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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者：忠孝兩全曼光頭 校對：曼光頭的表弟

突襲女澡堂

第六章

貝爾·阿里德——帝國歷公園前1151年

? ? ? ?

? ? ?? “太美了?！笨ɡ隆っ伤鳡枔崦笨吭趬ι系娜A麗棺材。

? ? ? ?棺材里的涅芙瑞塔被他幸災(zāi)樂禍的語氣氣到七竅生煙。她恨不得一腳踹開這鐵箱子然后把他臉上的肉一塊塊撕下來，但只要那根斷槍還插在胸口，她就什么也做不了。現(xiàn)在她站在黑暗中，成了自己身體的俘虜，甚至無法從遺忘或瘋狂中尋求解脫。這一切都要感謝她曾經(jīng)的冠軍勇士艾博拉什。

? ? ?? 她記得他的眼睛，他看著她死去。至少是跟死沒什么區(qū)別?？伤麨槭裁匆@樣做？他之后沒來看過她，而從俘獲她的人那里收集到的少量信息來看，艾博拉什似乎已經(jīng)悄悄離開貝爾·阿里德，帶著他的小團體往海岸去了。就像他當(dāng)初到來時一樣悄然無息。似乎他留在貝爾·阿里德只為幫助訓(xùn)練鐵甲騎士。

? ? ?? 沃索倫、烏索然、艾博拉什……這些名字像沙暴一樣在她腦海里嗡嗡作響。他們都背叛了她，圖什么？怨恨嗎？

? ? ?? 她會讓他們知道什么才叫怨恨。

? ? ?? 但首先，她必須先逃跑。

? ? ?? 即使被鎖在黑暗中，她也能感覺到娜?，斘⑷醯男撵`觸碰。她的侍女們依舊在貝爾?阿里德的黑暗中徘徊，尋找著涅芙瑞塔。忠誠的娜?，?，要是她能呼喚她——

? ? ?? 突然涌入的光線刺痛了她的眼睛。棺蓋被移開了，卡利德直勾勾地瞪著她。他舔了舔嘴唇，伸出一只顫抖的手，然后又猛地縮回去。她能看到他身后的房間：到處都是奇怪的擺件，比如保存完好的猴爪、萎縮的人頭、在絲綢內(nèi)襯的盒子里立著的烏沙比特人偶，還有一些奇怪的、無形的東西在玻璃罐里蠕動?？磥砜ɡ虏粌H是個戰(zhàn)士，他還是個學(xué)者。“我知道你能聽到我說話，女巫，艾博拉什大人說你能。他還說你不會死，說你是不朽的、永恒的、邪惡的?！?br/>

? ? ?? 邪惡的？！涅芙瑞塔在自己的腦內(nèi)咆哮。那個自以為是的白癡怎么敢說她是邪惡的！她定會以追捕昔日的冠軍勇士為樂，從腳底到頭頂將他痛打一頓，再把他那張厚臉皮連身上的皮一起扒下來當(dāng)斗篷，用他的骨頭做梳子！

? ? ?? 卡利德眨眨眼，后退了幾步。“是的……我能看到你眼中的仇恨，女巫。沙漠里的野狗管你叫沙漠之蛇。我想不通你為什么要和那些野人一起待在荒野里。要是我稍微動一動這根木樁的話，你能張口說話嗎？如果我用指尖把它從你心里輕輕拔走，你會和我分享你的秘密嗎？沙漠之蛇?！?br/>

? ? ? ? 涅芙瑞塔只能看著他?？ɡ驴┛┑匦α??！斑€是說你會殺了我？是的，你會的，不是嗎？你會像宰羊一樣宰了我。睡吧，沙蛇，我們稍后再談?！彼w上了蓋子，她又一次被留在了黑暗中。
? ? ? ? 但她沒有生氣。她從卡利德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東西。他的貪念在她眼中一覽無遺。他想要某些東西，某些她所擁有的東西。在寂靜的黑暗中，她開始盤算……

貝爾·阿里德——帝國歷公園前750年

? ? ?? 娜埃瑪往滾燙的石頭上澆了一壺水，蒸汽立刻從銅制烤爐里涌了出來，直撲天花板。一堆燒紅的煤塊正不斷加熱著鵝卵石，離得近的人需要偶爾攪動它們一下。一根長銅管把烤箱里的熱能輸送到浴池里，將它加熱到足以把活人煮熟的溫度。吸血鬼們沒什么感覺。對他們來說這就像是一處結(jié)冰的池塘。

