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今日，老番茄面對著飛機在青空的云層間綿延的白色長線時，也依然會想起初次見到某幻的那個下午。 冬日的午后難得的溫暖，暖陽打在咖啡店的窗口，站在柜臺前的老番茄靜靜地擦拭著手磨咖啡的用具，低垂著的睫毛染上了陽光的金色，雪白色的羽絨服帶著毛絨邊，映襯地老番茄更加柔和。 門被推開了，掛在門框上的風(fēng)鈴叮鈴鈴地響起，極其悅耳的在風(fēng)中搖曳?把初見的氛圍感咻的烘托成了溫馨的暖色調(diào)。 某幻穿著航天航空系的白色飛行員制服?，干凈的長袖襯衫上戴著金色的肩章。藍色的短發(fā)干凈利落，少年身型高挑挺拔，卻與制服不符地微微駝著背，看起來并不嚴(yán)肅莊重，反而有些稚嫩。 “歡迎光臨。”老番茄笑著瞇了瞇眼?想仔細看看這位沒見過的新客人，卻又怕顯得不夠禮貌，只是眼神在他身上流連了會兒便不再打量。 “您好，”不知為什么?這位客人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微紅著耳框與他打招呼，眼睛瞟了眼柜臺上放著的菜單，飛快道，“一杯美式?！? 老番茄垂著眼睛端詳，?只覺得少年眉峰和鼻梁的線條流暢地像飛機的機翼，加上眼角旁的淚痣，優(yōu)美又帶著峰芒。他也不得不承認(rèn)，人真的都是視覺動物，面對這位飛行員的時候，老番茄也不由自主地帶上幾分溫柔的語氣同他講話。 “好，需要加糖嗎？” 加糖的話，?會讓他覺得自己是個喜歡喝甜咖啡的不成熟小孩嗎？ 某幻理了理襯衫，低著頭不敢與老番茄對視，只好不安分地四處瞟著，應(yīng)道：“不加。” “好的，請稍等哦?！? 他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口有盆山茶花，陽光傾撒在墨綠色的葉片間?，F(xiàn)在剛剛過了山茶花秋季的花期?枝頭只有幾簇干枯的花枝?白色的花瓣零零散散掉落在盆邊，雖然是冬日?這株花的狀態(tài)卻不焉，看起來被人精心照料著。 某幻慵懶地瞇著眼?享受著難得悠閑的午后，這個難得不用在操場上揮汗如雨拖著輪胎拉練，或是被教官一腳踹進飛行模擬器里使勁轉(zhuǎn)得他頭暈?zāi)垦５胤路疬B地球都脫離太陽系的午后。 “喵~”傳來了一聲細弱的貓叫，一只長毛貓笨重地跳上他的桌子?用咖啡色的圓臉蹭他的手臂，雪白的尾巴愉悅地搖擺著?在金色的陽光下卷起漫天的貓毛和浮塵。 某幻伸出手來摸它大貓圓潤飽滿?毛發(fā)一啾啾的，讓某幻想起了被教官罰掃廁所時?門后那個白色大拖把。 “皮蛋，不可以這樣哦?！崩戏堰h遠地叫道，那只名叫皮蛋的貓大抵是聽懂了，扭著屁股準(zhǔn)備往下跳。 某幻抱起它?不太熟練地把大貓摟緊懷里?用下巴蹭了蹭貓貓的頭，聽著它閉上眼發(fā)出舒服的呼嚕聲。 老番茄端著咖啡走過來，聲線溫和地沖他道著歉：“抱歉哦，它平時不這樣，可能是喜歡你吧?！? 某幻抬起頭來沖他笑?漏出牙齒顯得格外乖巧，發(fā)絲間溢滿暖黃色的光，和懷里難得老實安分的皮蛋居然奇異有些父子相。 “是你的貓貓嗎？它很可愛??！”像是怕老番茄不信一樣?，某幻捏了捏皮蛋臉頰的肉?真誠地用濕軟的上目線看他?，補充了一句，“真的！” 老番茄輕輕笑了笑，把咖啡放下桌上：“你是少有夸皮蛋可愛的人哦?！? 某幻揉著皮蛋的腦袋，自言自語道：“怎么會有人不覺得我們皮蛋可愛呢……” 大抵是不喜歡皮蛋百米沖刺逃離他們的撫摸，?又大抵是不喜歡它冷著臉把屁股對向別人吧。老番茄這么想道。 彼時大拖把還不知道主人的壞話，?正悠然自得地窩在某幻懷里昏昏欲睡。 店里來了客人，?老番茄便不再陪著飛行員聊天，?走去了柜臺招待客人去了。 一邊點著單，老番茄一邊抽空側(cè)過頭去看坐在窗邊的飛行員少年，少年不熟練地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接著痛苦地皺起了抽搐著的眉。 是第一次喝嗎?老番茄輕輕笑了一下，想道。也是，像他這般年輕又恣意的少年，更像是毫無顧忌地大汗淋漓坐在地上喝冰可樂的人，而不是故作高雅地喝著咖啡敲打筆記本電腦。 某幻抿著唇一副煎熬的樣子，?最后狠了心三兩下將那一杯苦的不行的飲料喝了進去，味蕾受罪時的痛苦程度堪比小時候他媽媽按著他灌進去的中藥。 窗外掛著晴天娃娃，咖啡店不大卻很溫馨，暖色調(diào)的布景搭配店里彌漫著的咖啡豆的香味?干凈地像窗口那盆白山茶一般溫柔又耐心的店主讓某幻有些舍不得離開。 自從在學(xué)校被招飛后一個人從天府之國奔赴到上海追逐夢想后，某幻便再也沒有遇到過同火辣辣的家鄉(xiāng)一般性子的人，哪怕在現(xiàn)在這所數(shù)一數(shù)二的空間軍校里?肌肉精干五大三粗的上海漢子也都說著語調(diào)細軟的上海話。他自認(rèn)為看不上這些罵人丟像在夸人長得漂亮的上海人?直至許久之前?和老番茄的驚鴻一瞥，才恍然懂得了這座城市的特別魅力。 “您好，結(jié)賬......”某幻站在了柜臺前，微微低著頭看著老番茄一頭紅發(fā)夾雜著一絲絲綠發(fā)?，那只胖貓不依不饒地追著他，在他腳邊蹭著。 老番茄報了一杯美式的價格?悄悄給這位少年打了折?看見某幻從褲兜往外拿手機?便把付款碼往他那推了推。 飛行員把微信名片二維碼展示給他?故意向下低了低身子?顯得乖巧又讓人難以拒絕：“我能給你發(fā)紅包嗎？” 老番茄愣了愣?而后恍然大悟，彎了彎鹿鹿眼笑了起來：“其實你想加我微信可以直說呀。” 被看破小心思的某幻耳朵登時邊染上了紅色，局促地拉了拉衣角。 老番茄拿了手機掃完后，有些俏皮眨了眨眼道：“加了微信要加錢哦?！? 某幻不好意思的紅著臉頰回避著老番茄的目光?飛也似的逃離這里，推門而出時帶進來一陣風(fēng)?把門前的風(fēng)鈴吹動著響了很久。 連帶著這位店主的心弦也共鳴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