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鋒刃》第一章

第一章
清理瑞克瓦爾德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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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克領(lǐng)邊境,威廉三世親王領(lǐng)地
距阿爾道夫185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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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伯(Eber)蹲伏在一顆盤根錯節(jié)的橡樹下,第五次調(diào)整自己的輕盔。不像他身上瑞克領(lǐng)制服的其他部分,它太大了。它不斷滑落到他的眼睛前,擋住他投向瑞克瓦爾德陰影密布的枝葉的視線。他那灰白色的外衣和紅色開縫的長筒襪被身體撐得鼓鼓的,紐扣孔也被肌肉撐開著。
艾伯是他的姓。他的名字叫布魯坦(Brutan),是他的父親給他起的。事實證明這是個殘酷的笑話。甚至當(dāng)他還是個孩子時,它就充分總結(jié)了他令人生畏的體格。他父親在心情不佳或是沒錢泡酒館時更傾向于稱他為“啞巴?!?、“蠢東西”、“死肥豬”。
那些夜晚對布魯坦和他那瘦弱的母親來說是最難熬的。暴力、爛醉、血紅的夜晚。它們充斥著指責(zé)、嘲笑和怨恨。布魯坦是堅韌的,如同屠夫案前的肉般,于是他的父親在他沉默的抗拒前受挫后就轉(zhuǎn)向妻子。布魯坦仍記得她的懇求,她的尖叫。年復(fù)一年,有時甚至持續(xù)整夜。布魯坦攥緊了他那粗大的,像火腿一樣的拳頭,但什么也沒做。當(dāng)他長大成人的時候,體型是父親的兩倍,但是多年灌輸?shù)目謶肿屗ε履莻€男人。不像一個父親,更像只怪物,就像他此時于森林中獵殺的那些。
不,布魯坦當(dāng)時缺乏行動的勇氣。他只是在身側(cè)無力地握緊拳頭,盯著自己的腳,那雙又大又笨拙的腳,什么也沒做。
“噓!”
從左側(cè)傳來的聲音打破了他不愉快的回憶?!鞍斑M(jìn)!”
那是老瓦維特,他正用好的那只眼睛盯著艾伯,發(fā)出他那像羊皮紙被撕破似的聲音。另一只眼睛因白內(nèi)障而蒙上一層薄霧,但老瓦維特經(jīng)常聲稱那只眼睛是在和中部山脈的獸人打仗時失去視力的。
老兵看上去已青蔥不再。他的胡須又細(xì)又短,灰白更多于棕色。套在胸甲下的那件皮甲看上去和皮膚類似,只是沒那么好,而且是黑色而非棕褐色。但他很強壯,擺著一副老兵做派,手握著戟柄。
當(dāng)隊伍開始移動時,瓦維特點點頭:希伯、里切茨、倫克曼和瓦維特環(huán)繞著卡爾利克中士,維持著陣型的分散和穩(wěn)定。馬斯布萊克特和凱勒位于最左和最右側(cè),守護(hù)者側(cè)翼。