? ? ?? 浴室里充滿了蒸汽，混雜著汗水和屋頂木板滲出的氣味，涅芙瑞塔舒了口氣。嵌在石墻里的青銅板會將熱量反射到正在泡澡的女人身上。史崔格浴場怎么看都更像是一座大蒸籠，不像薩圖沙或者阿拉比那邊有諸多精致的設(shè)施?？磥砼菰栉幕€沒有滲透到這蠻荒之地，她微微一笑，過幾年得想辦法改善這種情況。不過就目前而言，這地方還是能湊合用的。

? ? ?? 吸血鬼不像人類，他們既不會流汗也不會分泌皮膚油脂。然而，這并不意味著他們可以常年不洗澡。陳年舊血的氣味很難完全洗刷下去，不過在一池勾兌過香精的熱水中好好泡一泡好歹能遮掩一下。

? ? ? ? 浴場在史崔格社會中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人們可在這里放松身心。浴場內(nèi)發(fā)生暴力事件并不罕見，但這么做的人往往會被別人瞧不起。這里也是烏索然的間諜難以滲透的少數(shù)地方之一。

? ? ?? 涅芙瑞塔在水里坐下，讓它沒過自己的肩膀。烏索然的間諜班子就像個洋蔥；一層又一層，等剝到最里面的時候又空無一物。更別提烏索然自己還有一套打探消息的方法，更不用說每一個史崔格貴族手下都至少有一個間諜。她已經(jīng)識別出了大多數(shù)，但難免會有漏網(wǎng)之魚。

? ? ?? 但這里肯定沒有，所以姑娘們才過來。

? ? ?? “你真該看看那個綠皮薩滿臉上的表情?！彼固乩准哟瓜率终疲拇蛑〕乩锲届o的熱水?！袄亩笞∷韲档臅r候他就在那兒瞪著眼睛、吐著舌頭哇啦哇啦。”然后她發(fā)出一陣狂笑。她和拉夏剛剛結(jié)束了對東方大陸的例行考察，那里是獸人大遷徙的發(fā)源地。

?? ? ??“那只可難吃了。”拉夏靠在浴池邊上嘟囔著，“他們的血有一股霉菌和蘑菇味兒。”

? ?? ?? “凡事總有不如意嘛，小妹妹們?！蹦饺鹚辶艘痪洹?/p>

? ? ?? 娜?，斦霉鞘峤o她梳頭，“而某些人遇到了太多不如意的事情。”涅芙瑞塔沒回話。

? ? ??? “請繼續(xù)吧?！彼龖袘械刈隽藗€手勢。

? ? ?? “您之前猜對了，夫人，”拉夏繼續(xù)說，“他們認為一只豹子殺死了他們的薩滿，肯定是某種預(yù)兆。烏茲爾（Uzzer）現(xiàn)在控制了部落，他們正在向東移動，朝我們而來。那附近的小領(lǐng)主們已經(jīng)發(fā)來求援消息。獸人將會在入冬后對他們形成嚴重威脅?！?br/>

? ? ?? “很好，”涅芙瑞塔一邊說一邊在水面上畫圈圈。綠皮是預(yù)言和兇兆的傀儡，那些滿腦袋羽毛和珠子的薩滿可以輕易指揮他們?nèi)プ鋈魏问隆６_滿們現(xiàn)在把每一次豹子或巨型蝙蝠的襲擊都當(dāng)作是發(fā)動戰(zhàn)爭的神諭。煽動綠皮簡直再簡單不過了?！拔覀兊孟胂胱屨l負責(zé)這一地區(qū)的防御。也許沃拉格可以……？”她瞥了斯特雷加一眼，后者做了個鬼臉。

? ? ?? “是，那家伙可想找人打一架了。”金發(fā)吸血鬼沉了下去，直到水拂過她的下巴?！八匀粚跛魅粚⑺鸪鐾跬ジ械讲话病！彼蜃约旱呐魅祟┝艘谎邸！笆遣皇怯行┎僦^急了？夫人？”

? ? ?? “我需要血牙待在邊境上而不是宮廷里，”涅芙瑞塔溫和地回答，“我需要他心煩意亂。“史崔格朝廷就是個斗獸場；在烏索然警惕的注視下，貴族們在一場永無休止的攀比競賽中奮力拼搏。只有最狡猾、最奸詐的人才能幸存。要不是涅芙瑞塔小心照管他，沃拉格早就被釘死在自己的床上了。她之所以這樣做只有一個原因——沃拉格在世襲貴族和軍事指揮官中有著巨大的影響力，朝中只有艾博拉什能與他競爭。

