”李英俠苦笑著說。

“是的，我想通過這種方法來慢慢淡化你在我心目中的印象，時間一長就可以磨滅你在我心中留下的痕跡，我就可以再回到以前的生活中去?！?/p>

“你真的是這樣想的？”

“我還能怎么樣？咱們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到頭來只會給周圍的人造成傷害，所以我想咱們分開是對的?！彼_始抽泣著。

他抽了幾張紙巾遞給她問：“你什么時候有這樣的想法？”

她接住紙巾擦拭了一下眼角，揚了揚頭說：“從認識你開始，我就準(zhǔn)備好了這一天的到來，咱們從一開始注定就是為了分開，你注定不屬于我，不管我有多不舍。”

“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么快。”

“感謝你這段時間來的陪伴，讓我的人生多了許多精彩，我跟你說過，如果需要我離開的話，你不用挽留，否則我擔(dān)心我會沒有決心離開。”她又開始抽泣著。

李英俠惘然地看著前方，過了很長時間，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說：“如果你真的決定了的話，我接受，我也會努力去忘記你，努力去適應(yīng)沒有你的生活，直到把你從我的記憶中抹去為止?！?/p>

“還記得你跟我說過你以前的故事，你問過那個女友的那句話，‘沒有我，你的生活會因此而改變嗎？’我想過了，沒有你，我的生活只是回到了原點，并不會因此而改變什么，而你同樣也是，并不會因為沒有我而改變什么，或許沒有我，你的生活反而會更平靜許多，更悠閑許多?！彼焓帜四樕系臏I水。

“你說得對，這個世界上沒有誰離不開誰，沒有了彼此，咱們只是回到了原點，再過自己原來的生活?！彼戳怂谎郏杨^扭向另一側(cè)。

“那好吧，我回去了。”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

她靜靜地坐著，并沒有下車，似乎在等待他的回音。

他依然沒有吭聲，側(cè)著身體背對著她。

她胡亂地擦了一下臉，綰了一下頭發(fā)，然后開門下了車，頭也不回地往大門里走去。

李英俠回過頭看著她的背影，只到她走進了樓里，才發(fā)動車子離開。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把車子開得很慢很慢，走了大概不到一千米，他的手機響了。

他掏出手機，看也不看，只是下意識地隨手一滑接起了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回芷文的痛哭聲，她一邊哭一邊說：“我想你，我舍不得你，你為什么不挽留我？”

李英俠心里一驚，他沒有掛電話，馬上把車掉了個頭又疾速回到了出版社的門前，停下來四處張望，卻沒有看到她的影子。

第四十八章 送別

今年的冬天來得特別的早，剛剛送上暖氣不久，就迎來了第一場雪。

李英俠坐在書店里，桌子上攤著一本書，但他卻側(cè)著身子呆望著窗外的雪花一片一片從高處落下來。

周莉悄悄地走過來，坐在他的對面提醒他：“又走神了，想什么呢？”

他扭過頭來不好意思地笑笑說：“今年的雪來得夠早的?！?/p>

“是呀，從春到冬，等了大半年?！?/p>

“還記得咱們是怎么認識的嗎？”

她遞上一杯熱茶說：“當(dāng)然?！?/p>

“我當(dāng)初認識你是因為你的網(wǎng)名，雪韻瀟然，但是沒想到你過得一點都不瀟灑?！?/p>

“你也是，獨釣寒江雪，還以為你有多孤傲高冷，沒想到也是俗人一個，”她呵呵一笑，故意取笑著說，“咱們因雪而結(jié)緣?！?/p>

“我只是很想望那種遺世獨立、峻潔孤高的人生意境，但是我知道我做不到，我后來查了一下才知道，那是柳宗元在被貶謫之后寫下的詩句，其實當(dāng)時他的內(nèi)心是很痛苦很抑郁悲憤的。”

“對，文學(xué)家總有這種能力，能把極致的痛化成極致的美?！?/p>

“還是你理解的深刻?！彼Q贊著。

她笑了笑看著窗外說：“我準(zhǔn)備復(fù)婚了?！?/p>

“是嗎，看來我沒有機會了。”他幽默地說。

“行了，你別開玩笑了，給你的機會有的是，只是你卻一直不愿意抓?！?/p>

李英俠很認真地看著她，確定她并不是在開玩笑。他很是愕然，不知道應(yīng)不應(yīng)該祝福她，沒想到離婚這么久了，轉(zhuǎn)了個圈的她又回到了原點。她的表情近乎異常地平靜，沒有絲毫的興奮與期待，倒更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見。

