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瓦德王朝時期伊朗阿塞拜疆與亞美尼亞史 ——以敘事史料與錢幣為中心

翻譯自Aram Vardanyan ,The History of Iranian Adharbayjān and Armenia in the Rawwādid Period (Tenth Century AD) According to Narrative Sources and Coins, The Numismatic Chronicle (1966-), Vol. 169 (2009), pp. 245-260

PLATES 32-3
1972年,斯蒂芬·阿爾博姆(Stephen Album)[通過撰寫論文]記述了在所謂“黑暗年代(Dark Age)”——十世紀(jì)末的伊朗阿塞拜疆與亞美尼亞史[1]。一直以來,由于[出土]錢幣稀缺、史料記載極少,阻礙了對這段時期的全面研究。最近,保羅·布拉姆(Paul Blaum)利用文獻(xiàn)史料,撰成一篇關(guān)于拉瓦德王朝與拜占庭、亞美尼亞關(guān)系的論文[2],十分全面。此文提供了關(guān)于拉瓦德王朝在當(dāng)?shù)刂问芳?xì)節(jié)描述,并進(jìn)行一系列[相關(guān)]的查漏補缺;然而關(guān)于這方面仍然有極大的空缺,需要進(jìn)一步的研究;而本文之目的便是根據(jù)已知文獻(xiàn)史料與錢幣的情況盡一份微薄之力。
[1] 原注1:見斯蒂芬·阿爾博姆文《關(guān)于穆罕默德·本·侯賽因·拉瓦迪時期錢幣之札記》,RN6 14 (1972), pp. 99-105
[2] 原注2:保羅·布拉姆《夾縫中生存:拜占庭、伊斯蘭世界與拉瓦德朝庫爾德人之間》,《庫爾德研究國際期刊》2006年一月刊,p1-50.我是在www.findarticles.com上找到該文的在線版本將其利用。
一、拉瓦德王朝之初興(約回歷三四四年至三六一年[955/956-971/972])
拉瓦德王朝最初常用的族名(Nisba)“al-Azdi”[1]使得學(xué)者們將其歸入阿拉伯人政權(quán)一類。布拉姆道:“大概在回歷一四一年[758-759],阿塞拜疆總督、穆斯林葉齊德·本·哈提木(Yazid ibn Khatim)”安排了大批也門阿拉伯人部落從巴士拉來到當(dāng)?shù)囟ň?。這批阿拉伯人中就有著拉瓦德王朝先祖拉瓦德·本·穆薩納·艾茲迪(Al-Rawwad ibn al-Muthanna al-Azdi),他定居于大不里士(Tabriz)周邊地區(qū),并以為立業(yè)之基?!盵2]而當(dāng)時伊朗西北部庫爾德人活躍之形勢促使拉瓦德家族與其中的哈茲班尼部(Hatbani/Hadhbani)聯(lián)姻,使得拉瓦德家族“庫爾德化”,其家族成員均繼承了“al-Kurdi”的族名。據(jù)米諾爾斯基(Vladimir Minorsky)、馬德?。?/strong>Walter Madelung)與博斯沃思(Clifford Bosworth)三位的意見[3],阿爾博姆認(rèn)為拉瓦德王朝之出身有阿拉伯血統(tǒng)也有庫爾德血統(tǒng)[4]。據(jù)雅庫特(Yaqut al-Hamawi)記述,阿拔斯哈里發(fā)穆塔瓦基勒(al-Mutawwakil Billah,回歷二三二至二四七年[847-861]在位)曾任命拉瓦德·艾茲迪為大不里士總督。拉瓦德之后,其職由子瓦吉納·本·拉瓦德(al-Wajna‘ ibn Rawwad)及眾兄弟繼之[5];回歷三四四年[955-956],拉瓦德家族僅轄有阿哈爾(Ahar)與瓦爾祖干(Warzuqan)[6];伊本·豪卡爾在其書《諸地形勝(Kitab al-masalik wa al-mamalik)》里提及到拉瓦德朝國君侯賽因·本·穆罕默德·本·拉瓦德(Husayn ibn Muhammad ibn ar-Rawwad)[7]為阿哈爾與瓦爾祖干之主,并在回歷三四四年向薩拉爾王馬爾祖班(Marzuban ibn Muhammad)[8]稱臣,歲貢五萬第納爾[9];拉瓦德王朝之稱臣似乎不太可能是被軍隊壓境、城鎮(zhèn)被占領(lǐng)的情況下作出的選擇,更有可能是出于馬爾祖班弟瓦赫蘇丹(Wahsudan)[10]之授意或許可。據(jù)說他還想著接受拉瓦德贈予其治下阿哈爾-瓦爾祖干地區(qū)的一小塊土地。回歷三四五年[956-957],拉瓦德王朝占據(jù)大不里士并在回歷三五零年[961-962]將其定為首都。在定都大不里士稍前,侯賽因曾短暫占領(lǐng)過阿爾達(dá)比勒(Ardabil)?;貧v三四九年[960-961],瓦赫蘇丹在與自己的侄子易卜拉欣·本·馬爾祖班交戰(zhàn)膠著之時,傳信至麾下大將賈斯坦·本·沙兒馬贊(‘Justan ibn Sharmazan)與侯賽因,命二將攻打易卜拉欣。二將隨[其子]伊斯瑪儀出征,易卜拉欣[大敗,]逃亡亞美尼亞;伊本·沙兒馬贊離其很近,他順勢接管了易卜拉欣的軍隊,并攻占馬拉蓋(Maragha),使其淪為烏爾米耶(Urmiya’)[11]之附庸。Pl. 32,1舉回歷三五一年阿爾達(dá)比勒鑄造的一枚錢幣作為例子,硬幣反面鑄有一個叫“納綏爾·伊本·拉瓦德”的名字在上。[12]
