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Tea?]

莫干山

那時還不知道干將和莫邪的故事，

我第一次聽到“莫干山”的名字時，

腦回路里都是茶。

還跟身邊美食家朋友打趣說：

人生得意須盡歡，

酒莫停，

茶莫干。

從事劇作的幾位朋友勸我閑下來寫本子，可是九月雜事纏身，行程已經排到了十月。人是燥的，又抽不出時間來管自己，只有不停喝茶。

那天與西戲的曼玉討論莎士比亞與美國戲劇界的吟游詩人Terrence McNally，說到才華橫溢來源是自由云云，我才意識到很久都沒去看話劇了，那本來是我最大的娛樂?！捌牌?，我請你看最新的《麥克白》?！蔽掖_實對《麥克白》有特別的感情，那里我認為莎翁劇集里最有張力的一部，于是幾年時間斷續(xù)去看了看英國TNT劇團的無刪減版本，國家大劇院的聲光電魔幻版本，還有日本Ninagawa的Cosplay版本。曼玉說，但從來沒個《麥克白》像這個版本那么香艷。張力說到底是自由給的。

莎翁最讓我艷羨的并不是寫了流芳百世的劇集，是他有隱居的勇氣。曼玉還給我附帶寄了一張戲劇報紙，上面說格魯吉亞版的《麥克白》9.28-9.29演。低頭想想自己的稿債像麥克白一樣暴戾，頓時有點自憐，有多少人，看著好像“很被需要”，但其實忙到丟了自己。

心里不斷有個聲音說：我想逃跑。去哪？逃去莫干山吧。

那是當年蔣介石和宋美齡避暑的的地方，江浙人秋老虎時念想所在。莫干山的傍晚是金黃色的。蘆葦叢中涼風習習，被暖黃色的光一染，有了紅彤彤的金邊，那是茶湯的顏色。一到秋天，山里空氣漸涼，心里是暖的。

這次來山里，還有一個目的，為了一場特別的茶會。

茶會的席主“貓姐姐”（綠城青州董事長王佩青）是我一同吃王勇大師紅燒肉的肉友。這次赴約，當然少不了有一口油潤瑪瑙般的招牌鮑魚紅燒肉打底，莫干山的泉水慢煲，多了一絲甘美。

扛得動這肉中“定海神針”的，當晚非香港仕宏文化中心創(chuàng)辦人、古董級普洱收藏家周子先生莫屬，他來分享珍藏的三款珍品普洱傳奇——50年代無紙紅印、70年代水藍印與88青，都是可以喝的古董。

眼看茶具已齊備。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在初秋的大壩酒廊，秋蟲也屏息，一切都安靜下來。他說，按照378克的標準茶量，一餅無紙紅印可以拍賣到100多萬，按照20泡來算，要5萬一泡了。我心里想，一定得有合適的人泡才行?？吹胶筒桊^主人龐穎老師在場，我就安心了。

跨界藝術家眉毛老師不但懂茶，早年在美國結識臺灣茶人，涉獵不少國內頂尖好茶。他介紹說：“第一款88青，所謂88青是勐海茶廠于1988至1992生產的7542青餅的統(tǒng)稱，它以粗壯茶菁作底，細嫩芽頭鋪面，經過三十幾年的自然轉化，結構清晰，濃厚回甘，兼有花果香，是眾多飲者的心頭好?！?br/>

這款茶每一泡都可以喝到4杯呈色不同的，茶湯厚度遞減，從遒勁入清雅，我最喜歡第二杯，有接天蓮葉的回甘。

“第二款70年代的水藍印，這款用的是鳳山茶菁，略帶苦底，在第二、三泡之后苦味漸漸消失，慢慢回甘，轉而出現(xiàn)古樹的樟香，接著滿口生津，舌根回甘。”眉毛老師說。

這款茶的復雜與濃郁，仿佛有整片森林的蒼茫力量，讓我忍不住吃了一口手邊陸續(xù)追了十年的安之秀菓半熟芝士蛋糕。周子先生說這次帶來的三款價值不菲的印記名茶共同的特點：一是，存量稀少，因為各自不同的原因，它們都算得上是奇貨可居的珍藏品；二是，它們之所以珍貴并不單純因為數(shù)量，而是因為它們的美和口味凝聚了時間。

茶會上，另一位重要的嘉賓，來自杭州永福寺的月真法師表示，習茶修身，品茶養(yǎng)性，一杯茶，一簞食，一舉一動，映照的都是內心的空明和平靜。

眼看著第三款50年代無紙紅印快要上場，服務人員清一色素簡如山本耀司風格的服飾，我心里不禁莊嚴起來。

茶湯清澈紅亮，又飽滿濃郁如一副極度好喝的中藥，把我的茶癮治愈。但嘴里輕盈像羽毛，滿口生津。漸漸感受到眉毛老師說的：“紅印一直是高端和地位的象征，是49年后第一批普洱茶，茶湯濃郁而透明，入口平衡，回甘極快，繼而藥香，一路停不住樟香、參香、藥香漫延，穿透力極強，是喉舌間巔峰體驗?！?br/>

也許是古茶的關系，歲月歷練后，不再生澀磨人。這個夜晚并沒有此前忐忑的徹夜難眠，圓潤溫和的茶湯反而讓我睡得更香。醒來時，枕邊是青蔥的油綠色，之下是山溪潺潺。

我打開電腦寫字時，腦子里有清風的脈絡。斑駁陽光從郡安里別墅的百葉窗簾的各個角落里和我做游戲，心漸漸亮起來。

隱隱綽綽地，

我用目光追地板上的調皮陽光。

明媚新鮮地，

靠著曬太陽我就已經很愜意。

樹影婆娑地，

美到我深吸一口木香。

千姿百態(tài)里，終于理解貓姐姐說的莫干山光陰美學，物理上的空間有限，但精神上的自由則可以無限延展。

才意識到，到一個人杰地靈的地方，自己的心就有家了，會自己安下來。一泡好茶的作用也是如此，與價值連城無關。

正常狀態(tài)下天天花一個小時精心化妝的我，在莫干山郡安里，涂一支口紅就出門了。麥克白夫人限量口紅的包裝上寫著“不舍晝夜，忠于自己?！闭娴暮芄膭钗?，希望也能鼓勵到你?？墒遣俗延蜔耐敛颂贸裕詈筮B口紅都沒了。走在竹影莎莎間，陌生人對我微笑，我也是。這比什么妝容都動人。

神 婆 問

你 喜 歡 什 么 茶 ？

“惟江上之清風,

與山間之明月,

耳得之而為聲,

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

——蘇軾《前赤壁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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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洲設計管理論壇美食總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