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似乎有一個磨子擺在我眼前。在它面前，我經(jīng)歷的所有喜怒哀樂，我的驕傲與羞澀，我的迷茫與不甘，都會被它碾成粉末，消失在記憶中，就如同從未發(fā)生過。

我也越來越像一個合格的零件，保持著應(yīng)有的平靜，忠實地推動著它繼續(xù)運行，日復(fù)一日?；蛟S哪一天，我的血肉也終將完全投身進去，碾成齏粉，成為不知道在哪里的養(yǎng)料或廢物。

可我目前似乎還遲遲沒有完全磨合好，以至于周圍都在訓斥著我的不合格。有善意的，有陰陽怪氣的，有無可奈何的，有冷眼旁觀的。他們都期望著我能盡快變成合格件，都期望著我自己也期望著變成合格件。我真的很對不起他們。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總是愧疚得幾乎窒息，當然，每次的窒息，伴隨著愧疚，也終究不可避免地一同碾進磨子里了。但最近，這種感覺越來越頻繁了，期望的指令也變得越來越明確、具體而符合理性邏輯。

可我親眼見過有人是不需要推磨的?？捎终f回來，我親眼見過的就是真的嗎？甚至，我以為的“親眼見過”，真的是我親眼見過嗎？他真的沒有推過嗎？或許，只是沒有被我看到過罷。那現(xiàn)在的快活，自然是他應(yīng)得的獎賞。更何況，我又憑什么就能和他一樣呢，憑什么就應(yīng)該和他一樣呢？或許，這才是更現(xiàn)實的情況。這種毫無根據(jù)的對比參考，或許其實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但至少，他看起來，不太適合零件這個形容詞。

我不知道究竟什么是對的，什么是錯的。明明我早就明白，合格才是對的，不合格是錯的，我周圍的一切，包括我最在乎的，無不在告訴我這一點。但我就是不知道。我驚恐于我的異質(zhì)，苦惱于我的不正常。不過，這些東西也并不例外，很快也就被倒進磨子里了。它們同樣終究無法阻擋我推磨的腳步。

說起來，其實，我甚至都不知道這個磨子到底是什么。我沒有辦法推開它，或許也無法推開它?；蛟S，它無處不在，無可逃避?；蛟S，它是我與生俱來的，只是之前有被蒙住雙眼?；蛟S，它是我作繭自縛所得，正是自己應(yīng)有的報應(yīng)。或許，我應(yīng)該接受它，就像我所知的周圍那樣，就像周圍所期望的那樣。

可至少目前，我還是不可避免地想推開它。我不知道為什么。就像現(xiàn)在這樣，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要浪費這么好這么多的休息時間，花了好幾個小時，就只是為了寫下這些胡言亂語。就像現(xiàn)在這樣，不知道為什么，不努力去順應(yīng)期望，卻只是一個勁地想要抓住某根危險而無益的蜘蛛絲。當然，這份莫名的沖動，終有一天也將會被磨盡。到時，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慶幸這份幼稚的盡早消失，就像在乎著我的他們所期望的那樣。

但至少，在現(xiàn)在，既然我做不成合格的人，還希望至少，能做一個不合格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