偵察兵位于前面大約五十步的位置,是沃爾克和布蘭德,他們安靜地矮身前進(jìn)。海因里希·沃爾克邁著獵人的步伐,姿態(tài)如同捕獸者。他沒有戴頭盔,黑色的短發(fā)用一根紅色的布條扎起。他帶路朝野獸人營地走去。在偵察時,沃爾克把戟換成了長匕首。馬庫斯·布蘭德并非偷獵者,但他的行動隱秘而悄無聲息。他頭戴一頂褐色的皮帽上面插著一根短羽毛。他左臂的長臂甲上插著三把小刀。布蘭德是個殺手,沉靜但渴求著戰(zhàn)場廝殺。他手握一把長匕首,它的鋒刃上帶著鋸齒,匕身因過去的使用而呈黑色。
他們一行人是也被稱為“無情鋒刃”的瑞克領(lǐng)第16戟兵團前鋒。兵團的其余人馬在幾百英尺外的一片空地等待著。據(jù)卡爾利克中士的說法,突襲最好少點人。
在過去的一小時里,吹過森林的微風(fēng)帶來淡淡的臭味,現(xiàn)在,惡臭突然變強了,沃爾克舉起一只手讓戟兵們停下。
卡爾利克無需向部下們下令。沃爾克發(fā)出警告后,金屬護(hù)胸甲和腿甲的碰撞聲短促地響起。短短幾秒鐘后,隊伍里的每個人都變得安靜而警惕起來。
佝僂的身影在前方的黑暗中躍動??柪丝吹搅怂鼈冃嗡迫祟惖珔s有著帶角的頭和蓬亂毛發(fā)的身體。嘶鳴和吼叫打破了無情鋒刃周圍的安靜。木頭的煙和其他東西……如燃燒的肉,加劇了野獸人的惡臭。在瑞克瓦爾德深處的某個地方,一團篝火劈啪作響。這里沒有動物,沒有鹿,也沒有鳥。野獸人是非自然的生物,它們的存在會使森林的原住民感到厭惡。
沃爾克又開始行動??柪酥荒芡ㄟ^蕨類或被小心撥開的樹枝發(fā)出的最細(xì)微的顫動來辨識出他穿越灌木叢的軌跡。布蘭德與偵察兵步調(diào)一致??柪丝吹剿麖淖约旱谋奂咨习纬鲆话训叮S后就消失了。他命令前鋒其余的士兵繼續(xù)前進(jìn)。
馬斯布萊克特和凱勒向側(cè)翼靠近。里切茨和倫克曼緊靠著他們的中士。瓦維特勉強才能跟上腳步,他在盔甲與歲月的重壓下汗流浹背。艾伯緊挨著老兵。他們只有五十步遠(yuǎn),近到足夠聞到野獸們發(fā)出的腐敗氣息,此時,艾伯的戟柄觸發(fā)了一個狩獵的陷阱。陷阱隨著一聲砰響合上,驚起了一群丑陋的食腐烏鴉。這些野獸人可憎的近親嘎嘎叫著從樹冠中沖天而起。
狂歡突然停下,野獸人對營地的其他同類嘶吼與咆哮起來。沃爾克確定野獸人可能出沒的地點后,卡爾拉克就選擇了從它的下風(fēng)方向靠近。像不論是自然還是非自然的大部分動物一樣,野獸人也有很強的嗅覺,卡爾利克覺得從它們嗅不到戟兵的方向接近才是明智之舉?,F(xiàn)在這已經(jīng)無關(guān)緊要了。野獸人發(fā)現(xiàn)了他們,吼叫著要品嘗人肉的滋味。它們抓起粗糙的長矛和骨棒,朝無情鋒刃直沖過來。
沃爾克和布蘭德是最先被發(fā)現(xiàn)的。瑞克領(lǐng)獵人從樹叢中起身,刺傷看一頭野獸人的手臂。這只怪物嚎叫著試圖反擊,他反手一下將其開膛破肚,腐臭的內(nèi)臟從中漏下。它們是劣角獸(ungor),野獸人種群中最小的一類,但同樣兇狠殘忍,嗜血成性。布蘭德用匕首插進(jìn)一只劣角獸的喉嚨,徑直沒入到刀柄,轉(zhuǎn)而猛地拔出匕首,帶起一大股血漿。劣角獸嘶啞著倒下。他隨后用一記飛刀解決了另一只,它沒入劣角獸的左眼眶,讓它的頭猛地一甩。
突襲只持續(xù)了瞬息。在最初的殺戮后,沃爾克和布蘭德轉(zhuǎn)入守勢,被劣角獸們攆著跑。
卡爾利克咒罵起來。他放棄了原定計劃,轉(zhuǎn)向里切茨和倫克曼。
“給兵團的其他人發(fā)進(jìn)攻信號!”他拔出劍?!盁o情鋒刃!前進(jìn)!”