“你沒有為難自己吧，這是你的意見還是孩子的意見，你真的準(zhǔn)備好了嗎？”

“孩子也希望我們復(fù)婚，而我真的是太累了，只想找一個依靠。”她看著他無奈地笑笑。

李英俠靜靜地看著她，他完全能理解周莉的心情。這么多年來，一個女人帶著孩子，撐起了太多，別說是一個女人，就是一個大男人，做到這一切也實屬不易。在工作中，生活中，在面對別人的時候，可以貌似強大，在面對自己的時候，卻只能獨自承擔(dān)，一個女人，在本來應(yīng)該享受生活的最美好年華，卻讓生活的負荷把自己壓迫得心力交瘁。而她一直是那種寧缺毋濫的人，不會為了所謂的婚姻去降低自己選擇的標(biāo)準(zhǔn)，所以這些年里，一直苦苦的支撐與等待，期望碰到一個可以把自己的情感去真心交付倚靠的人，但是這樣的人總是可遇不可求的，上帝不會因為你的堅持與真心就格外的垂青與憐憫，從而讓你如愿以償。有時候真心去愛一個人，是一個錯，而苦等一個人，也是一個錯，到了最后，卻依然是你在天涯，我守孤獨。

愛一個人好難，等一個人好苦，無奈的心，藏著孤獨，無奈的人，藏著凄涼，還有一份掙扎，和一份不甘心，靈魂的流浪，徒增了自己悲傷。

“你想什么呢？”她問。

“生活真的會轉(zhuǎn)彎?！彼p嘆了一口氣。

“是啊，但是人生卻沒有回頭?！?/p>

“我在想，生活和你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你多年的堅守與付出是否因此而變得毫無意義，早知現(xiàn)在，還不如當(dāng)初就忍了受了認了?！?/p>

“可是在命運的面前，我們終究是那么弱小無力?！彼嘈α艘幌隆?/p>

“我不知道這樣的選擇是否會讓你自己的情感變的卑微起來，年華似錦，流芳不在，你的婚姻雖然重新回頭，卻不再是當(dāng)初?！?/p>

她輕輕搖著頭說：“我還有選擇嗎？有人為了愛情而結(jié)婚，有人為了利益而結(jié)婚，有人為了責(zé)任而結(jié)婚，有人為了道德而結(jié)婚，而我卻是因為心累而重新選擇了過去，我也不知道這樣的選擇是不是違背了自己內(nèi)心的情感，當(dāng)然這一切都不重要了，當(dāng)你的情感獨自飄泊了太久，飽嘗了孤苦無依的酸甜苦辣，就像是在海上獨自漂泊的一葉扁舟，沒有希望，沒有未來，唯一支撐你活下去的理由就是盡快為自己找一處可以?？康年懙?，讓自己停下來休息，這時的你還會抱怨這塊陸地的貧瘠，還會抱怨上天的不公與吝嗇嗎？我們可以承受生活的磨難，可以忍受物質(zhì)上的匱乏，卻無力支撐內(nèi)心的孤單，它就像是茫茫戈壁上卷起的漫天黃沙，讓你的內(nèi)心寸草不生，寂寥的沒有一絲茍延殘喘的氣息，就像是一個死亡的禁區(qū)，聽不到任何聲音，看不到任何生命，甚至聽不到自己的心跳，讓你以為你早已經(jīng)死去了，所以與不堪的婚姻相比，我更害怕孤獨?！?/p>

“人生來就是孤獨的?！彼p輕地說。

“是的，每個人的內(nèi)心都有一種孤獨，也是一種無奈，這也是自己內(nèi)心世界的彷徨，所以每一個人都需要情感上的倚靠，如果你的心里有這樣可倚靠的人，即使他不在你的身邊，你也不會覺得孤獨，不會覺得心累，而如果沒有這種情感上的倚靠，即使你擁有萬家燈火，心卻依然是在漂泊?！?/p>

“太傷感了，放個音樂聽吧！”李英俠故作輕松地說。

“好吧，想聽什么？”

“還是《愛的代價》吧！”

“就知道你會聽這個?！?/p>

周莉朝著吧臺后面的小姑娘招了招手，小姑娘趕緊走了過來。她叮囑了小姑娘幾句，小姑娘又快步回到了吧臺后面，不一會兒，張艾嘉的歌聲從音響里傳了出來。

“還記得年少時的夢嗎？像朵永不凋零的花……..”