? ? ?? 暫時流放沃拉格不是什么難事，只要讓他不討烏索然喜歡就行了，在一點上其實沃拉格靠自己也做的不錯，甚至如果他再那么鬧下去，烏索然很可能會一勞永逸地讓他閉嘴。流放反而救了他一命，讓沃拉格免于去艾博拉什那里送死，繼續(xù)為更重要的目的服務(wù)。

? ? ?? 通過沃拉格，她開始在那些不受烏索然控制的史崔格小貴族中傳播微弱的不滿情緒。史崔格人對長壽的統(tǒng)治者并不排斥，但卡堂是個巫師，烏索然不是，可他依然看上去長生不老，盡管在他的核心圈子里有很多人都知道他真身為何，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真正理解擁有一位不朽的國王到底意味著什么。

? ? ?? 如果他們好奇的話，涅芙瑞塔倒是可以傳授一些經(jīng)驗。即使是卡堂也很有風(fēng)度，在晚年最終放棄了直接統(tǒng)治，退居幕后。帝國已經(jīng)開始止步不前。那些在史崔格人還只是馬背民族時就被轉(zhuǎn)化的人如今懷著建立帝國的宏偉夢想，統(tǒng)治著史崔格帝國，但卻依然無法動搖自己心中來自那個遙遠時代的狹隘觀念。

? ? ?? 隨著史崔格社會不斷進步，他們守舊的、惰怠的貴族階層正變得越來越落伍。不管像烏索然這樣的怪物——好吧，包括她自己——有時多么希望世界不要繼續(xù)前進，世界還是會照常運轉(zhuǎn)。

? ? ?? “再說他會喜歡跟獸人打上幾年的。畢竟他似乎很喜歡蘑菇味兒?！八聪虬铂敔?，“還有別的事……矮人們怎么樣了，小豹崽？”

? ? ?? “他們是今早離開的，夫人?！卑铂敔柣卮?。

? ? ?? “你確定？”

? ? ?? “我跟蹤他們來著。”

? ? ?? 涅芙瑞塔嘆了口氣。拉扎克在很多方面都令人失望，他太善于觀察，太執(zhí)著于查明史崔格黃金的來源。他所有的嘗試全部通過傭兵展開，這些傭兵是盜賊和土匪，通過第三方達成交易。這些人要么是死了要么被收買，但矮人不斷嘗試讓整件事很是令人心煩且分心。她確信拉扎克知道烏索然在用矮人自己的金子付款，而這些金子是卡堂很久以前從矮人那里偷來的。不過目前的局面依舊和諧，所以他應(yīng)該還沒找到證據(jù)。

? ? ?? 一般認為，矮人是不喜歡偷偷摸摸背地里搞事情的，但拉扎克似乎是個例外。幾十年過去，兩國人民之間的貿(mào)易往來已經(jīng)趨于穩(wěn)定，烏索然耳邊飄過的一縷傳聞讓拉扎克被召回了白銀峰。然而，人們懷疑他從來都沒有真正離開過這座城市。從白銀之路下來的矮人商隊都帶著博里國王的印章和蠟封，但涅芙瑞塔懷疑他們的口袋里還裝有拉扎克的金子，而這些金子之后又分發(fā)給了更多的小偷和間諜。拉扎克不僅僅是博里的兒子——他還是卡拉茲·布林的爐前守衛(wèi)。他是她的對立面，同樣決心要實現(xiàn)自己的目標(biāo)。

? ? ?? 就沖這一點，拉扎克就必須死。但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拉扎克現(xiàn)在太受各方面關(guān)注，而且除了明面上的事情以外，矮人也許還能派上其它用場。她嘖了一聲，看向伊歐娜（Iona）。這位曾經(jīng)的紅發(fā)侍妾在得到涅芙瑞塔的血吻后變得容光煥發(fā)，從一個衣不蔽體的可憐蟲變得光彩照人，曾經(jīng)狼狽不堪的容貌現(xiàn)在散發(fā)著野性之美?！霸蹅兊纳裨趺礃恿耍翚W娜？祂們對祭品還滿意嗎？”

? ? ?? “女祭司說很滿意，夫人，”伊歐娜用一縷火紅的頭發(fā)卷住自己蒼白的手指，“收集祭品的時候也沒遭到過質(zhì)疑。我們的人民對獻血并不陌生?！彼柫寺柤?。涅芙瑞塔滿意地笑了笑。

? ? ? ? 她花了近三十年才把尼赫喀拉教派移植過來；作為她在閑暇時的娛樂項目。摩茹堪的中心廣場上現(xiàn)在矗立著幾座供奉狄迦夫、法克斯和佩特拉的小型神廟，里面的女祭司都被贈予了血吻。至于那些神廟里的各種經(jīng)典和祭祀活動，大概會讓任何一個真正的尼赫喀拉信徒感到詫異。