雷切次用掛在肩上的小鼓敲出戰(zhàn)斗的節(jié)奏,呼喚戰(zhàn)友們前來。倫克曼找到個顯眼的位置,展開了背負(fù)的旗幟。他前后揮舞它,向其他的無情鋒刃們示意他們的位置。
艾伯詛咒著自己的愚蠢,用腳猛地踢斷戟柄,把武器從陷阱夾中拽出,猛沖向野獸人。
兩側(cè)傳來獵犬的吠叫,它們是劣角獸馴養(yǎng)的生物,肌肉發(fā)達(dá),毛發(fā)濃密,看著已不太像狗。艾伯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馬斯布萊克特和凱勒正準(zhǔn)備阻截獵犬。一大片濃密的灌木和蕨類植物擋在他和其他戟兵之間。
沃爾克現(xiàn)在已經(jīng)放棄了戰(zhàn)斗。他只顧著逃命。布蘭德偶爾停下,掏出一只劣角獸的內(nèi)臟。其中一只搶在逃跑戟兵的前面,揮舞棍棒砸向沃爾克的腦袋,布蘭德用最后一把飛刀解決了它。當(dāng)?shù)朵h掠過獵人的臉時,他畏縮了一下,但還是為這幫助向布蘭德點了點頭。
“行動,無情鋒刃,行動!”卡爾利克中士怒吼。他維持著和倫克曼的并肩,但可能超過了發(fā)現(xiàn)自己跟不太上的瓦維特。在內(nèi)疚的驅(qū)使下,艾伯比老兵快了許多。
艾伯并不避讓枝葉,他直接撞了過去。他先是遭遇了沃爾克,隨后以公牛般的力量猛地撞上了一只正追擊的劣角獸。艾伯將自己的肩膀作為攻城錘。當(dāng)撞上這只野獸時,他感覺到一聲骨裂的脆響,它被撞倒在地。另一只從陰影中向他撲來,如同只突變的豬玀般尖叫著。艾伯用戟劃出一條大大的弧線,砍下了怪物的頭。他又刺中了第三只。一根棍棒打在他的護(hù)肩上,把金屬撞出了凹痕,他叫了起來。麻木感像冰一樣蔓延到整只手臂,他的武器幾乎脫手而出。失去武器等同于死亡,所以艾伯忍住了。
一道血光從劣角獸脖頸上灑落,瓦維特的戟緊隨其后。
“渴望殺戮,嗯,艾伯?”瓦維特在兩次喘息間說道。
森林深處傳來更深沉的吼叫,艾伯點點頭。劣角獸的尸體散落在地方,但更多的又來了,還有某些更大只的。
一只肌肉發(fā)達(dá)的戈爾(gor),野獸人種群中大得多的存在,從黑暗中出現(xiàn)。一條破爛的皮帶上系在它的腰間,上面掛著卷曲的羊角,它粗壯的手里抓著一把生銹的切肉刀。
戈爾仰起頭,發(fā)出一聲咆哮回蕩在瑞克瓦爾德中,卡爾利克感到一個激靈。剩余的劣角獸聚集在最強壯的野獸中,承認(rèn)它的地位。更多小型獵犬在戰(zhàn)群的外圍逡巡。
“等等,孩子,”瓦維特氣喘吁吁道?!拔覀兊玫绕渌耍M成隊列?!?/p>
但艾伯已經(jīng)沖向前迎接戈爾的挑戰(zhàn)。
“等等!”