僅從敘事史料上[我們]很難理解拉瓦德王朝在阿塞拜疆勢力之?dāng)U張,不過[發(fā)現(xiàn)的]回歷三五零年代末-六零年代初的錢幣則能極大地對其查漏補缺。在回歷三五零年代末,薩拉爾王朝喪失在當(dāng)?shù)氐陌詸?quán)地位,而時任君主易卜拉欣·本·馬爾祖班(回歷三四九至三七三年在位)之名亦消失在錢幣中;在阿塞拜疆最大的城鎮(zhèn)如阿爾達(dá)比勒與馬拉蓋,統(tǒng)治權(quán)力轉(zhuǎn)移到那些薩拉爾任命的將領(lǐng)手中,而他們放棄了將薩拉爾諸王之名鑄進(jìn)錢幣里。馬拉蓋與烏爾米耶歸伊本·沙兒馬贊所轄(約三四零至三五九年),阿爾達(dá)比勒則落入沙兒馬贊·本·米沙季(Sharmazan ibn Mishaki)手中。據(jù)錢幣信息顯示,阿爾達(dá)比勒受伊本·米沙季統(tǒng)治直到回歷三六一年[13];同時期馬拉蓋歸伊本·沙兒馬贊之子魯斯塔姆所轄,直到回歷三六二年[14]。很明顯,當(dāng)時拉瓦德之勢力并沒有擴張到阿塞拜疆南部。假使易卜拉欣在回歷三六二年收復(fù)阿爾達(dá)比勒[15],拉瓦德王朝實在沒有理由與其為敵。
回歷三五零年代初,巴爾達(dá)阿城由薩拉爾王朝統(tǒng)治。當(dāng)?shù)卦诨貧v三五一年鑄造的錢幣證明了這一點,只見錢幣反面印有瓦赫蘇丹之子伊斯瑪儀(Ismail ibn Wahsudan)之名[16]。同時間,同樣鑄有伊斯瑪儀名字的錢幣也出現(xiàn)在阿爾達(dá)比勒[17]。據(jù)木涅靖巴失(Münejjim Bashi)記載,回歷三五八年,易卜拉欣支持希爾萬地區(qū)內(nèi)之沙巴蘭(Shabaran),并下令至打耳班國君艾哈邁德·本·阿卜杜·馬利克(回歷三四二至三六六年在位),對其發(fā)號施令。在艾哈邁德拒絕其命令后,易卜拉欣派遣軍隊至位于希爾萬的馬斯卡特(Masqat)。在希爾凡國君遣使納幣進(jìn)貢后,易卜拉欣與艾哈邁德恢復(fù)了和平;隨即易卜拉欣便離開了沙巴蘭前往巴爾達(dá)阿[18]。德溫(Dwin)城之情況相對來說更為復(fù)雜,仍然不明朗。回歷三四零年代初,此城為沙達(dá)德王朝占據(jù)。亞美尼亞王阿八斯(Abas,928-953年在位)想要把穆罕默德·本·沙達(dá)德(約回歷三四零至三六零年在位)趕出德溫,未果;在庫爾德統(tǒng)治者戴薩木執(zhí)政阿塞拜疆(回歷三二五至三四一年)結(jié)束后,也許是回歷三四一年或者更晚,薩拉爾王馬爾祖班(回歷三三零至三四六年在位)在德溫重建其霸權(quán)。
總之,回歷三六一年,拉瓦德君主阿布·海加·侯賽因統(tǒng)治之領(lǐng)土西至馬拉蓋,東抵阿爾達(dá)比勒。他攻占了阿哈爾與瓦爾祖干地區(qū),并以大不里士為首都。
[1] 譯注:指阿拉伯部落艾茲德部(Azd)
[2] 原注3:《夾縫中生存》p1
[3] 原注4:見《世界境域志》米諾爾斯基英譯本p396;米諾爾斯基《高加索歷史研究》p167;馬德隆撰文《伊朗北部主要政權(quán)》,載《劍橋伊朗史》卷四p236;博斯沃思《伊斯蘭朝代簡史》p150.
[4] 原注5:斯蒂芬·阿爾博姆《伊斯蘭錢幣清單》第二版p73.
[5] 原注6:雅庫特《地名辭典》卷一,p362
[6] 原注7:拉瓦德王朝占據(jù)這些城鎮(zhèn)之事,應(yīng)該是回歷三三七至三四一年,薩拉爾王馬爾祖班攻打白益雷伊城失敗、反被魯肯·道萊拘禁期間發(fā)生。不過在回歷三三八年戴薩木(Daysam ibn Ibrahim)收回阿塞拜疆來看,瓦赫蘇丹不太可能接收到位于戴薩木統(tǒng)治范圍的那一小塊地。據(jù)米斯凱韋說法,在白益王朝將領(lǐng)伊本·阿卜杜·拉扎克(Muhammad ibn ‘Abd ar-Razzaq)離開阿塞拜疆后,戴薩木首先就率軍抓住了薩拉爾朝之德溫總督法德勒·本·賈法爾·哈馬丹尼(al-Fadl ibn Ja‘far al-Hamdani)與納希切萬總督易卜拉欣·本·達(dá)比(Ibrahim ibn al-Dabi,參見米斯凱韋(Abu ‘Ali Ahmad ibn Muhammad Miskawayhi)《各民族的經(jīng)驗》英譯本卷二,p141);我相信在回歷三四一年馬爾祖班返回阿塞拜疆后,阿哈爾與瓦爾祖干被其作為封地賜予拉瓦德家族。
