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我也想被確診為“那英”
從沒見過像那英這樣神奇的人,身上的好感和負評,全賴一張嘴在平衡。
前陣子,她先后上了許多次熱搜。先是刀郎發(fā)新歌,有人重提起她早期擔任評委,點評對方的音樂“沒有審美性”的采訪,許多人開始抨擊她的直爽是在欺負人,這導致她挨了不少罵。

結(jié)果在剛播出的《樂隊的夏天第三季》中,她又單憑一句“你不吹牛會死嘛”的調(diào)侃,暗暗給炫耀“別人都怕自己”的樂隊主唱“卸油”,博得了許多夸贊。

一邊是討嫌,一邊是欣賞。好與壞的風評反差,與其說是人的問題,不如說是觀眾從那英的身上,各自照見的東西是不同的。
討厭那英的人,從她不加掩飾的語言中感知到的,是強權與弱者的價值觀碰撞。
許多人同情刀郎從前在樂壇中不被瞧見的心酸,共情的其實是作為普通人的自己,也曾遭遇過不被理解、不被認可的經(jīng)歷。

迷上那英的人,從她身上獲得的或許是一種能擊垮許多框架的爽感?!安欢f好話”的派頭,這幾年幾乎成了那英身上的標簽。翻翻社交平臺,多的是考古她怎么懟人的金句合集。
她曾在演唱會上直言調(diào)侃過巫啟賢騷擾港姐的緋聞,演員柯受良佯裝想獻吻時,她還一邊躲著一邊大呼“好惡心”,雖然大家都是多年老友了,可全然沒有要為誰顧及形象的負擔。

一條“最煩裝×的人”,更把她捧上現(xiàn)代人的發(fā)瘋嘴替寶座。觀眾愛她,愛的是從她的假性發(fā)瘋里,獲得一份能不顧體面、不顧眼光與世俗局限的情緒宣泄。
理查德·戴爾曾在他的《明星》一書中談到,明星是被觀眾、文化、影片構建起來的復雜個體,他們作為社會文化的經(jīng)典形象,也側(cè)面呈現(xiàn)、調(diào)解著現(xiàn)代人的沖突、矛盾。

在越來越?jīng)]法確定穩(wěn)定性的生活里,人們謹慎著,一邊嘗試規(guī)避一切的風險和痛苦,就連愛情的不快也被視為是需要祛除的情緒,另一邊則在憂慮與焦灼中,試圖尋求各種情緒出口。
于是,發(fā)瘋成了現(xiàn)下的流行人設。這幾年,銀幕上反骨、反世俗的女主越來越多了。她們不擅長賢良淑德,卻能聰明地借用“發(fā)瘋”,理智對峙一些陰陽怪氣、無理取鬧、得寸進尺、造謠與PUA。

像《怒嗆人生》里黃阿麗飾演的艾米,“破壞性”極大。她試過在馬路上狂按喇叭,和前頭的司機結(jié)下梁子,上演瘋狂的追逐戰(zhàn)。幾場和老公的罵戰(zhàn),尺度大到驚人。

艾米的發(fā)瘋,撕裂的是對女性的規(guī)訓。
傳統(tǒng)總要求女性做個體面、溫柔的賢妻良母,所以哪怕艾米的事業(yè)比丈夫更成功,她也只能接受上班當女強人,下班還得“洗衣拖地”的命運。
在家里,無論是女兒的飲食起居、廚房衛(wèi)生,還是買房裝修,都得她來包攬著做。

付出那么多,家庭話語權卻沒多少。艾米整日夾在婆婆和丈夫之間,不僅要在婆婆面前陪著笑,還得在外維護丈夫作為一家之主的尊嚴。更可怕的是,她所做的一切,根本沒被丈夫放在心上,反而讓丈夫覺得這是應該的。
奉獻所有的“偉大”,終于被她憤怒打碎了。

在越是崇拜理性、冷靜的社會,發(fā)瘋越是一種奢望。她們的“發(fā)瘋”并不是失去理智的癲狂,而是敢于突破規(guī)則、世俗框架的勇氣。
那英的瘋,比銀幕上的任何女主都要落地。在賣弄真善美人設的娛樂圈里,她很早就在節(jié)目公開說“我是打牌輸不起的那種人,輸太多了會翻臉”。
許多時候,她打破的是一種現(xiàn)代社交的偽善。當娛樂圈都習慣戴上假面,她反而毫不忌憚、光明正大地把女明星之間的drama事分享出來。
上侯佩岑的訪談節(jié)目,那英聊起林志玲明明不能喝酒、身體會發(fā)紅,卻假意給自己敬酒的事,在當時也是罕見的敢講。當林志玲在她的要求下終于扭捏地喝下紅酒,那英說自己當時的想法是“你裝什么裝”。