艾伯沒有聽。他決心彌補之前的錯誤,如果這意味著要對抗戈爾,那便如此吧。
即使是最強壯的瑞克領(lǐng)人在這頭強壯野獸人的面前也顯得微不足道,戈爾起碼比他高一英尺。較小的怪物們似乎明白了人類與它們頭領(lǐng)之間的決斗,并未加以干涉。它們用反曲的四肢沖向前,與其他人類搏斗。
“艾伯!”當(dāng)看到戈爾迎向自己的瑞克領(lǐng)兄弟時,瓦維特大喊道。但他很快就無暇他顧了,因為劣角獸們向他襲來。他用戟柄擋住一道刀刃,然后一拳打得那只怪物頭暈眼花。瓦維特不顧拳頭的疼痛,揮戟砍斷另一只怪物像羊的腿,第一只還在踉踉蹌蹌。向腹部的一戳解決了它。
“艾伯!”他又叫了起來,只走了幾步,另一個劣角獸就擋住了他的去路。它刺出的長矛被瓦維特用戟擋住,但它撞得他腿發(fā)麻,他半倒在地上。為了抓住優(yōu)勢,野獸人丟下武器,打算把瓦維特的喉嚨撕開。老兵及時地轉(zhuǎn)過身來,把戴甲的前臂塞進(jìn)那怪物的嘴里。當(dāng)劣角獸咬在他前臂甲的皮革上時,他叫了一聲。它的喉嚨雖小,但卻有一個像鐵匠鉗那樣有力的下顎,不斷地用力。
它的惡臭向瓦維特襲來,散發(fā)著腐肉和糞便的味道。就在他以為自己會疼昏過去時,劣角獸突然瞪大眼睛,松開了嘴。
布蘭德用外衣擦拭著刀刃的身影從它身后浮現(xiàn)。他用冰冷、死氣沉沉的眼睛盯著瓦維特看了片刻,然后向老兵伸出一只手。
“謝謝你,孩子。”他在被拉起來時說道。
布蘭德簡略地點了點頭。
“你受傷了嗎,西根?”這聲音如從鞘中拔出的劍刃般冷冽,但卻帶著一股家人般的關(guān)心。布蘭德不是瓦維特的兒子,但這個殺手將他視作父親,他也是無情鋒刃中唯一會直呼其名的人。
“我還好。去幫艾伯?!?/p>
粗野的瑞克領(lǐng)人正與戈爾對決。艾伯在格倫堡軍營中接受過長柄武器的訓(xùn)練,現(xiàn)在他充分利用了那些課上學(xué)到的,用戟的鋒刃指向野獸人。但這種戰(zhàn)術(shù)還有另一個目的。戈爾變得越來越沮喪,越來越魯莽。它跺著腳,噴著鼻息,野蠻的揮擊次次落空,或是撞向艾伯的戟鋒上。一次攻擊使它的動作變形,頭部前伸。艾伯瞅準(zhǔn)了機會,猛力砍下,砍斷了它的一支羊角。戈爾咆哮著后退,但帝國士兵向前沖來。艾伯將戟刺入野獸人的大腿,鮮血四濺。但這還不足以讓它慢下來,更不用說殺死它了。
瓦維特看著布蘭德在艾伯之后沖入森林。他的腿疼得厲害,幾乎沒法動彈。青
腫的皮肉頂在腿甲內(nèi)側(cè),讓老兵的大腿上火辣辣地刺痛。盡管很危險,但他還是彎下腰去松開皮帶。一道黑影投來,他抬起頭,與一只咆哮著的劣角獸面對面。他摸索著拿起戟,把柄尖像防御的木樁一樣插在地上。沖鋒的戈爾被刺穿,像野豬似的流著涎水,但當(dāng)兩只小型獵犬從灌木叢中爬出來沖向他時,瓦維特已手無寸鐵。
老兵舔了舔嘴唇,然后握緊拳頭。
“來啊,丑雜種?!?/p>
其中一只獵犬直沖向他,另一只繞向瓦維特的側(cè)面,撲向他不設(shè)防的身側(cè)。
