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2月24日 上海市 黃浦區(qū) 外灘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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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澤淵……到頭來還是不肯交出盤古之力么？”

“這都快要成我們之間的日常問候語了，耳朵可是會磨出繭子的。”

“那也是你的繭子，和我沒關(guān)系；只要你還被內(nèi)閣確認為盤古之力的存疑持有者，我們就不會罷休。”

和李澤淵說話的女性是呂妍，這位上海市代行者分部的總管身邊站著十幾名代行者，這其中包括了張曉麗和名譽代行者王英彥。四下靜悄悄的，仿佛能夠聽到頭發(fā)落地的聲音，封鎖區(qū)內(nèi)一片黑暗，就像是一座死城，只有黃浦江上的浮標零星的閃爍著光芒；不知道是從那里射來的探照燈從黑色的天幕下劃過，有些灰白的燈光從天空的一側(cè)掃向另一側(cè)，借助光影，李澤淵看到了那刺死在東方明珠塔上的夢魘。

“異變符文之力已經(jīng)擴散到這附近了……這種力量造成的停電事故越來越多，所以我們不得不關(guān)掉這附近的電力供給，就將就一下吧。”呂妍隨性的回答，完全不在意李澤淵個人的主觀感受，就好像即便天塌下來她也仍舊會保持著那副無所謂的表情。

“代行者張曉麗?！?/span>

“在。”

“你帶領(lǐng)一支六人小隊，從我的左側(cè)越過北面的大橋前往隧道，B隊從我的右側(cè)隧道前往陸家嘴；現(xiàn)在是關(guān)鍵時刻，不管是代行者還是名譽代行者，都必須要在最前線為盤古議會效命?！?/span>

“了解，盤古議會永垂不朽！”

代行者們像是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無一例外的都做出那同樣的動作：將右手平舉，在握拳置于左側(cè)的心臟。李澤淵在心中不自覺的諷刺，在很久之前的時候，盤古議會可還沒有這種繁瑣的禮節(jié)……自從和死靈協(xié)會開戰(zhàn)后，這種規(guī)矩就好像壓在了每一個人的頭頂。

“這是第二次進行東方明珠塔內(nèi)部的調(diào)查……我問直白一點，為什么要刻意將小隊分成兩組？其他代行者上哪去了？”

“他們已經(jīng)在金茂大廈匯合了，等我們的小隊到達后，將開始對東方明珠塔的調(diào)查?！?/span>

“那我為什么要待在這種地方？這里沒有燈光，應(yīng)該不是觀賞夜景的吧?！?/span>

“哼……”呂妍笑了笑，“上次你進塔，你突然攻擊我的事情咱們還沒算賬呢，巨龍是絕對機密，我們不知道你會不會利用那一股異變的符文之力有什么企圖?！?/span>

“那是突發(fā)情況……我是將那個靈魂奧術(shù)師認成別人了，所以才會做出那樣的攻擊性行為……不然平常我可是很安靜的?！?/span>

“那個靈魂奧術(shù)師和誰長得很像么？某個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人？”

“這與你無關(guān)?！?/span>

李澤淵不想談?wù)撓氯ィ芨纱嗟慕Y(jié)束了話題，可是呂妍卻有意繼續(xù)談?wù)撓氯ィ冻龃Φ难凵?，盯的李澤淵心里面發(fā)毛。

“我猜猜看啊——那個人的名字是……”

“總管大人，我的過去BIOS系統(tǒng)的檔案庫里面應(yīng)該記錄得清清楚楚，沒必要特意找我本人詢問吧！”李澤淵打斷了對方，“更何況……再也不會見面了，永遠……”

“哦？你們上次見面是什么時候？”

“03年的冬末……”

“哎呀，真是個專一的男人啊——”呂妍感慨道，深知李澤淵已經(jīng)不會再說下去的她也有意結(jié)束這一段對話，“明明有規(guī)定奧術(shù)師和普通人不能接觸的，如果不是因為符文之力……你現(xiàn)在居然還打算掛在一棵樹上吊死?！?/span>

“抱歉，年齡一大，我所相信的東西就越來越少；這就和牙齒磨損一個樣，既非玩世不恭，又不是疑神疑鬼，只是磨損而已?！?/span>

“這種事情既然你自己都清楚，那為什么還如此偏執(zhí)？所謂人生，無非是一個不斷喪失的過程。很寶貴的東西，會一個接一個，像梳子豁了齒一樣，從你手中滑落。取而代之落入你手中的，全是些不值一提的偽劣品。體能，希望，美夢和理想，信念和意義，或你所愛的人，一樣接著一樣，一人接著一人，從你身旁悄然消逝?！?/span>

