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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了……”

“請坐，時間很充裕，我們可以慢慢談，稍等?！?/p>

那是個充滿知性又略帶些低沉的女性嗓音，即使未曾見過其本人一面，也不難想象出她大致的外貌與性格：體態(tài)纖細(xì)，容貌上佳，做事專注細(xì)致，卻不茍言笑，留著一頭干練的銀色短發(fā)，嗯……要是位菲林族就更加絕妙了。

為什么能想的這么精細(xì)？

因為這可早已不是男人第一次見到這位羅德島醫(yī)療部的主治醫(yī)師了，更何況，那人已經(jīng)在他胡思亂想的時間里落坐于他身前。

“你有點緊張……”

“博士，這只是和往常一樣的理學(xué)檢查，可以和我聊聊你最近的狀態(tài)，比如身體哪里不舒服，或者是因為什么感到心情壓抑之類?！眲P爾希將記錄表夾到文件板上，沒有心急，而是一副作為傾聽者的表情，凝視著面前行為舉止稍顯不自然的男人。

她沒有選擇隔著辦公桌面對面的形式，而是主動和博士坐的很近，兩人都可以很好的打量對方，即使她的臉上仍不見笑容，卻是能給人一種難得的親切感。

男人輕嗯了聲，手指摩挲著手杖柄上雕琢的鎏銀花紋，即使他已對此項檢查無比熟悉，但面對凱爾希時仍是感到壓力頗大，許久后，才緩緩開口說：“你臉色很差?！?/p>

這種反客為主的說法，倒是很像他會做的事，一如既往的喜歡把主動權(quán)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讓凱爾希如此熟悉卻又分外陌生。

“……不用太關(guān)注我的事情?！?/p>

她垂下眼來，手上沒有多余的動作，思忖片刻，又接著說道：“不管怎么說，感謝你的關(guān)心，博士。比起我自己，我更關(guān)心你的身體。”

那對漂亮的翠綠色眸子含著關(guān)切，即使臉上沒有任何情感的表達(dá)，也沒有人能懷疑她剛才說過的話。

她對自己，遠(yuǎn)不及她對別人來的上心。

博士嘴角浮現(xiàn)出笑容，手杖被他隨手倚支在一旁，然后試探性的問道：“你可否在鏡子前看過自己？……你的情況很讓人擔(dān)心。”

凱爾希下意識伸手撫向臉頰，她那見不到任何血色的俏麗臉上已是盡顯病態(tài)，無論怎么去掩飾，那種憔悴感仍是消褪不去。

看的出她有些詫異，但片刻后便恢復(fù)了平常模樣，淡淡開口說：“不勞費心……作為醫(yī)生，沒人比我更清楚自己的身體?！?/p>

白晃晃的源石燈映襯著凱爾希的臉，有些像固執(zhí)與倔強的代名詞，或許換個人來和她說這些會得到不一樣的回答？

想來縱使言語措辭會不盡相同，只怕得到的結(jié)果卻還是大概一致。

傍晚前下起的雨仍沒有停，它在窗外安然愜意的落著，房間內(nèi)的則更顯靜寂。

沉默綿延不斷，博士主動開口打斷了兩人間這種微妙的氛圍，“藥物……能讓你從疲憊中很快恢復(fù)過來，但人的精力終歸是有限的。”

她的情緒如一片秋葉落入水中，打碎了原有的平靜后又漾起了層層漣漪。

“……你在監(jiān)視我？”

“怎么可能。”

男人擺擺手，苦笑著說道：“這很好猜，畢竟我只要閑下來便會不由自主的想起你，旁人難以注意到在你身上的細(xì)節(jié)，但這些卻瞞不過我?！?/p>

“啊，別誤會，我才不是什么偷窺狂?！彼吹竭@只菲林正古怪的看著自己，又趕忙補充說。

凱爾希不自覺的撫著戴在自己手腕的手表，在那表帶下的纖細(xì)肌膚上，隱藏著幾個細(xì)小泛紅的針孔。

思索良久后，她伸出修長的手指攏著自己耳畔的銀發(fā)，看向博士的眼神有些復(fù)雜，聲音嘶啞著說：“那種怎么樣都好……”

“別這樣，凱爾希……你知道的，我沒有惡意?！?/p>

她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思緒在感情上的跌宕起伏，漸漸變得冷靜下來，微發(fā)白的唇輕顫著，深呼出了口氣。

“出于什么理由，能讓你對我說這些?！?/p>

“只是單純的擔(dān)心你……我承認(rèn)，無關(guān)其他，這是我自己對你的一點私心?！?/p>

他沒有說什么因為羅德島還離不開你之類的話，也沒再給自己找個別的什么借口。

總之，他足夠坦誠。

“別告訴我，你不懂我說的?！?/p>

凱爾希當(dāng)然懂……

博士已經(jīng)把話說到這種程度，即便是對感情再木訥的人也能理解，更何況是她這樣的人。但她仍是覺得有些難以置信，那個人竟然真的會對誰動了情，更沒想過對象會是自己。

她將手肘放在桌上，手掌將額前的劉海撩起，頭疼的扶著額頭，另一只手微微攥拳，白皙的食指與拇指不自然的像是不停捏著什么東西。

“我這樣的人，究竟哪里吸引你了……”