他做了個鬼臉,但預(yù)期的結(jié)局并未出現(xiàn)??柪酥惺繉⑺亩芘茩M曳于瓦維特和獵犬之間,肉體撞擊在金屬上發(fā)出一聲巨響。凱勒將戟尖刺了進(jìn)去,引起第二聲狗吠。馬斯布萊克特也敲碎了那只怪物的頭骨,從側(cè)翼折回。
“西格瑪?shù)暮粑?,它們可真臭!”他啐了一口?/p>
“不會比艾伯更臭,”凱勒說道,鷹隼般的面容上露出殘忍的微笑。
“得了,他要是死了還會更糟,”卡爾利克說?!艾F(xiàn)在閉上你們的狗嘴,跟我來?!?/p>
中士帶領(lǐng)他們走完剩下的路,逼退了劣角獸和剩下的獵犬,來到艾伯身邊。但更多怪物被獸群垂死的呼號與血腥味吸引而來。
“列隊!”在里切茨和倫克曼加入行列后,卡爾利克喊道。
“兵團的其他人就在我們后面,”倫克曼插好旗幟,拔出他的劍,報告道。
里切茨敲出列隊的鼓點。其余人按照鼓點列隊。
當(dāng)看到人類聚集在一起時,戈爾意識到了威脅,開始后退。艾伯便放任它離開。他的肌肉因激烈的戰(zhàn)斗而酸痛,但他依然加入了戰(zhàn)斗隊列。
“它們正在重新組織又一次沖鋒,”他放松戟柄,使它傾到和其他人一樣的角度。沃爾克和布蘭德也有了自己熟悉的武器,都是從交戰(zhàn)前一直背著它們的里切茨那兒拿到了。
“維持防線!”卡爾利克中士喊道。野獸人數(shù)量比他們多,但都是些烏合之眾。先鋒士兵們只需要把它們留住,直到兵團的其他人抵達(dá)。他幾乎已經(jīng)能聽到士兵們在身后灌木叢中穿行的響動。
戈爾領(lǐng)袖咆哮著,怒吼著抽打在林中匯聚的劣角獸,讓它們沖向人類。
“準(zhǔn)備迎敵!”卡爾利克也吼道。作為回應(yīng),戟的角度又壓低了一些。每個人把腳抵在戟柄后。劣角獸與獵犬們在嗜血欲望的驅(qū)使下,散亂地一頭扎進(jìn)鋼鐵之林中。有些被劈碎,有些被刺穿。所有最終穿過來的家伙也都倒在卡爾利克的劍和馬斯布萊克特的戰(zhàn)錘之下。
“推!”中士下達(dá)了下一道命令,每個人都揮戟向面前的劣角獸發(fā)起第二輪打擊。一把生銹的刀砍在里切茨的肩上,他痛呼起來??柪擞盟亩芘泼蛽暨@只怪物,打得它暈頭轉(zhuǎn)向,然后趁它倒下將劍刺進(jìn)它的喉嚨。
“保持隊形。”
至少十幾只或死或傷的劣角獸倒在地上,但身后的戈爾讓它們不敢退縮。
“塔爾在上,這幫豬玀還有多少只?”沃爾克問道。
“來吧,來吧......”卡爾利克低聲咕噥著。援軍的聲音很近了,但足夠近了嗎?
戰(zhàn)況很激烈,卡爾利克一刻也不敢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最后,是劣角獸們給了他答案?;盍ο褙i膀胱里的空氣一樣從它們身上泄走,它們撤退了。就連野蠻的戈爾也失去了勇氣。如此多的人肉和帝國鍛造的鋼鐵的氣息沒有讓它變得更有膽量,反而嚇到了它。它把卷曲的號角放到牛嘴里,吹出一長串刺耳的音調(diào)。
就像害怕牧人鞭子的牛一樣,野獸人逃跑了。有些又恢復(fù)了四肢著地的姿勢,笨拙地跟在獵犬后面飛奔;其他的則用兩條腿跨步而行。
卡爾利克感覺到兵團的其他人到了自己的背后,他又充滿了信心。
“所有無情鋒刃,”他振奮道?!扒斑M(jìn)!”