? ? ?? 血是最神圣的祭品，每個神都在摩茹堪的廟宇里獲得屬于自己的一份。虔誠的人來到神廟上繳血稅，這些血會用來供養(yǎng)城里不斷增長的吸血鬼人口。

? ? ?? “德賈茲克（Djazk）怎么樣了？”涅芙瑞塔看了眼拉夏，拉夏淡淡地一笑。德賈茲克是最近才冒出來的棘手問題：一個小貴族，試圖通過賄賂和其他不那么狡猾的手段來染指涅芙瑞塔的侍女。他是個無腦的蠻子，是自己沖動的奴隸。他并不是唯一試圖這樣做的人，但他的意圖實在太過明目張膽。

? ? ?? 涅芙瑞塔對史崔茲克所做的一切正從人們的記憶中迅速消失，就連那些在現(xiàn)場親眼目睹的人也是如此。很少有史崔格人能接受一個女人——不管是不是吸血鬼——擁有除了是某人侍妾或情婦以外的身份。她很好地利用了這個盲點。烏索然會讓艾博拉什公開處決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反對者。但要想悄悄消滅已經(jīng)身在核心圈子里的家伙，他還是得靠涅芙瑞塔，那些人要么是無視管制、肆意轉(zhuǎn)化新吸血鬼，要么就是用其他方式陰謀反對烏索然。很少有人能預(yù)見到自己大難臨頭，而那些提前得到消息的人往往也跑不了多遠。

? ? ?? “他這次沒能從獵獸活動中歸來?？隙ㄊ潜荒切┮矮F人殺了。等咱們?nèi)フ{(diào)查的時候肯定會發(fā)現(xiàn)他的遺體被綁在某處丑陋的石像上，我敢保證?！崩难壑虚W動著狡黠的光芒。

? ? ?? “肯定的，”涅芙瑞塔低聲說，“挺好。他的那些奴婢呢？”

? ? ?? “就幾個看著還像點樣子。我把兩三個可能有用的留下了，其他的都送去了神廟，女祭司們應(yīng)該會妥善安排她們?！?/p>

? ? ?? “干得漂亮?！蹦饺鹚f道。史崔格貴族太過放蕩，他們轉(zhuǎn)化女人——有時候也有男人——當(dāng)自己的寵妾，就像囤積玩具的孩子一樣肆無忌憚。當(dāng)出現(xiàn)像德賈茲克這樣的情況時，這些隨便被轉(zhuǎn)化出來的吸血鬼就失去了主人。她會悄悄殺死那些百無一用的人，盡量給他們一個痛快。像加什納格那樣的貨色又喜歡女人又缺乏自制力，所以錯不在受害者。當(dāng)然，也有一些姑娘被解救后實在是太熱情了，急于證明自己。她把她們送出了摩茹堪，作為她在國境四周那些蠻族部落中的耳目。

? ? ?? 她把頭往后一仰，望著娜?，敚笳咭呀?jīng)把梳子放在一邊，正在為她編辮子。即使到現(xiàn)在，幾個世紀過去了，娜?，斎匀痪芙^讓其他人接觸涅芙瑞塔的頭發(fā)。就涅芙瑞塔而言，她也覺得沒有理由做出什么改變?！拔炙鱾??！?/p>

? ? ?? 娜?，敯櫰鹆嗣碱^，“他一定有什么陰謀?！?/p>

? ? ?? “就好像月亮是神的頭骨做成的?！彼固乩准雍吡艘宦?，“說點兒我們不知道的?！?/p>

? ? ?? 娜?，攽C怒地看了那女人一眼，“無論他在計劃什么，肯定都與他定期夜訪金字塔有關(guān)。但我們跟蹤時不能靠得太近，他的那些狗會發(fā)現(xiàn)我們。”沃索倫出行時喜歡帶上一大群食尸鬼，如果不介意氣味的話，這些到處狂奔的畜牲其實是極好的看門狗。它們一般披著黑色長袍，戴著黑色兜帽，像一群烏鴉一樣散布在那老怪物周圍。

? ? ?? “繼續(xù)努力。他和烏索然對我隱瞞了一些事情，我想知道是什么。”涅芙瑞塔說道。在此之前，沃索倫在金字塔里來來去去似乎沒有什么規(guī)律可循，但多年來她從自己間諜那里學(xué)到的東西使這種猜想落空了。他有規(guī)律，還有產(chǎn)生這種規(guī)律的原因。她離發(fā)現(xiàn)原因又近了一步。

? ? ?? 一股熟悉的氣味刺痛了她的鼻子，她厭惡地發(fā)出嘶嘶聲。“娜?，?，誰在看門？”