愛她的觀眾,從她身上獲得的,更是古早綜藝的“真實”。
《康熙來了》“那英老友抱怨大會”那期,節(jié)目組請來了袁惟仁,小S問那英為什么新專輯完全沒采用他的歌,那英說“詞戳不到人心,感覺都過氣了”。

后來在陶晶瑩的訪談里更過分,當著袁惟仁的面直飆“太難聽”。換作今天,分分鐘得流失好友了,結(jié)果他們一柔一剛地互懟,兩人卻在沙發(fā)上笑得臉都糊成一團。
她說蔡健雅發(fā)起脾氣來,會臭臉,會摔門走人。那會兒蔡健雅還是她的新專輯制作人,可忙著錄音期間,那英只顧著和隔壁房的阿妹聊天,氣得蔡健雅不好發(fā)作,每次只得咬牙踩著高跟,故意把手表遞到她們面前,戳了戳。

那英模仿的時候,人都笑慘了。任何有名氣的大明星,在她嘴里似乎都不過是稍有脾氣的大小孩。無論是誰,她都很敢講,沒人擔心她會不會被捉弄,因為她本身就是強者的代表。
如今想起那英,最有辨識度的作品可能只剩下表情包了。但能從上世紀90年代火到今天的那英,靠的絕不只是敢說,而是扎扎實實的成績。

90年代,港樂開始興起、大批唱片涌入內(nèi)地,沖擊著樂迷們的喜好。
為了尋求轉(zhuǎn)型和發(fā)展,許多內(nèi)地歌手都在學習轉(zhuǎn)變,但難點在于,除了要適應以銷量為先的商業(yè)環(huán)境,還得學習怎么從老派的、大收大開的晚會式唱腔,轉(zhuǎn)變?yōu)楦叟_式細膩內(nèi)斂的發(fā)音。
可惜諸如毛阿敏、陳明這樣的優(yōu)秀老歌手都以失敗告終,唯有那英在初期就獲得成功。
那英的事業(yè),飛升極快。她是第一個在香港紅磡體育館開演唱會的內(nèi)地歌手,也是第一個簽約臺灣唱片的內(nèi)地歌手,最火的時候,《TIME》時代雜志更評價那英擁有“13億華人最愛的聲音”,是許多人心中的亞洲歌后。

在娛樂圈中,那英本身的經(jīng)歷,就是一部爽片。在觀眾討厭她作為“強權”化身的同時,她也是少數(shù)敢和其他“強者”喊話、對壘的成功的女性音樂人。
恐怕只有她,在被記者提問怎么看章子怡跨界當音樂綜藝的導師時,會不嫌事大地猜測:“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請她,可能是起了個造型作用吧?!碑敃r章子怡就站她隔壁,聽完也只能不作聲。

也只有她,在領獎時會直呼“也只有韓紅敢和我爭了”。

看到一位網(wǎng)友提問,為什么那英爭議那么多,可依然有人偏愛她。
我想,那英敢說、愛說的脾性是一種,可在觀眾意識里頭,從她身上投射的對90年代娛樂圈的情懷,也許有更多。
從前的娛樂圈,不管是真人show還是真人,都盛產(chǎn)犀利的語言?!督褚共辉O防》中,永遠有不正經(jīng)的話題,明星上陣,毫無形象的包袱。
張國榮會在沙發(fā)里葛優(yōu)躺,喝著小酒、抽著煙,講自己的初戀情史,嫌棄地透露金曲典禮內(nèi)幕“大家早就知道誰獲獎了”,激動到哭泣的,也許是演技太好。

張曼玉被問為什么參加香港小姐,算不算貪慕虛榮,她會直晃晃地說“對呀,就是”,還說拍巴掌戲時,碰到討厭的人也會打得更用力些。毫不遮掩的“狼虎之詞”,貢獻了好多名場面。

可如今,除了偶爾冒頭的王菲,依然活躍在前頭的、能這么“囂張”起來的明星,又還有誰呢?
或許,不是那英太獨特,而是如今像她這樣的明星,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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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nèi)容作者:nic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