倫克曼舉起戰(zhàn)旗,里切茨敲起鼓點。森林正在變得稀疏,野獸人們朝一片空地逃去。
破壞了它們良好的秩序和遲鈍的防御后,四十個人類驅(qū)逐著將近七十頭野獸人。
在距離森林邊緣大約20英尺的地方,卡爾利克叫停了。他可以透過樹叢看到遠(yuǎn)處的廣闊空地。野獸人狂亂地奔逃,毫不停歇地沖向另一邊。
列奧里希·施塔勒上尉在此恭候多時,他領(lǐng)著五十名伯根哈根長矛兵和排成二十人為一排的兩排格倫堡手槍隊。
本是平靜的空地上硝煙四起,所有的四十名手槍隊用他們的步槍和手槍開火。滾滾濃煙籠罩大地,散發(fā)出黑火藥的刺鼻惡臭。那些在槍火中幸存下來的野獸人從灰色的煙霧中晃蕩而出,暈頭轉(zhuǎn)向,不知所措。施塔勒簡短地命令長矛手上前清掃。某些落在后面的劣角獸試圖轉(zhuǎn)身奔逃,但都被卡爾利克的無情鋒刃清理。
幾分鐘的血腥殺戮后,一切都宣告結(jié)束,最后共有七十六具野獸人尸體被清點出來。兩顆鑲在戈爾胸部沒能阻止住它,于是施塔勒解決了它。他極具效率的一劍閃過,就讓獸群首領(lǐng)的腦袋搬了家。
“不留戰(zhàn)利品,”當(dāng)卡爾利克的戟兵們從樹林中出來時,上尉平靜地警告道?!鞍阉鼈兌紵?,一個不留?!?/p>
施塔勒高大而健壯,留著濃密而烏黑的胡須。他的漆面胸甲是黑色的,上面刻有包括燃燒彗星與兇猛獅鷲在內(nèi)的帝國標(biāo)志。他長劍的劍柄上方有一個月桂徽章,柄上鑲嵌的紅寶石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帽子和頭盔舒適地托在他的臂彎里,他摘下帽子后,黑發(fā)上滿是汗珠。
“很高興見到你,費德,”施塔勒緊緊抓住卡爾利克的手,熱情地叫著他的名字。“傷亡如何?”
“萬幸沒有,雖然差點兒就有了。”施塔勒揚起眉毛,但中士搖了搖頭。
“不用自尋煩惱,長官?!?/p>
“很好。我們正在下一個空地扎營。等我們準(zhǔn)備好柴火,這里就要臭氣沖天了。”施塔勒皺了皺鼻,就好像他已經(jīng)能聞到它似的。“我們今晚在瑞克瓦爾德過夜。明天,我們穿過瑞克領(lǐng)邊界進(jìn)入艾維領(lǐng)?!?/p>
卡爾利克點點頭。
“長官,要我的人來幫忙準(zhǔn)備柴堆嗎?”
施塔勒靠過來拍拍他的肩膀?!澳憬裉煲呀?jīng)干得夠多了,費德。去空地的營地那兒吧。你的人該休息了?!?/p>
“謝謝你,長官。”
“肅清行動結(jié)束了,費德,”施塔勒的目光投向遠(yuǎn)處,繼續(xù)說。“威廉親王正在進(jìn)軍,所有人都得在施泰尼格大道上集合,距離艾維海姆要走四天?!?/p>
幾天前,關(guān)于東方從黑火隘口到來的入侵的消息傳到了西部諸省。雖然無法確定任何報告的真實性,但據(jù)護(hù)路人和先驅(qū)侍騎傳來的消息,一支龐大的綠皮軍隊正在穿越艾維領(lǐng)和斯提爾領(lǐng)邊界,洗劫城鎮(zhèn),毀滅村莊?;实蹖@一威脅的反應(yīng),至少在施塔勒和卡爾利克這樣的人看來,尚屬未知。相較之下,瑞克領(lǐng)的威廉三世親王已經(jīng)從他的行省城鎮(zhèn)和村莊中召集了自己擁有兵團和相當(dāng)數(shù)量的民兵,并命令他們東進(jìn)去包圍東方的手足們。
“有其他行省的消息嗎?”卡爾利克問道。“我們要在邊境上和他們的盟軍或是什么強援會師嗎?”
施塔勒笑了。這是空洞的笑,并無歡樂,也并非針對卡爾利克的信心。
“你和我知道的差不多。但你覺得獸人和地精穿過黑火隘口入侵能得到些關(guān)注,對嗎?”
“對。但我驚訝的是我們?yōu)楹尾皇侵苯尤ネ诨鸢?。難道矮人守不住它嗎?”
施塔勒瞇起眼,他又看向卡爾利克。
“大家都說,矮人們讓路了?!?/p>
“為什么?”