? ? ?? “蕾拉（Layla），”娜?，敳患偎妓鞯鼗卮?。涅芙瑞塔哼了一聲。那女孩是人類。她們有很多人類仆人，都是娜?，斕暨x的，她對下層民眾很有一套?！霸趺戳耍俊蹦劝，攧傉f完，自己也聞到了氣味，瞪大了眼睛。

? ? ?? 浴室的門開了，幾個人咧嘴笑著大步走了進來，靴子踩在精致的瓷磚上嘎吱作響。涅芙瑞塔瞥了一眼還在外面的其他人，他們正趴在一個蒼白的人影上。那女孩曾試圖阻擋他們，現(xiàn)在則為自己的忠誠付出了代價。娜埃瑪氣的咬牙切齒，涅芙瑞塔面無表情，其他姑娘一齊浮出水面，站在了她周圍。

? ? ?? “哎呀，齊聚一堂。好一副艷景?。　笔反薷裎韼е敛谎陲椀纳曋齻?。他身材高大、肩寬體闊，名叫贊多爾（Zandor）。他身后還有其他人，都是和贊多爾一樣的小貴族。涅芙瑞塔馬上認出他們都是烏索然的哈巴狗，在他餐桌上的殘羹剩飯旁嗅來嗅去，只要有可能就會抓住每一個拍馬屁的機會。

? ? ?? “這里可是女士浴場哦，贊多爾大人?！蹦饺鹚淇斓卣f道。

? ? ?? “請原諒我，涅芙瑞塔女士，我一直渴求一覽您的美貌。”贊多爾斜睨著她，旁邊幾個貴族猥瑣地笑了起來。“我們想跟您談?wù)?。?/p>

? ? ? ? 涅芙瑞塔嘆了口氣。“行，娜?，敚瑤渌顺鋈??！蹦劝，旙@訝地看向她。涅芙瑞塔眉頭一皺。“去吧。我相信我跟贊多爾大人還有他的……同伴們一起，會非常安全。”

? ? ? ? “哦是的，”贊多爾說，“絕對安全，我向您保證?！?/p>

? ? ?? 侍女們離開時，涅芙瑞塔強忍住了想翻白眼的沖動。就像無人哀悼的德賈茲克一樣，贊多爾因其下流行為在摩茹堪臭名昭著。他認為女人唯一該待的地方就是床上，而涅芙瑞塔對他來說很礙眼，盡管她基本不怎么理他。贊多爾蹲下來，打量著她。“據(jù)我所知，在沃拉格那個匹夫跟年輕的菲茲（Feyz）把仲夏宴會攪黃之后，是您說服我們偉大的酋長饒恕了他。”

? ? ?? “沃拉格已經(jīng)被流放了?！?/p>

? ? ?? “他應(yīng)該被埋在山坡上?！绷硪粋€史崔格吸血鬼咆哮道。這人很英俊，黑頭發(fā)、瘦削的臉，他穿金戴銀，皮草上裝飾著青銅圓盤。

? ? ?? “你好啊加什納格，”涅芙瑞塔說道，“上個月你掰下厄加特（Ergat）的尖牙時，沃拉格是不是也這么說來著？”

? ? ?? 加什納格的臉煞白。贊多爾咯咯地笑了，“這不是做了什么的問題，而是怎么做的問題，尊敬的女士。沃拉格比他喜歡獵殺的野獸人好不了多少?！彼碜忧皟A，臉上擺出無比油膩的表情，“我不明白，您為什么要養(yǎng)他那樣一個畜牲？一只心存感激的怪物對您有什么好處嗎？”

? ? ? 涅芙瑞塔皺起眉頭?！澳闾^分了，贊多爾?！?/p>

? ? ? “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奇怪，既然還有其他更有影響力的朋友可以結(jié)交，您為什么還要支持一個像血牙那樣的人?！?/p>

? ? ? 涅芙瑞塔笑了?！澳愕呐笥堰€不夠多嗎贊多爾？”

? ? ? “可沒有像您這樣的朋友啊，尊貴的夫人。大酋長烏索然對您贊不絕口，”贊多爾一邊說一邊用手攪動著水?！斑€有卡利德，盡管他可能不算中立?！?/p>

? ? ?? 涅芙瑞塔沉默了一會兒?！澳阒笆鞘反奁澘说氖窒聦Π?？“

? ? ?? 贊多爾愣住了?！笆堑?，”他說，“難道燕雀就不該抱有鴻鵠之志嗎?”