李澤淵沉默，沒有說話，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面，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方才緩過來。

“符文之力……說到符文之力，你和那些代行者一直在說‘異變’的符文之力，那是怎么回事？”

“怎么？你難道沒有感覺到么？”

面對李澤淵的疑問，總管呂妍不禁露出驚訝的面容；不僅是她，就連身邊的那些代行者也都向他投來疑惑的目光。

“感覺？感覺什么……你們干嘛都這么看著我？”

“在巨龍出現(xiàn)之后，整個上海的奧術(shù)師們都能夠感覺到的……恐懼……就好像是有一塊巨石壓在胸口，有種力量在我們的身體里面游動。”名譽代行者王英彥代替呂妍進行解釋，“你知道的，相比起耶和華提供的符文之力，盤古遺留的符文之力更加容易致使奧術(shù)師失控，雖然這個幾率很小罷了……可是分部從上個星期起街道奧術(shù)師失控的案件居然有3起?！?/span>

“只要是人都會有這種情緒吧，看到這么個怪物刺死在這么著名的建筑上，再加之這也不是我們?nèi)祟愃芾斫獾臇|西，所以你們會害怕，這不奇怪?！?/span>

“李澤淵！什么叫‘你們會害怕這不奇怪’啊？”有兩個代行者覺得這是對他們的羞辱，“別以為除了總管別人都會心平氣和的和你說話?！?/span>

“我知道我知道，對不起——”

雖然表面上這么說，但是李澤淵在心中還是唾棄這些人的舉措。

異變的符文之力啊——真的是簡單的心理作用么……

盤古遺留的符文之力比起耶和華的符文之力更加容易讓人狂暴，這是奧術(shù)師世界公開的事實。五大元素風、火、水、土、雷，西方世界喜歡搞的那一套，這種天生的力量和人類本體有著不錯的適應(yīng)性，因此不容易被這股力量吞噬。而念力、投影、使徒、死靈則是出自于盤古開天辟地之時留下的混沌，就好像是被污染、卻又十分強勁的力量，因此在符文之力使用的時候有跟高的幾率陷入瘋狂。

原本這兩股力量絲毫不可能匯聚，但那只是在古代的時候，由于大航海時代的來臨，西方世界將奧術(shù)師協(xié)會的力量擴展到了非洲以及美洲地區(qū)，盤古議會的勢力則是順著鄭和下西洋以及絲綢之路等傳播到印度、中東地區(qū)；知曉了對方存在的兩股勢力除了為奇跡之力爭斗，不同人種的交配使得符文之力有機會降臨到每一個人的身上。

由奧地利帝國遺傳學家格里哥·孟德爾在1865年發(fā)表并催生了遺傳學誕生的著名定律。他揭示出遺傳學的兩個基本定律——分離定律和自由組合定律。這一成果的發(fā)現(xiàn)使得具有“雙符文之力”甚至“三符文之力”的人被推舉到歷史的舞臺上，許多奧術(shù)師認為多符文之力持有是進化的規(guī)律，也有人認為多符文之力持有者的力量不純粹，西方世界中甚至還為此舉行過游行；支持著認為多符文之力能夠協(xié)助新奧術(shù)的開發(fā)以及文化的進步，反對者則認為多符文之力持有會造成奧術(shù)師暴走的可能性大增。

不過在西方世界中支持著占據(jù)了大多，再加之獲得奇跡之力的“諸神黃昏”和“盤古之戰(zhàn)”分別在1886年和1940年結(jié)束，劍橋大學和奧術(shù)師協(xié)會為了擴張其在西方世界中的統(tǒng)治力，將大量資源用以開發(fā)新的奧術(shù)，反對者的聲音開始變得越來越弱。

“被符文之力吞噬而暴走的奧術(shù)師么……呂妍總管以前有沒有見過？”李澤淵突然問道，對于這種第一次聽說的事情，他產(chǎn)生了些許的興趣；在很久之前，一個算是他人生導師的女性教過他有關(guān)這方面的知識，但是也只是提到了表面。

“哦？你居然會對這個東西感興趣？”呂妍笑了笑，就好像是看穿了對方心中的雜念，“失控的奧術(shù)師啊——以前也只是在課本上學過，不過要說見過的話確實沒有。你要是感興趣的話有空就去崇明島的實驗室看看，那里我們關(guān)了三個失控的奧術(shù)師，都是這一個星期里面的事情?！?/span>

“哦……那我們那天晚上見到的怪物呢？那些東西和巨龍有什么關(guān)系？”

“這就是我們要分成小隊前往陸家嘴的原因，那個地方……已經(jīng)被那些東西占領(lǐng)了?！?/span>

“什么！”