“你的存在本身就足夠吸引我了。”

男人鼓起了勇氣牽起了她的手，那人只是稍微掙扎了下，便不再反抗。

腦海中久久緊繃的弦已讓凱爾希疲于奔命，瀕臨極限，加上如今博士引起的突發(fā)情況，已經(jīng)讓她失去了能夠理性思考問題的能力。

那只柔軟的手比博士預(yù)想的要更加小巧，大致只有自己手掌的三分之二的大小，有些冰冷，修剪整齊的粉嫩指甲則很是討喜。

凱爾希覷著男人，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種種情緒在她的心中孵化生長，那種感覺莫名讓她覺得惶惶不安，腦海中還僅存的理智拼命的在提醒她逃離。

隨著心憧憧的跳著，她的呼吸也不由得變得急促起來，已經(jīng)不能再繼續(xù)下去了！

“抱歉……給我點時間，我需要一個人想想，別跟過來。時間不早了，你就回去休息吧。檢查……改天我會通知你?！?/p>

她將藏在男人掌心的手收回來后，故意避開那人看向自己的視線，幾乎像是逃跑似的趕忙離開了那間屬于她的辦公室。

隱約的情緒籠罩在博士心頭，讓他覺得像是丟了某個東西，又有種奇怪的預(yù)感，如果自己再錯過了這次機會，它便再也沒指望找回來了。

“凱爾希，凱爾?！?/p>

男人急忙跟上去，口中喚著她的名字，拄著手杖，一瘸一拐的盡力追趕著那個頎長的身影，不想讓她消失在哪個走廊的拐角處。

但凱爾希自始至終也沒回頭看過博士一眼，只是將雙手插在長褂襯衣的口袋里，沉默著，毫不猶豫停留地，快步向著走廊盡頭走去。

時間已晚，走廊里沒有任何人，盞盞聲控的源石燈一閃一滅，幾乎將她的身影沖淡。

兩人的距離越拉越遠(yuǎn)，即使男人怎樣努力，付出多少也不可能追上那人，這種無力感近乎讓他喘不過氣來，腿上也越來越發(fā)軟。

由于一步手杖沒有支穩(wěn)，便讓他重重摔在了地上，身體撞擊金屬制的地板上時發(fā)出了很大的響聲，在岑寂的環(huán)境中格外的鮮明。

驀地，博士見到凱爾希停下了腳步。

隨后，聲控?zé)魰r限到了，開始逐一熄滅，不久這片走廊便被黑夜徹底淹沒，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淅淅瀝瀝的落雨聲。

那雙澄澈而明亮的翠綠色的眸子在遠(yuǎn)處回頭駐足，又似乎是在猶豫著什么，躊躇不前。

隨著一聲沉重略帶無奈的嘆息后，燈光重新亮起，凱爾?？觳较蚧刈呷ァ?/p>

博士沒有站起來，而是倚靠著走廊墻壁坐在地上，雖然這次被狠狠摔了下，導(dǎo)致他身上某些部位還在隱隱作痛，但這些隨著凱爾希向他走來，仿佛都不成了問題。

“我還真擔(dān)心你會理也不理的離開，看來是我多慮了?！蹦腥碎_玩笑似的說。

照凱爾希剛才的架勢，博士本以為就算自己在她的宿舍門口等她到天亮，她也不會回去，而是選擇在外面過夜。

“閉嘴……有沒有哪里特別疼，還站的起來嗎？”

她皺著眉，跪在博士身旁，關(guān)切的問著。

男人咧了下嘴角，伸手把玩起了凱爾希右側(cè)耳畔那長出其它銀絲許多的一縷柔順長發(fā)，一圈圈的將它繞于尖指上。

“這下，你可跑不掉了吧。唉……如你所見，沒了你送我的這支手杖，我就是個連路都走不穩(wěn)的麻煩人?！?/p>

“它本就是你的東西……我只是暫做保管，現(xiàn)在物歸原主而已。”她臉上的表情有些動搖，泛白的薄薄嘴唇微抿著，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于我而言，卻是意義非凡，你將它親手交到我手上那一天，我便傾心于你……”

就像是每個人都有各自保留的東西，然后會在某一個瞬間，被誰不經(jīng)意間觸動一般。

隨著博士的話語，恍惚間，凱爾希又想起了四年前，再次見到那個從石棺中走出的男人時自己心中那種五味雜陳的感覺。

“初次見面，凱爾希女士。”

“很感謝您送我的手杖，真的幫大忙了！”

“您的臉色很差，是我哪里惹您生氣了嗎？”

你還什么都沒告訴我……

為什么你能全都不記得了……

如此輕松的忘記一切……

凱爾希不敢睜眼，她怕睜開雙眼，淚水便會止不住的滾落。

“突然間怎么了？凱爾希……”

她暗自深呼吸幾口氣，聞言后慢慢睜開已然濕潤的雙眼，拖著疲倦不堪的身體緊緊抱住了男人，聲音沙啞而顫抖。

“只有今晚……博士。”

“是的……凱爾希，只有今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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