? ? ?? “如果夠聰明的話，最好不要?！蹦饺鹚p聲回答。

? ? ?? 贊多爾站了起來。“您這么想，我很失望。我本希望避免太過激的舉動，但您顯然不打算聽從我的忠告?！彼D(zhuǎn)過身，“庫爾文（Kurven）?！?/p>

? ? ?? 一個大塊頭吸血鬼走了進來。涅芙瑞塔一眼就看出來那家伙獸性過剩。他任憑自己滑進了永恒的赤色黃昏，而非像沃拉格那樣在暮光中反復(fù)試探。像矛一樣銳利的鼻子上瞪著一雙大眼睛，鳥窩一樣的胡子中呲出一口獠牙，而且那副盔甲似乎都快蓋不住他的胸毛了。一只彎曲的爪子指著她?！拔蚁蚰闾魬?zhàn)。”他咆哮而出的字句幾乎讓人不知所云。

? ? ?? 涅芙瑞塔瞥了一眼贊多爾，贊多爾笑了?？磥碛洃涍€真是短暫的，即使對于不朽者似乎也是如此。又或者，他們還是長了點記性的。庫爾文是個決斗專業(yè)戶。她注意到那頭野獸脖子上掛著三串項鏈，每一串都掛滿尖牙?！百澏酄?，烏索然會對你不滿的?！彼龥]有離開水池，“我是他的左手。”

? ? ?? “那么也許他該換個新的了，”贊多爾說，“女人不應(yīng)該干涉政治?！八粗鴰鞝栁?，“殺了她。我們都看到你向她挑戰(zhàn)?？梢宰C明這一切合理合法?！?/p>

? ? ?? 庫爾文一聲嚎叫，把浴室的瓷磚震得嘎嘎作響，然后立刻撲向她。涅芙瑞塔迅速沉入水中。那畜生砰地一聲砸進池子，爪子刺入她剛剛背靠的池沿。她從他身后冒了出來，露出了尖牙。庫爾文轉(zhuǎn)過身，雙眼放射著狂熱。

? ? ?? 她躲過史崔格的猛擊，在他臉上劃了一道。庫爾文與其說是受傷了，不如說生氣了。他比她預(yù)料的要快。他猛撲過來抓住她把她推向水底，直到浴池底部。看來這一只知道如何戰(zhàn)斗，不像史崔茲克。她蜷起雙腿猛蹬向他的肚子。

? ? ?? 庫爾文被踢了出去，慌忙調(diào)整姿勢。涅芙瑞塔從水中躍出，揮爪直擊他毛茸茸的喉嚨。其余那幫烏合之眾在旁邊歡呼，覺得庫爾文勝券在握，以至于他們沒有注意到浴室的門突然打開，娜埃瑪帶著侍女們沖了進來。當(dāng)涅芙瑞塔撲向庫爾文并將尖牙埋在他的喉嚨里時，侍女們也帶著尖嘯撲向了史崔格人。

? ? ?? 她把爪子插進他的胸膛，然后猛地把頭往后一甩，將他的喉嚨撕成一團血污。庫爾文伴隨著可怕的窒息聲倒在水里，試圖捂住自己破碎的喉嚨。涅芙瑞塔沒有讓他溜得太遠。她掐住脖子把他舉了起來，另一只手直接捅進胸口，擊碎肋骨，挖出了庫爾文的心臟。她看著那坨肌肉無力地跳動了一會兒，然后一口咬上去，終止了它悲哀的節(jié)拍。庫爾文沉向越來越渾濁的水中，她走了出來，一只手還攥著那顆心。

? ? ?? 她的追隨者和史崔格吸血鬼之間的戰(zhàn)斗非常迅速。只有贊多爾和加什納格還在，其他人意識到庫爾文已經(jīng)死亡后就逃跑了。加什納格趴在地上呻吟，斯特雷加踩在他的后腦勺上，鮮血從她的手上滴落。娜?，斂杀荣澏酄栠@樣的崽子強得多，她按著他跪在地上，將胳膊擰到背后，迫使他抬頭盯著涅芙瑞塔，涅芙瑞塔正搖搖晃晃地朝他走來，身后還拖著一行庫爾文的血。

? ? ? ?“不知怎么的，我猜你原來可能以為事情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發(fā)展，贊多爾大人?！蹦饺鹚洁熘紫拢e起庫爾文的心臟給他看，“我要你記住這一刻，贊多爾。記住我的手放在史崔格吸血鬼的心上，我想讓你在回憶時能意識到這心臟也可以是你的?！彼笏榱四菈K爛肉，“讓他走?！?/p>