譯注:戴薩木(Daisam ibn Ibrahim al-Kurdi,?-957)10世紀(jì)阿塞拜疆雇傭軍首領(lǐng)。出身庫爾德人,早年受優(yōu)素?!に_吉雇傭,屢立戰(zhàn)功,漸有名望。薩吉王朝滅亡,戴薩木依靠母家勢力,并招募德萊木人士兵,幾經(jīng)征戰(zhàn),在938年短暫占據(jù)阿塞拜疆。后敗于薩拉爾君主馬爾祖班,向其臣服;馬爾祖班慘敗于白益后,其弟瓦赫蘇丹重新起用戴薩木,命其主政當(dāng)?shù)厥聞?wù)。并成功擊退白益入侵,但野心漸長,馬爾祖班回歸后再度將其擊敗,之后將其擒獲刺瞎。馬爾祖班死后被其麾下將領(lǐng)所殺。
[7]原注8:亞美尼亞史料提到他時從不稱其本名侯賽因,而代之以別號(Laqab)阿布·海加(Abu al-Hayja/Apl Haj),回歷四世紀(jì)末,這個別號(意為戰(zhàn)場之父father of the Battle)在當(dāng)時的伊朗與阿塞拜疆諸國君中十分流行。例如,沙達(dá)德王朝分別在回歷三九三-三九五年巴爾達(dá)阿城、回歷三九六年甘芝城鑄造的錢幣上都大量印有這個名字。見V. Lebedev, D. Markov and A. Koifinan《甘芝沙達(dá)德王朝之錢幣及其流通》p71;回歷三七零年代霍伊(Xoy)諸埃米爾也使用這個別號。泰伯塔八儀(S.Tabataba’i)出版了一組由貝克里(Berkri)國君賈斯坦·本·拉比卜·道萊(Justan ibn Rabib al-Daula)鑄造的錢幣[照片冊]。在這組錢幣中也能見到其別號阿布·海加之名。見《伊朗伊斯蘭錢幣》p303-304,以及p305的注釋。
[8] 譯注:馬爾祖班一世(Marzuban I,941-957在位)阿塞拜疆薩拉爾王朝君主,薩拉爾之子。因其父統(tǒng)治暴虐,臣下深怨之。因此941年他與兄弟瓦赫蘇丹將薩拉爾廢黜;后受阿布·卡西姆·賈法爾說動,在其里應(yīng)外合下?lián)魯〈魉_木,成功占領(lǐng)阿塞拜疆。945年率軍遠(yuǎn)征羅斯人,幾番苦戰(zhàn),以伏擊大敗之;隨后率主力回軍至薩爾馬斯擊敗哈姆丹王朝的入侵;但949年一時怒極遠(yuǎn)征白益王朝,被白益三兄弟聯(lián)手擊敗,本人也被生擒。953年越獄成功奪回阿塞拜疆,最后數(shù)年統(tǒng)治平穩(wěn),但死后其妻與二子被瓦赫蘇丹所殺。
[9] 原注9:見米諾爾斯基《高加索研究四冊》第二章文《回歷三四四年[955]馬爾祖班所羈縻之高加索藩臣》;伊本·豪卡爾沒有具體說明這筆歲貢的性質(zhì).
[10] 譯注:瓦赫蘇丹一世(Wahsudan I,941-967在位)吉蘭薩拉爾王朝君主,薩拉爾次子。因其父統(tǒng)治暴虐,臣下深怨之。因此941年他與兄長馬爾祖班將薩拉爾廢黜;后其兄受阿布·卡西姆·賈法爾說動,前往攻略阿塞拜疆,瓦赫蘇丹助力甚多。此后多作為其兄之助手,馬爾祖班被擒期間穩(wěn)定了阿塞拜疆的局勢;其兄曾想將其指定為繼承人,遭到部下拒絕。之后逐漸變得狠毒,離間馬爾祖班的三個兒子,并將其中兩個與其母親騙到塔魯姆,將其囚殺;與其侄易卜拉欣多次對戰(zhàn),最終議和。死后薩拉爾王朝逐漸衰落。
[11] 原注10:《各民族的經(jīng)驗》p195
[12] 原注11:泰伯塔八儀書將其錢幣上之父名讀作“伊本·馬爾祖班”。這意味著主持鑄造該錢幣的人在當(dāng)時也是薩拉爾王朝的統(tǒng)治者。據(jù)上,只有將軍沙兒馬贊·本·米沙季被稱作納綏爾,但其昵稱(Kunya)是阿布·卡西姆(Abu al-Qasim)。若是在回歷三五零年代的阿爾達(dá)比勒鑄造錢幣,伊本·米沙季要么是用自己名字,要么就是自己名字加上昵稱,絕不會加上“埃米爾”頭銜。實際上薩拉爾王朝鑄造錢幣時從不用此頭銜,因其以薩拉爾之后裔自居【譯注:Sallar與Amir都有指揮官之義】;相比之下拉瓦德的錢幣中使用“埃米爾”頭銜也是一種特殊情況。不過我還是覺得這些硬幣上提到的人出身于拉瓦德家族;目前就是不知道是侯賽因本人還是另一個昵稱可能是Abu al-Fath的拉瓦德家族統(tǒng)治者。
[13] 原注12:瓦爾達(dá)揚(A.Vardanyan)論文《十世紀(jì)伊朗阿塞拜疆之薩拉爾諸王與同時代之軍事將領(lǐng)之錢幣札記》(后文簡稱《薩拉爾王朝錢幣》)p17
[14] 原注13:有一枚鑄于回歷三六二年馬拉蓋城的迪爾汗銀幣(Dirham),反面刻有魯斯塔姆·本·賈斯坦之名 (Baldwin’s (London) Islamic Auction 12 (25 April 2007), lot 3437). 魯斯塔姆在回歷三五九年繼承了其父之領(lǐng)地,見瓦爾達(dá)揚《薩拉爾王朝錢幣》p17
[15] 原注14:《高加索歷史研究》p164
[16] 原注15:《薩拉爾王朝錢幣》p11注釋10
[17] 原注16:《薩拉爾王朝錢幣》p12注釋11
[18] 原注17:《高加索歷史研究》p163-164
二、拉瓦德王朝之強盛(回歷三六一至三七八年)
