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城，不是城

? 這場圍城戰(zhàn)已經(jīng)持續(xù)很久了，他眼睛對準那座城，卻什么都沒有看到。

? 這場圍城戰(zhàn)沒有任何陣營，沒有任何任何目的，不知道什么時候開戰(zhàn)，有的人認為這場戰(zhàn)爭早就結束，有的認為這場戰(zhàn)爭一直都在進行。沒有一本書有記載他的開始，也沒有任何人聽到結束的號角。

? 這城市的墻壁很堅硬，摸上去有一點冰冷。但有人說他是溫暖的，還帶著一絲脈搏。他只是這樣看著，因為城墻上早就被奇裝異服的人給占滿了，一些人試圖踏上去，一些人只是站在那里，一些人試圖爬下城墻，但是沒有落腳點。

? 墻上掛的那副油畫，他還有點印象，那是不知道多少年前，在雙方?jīng)]有交火的時候，某個畫家激動畫下的，他還沒有完成，就突然暴斃了，不過這也沒有任何意義了，因為那天一場大于，把整個畫面扭曲成了怪物。那個人腳下踩的劍，是有史以來有記載的第一場有陣營攻城戰(zhàn)的紀念，那位英雄將劍插在城墻上，呼喚著自己的同志登上城墻，然后他死了，他的沒有價值，因為就在他的身后，他的同志一個個消失在城中人的視野里。還有那臺發(fā)出金屬光澤的大炮，這應該是臨國最新的科研成果，它又是怎么到這里的呢?

? 他耳朵上戴著耳機，他不知道自己在聽什么，只知道周圍的人噪雜得不知道在說什么。似乎所有的光亮都會刺痛他們的眼睛，所有的微風都會傷到他們的神經(jīng)，所有的鐵片都能用來割開敵人的喉嚨。他們就這樣說著，他們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有些人說城中的人都是惡魔，他們靠吸取城外人呼出的氣，體內(nèi)的血過活，他們都是眼不能看，腿不能動的寄生蟲?？墒墙K歸誰也沒有見過。就在剛才的城墻上，肯定有這樣的年輕人，他們逃過了那嘈雜的污染，勇敢地跨上城頭，一口氣跳進了城池。他們有多少個，他們在城里怎樣，沒有一個人知道。

? 據(jù)說有人是知道的。沒有人知道為什么，城里的所有書面與視頻資料都無法帶出城外。他也有一個同行的朋友，以前常年在城內(nèi)工作。他說城內(nèi)非常整潔，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整整齊齊，所有的人都將自己的經(jīng)歷投入浩瀚的書?；蛘邿o窮的天空上，他們每一個人說話都能引經(jīng)據(jù)典，都有一套能夠解釋世界的方法。但是另一方面，城里的人卻又非常冷漠，幾幢房屋失火，死去的人連一個葬禮都不做，想要找一個醫(yī)生，都要簽一大堆文件，城中人非常注重每一個個體的權利，但是不是每一個個體都能等到文件批下的那一天。城里的人也有異類他們在整潔的道路上舞蹈，在光潔的城墻上涂鴉，常有人在深夜的探照燈下跳出城外。他從來沒有見到這樣的人，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死是活。他只知道他的那個朋友死了，他曾經(jīng)和城外的朋友說過，那些人都說一定是被城里人給毒死的。但他知道不是這樣。他的這位好友退休后，想要到城外做記錄報告，沒有幾天就被擔架抬了回來。他胳膊手腳都沒有缺失，只是眼睛里沒了焦距，他在筆記本里寫:這世界太沒實感了，他覺得這話有點道理，有沒有根據(jù)，只是在他夢里時?；厥幹菑埬槪退哪蔷湓?。

? 他覺得他該走了，望向天的那一方，洪水就要來了。城外的人依舊是那樣嘈雜，爭先恐后爬上城墻，完全不在意背后那洶涌而來的洪水。城內(nèi)依舊是那樣寧靜，或許他們也焦頭爛額，但是沒一個人走出城門。

? 他想起自己年輕時讀的書，那書里說:城里的人想出來，城外的人想進去。他那時覺得沒有這樣的城，今天見到了，卻感覺不是這一個道理。

? 他就這樣走著，然后停下來了。他在想自己應該去哪里呢?城外的人太嘈雜，城內(nèi)的人不說話，他看著眼前滾滾而來的洪水，覺得它和那座城完全沒有聯(lián)系。那么比起城外的聲音和城內(nèi)的沉默，難道這浪潮比那些人更接近他嗎?人是什么？他是人嗎?他們可以稱作人嗎?那座城，本身是不是和人有關系呢?

? 想到這里，他坐了下來，不動了。海浪沒有眼睛能盯著他，也看不出他是哭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