? ? ? ??“我們應(yīng)該殺了他?！蹦劝，?shù)吐曊f。
? ? ? ? “就是，咱們拔了他的牙?！彼固乩准痈胶偷?。

? ? ? ? “已經(jīng)拔了?！蹦饺鹚喍痰刈隽藗€手勢?！白屗饋戆?，還有加什納格。咱們別耽誤二位老爺回去處理公務(wù)，好嗎？”
? ? ? ? 贊多爾離開了，眼里充滿了憤怒和恐懼。涅芙瑞塔滿意的笑了?！半m然關(guān)于史崔茲克的記憶已經(jīng)淡去，但現(xiàn)在有了新的教訓(xùn)可以澆滅他們腦袋里的邪火?！彼粗渌膛畟儯挥心劝，敍]在聽。相反，她正蹲在剛才負責(zé)守門的女孩身邊。涅芙瑞塔一眼就看出史崔格人吸了女孩的血。他們中的一些人只把人類看作牲畜。她看著拉夏和斯特雷加，“看到是誰干的了嗎？”
? ? ? ? “看到了。”拉夏低吼著。
? ? ? ?“找到他們，把他們的牙帶給我?！蹦饺鹚挚聪蛞翚W娜和安瑪爾，“跟著贊多爾，看看他去哪兒。我想知道是誰讓這蠢貨如此自不量力。”吸血鬼們迅速行動，涅芙瑞塔看著她們離開，轉(zhuǎn)向娜?，敗！八懒藛幔俊?br/>? ? ? ?“還沒?！蹦劝，敱瘋爻驴戳丝磁⒌哪??！暗畈痪昧?。除非我們做點什么?！彼穆曇衾飵е鴳┣蟮囊馕?。
? ? ? ? 涅芙瑞塔低頭看了看侍女，蕾拉的身上有幾處巨大的傷口和咬痕，她的血正從娜?，?shù)氖直凵咸氏?。她的眼皮抖動著，嘴唇間發(fā)出一聲聲輕微的呻吟。在涅芙瑞塔就要感到同情的時候，實用主義占了上風(fēng)，將同情踩在腳下。
? ? ? ? 她看著娜?，??！拔也恍枰?，一個德賈茲克的婢女?！?br/>? ? ? ? “她是在為你效忠才受的傷，”娜?，敁崦⒌念~頭。她發(fā)燒了，出了一身汗，涅芙瑞塔可以聞到女孩傷口里凝固的死亡氣息?！澳闱匪摹?br/>? ? ? ? “我什么也不欠她的。她失敗了，她已為此付出了代價。況且一個賤婢對我能有什么用？”這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 ? ? ? “你忘了自己在跟誰說話?！蹦劝，?shù)穆曇羧玟撹F般堅定，“我曾經(jīng)不就是一個賤婢嗎？我那時不過是個侍寢小妾，涅芙瑞塔，我比犬馬還卑微。是你讓我有了別的用處?！?/p>

? ? ? ? 涅芙瑞塔瞇起眼睛看著自己的侍女?！澳闶窃谔魬?zhàn)我嗎？”
? ? ? ? “是的?！蹦劝，敽唵蔚鼗卮?。她既沒有低下頭，也沒有把目光移開。那姑娘又凄慘地呻吟起來。
? ? ? ? 涅芙瑞塔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她猶豫了。她撥開女孩臉上的一綹頭發(fā)?！疤t了。我救不了她?！?br/>? ? ? ? “你可以?！?br/>? ? ?? 涅芙瑞塔轉(zhuǎn)頭與娜?，斔哪肯鄬Γ芍约旱氖膛?。結(jié)果，曾經(jīng)的萊彌亞女王先把目光移開了。“她叫什么？”
? ? ?? “蕾拉，她父親被獸人殺死了。她之前在烏索然王宮的后廚里工作。其他女孩說她自恃清高，擺架子，廚子覺得她不夠尊重自己就動手打她。她很迷茫，但又不畏黑暗。所以我才把她帶來了?！?br/>? ? ?? “她太傻了?！蹦饺鹚厝岬貜哪劝，斒种薪舆^女孩，把她扶起來，讓她的頭靠在自己肩膀上。然后，她嘆了口氣，把尖牙扎進姑娘的喉嚨，大口大口地喝著，刺進了姑娘的生命之源。
? ? ?? 血吻是一件神圣的事情。是涅芙瑞塔送給追隨者的禮物。她索取多少，也給予多少。這是一種紐帶，永遠把她和他們聯(lián)系在一起，反之亦然。她抱著女孩，同時伸出胳膊，娜?，斪プ∷氖滞蠛颓氨郏拖骂^。她的嘴唇輕拂著涅芙瑞塔的手腕內(nèi)側(cè)，然后，伴隨著一瞬間尖銳而甜蜜的痛楚，她咬開了女主人的血管。涅芙瑞塔抬起自己血淋淋的嘴，用手腕抵住蕾拉松弛的嘴唇。她手指彎曲，壓住自己手腕上的傷口，鮮血涌出，又黑又濃，流進了女孩的嘴里?！昂劝桑倮?，”涅芙瑞塔低聲說道，“喝吧，后廚的小妹妹，不然就死?！?br/>? ? ? ?“喝吧?！蹦劝，斢檬种篙p撫著女孩的喉嚨。“喝吧。”她們一起輕聲說道。蕾拉咳嗽、喘息，然后開始喝血。起初很虛弱，然后便絕望地緊緊抓住涅芙瑞塔的胳膊。她開始顫抖抽搐，當(dāng)涅芙瑞塔的血液開始在她的血管里循環(huán)時，一股黑色的、有毒的液體開始從她的傷口里流出。
? ? ? ? “她怎么了？”娜?，旙@恐地問道。涅芙瑞塔沒有回答。蕾拉抽動著、呻吟著，她的皮膚失去了最后一點顏色，頭發(fā)也變得銀白。最后，女孩安靜地躺在涅芙瑞塔懷里，就像睡著了一樣。涅芙瑞塔可以看到她身體中心那冰冷的黑暗，這表明她已經(jīng)是一個吸血鬼。
? ? ?? 蕾拉不是她在這座城市里轉(zhuǎn)化的第一個吸血鬼，也不會是最后一個，但盡管如此，這一次她似乎喚醒了某種東西——某種從黑暗中對她說話的東西。但令她驚訝地是，那東西這次沒有說話，只帶來回憶。來自破碎的、銳利的往昔。