李英俠靜靜地聽著歌，他不知道該怎樣來勸慰朋友。想當(dāng)初她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離婚，而現(xiàn)在她卻又無奈地選擇回到過去。人總是對立的，內(nèi)心分明已經(jīng)碎裂，眼前卻依然充滿期盼，只有經(jīng)歷過才知道孤苦無依的世界，那么多的無奈，那么多的凋零。錯過的，失去的，一切都是不甘心，一切都是不愿意。但那又能怎樣呢？

人生無法抵擋滄海，季節(jié)無法掩飾自己的心酸。總是把夢藏得很深，總是把緣擱的很淺，總是把故事填滿了世界，到頭來卻依然像這滿天的雪花一樣，雖然“冷處偏佳，”但是依然“飄泊天涯”，心中雖然一直有夢，但是卻躲不開路上的苦。

“你不會笑話我吧？”周莉看著他問。

“怎么會呢！”

“可是連我自己都覺得我很好笑?！?/p>

“女兒都這么大了，她會愛你，照顧你，不會讓你受到委屈的，所以你會幸福的。”

“我想也是?！彼晕㈤_心了一點兒。

“祝你幸福！”他舉起水杯示意。

“謝謝！”她也舉起水杯示意。

她喝了一口水，稍微猶豫了一下說：“有一件事，我覺得我應(yīng)該跟你道歉?！?/p>

“跟我道歉，你做錯什么事了？”他調(diào)皮地問。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錯，不過我覺得我做得可能不太合適?！?/p>

“什么事？”

她略帶歉意地笑笑說：“就是你上次與那位女朋友來書店的事，是我告訴了葉子與她的朋友。”

“我知道。”

“你知道？”她意外地問。

“對，除了你不會有別人?！?/p>

她不好意思地笑著搖了搖頭說：“你不會記恨我吧？”

“我要是記恨你，還會坐在這嗎？”

“那倒是，”她點了點頭問，“你愛她嗎？”

“這個問題可以不回答嗎？”

“我明白了?！?/p>

“你明白什么？”

“你自己也說不清楚，你自己也無法界定與她之間的關(guān)系，因為你突破不了自己情感的界限?！彼駛€姐姐看著弟弟一樣。

他看了看窗外輕嘆一口氣說：“你說得沒錯，我現(xiàn)在也搞不清楚對她的情感是不是愛，那段時間挺喜歡跟她在一起聊天的，我一直以為我是一個理智的男人，但是沒想到都這么大了，陷進情感的漩渦里還是分不清東南西北。”

“那么現(xiàn)在呢？你還愛著她嗎？”

他輕輕搖了搖頭說：“知道為什么我要聽《愛的代價》嗎？讓往事都隨風(fēng)去吧，就當(dāng)他是個老朋友吧?！?/p>

“說真的，我當(dāng)時挺羨慕她的，甚至是嫉妒她。”

“你會嫉妒她？”

“真的，因為你對她那么溫柔，她令你左右為難，讓你煩惱糾結(jié)，我看得出來，你當(dāng)時是挺喜歡她的，而我卻從來沒有讓你為難，讓你糾結(jié)過?！彼悬c失落地說。

“咱們是朋友，一輩子的朋友，這樣坦坦蕩蕩不是更好嗎？”

周莉看了看外面，路燈都已經(jīng)亮了起來，雪下得比剛才小了許多，但是地上已經(jīng)鋪滿了雪。

“出去走走吧！”她提議說。

“行?！彼玖似饋怼?/p>

兩個人走出書店，迎面一陣風(fēng)卷著雪花吹過來，冰涼的雪花碰到臉上，讓人感覺到一陣寒意。

街上的行人并不多，有幾個孩子在路邊的雪地里打鬧著，冬天的第一場雪讓孩子們格外地興奮，這是他們的樂園。

兩個人肩并肩慢慢地往前走。

“你說，別人會認為咱們是什么關(guān)系？”她問。

他一愣說：“沒想過?！?/p>

她指著不遠處說：“你看啊，情侶會相互抱著，夫妻也會拉著手，就沒有人像咱倆這樣并肩走著的。”

“會認為是朋友吧！”他想了想說。

“有大晚上冒著雪一起壓馬路的男女朋友嗎？”

“有呀，比如說剛剛相互介紹認識，準(zhǔn)備談戀愛的男女朋友。”

“你以為現(xiàn)在的年輕人還是十幾年前咱們生活的年代，那時談戀愛都比較拘束，現(xiàn)在時代不同了，他們可比咱們進步得快。”