這段時期的背景是:“亞美尼亞國”四分五裂,誕生出卡爾斯(Kars,962-1064)、洛里(Lori,980-1256)與瓦斯普拉干(Vaspurakan,908-1021)等脫離朝廷統(tǒng)治的地方諸侯。亞美尼亞王室巴格拉特家族則統(tǒng)治著亞美尼亞北部與西北部,為了保住治下核心地區(qū)而不得不與薩拉爾王朝和沙達(dá)德王朝展開爭斗,然而也是有勝有??;德溫城周邊地區(qū)仍然掌握在薩拉爾王朝手里?;貧v三六八年,沙達(dá)德王朝在攻下巴爾達(dá)阿同時,還向周邊擴張,直到沙姆庫爾(Shamkur)[1];若木涅靖巴失書所言為實,則阿爾達(dá)比勒在回歷三六二年便落入薩拉爾王易卜拉欣手中,直至三七三年。[原先管轄此城的]伊本·米沙季究竟是與易卜拉欣達(dá)成和平協(xié)議還是干脆歸降為其效力,尚不清楚。埃德薩的馬修(Matthew of Edessa/Mat'eos Ufhaec'i)提到,亞美尼亞歷四二四年(the year 424 of the Armenian era (AE),975/976,回歷三六四/三六五年),Andzevacik'[2]城主德瑞尼克(Derenik)從瓦斯普拉干的 “王中之王” 阿普加利浦(Apl Gharip)處獲得了斯帕拉特(sparapet,指揮官)頭銜,但轉(zhuǎn)而授予了一個叫Sargis的家伙。阿普加利浦感到自己的權(quán)威受到冒犯,因此尋求“國外勢力(即拉瓦德王朝)”[3]的幫助。雙方趁德瑞尼克大開宴席時襲之,殺傷甚多,并將其擒獲囚禁在赫爾鎮(zhèn)(Her)[4]的一座城堡內(nèi)。馬修繼續(xù)記載道,阿布·海加反而釋放了德瑞尼克,讓他留侍身邊,并和自己一起“打球”(原文為【亞美尼亞文】[5])。阿普加利浦后悔自己“引狼入室”,因此策劃將德瑞尼克放走。之后,阿布·海加在瓦斯普拉干庫阿斯的嘉瓦(gavar of Cuas)[6]地區(qū)的巴克莊(Bak)打球時被阿普加利浦偷襲,潰逃至赫爾鎮(zhèn),士卒死傷大半[7]?;诖耍?strong>巴爾提江(Hratch Bartikian)推斷,在德瑞尼克被囚禁時期,他治下兩座坐落于烏爾米耶湖畔的城鎮(zhèn)霍伊(Xoy/Khuy)與薩爾馬斯(Salmas/Salmast)已為拉瓦德王朝囊中之物。
回歷三七零年代為拉瓦德王朝之鼎盛時期?;貧v三七三至三七七年間,拉瓦德朝控制了阿塞拜疆全境,對其進(jìn)行統(tǒng)治。據(jù)木涅靖巴失書,回歷三七三年薩拉爾王易卜拉欣死后,拉瓦德王朝趁勢攻占了阿爾達(dá)比勒[8];次年,擒瓦赫蘇丹孫小馬爾祖班(Marzuban ibn Isma‘il ibn Wahsudan),占據(jù)薩拉爾王朝入主阿塞拜疆之前哨——米亞內(nèi)(Miyana)【薩拉爾王朝分阿塞拜疆支系與德萊木支系】。薩拉爾勢力僅能龜縮于王朝祖地塔魯姆(Tarm,實際應(yīng)拼作Tarum),然時日未久,便在回歷三七九年受白益朝法赫爾·道萊所滅,并破沙米蘭堡(Shamiran)[9]。同時,拉瓦德王朝正為了德溫城之歸屬與兩處敵軍開戰(zhàn):一方是瓦斯普拉干、陶地區(qū)之亞美尼亞諸王公,另一方是統(tǒng)治鉤兒騰(Goght’an)、納希切萬二城之諸侯阿布·杜拉夫(Abu Dulaf)。亞美尼亞歷四二四年(982/983,回歷三七一/三七二年),卡爾斯王穆舍爾(Musel,死于984)正與其兄弟巴格拉特王斯慕派二世(Smbat II,977-990在位)內(nèi)斗正酣,他“傳信給波斯埃米爾薩拉爾之孫,‘Delmastan’阿布·海加【即拉瓦德的阿布·海加】,邀其前來……”[10]。阿布·海加應(yīng)邀前來,途中焚毀了霍爾默斯(Hormosavank)[11]的教堂;隨后進(jìn)軍至艾拉剌特(Ayrarat),把索拉科特(Solakat’)[12]教堂圓頂上的十字架給搶走了;塔隆的斯泰帕諾斯(Stephen of Taron)記載道:“他[阿布·海加]一直和鉤兒騰埃米爾阿布·塔利卜交戰(zhàn),但被后者擊敗,不得不割讓了德溫城及他的所有城鎮(zhèn)?!盵13]這證明了回歷三七一至三七二年德溫城是屬于拉瓦德王朝的。
亞美尼亞史家所記之阿布·塔利卜(Abu Talib/突勒普[Tlup'],即阿拉伯史料記載中的阿布·杜拉夫[·昔班尼])為鉤兒騰之君主。在回歷三二五至三五零年之政治史間,他在當(dāng)?shù)赜兄种匾牡匚弧c^兒騰國自薩吉王朝(Sajids)時期便已存在,之后逐漸強盛,對薩拉爾王朝與拉瓦德王朝瓜分包括德溫城在內(nèi)的阿拉斯河左岸流域并不服氣[14]。亞美尼亞歷四三二年(983/984,回歷三七二/三七三年),阿布·杜拉夫率軍一千,入侵瓦斯普拉干,瓦斯普拉干王阿索特(Asot)帶著一些貴族前往迎戰(zhàn)敵軍,但反被阿布·杜拉夫施展詭計繳械,悉數(shù)被殺[15]。