? ? ?? 阿卡迪扎刺耳的呼吸聲淹沒了她。他是她的孩子，雖然不是她生的，但卻有她的血統(tǒng)?，F(xiàn)在他渴望她的死。他的匕首刺入她的胸膛，尋找她的心臟。

? ? ?? 她尖叫起來，與其說是由于痛苦，還不如說是因為被背叛、因為夢想化為塵土。但當(dāng)她蹲下身子，俯在從胸前伸出的刀柄上時，阿卡迪扎卻悲傷地盯著她，仿佛沙丘般被風(fēng)一次一粒地吹走了。他的眼睛最后離去，那飽含痛苦的眼神即使在宣判她有罪時也透露著懇求的意味。

? ? ?? 在阿卡迪扎原來的位置上，一個如群星間的溝壑般漆黑的人影取而代之。綠火勾勒出了他的輪廓，一個似乎回蕩在她骨髓里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說著凄慘的話語，給這個世界帶來夢魘般的未來。在她周圍，沙漠隨風(fēng)而動，露出了埋藏在下面的矛尖和劍尖，以及那些陪葬軍團光滑的頭蓋骨

? ? ?? 一百代人從咆哮黃沙中站起，開始踏著咯吱作響的腳步前進。國王、王后、祭司、貴族和農(nóng)民在黑暗中行進，沒有抱怨，也沒有尊卑貴賤，所有人都被那黑色人影如針刺般的聲音所吸引。

? ? ?? 他們屬于我。無論現(xiàn)在還是永遠，他們都屬于我。就像你是我的，黎明之城的女王。來找我吧。來……
? ? ?? “不！”涅芙瑞塔尖叫著抓向自己的頭。娜埃瑪趕忙向前沖去，在蕾拉從涅芙瑞塔手里滑落時接住了她。
? ? ?? “怎么了？”
? ? ?? 涅芙瑞塔的爪子戳進了自己的頭皮，黑血從她臉上流下。她轉(zhuǎn)身避開侍女，竭力控制自己，不讓這股突然爆發(fā)的情緒表現(xiàn)出來。有什么東西在她心靈深處拉扯著，但是她用殘酷的、訓(xùn)練有素的意志把它按了回去，用力按了回去。
? ? ? ?她的手上沾滿了血——她的、蕾拉的——它似乎正在匯聚成一個人形，在她捧起的手中顯得無比傲慢。那張人臉泛起漣漪，消卻了，變成了另一種完全不同的東西。一種完全非人的東西，它抬頭望著她，仿佛透過一層薄紗在望著她。一個名字浮出她的思緒，但是她看不清楚，她還沒來得及喘口氣，那些陌生的音節(jié)就從她舌頭上消失了。她迅速合起手掌，擦去袍子上的血跡。
? ? ? ? “涅芙瑞塔？”娜?，斦f道。
? ? ? ? “沒事，沒什么。”
? ? ? ? 在她的腦海里，有什么東西發(fā)出了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