他裹了一下衣服說：“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咱們那個年代的愛情，悠長，含蓄、讓人回味無窮。”

“是呀，時代不同了，生活節(jié)奏變快了，就連談戀愛的節(jié)奏也變快了，就像一道美味佳肴一樣，沒來得及細細品嘗，就著急一口吃進了肚子里?！?/p>

兩個人走到了十字路口，走上了馬路上的天橋。從天橋上往下望，來來往往的車輛穿行在大街小巷，凌亂的雪花在明亮的車燈前盡情地飛舞著。

周莉指著遠處問：“你說，這些人這些車都要去哪？”

“去他們心中想要去的地方?！?/p>

“你知道我想去哪兒嗎？”她大聲問。

“去哪？”

“我一直想有個人能陪我去西藏?！?/p>

“我也想過要去?！彼吭跈跅U上說。

“不過，你不會陪我去的?！彼龘u著頭說。

“那你們現(xiàn)在可以一家人一起去了?！?/p>

“以后再說吧，不過我們現(xiàn)在一家人要去一個地方?！?/p>

“去旅游嗎？”

“不是，我們要搬走了。”她扶著欄桿說。

他心里一驚，懷疑地看著她問：“搬哪去？”

她看著他很不自然地笑了笑，轉(zhuǎn)頭望著遠處說：“四川，快到康定了，總公司在那里新開了個分公司，讓她爸爸到那里去，女兒也勸我去，為了我的婚姻我的幸福，我就決定了也到那里去，當(dāng)然了，女兒也跟我們一起，我們這一周辦一下復(fù)婚的手續(xù)，準(zhǔn)備好東西，下周就出發(fā)了?！?/p>

他沒有說話，只是不舍地看著她。

她扭過頭來看著他，眼里也滿是不舍地說：“那里距離西藏近，我一定會去的，祝福我吧！”

他很艱難地笑了笑點頭說：“嗯！”

她使勁笑著說：“別那么傷感好嗎？我走了之后，想拜托你一件事?！?/p>

“什么事？”

“想請你幫忙照看書店，這個書店傾注了我的心血，交給別人我不放心，我已經(jīng)付了三年的房租，三年之后，等女兒上了大學(xué)，我就會回來，希望看到它還在?！?/p>

他認真地看著她說：“我會的?！?/p>

“我還有個問題想問你？”

“你說?！?/p>

“這個問題我早就問過你，只是你沒有回答。”她裝作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說。

“什么問題？”

“你愛過我嗎？”

他呵呵一笑看了她一眼說：“這個問題就像是當(dāng)年張艾嘉在演唱會上當(dāng)眾問李宗盛一樣?！?/p>

“你能告訴我嗎？”她滿目希望地看著他。

“你記得我跟你說過咱們之間缺少點什么嗎？”

“嗯，缺少什么？”

“距離?！?/p>

“距離？”她有點不明白。

“對，咱們走得太近了，相互太了解對方了，彼此的優(yōu)缺點都一覽無遺，所以不敢選擇去愛對方，而只敢選擇成為最好的朋友，朋友可以做一輩子，而如果真的去愛的話，也許只是一陣子，你明白嗎？你是我最珍惜的朋友，所以我一直對你持之以禮，因為我不想失去你?！彼兄鴻跅U真誠地看著她。

“我明白了。”她高舉雙手在原地轉(zhuǎn)了幾個圈，高興地仰起臉笑著，任由雪花落在自己的臉上。

李英俠溫情地看著她，像個孩子一樣肆意揮灑著自己的快樂。

看著她安靜下來，李英俠才說：“天冷了，咱們回去吧。”

“行。”

兩個人一起回到了書店門口。

李英俠站住對周莉說：“我要回去了，就不進去了?！?/p>

“嗯?！彼椭^不說話。

“什么時候走，打個電話，我來送你?！彼膬?nèi)心也一陣酸楚。

她依然不說話，低著頭點了一下。

“好了，別那么傷感，又不是見不著了?！彼焓峙牧伺乃募绨?。

周莉抬手擦了一下眼角，抬起頭強迫自己露出一絲笑容問：“你會想我嗎？”

“當(dāng)然?！?/p>

“我------還有一個請求。”她遲疑了一下說。

“你說?！?/p>

“我要走了，你能抱抱我嗎？”她的眼神滿是渴求。

李英俠的心里一動，但還是伸出雙臂，輕輕地抱住了她。

周莉閉上雙眼，輕靠在他的肩頭，在他的耳邊輕輕地說：“我會想你的。”

他沒有說話，只是抱著她的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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