李澤淵大驚失色，他順著呂妍的視野看向黃浦江的對岸，原本應(yīng)該漆黑一片的陸家嘴商貿(mào)中心區(qū)，卻零星閃爍著幾點猩紅的光芒。李澤淵認識那道光芒，三天前在東方明珠塔遇到的怪物，它的雙眼放出的就是這樣的光芒……

“放心吧李澤淵，局勢已經(jīng)在我們的控制之中了，內(nèi)閣給我們的計劃是這樣的：先清除怪物，然后再派遣超古生物研究院的人進行龍骸的DNA提取?！?/span>

“DNA的提取么……神創(chuàng)造的東西，我覺得還是不要接觸的為妙。”

“哈哈哈哈哈——李澤淵，沒想到你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言論來，你是那種相信神存在的家伙么？”突然，呂妍放聲大笑，這聲音洞穿了黑夜的寧靜，仿佛在彰顯呂妍的自信。

“在看到這龍骸之前，我是不相信神的，可是現(xiàn)在……你現(xiàn)在難道還覺得人類可以掌控一切？”

“李澤淵……在我看來，這顆星球最恐怖的概念是什么，你知道嗎？”呂妍恢復(fù)平日的冷靜，她緩緩走到觀景平臺的岸邊，托著下巴做出若有所思的樣子，“是神這個概念，就這個想法——力量強大的存在，能夠隨意給予和收回，大家不該崇拜那種控制力，而是應(yīng)該畏懼才對，結(jié)果大家卻將其當作信仰，就像盤古議會最初的理念。當然了，控制力不是神嚇人的原因，而是它到底會不會喪失這種控制力——現(xiàn)在，我們馬上就能夠控制這股力量了。神？那只是騙小孩子的東西。”

“盤古議會……最初的理念？”

“即使消失、即使遭到遺忘，事物的存在的事實，依然不會有所改變，改變的只有自己用以接受事物存在的心?！?/span>

李澤淵不禁咂舌，根本無法想象一位一線城市的代行者總管會說出這樣瘋狂的言論，如果這樣的話走漏風聲被傳到異端審判局的耳朵里面，那幫狂信者說不定會把她吊起來活活燒死。

“——李澤淵，你想太多了，吊起來燒人那是上個世紀的事情了，最后有關(guān)異端審判局對異教徒執(zhí)行火刑，我記得是在1912年的長白山了?，F(xiàn)在可是文明社會，你對我的擔心是多余的?！?/span>

“不要用使徒奧術(shù)入侵我的腦子?！?/span>

“這不由得你說了算，你現(xiàn)在可是重點督查對象?！?/span>

——重點……重點中的重點……

呂妍一邊說著，一邊走到李澤淵的耳邊，一邊說著悄悄話，一邊揮動手臂，將自己奶白色的符文之力絮繞在他的身邊，就好像是在宣判“你整個人都是屬于我的”一樣，說話的時候還不忘伸出舌頭哈氣，然后試圖舔舐他的耳根。

——這個瘋女人究竟想干什么？

李澤淵下意識的推開她，這種被他當做正當防衛(wèi)的舉動，被呂妍身邊的的代行者誤以為是攻擊，此時三名代行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死死拷住李澤淵，然后將其整個身體壓在觀景臺的護欄上，使之動彈不得。

“松手！一個C+評級的奧術(shù)師，還沒有那個能耐傷到我?！眳五α诵?，好像就連李澤淵剛剛的舉動她都完全計算在內(nèi)，所以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的驚慌，“總而言之，你現(xiàn)在是在為盤古議會辦事，你的過去都是屬于上個世紀的事情了，現(xiàn)在我以上海總管的身份命令你協(xié)助我們完成調(diào)查。”

“嘁……”

代行者松手，劇烈的疼痛傳遍了李澤淵的全身，他發(fā)出痛苦的呻吟，緊接著又活動了一下筋骨，很不情愿的朝呂妍點了點頭。

“總管閣下……代行者張曉麗的隊伍剛剛失去了聯(lián)系；在世紀大道的代行者隊伍已經(jīng)準備好向東方明珠區(qū)域發(fā)起行動了。”王英彥將一部觸屏手機遞給呂妍，上面有四個畫面，分別是盤古議會在陸家嘴附近布置的四個分隊，屬于張曉麗的那一隊畫面是黑白的，其他隊伍則是按照命令朝著電視塔前進。

“信號中斷么……繼續(xù)嘗試聯(lián)系……我就不信了，只不過是死去的龍，有什么好怕的?！?/span>

呂妍將手機還給王英彥，然后從兜里面拿出一包煙，自己先點著后，又遞了一支給李澤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