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東西，不說的時候，大家都覺得這東西很好，可是要說的時候，卻沒有人說得出來。

比如「年味」這個詞，看到這個詞，大家都會哀嘆「年味越來越少了」，但是問他們「什么是年味？」就眾說紛紜，誰也說服不了誰。

為什么年味越來越淡？什么是年味？誰都可以說上幾句。怎樣才能恢復(fù)「年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我心中自有長篇大論，但還是決定不寫出來——因為沒有人喜歡被人說教，沒有人會被說服。因此，接下來所說的，是一些我認(rèn)為的常識，至于接受與否，全看讀者喜好。

「生機(jī)」是一切傳統(tǒng)節(jié)日的根基，古人長于田野，游于山川，早就已經(jīng)將自然融入自己的文化脈絡(luò)之中。古人的生活未必豁達(dá)，今人的生活也未必幸福。整日被鋼筋混凝土和人造商品包圍，遠(yuǎn)離小橋流水，遠(yuǎn)離山野草原，難免讓人感到局促不適。一家人到城市中心的公園，或到郊區(qū)的小村莊一日游，或是不錯的選擇?？v使無法外出，在家中添加一些「生機(jī)」也不是難事。親人走進(jìn)大廳，看到桌上的花瓶里插著胡蘿卜綠菜，在忍俊不禁之際必會出言詢問，于是疏遠(yuǎn)的親人之間就有了話題。裝飾的蔬菜，之后也可以端上餐桌，這可是真真正正的「綠色」生活呢！

年輕人是一切文化傳承的希望。老一輩人喜歡責(zé)備年輕人不重禮儀，總是低頭看手機(jī)，卻不曾想到年輕人討厭的是「說教」：一個年輕人，畏畏縮縮地被夾在一群陌生的遠(yuǎn)房親戚之中，假若純潔就是這樣的體驗，誰愿意忍受如此的尷尬乃至羞辱呢？至于催婚談嫁，其美名曰「傳宗接代」，卻也有說教的意味——我不知道你生活得多辛苦，但一定要按照我說的做。在老一輩人的圍攻下，年輕人紛紛選擇了手機(jī)：手機(jī)上有認(rèn)同自己的朋友，有更新潮的跨年晚會，總之就是比眼前的糟老頭糟老太好！能讓老一輩人和年輕人同時閉嘴的，或許只有祖先的祠堂。畢竟，和死人吵架有什么意義呢？但人世間的事畢竟不能如祠堂，年輕人和老一輩人，都在尋找意義；而春節(jié)的場景，能讓我們看到兩輩人生活意義的重合與差異。

「年味」很重要，但不是這個世界的全部。就在我們?yōu)榱恕改晡丁範(fàn)幷摬恍莸臅r候，那些倒在年前逝者已經(jīng)沒有機(jī)會看到，那些奮斗在一線的抗疫人員正在埋頭苦干，而那些生活困苦潦倒的人則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至于大洋彼岸的那些，與我們膚色文化皆不同的人類同胞，也在按照各自的生活習(xí)慣繼續(xù)著自己的生活。

這說明了什么道理？其中什么道理都沒有，這只是一對現(xiàn)實的描述。任何「道理」，都難免異化成一種說教。我唯一能確定的是，「新年快樂」，快樂的只能是一個個人；而對于「年味」的爭論，或許能讓人覺得自己「正確」，卻不能讓人得到快樂。

愿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快樂，而不必眼巴巴等著別人說一聲「新年快樂」，才能勉強(qiáng)擠出不由衷的假笑。

2022.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