阿布·海加與阿布·杜拉夫圍繞德溫城展開之爭斗持續(xù)了幾年。據(jù)塔隆的斯泰帕諾斯(Stephen of Taron)記載:“亞美尼亞歷四三六年(987/988,回歷三七六/三七七年),阿特羅帕特尼(Atrpatakan/Adharbayjan)之主、羅武德(Rowd/Rowand)之子孫阿布·海加糾集十萬大軍攻打阿布·杜拉夫,從他手中奪得了薩拉爾(Sallar)治下諸多城鎮(zhèn),并劫掠其基業(yè)鉤兒騰,征伐遠(yuǎn)至德溫;并在之后攻下此城,命亞美尼亞人上繳將此前未曾交納的稅賦。[亞美尼亞王]斯慕派悉數(shù)交納之,阿布·海加于是便撤軍班師[16]?!?/p>
斯泰帕諾斯繼續(xù)記述亞美尼亞歷四三七年(988/989,回歷三七七/三八八年)事:“[之后]羅武德之子孫阿布·海加·侯賽因入侵瓦斯普拉干,赫爾鎮(zhèn)埃米爾之子阿布·海加[同名不同人]聽聞大軍來襲,[派遣使者]承諾若得侯賽因?qū)捤?,愿意納土出降。侯賽因率軍至瓦斯普拉干邊境,正準(zhǔn)備攻打其王,卻被人發(fā)現(xiàn)在次日死去。侯賽因死后,拉瓦德王朝之權(quán)力由其子馬穆蘭(Mamlan,原文作Malmlan)執(zhí)掌。阿布·塔利卜抓住此時機,再度奪回德溫。斯慕派與其達(dá)成了和平。”[17]
從第一段中可以明顯看到,德溫脫離阿布·海加掌控亦有數(shù)年時間,否則他也不會要求亞美尼亞人上繳此前幾年的賦稅。而稅賦由亞美尼亞王斯慕派上交而非阿布·杜拉夫,也間接證明了當(dāng)時德溫城要么原就歸屬于斯慕派,要么就是在阿布·杜拉夫被擊敗后德溫城火速歸降于拉瓦德之權(quán)威下。同時,拿下德溫城使得拉瓦德王朝之邊界得以擴張,即使德溫城有著半獨立的地位;德溫城主阿布·海加明顯是每年都要向阿布·海加·侯賽因上交賦稅。巴爾提江在給埃德薩馬修書作注釋時,認(rèn)為烏爾米耶與霍伊城之統(tǒng)治者臣服于拉瓦德王朝[18];而第二段則顯出在阿布·海加死后,阿布·杜拉夫重奪德溫,并與斯慕派達(dá)成了和平。事實上,直到回歷三七八年,德溫城都在斯慕派之轄制下,由他代表德溫向阿布·杜拉夫上交賦稅;在其被阿布·海加擊敗后,斯慕派便轉(zhuǎn)而臣服拉瓦德[19]。
阿布·海加·侯賽因·本·穆罕默德(回歷三四四至三七八年在位)在位三十多年,其統(tǒng)治被認(rèn)為是拉瓦德王朝鼎盛時期。其領(lǐng)土囊括阿塞拜疆全境,霍伊及周邊城鎮(zhèn)皆向其稱臣納貢(見地圖)[20];同時拉瓦德朝還與瓦斯普拉干地區(qū)的部分王公與統(tǒng)治鉤兒騰與納希切萬的阿布·杜拉夫開戰(zhàn),使得短時間內(nèi)領(lǐng)土直至德溫,令亞美尼亞王斯慕派亦為之拱手南向。然而在北邊拉瓦德失去了巴爾達(dá)阿城?;貧v三七二年,沙達(dá)德君主馬爾祖班(回歷三六八至三七五年在位)治下之巴爾達(dá)阿為希爾凡沙穆罕默德·本·艾哈邁德(回歷三七零至三八一年在位)奪取[21]?;貧v三八三年沙達(dá)德君主法德倫(Fadl/Fadlun)奪回此城,并一路打到拜拉甘(Baylaqan),將兩地納入王朝轄制;回歷三八五年,沙達(dá)德王朝在巴爾達(dá)阿鑄造錢幣,并且在回歷三九三至三九五年又鑄了一批。[22]
[1] 原注18:《甘芝沙達(dá)德王朝之錢幣及其流通》p8
[2] 譯注:疑似Arzanene/ Aghdznik或阿爾茨魯尼國(Ardzrunid)
[3] 原注19:原文為

,意為外國人,但此處確實指拉瓦德王朝
[4] 原注20:中世紀(jì)時期,也有一個叫Her的地區(qū),但此處涉及的是霍伊城的另一個名字。見霍森R. Hewsen, ‘Armenia according to the Asxarhac'oyc”, Revue des Etudes Armeniennes 2 (1965), pp. 319-42.
[5]

[6] 原注21:庫阿斯的嘉瓦位于赫爾地區(qū)(非赫爾鎮(zhèn))東部和東北部,北臨阿拉斯河。
[7] 原注22:《埃德薩的馬修編年史》(亞美尼亞語)p38
[8] 原注23:《高加索歷史研究》p164
[9] 原注24:胡阿特撰《阿塞拜疆之穆薩菲爾朝》,《阿伽卜書:獻(xiàn)給E.G.布朗的一卷東方學(xué)研究文集》p252。
[10] 原注25:爾明(N. Emin)編訂翻譯,《“說書人(Asoghik)”塔隆的斯泰帕諾斯之世界史》,p131-132.值得注意的是斯泰帕諾斯稱呼阿布·海加作“薩拉爾之孫”;布拉姆《夾縫中生存》p2也記述了同樣的事件,但忽略了斯氏之簡短記載。羅斯(Edward Denison Ross)看到這段記載,則推斷拉瓦德在阿塞拜疆的政權(quán)是薩拉爾王朝的支系。他認(rèn)為阿布·海加·侯賽因是伊斯瑪儀·本·瓦赫蘇丹之子,伊斯瑪儀就是那個所謂取得“薩拉爾”頭銜的拉瓦德君主。見羅斯撰《關(guān)于10-11世紀(jì)北部波斯的三個穆斯林王朝》;另一方面,倉包爾(Zambaur)認(rèn)為“拉瓦德”是馬爾祖班的一個兒子,見《伊斯蘭史世系年代手冊》p180。薩拉爾王朝中只有瓦赫蘇丹擁有“薩拉爾”頭銜,其人在整個王朝中都有著超然之地位;馬爾祖班及其子嗣都沒有這個頭銜,見《薩拉爾王朝錢幣》p10,p14-16.