“我不知道,”施塔勒郁郁地承認(rèn)道?!拔覀兎拿睿M德,你我都是。作為士兵,我們只能如此。威廉親王要出征,所以我們出征?!彼nD了很長一段時間,似乎在考慮這些話對自己是否有意義,然后補充道?!拔鞲瘳斣谏??!?/p>
“西格瑪在上,長官?!?/p>
施塔勒離開時艾伯就在不遠(yuǎn)處看著。他負(fù)責(zé)監(jiān)督集結(jié)的其他士兵,確保每只野獸人都被拖到村里民兵搭建的柴堆上,然后點火焚燒。
卡爾利克中士從他身邊走過,但一開始沒和他對上眼。
“你的焚燒任務(wù)取消,”卡爾利克毫無笑意地說。“沃爾克,我們要在下一片空地上集合。出發(fā)為我們領(lǐng)路。”
瑞克領(lǐng)獵人點點頭,走進(jìn)了森林。越靠近瑞克瓦爾德的邊緣,危險也就越小。無情鋒刃最后把野獸人們趕出了很遠(yuǎn),下一片空地又把他們帶到了離森林深處更遠(yuǎn)的地方。可以聽到一條小溪潺潺流過林間的聲音。附近還有一個村莊,名叫霍布斯克林。有些民兵就是從這兒來的。和其他村子的居民一樣,他們也很感激帝國士兵們趕走并消滅了野獸人,并樂于向他們分享村莊附近的一塊空地。
“其他人,保持隊形,直到你們到目的地,”中士繼續(xù)說?!叭缓竽銈兙涂梢越馍⒘??!?/p>
卡爾利克讓他們獨自前行,轉(zhuǎn)身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根粗短的煙斗。村里的一個民兵拿著火把經(jīng)過,卡爾利克攔住他,讓他在煙斗里加個火,點燃自己的煙斗。
民兵走后,他長長地吸了一口,以放松自己的神經(jīng)。比他透露給施塔勒的更接近。事實上,在森林里無人陣亡是個血腥的奇跡。他們差點就變成了散落在野獸人骯臟營地周圍的骨頭。
“你有你的命令,”他對著開闊的天空道。
艾伯慢吞吞地走進(jìn)中士的視線中。
“長官......”
卡爾利克的臉色剛開始很僵硬。他們很幸運,并非由于艾伯的馬虎,但這個戟兵最后戰(zhàn)斗得很出色。
“沒關(guān)系,艾伯。我們?nèi)魏稳硕加锌赡苤心莻€陷阱?!?/p>
瑞克領(lǐng)大塊頭的表情顯示他有不同看法。
卡爾利克嘆了口氣,面色也柔和了下來?!叭グ?,和其他人一起?!?/p>
艾伯點點頭,急忙跟上其他人,回到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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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你怎么對付那只戈爾了,艾伯,”里切茨撫著他的紅胡子說道。
“他砍掉了它那根該死的角!”沃爾克在他身邊補充道。
艾伯感覺輕松了點,但他仍沒忘記自己差點害死所有人。
他們穿過樹林來到下一個空地——在空地和上一個空地之間只有相對較短的一片稀疏樹林——接著,里切茨就敲起鼓來,讓他們解散。隨營的輜重隊在夜幕降臨前就已開始搭帳篷和點火??梢钥吹綆装儆⒊咄饣舨妓箍肆值奶魍_上的火把。大家開始分散成小團體,一些無情鋒刃成員互相握手、拍拍背,或是做出其他一些友好的手勢。
空地很寬闊,主要是平坦的草地和肥沃的土壤。即使村民敢于在距森林如此近的地方播種,沒有一支部隊的話也很難控制這里。
無情鋒刃的前鋒聚在一起,朝運動場走去。兵團的其他部隊緩慢而零散地前進(jìn)。沃爾克很快就會回來,希望能趕得上比賽,但其他人都愿意等他。
艾伯正要跟上,凱勒突然出現(xiàn)在他身邊,傾身貼近他的耳朵。
“蠢豬,”他低吼?!跋麓卧俅赖竭B累所有人,你就自己去死吧。”
凱勒如同陽光下的陰影般飄然而去,大聲與其他人說笑。
艾伯停了下來。痛苦在他心中滋生。他恨凱勒,恨凱勒剛剛說的那些話;恨他讓自己恨自己。他真想破口大罵,揍凱勒一頓,把他那得意的傻笑打飛。但他只是握緊拳頭,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