[11] 原注26:霍爾默斯教堂(Hormos/Oromos)位于阿胡良河(Akhuryan/Axuryan)上,離阿尼城(Ani)不遠(yuǎn)。
[12] 原注27:索拉科特教堂位于瓦拉斯帕特城(Valarsapat,今Ejmiacin)
[13] 原注28:《斯泰帕諾斯世界史》p132;布拉姆在《夾縫中生存》p2把阿布·海加·侯賽因和薩拉爾王易卜拉欣·本·馬爾祖班混淆了,史料證明了鉤兒騰的阿布·杜拉夫是和拉瓦德王朝爭奪德溫,而非薩拉爾王朝
[14] 原注29:見《巴格拉特王朝時期亞美尼亞諸阿拉伯埃米爾國》(亞美尼亞語)p177.
[15] 原注30:《斯泰帕諾斯世界史》p133.
[16] 原注31:《斯泰帕諾斯世界史》p140.
[17] 原注32:《斯泰帕諾斯世界史》p140.
[18] 原注33:《馬修編年史》p489腳注72
[19] 原注34:斯慕派與阿布·杜拉夫達(dá)成和平后沒多久便出爾反爾?!端固┡林Z斯世界史》p182:“斯慕派違背了對鉤兒騰埃米爾的誓言……他率軍入侵鉤兒騰……并派亞美尼亞軍隊援助薩拉爾[阿布·海加·侯賽因]……”書中之Sallar,即當(dāng)時的拉瓦德君主。
[20] 原注35:此處感謝亞歷山大·阿克普揚(Alexander Akopyan,Moscow)為我準(zhǔn)備地圖
[21] 原注36:馬德隆《伊朗北部主要政權(quán)》p240
[22] 原注37:《甘芝沙達(dá)德王朝之錢幣及其流通》p19,p21-22
三、王朝之領(lǐng)土紛爭,及其漸衰(回歷三七八年至回歷五世紀(jì)初期)
這段時期,當(dāng)?shù)刂我呀?jīng)逐漸受拜占庭的干預(yù)而主導(dǎo)。在征服了包括埃德薩在內(nèi)的敘利亞北部后,拜占庭皇帝巴西爾二世(976-1025在位)開始關(guān)心帝國東部邊境的安全。他認(rèn)為[同為基督教陣營的]亞美尼亞諸王公不值得信任,因此開始了對臨近帝國邊境[亞美尼亞地區(qū)]領(lǐng)土之侵襲吞并,巴西爾之后的繼任皇帝們延續(xù)了這一政策,并在1064年將卡爾斯并入帝國。
侯賽因·本·穆罕默德死后,阿布·海加·穆罕默德·本·侯賽因(回歷三七八年至三九一年在位)繼位為拉瓦德君主,他在亞美尼亞史料中常被稱作馬穆蘭(Mamlan/Malmlan)。穆罕默德繼續(xù)其父之政策,但沒有取得多大成果。約回歷三八六年,穆罕默德?lián)魯∑湫值荞R爾祖班·本·侯賽因,并將其囚禁。阿布·杜拉夫便是抓住此時奪回德溫[1];同時馬穆蘭也在其他地方與亞美尼亞人的戰(zhàn)爭中失利。斯泰帕諾斯記載,亞美尼亞歷四四七年(998/999,回歷三八八/三八九年),馬穆蘭召集一支大軍,前往攻打陶王大衛(wèi)(the Kuropalates Davit',?-1001)。他想要修復(fù)卡林(Karin?),摧毀陶地(Tayk'),給基督徒在曼齊克特(Manazkert /Mantzikert)所做之事來個以眼還眼以牙還牙[2]。陶王大衛(wèi)曾在曼齊克特對城鎮(zhèn)中的穆斯林實施了暴行;同時還毀壞了城內(nèi)的宣禮壇(praying altar)。馬穆蘭自大不里士出軍,越瓦斯普拉干,進(jìn)軍阿帕胡尼克地區(qū)(Apahunik')[3]。亞美尼亞王加吉克(Gagik,990-1020在位)率軍聯(lián)合[格魯吉亞]伊比利亞王巴格拉特(Iberian King Bagrat)御之。阿雷格月(the month of Areg)初,亞-格聯(lián)軍在蘇喀富(Sukav)[4]山腳下的楚姆布莊(Cumb)附近擊敗了馬穆蘭,馬穆蘭撤軍至阿兒吉失(Arces/Arjish)[5]。
埃德薩的馬修處呈現(xiàn)了這場戰(zhàn)役不一樣的記載。馬穆蘭調(diào)動了他手底下二十萬大軍入侵亞美尼亞,攻占了許多地方,焚毀了諸多教堂。隨即他進(jìn)軍至大衛(wèi)王(isxan Davit')[6]的領(lǐng)土——阿帕胡尼克,要求大衛(wèi)繳納十年的賦稅,并從其麾下的貴族子弟中索取人質(zhì),服從自己的命令。接著他便在阿帕胡尼克里一個叫霍孫克(Xosunk')[7]的村子扎營。而大衛(wèi)從亞美尼亞糾集起步軍三千,馬軍兩千五百。馬穆蘭與其交戰(zhàn),不料大敗,潰逃。其王后與愛馬皆為大衛(wèi)所俘;之后馬穆蘭撤回了自己的領(lǐng)土[8]。馬修對這場戰(zhàn)役的記載與史實相悖,他記載這場戰(zhàn)爭發(fā)生于亞美尼亞歷四三二年(983/984,回歷三七二/三七三年)[9],這是錯誤的。馬穆蘭的這場戰(zhàn)役是發(fā)生在回歷三八八/三八九年。馬修之編年史著成于十二世紀(jì),而斯泰帕諾斯之書著于1004年,因此后者的事跡會更為可信。
十世紀(jì)末,阿兒吉失與那些位于凡湖、迪亞巴克爾省西北部的城鎮(zhèn)是白益王朝、拜占庭與馬爾萬王朝三方角力爭奪的中心地帶?;貧v三七三年,馬爾萬王朝的開國君主阿布·阿卜杜拉·本·侯賽因·本·杜斯塔格(Abu ‘Abdallah ibn Husayn ibn Dustaq,約回歷三七二至三八零年在位,亦稱巴德·庫爾迪[Badh al-Kurdi])乘著阿杜德·道萊之死,攻占了麥亞法利金(Mayyafariqin)、尼西比斯(Nisibin)、阿迷得(Amid)、阿兒吉失、摩蘇爾與黑剌(Xlat'/Ahlat)[10];回歷三八二年,拜占庭圍攻黑剌、曼齊克特與阿兒吉失,逼得馬爾萬王朝簽訂十年合約,并年年納貢[11];亞美尼亞史家則記載大概此時,陶王大衛(wèi)興兵攻打曼齊克特。他把大批穆斯林驅(qū)逐出城,使他們涌向亞美尼亞人與伊比利亞人的城鎮(zhèn)。臨近的穆斯林統(tǒng)治者派遣使者至大衛(wèi)處要求他讓出曼齊克特,大衛(wèi)拒絕。因而阿特羅帕特尼之主馬穆蘭聯(lián)合其他穆斯林諸侯進(jìn)軍Calkotn(艾拉剌特地區(qū)內(nèi)),對巴格拉萬德(Bagrevand)燒殺劫掠一空后,各回各的地盤[12]。
米諾爾斯基和馬德隆二位都認(rèn)為馬穆蘭去世應(yīng)該在回歷三九一年或三九三年[13]。從大不里士、烏爾米耶與馬拉蓋發(fā)現(xiàn)的鑄于回歷四零零至四零五年的錢幣(Pl. 32-3, 5-13)都沒有刻有“拉瓦德國君穆罕默德·本·侯賽因”之名。而斯泰帕諾斯和馬修的書里也沒有提及其死期。阿尼的薩穆埃爾(Samuel of Ani)記載了在1000年,陶王大衛(wèi)死去,“拜占庭軍隊將馬穆蘭趕到阿帕胡尼克?!盵14]這明顯是巴西爾二世對東部地區(qū)發(fā)動戰(zhàn)爭的結(jié)果。亞美尼亞歷四四九年(1000/1001,回歷三九零/三九一年),陶王大衛(wèi)去世。按照其遺愿,拜占庭皇帝將是陶王國的唯一合法繼承者[15]。因而巴西爾進(jìn)軍至亞美尼亞,繼承了其遺產(chǎn)——包括對伊比利亞地區(qū)的宣稱(Theme)[16];隨后他向周邊的諸大食(Tajik)埃米爾頒布詔令(letter-missives),禁止攻打侵襲瓦斯普拉干地;皇帝也停止了東征,(向當(dāng)?shù)卣魇眨┲囟?,(禁止)燒殺搶掠[17]。
從斯泰帕諾斯的兩段記載中,我們可以得出結(jié)論:巴西爾二世的東部戰(zhàn)役極大影響了當(dāng)?shù)氐恼尉謩?。拉瓦德的穆罕默德·本·侯賽因是鄰近其中一位大食埃米爾,即使是他也必須要服從于皇帝,并改變他對亞美尼亞諸王的政策;拉瓦德王朝似乎與拜占庭達(dá)成了一項協(xié)議,該協(xié)議規(guī)范了拉瓦德王朝與亞美尼亞諸王之間的關(guān)系。拉瓦德割讓了領(lǐng)土,并將自家邊界東撤至阿帕胡尼克地區(qū)。
[1] 原注38:馬德隆《伊朗北部主要政權(quán)》p237
[2] 原注39:《斯泰帕諾斯世界史》p131,p194
[3] 原注40:在阿拉伯史料里此地是Bajunays 的一個郡(district),首府是曼齊克特。
[4] 原注41:此地位于巴格拉萬德地區(qū)西北,據(jù)(Mekhitar of Ayrivank'/Mxit'ar Ayrivanc'i)記載:大衛(wèi)攻克曼齊克特,但括班達(dá)爾(C'obandar)之子加布里爾(Gabriel)在阿帕胡尼克郡擊敗了馬穆蘭(關(guān)于這份文獻(xiàn)的在線版本請看www.vostlit.org)
[5] 原注42:《斯泰帕諾斯世界史》p193-196
[6] 譯注:Isxan,亦作Ishkhan,來源于粟特語,意為“王”,為中世紀(jì)大亞美尼亞地區(qū)常用頭銜。
[7] 原注43:關(guān)于霍孫克村的確切位置,至今仍不清楚
[8] 原注44:《馬修編年史》p41-45
[9] 原注45:這個日期也出現(xiàn)在《斯帕拉特斯慕派全史》p16中
[10] 原注46:布拉姆《庫爾德政權(quán)馬爾萬王朝(983-1085)》上節(jié)
[11] 原注47:把·赫卜烈思《敘利亞編年史》英譯本p178;阿梅德羅茲撰文《10-11世紀(jì)麥亞法利金之馬爾萬朝》
[12] 原注48:《斯泰帕諾斯世界史》p191-192;在曼齊克特與黑剌城以及賈茲剌(al-Jazira)地區(qū)其他幾個城鎮(zhèn)的戰(zhàn)斗發(fā)生在回歷三八零年代/990年代。不過馬爾萬王朝還是能控制著凡湖西南諸城;而且在1001年大衛(wèi)死后,曼齊克特與黑剌還是由馬爾萬王朝占據(jù)。據(jù)研究,在回歷三八二年(992-993)后,阿兒吉失與貝克里只被馬爾萬王朝占據(jù)過一小段時間;見李珀(T. Ripper)撰文《迪亞巴克爾之馬爾萬朝》。
[13] 原注49:《高加索歷史研究》p168;馬德隆文p237;《伊斯蘭朝代簡史》p150將回歷三九一年作為馬穆蘭的死期
[14] 原注50:原文是: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見《亞美尼亞史:從古至今》p104
[15] 原注51:安條克的葉海亞《保加利亞屠夫巴西爾皇帝》p27
[16] 原注52:A. Akulian, Einverleibung armenischer Territorien durch Byzanz im XI. Jahrhundert (Griiningen, 1912), p. 27; C. Toumanoff, ‘Caucasus and Byzantium’, Traditio 27 (1971), pp. 111-58.
[17] 原注53:巴西爾在998年開始了東部戰(zhàn)役(更多見《1000年巴西爾東部戰(zhàn)役之目的與路線》)。中世紀(jì)亞美尼亞詩人Grigor Narekac'i在其詩集《哀歌之書(The Book of Lamentations)》后記中記載說他這本書完成于亞美尼亞歷第十個慶典日(jubilee)——也是巴西爾發(fā)動?xùn)|部戰(zhàn)役的第三年。見M. Darbinian-Melikian and L. Khanlarian (eds), Grigor Narekac 'i, Kniga skorbnykh pesnopeniy (Moscow, 1988), p. 327。亞美尼亞歷第十個慶典日即亞美尼亞歷四五零年,即公歷1001年。假若此時巴西爾二世已發(fā)動戰(zhàn)役三年,那么其開戰(zhàn)日期便是998年;斯泰帕諾斯給出的日期也是對的
四、拉瓦德王朝之錢幣(回歷三五一至四零七年)
拉瓦德王朝在回歷三九零年代末、四零零年代初的阿爾達(dá)比勒、馬拉蓋、大不里士與烏爾米耶諸城鑄造的錢幣大部分是合金迪爾汗(billon dirhams),每枚重量在7-8克左右。這些錢幣的類型風(fēng)格十分相似,并且這段時間內(nèi)發(fā)行的錢幣基本都是如此。錢幣正面是清真言(Kalima)與哈里發(fā)卡迪爾(回歷三八一至四二二年在位)名諱;背面,在銘文(legend)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下刻印著拉瓦德王朝君主之名;君主名之下,一般放在背面的右邊部分; 錢幣正反面的外邊銘文則與薩吉王朝、薩拉爾王朝的相同。本文所提及的拉瓦德王朝錢幣主要來自伊斯蘭研究會(Islamische Forschungstelle)、圖賓根大學(xué)(Tubingen University)、錢幣櫥柜(the Cabinet des medailles)、法蘭西國家圖書館(Bibliotheque national de France)與美國錢幣學(xué)會(American Numismatic Society)。其中有幾枚藏品來自拍賣目錄。我還知道阿塞拜疆國家博物館(the State Museum of Azerbaydzhan)中也保存著幾枚,但我沒辦法進(jìn)去[1]。
[1] 原注54:M. Seifeddini and P. Babaev, ‘Monetnye klady, naydennye na territorii Azerbaydzhana v 1968-1983 gg.’, Tezisy II Vsesoyuznoy Numizmaticheskoy Konferencii (Moscow, 1987), p. 65.
注:涉及阿拉伯語銘文,此章直接粘貼原文,之后慢慢翻譯





五、結(jié)論
錢幣證據(jù)與文獻(xiàn)史料均向我們展現(xiàn)了拉瓦德王朝的第三階段處于衰落時期。馬穆蘭在連年戰(zhàn)爭中并不能取得足夠的勝利,在北方他失去了德溫城與巴爾達(dá)阿;德溫重歸阿布·杜拉夫治下領(lǐng)土的一部分,直到最終被沙達(dá)德王朝所占;不過這些年里,這座城市是受阿布·杜拉夫本人統(tǒng)治,還是通過一些特別的布置而委托給亞美尼亞王治理,仍然未知;巴爾達(dá)阿在回歷三八三年落入沙達(dá)德王朝之手,其西部疆界直達(dá)瓦斯普拉干;10世紀(jì)末,馬爾旺王朝在阿兒吉失、曼齊克特與黑剌建立起了政權(quán);馬穆蘭意圖擊敗陶王大衛(wèi)的想法也落空。
盡管拜占庭揮軍東進(jìn),拉瓦德王朝仍然能夠控制陶王大衛(wèi)領(lǐng)土之中部。據(jù)錢幣顯示,拉瓦德還能控制著阿塞拜疆地區(qū)最重要的那幾座城市如阿爾達(dá)比勒、大不里士、馬拉蓋與烏爾米耶;不過馬拉蓋何時并入拉瓦德領(lǐng)土目前未知。從當(dāng)?shù)匕l(fā)現(xiàn)的錢幣看,馬拉蓋在回歷三六二年與三七三年間并入拉瓦德。同時還有一個明顯之處,就是烏爾米耶湖周邊的城鎮(zhèn)要么由拉瓦德王朝直接統(tǒng)治,要么就是作為附庸接受了拉瓦德的管轄。

年表

原注66:倉包爾書言瓦赫蘇丹死于回歷四二零年(p180);博斯沃思給出的回歷四五一年似乎更符合史實(p150)

文中中外著作譯名對照
《關(guān)于穆罕默德·本·侯賽因·拉瓦迪時期錢幣之札記》
S. Album, 'Notes on the coinage of Muhammad ibn al-Husayn al-Rawwadi', RN6 14 (1972), pp. 99-105
《夾縫中生存:拜占庭、伊斯蘭世界與拉瓦德朝庫爾德人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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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境域志》米諾爾斯基英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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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諾爾斯基《高加索歷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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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德隆撰文《伊朗北部主要政權(q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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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斯沃思《伊斯蘭朝代簡史》
C. Bosworth, The New Islamic Dynasties (Edinburgh, 2004)
《伊斯蘭錢幣清單》第二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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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名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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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民族的經(jīng)驗》英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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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朗伊斯蘭錢幣》(波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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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 Amedroz, ‘The Marwanid dynasty at Mayyafariqin in the tenth and eleventh centuries A.D.’, JRAS (1903), pp. 12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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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年巴西爾東部戰(zhàn)役之目的與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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