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遙慈相寺

《文物世界》 2006年01期

楊麗燕

慈相寺坐落于山西省平遙縣洪善鎮(zhèn)冀郭村，地處村野，環(huán)境清幽寧靜，寺院規(guī)模宏敞，殿宇古樸莊重。高聳雄偉的麓臺塔，為宋金時期的珍貴遺存，雖經(jīng)數(shù)次大地震仍屹立如初。寺內(nèi)彩塑、壁畫等附屬文物，都有很高的歷史、藝術(shù)、科學(xué)價值。2001年，慈相寺被公布為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歷史沿革

慈相寺創(chuàng)建年代無考，據(jù)寺內(nèi)金明昌五年（1194年）《汾州平遙縣慈相寺澄公修造記》記載∶“汾州平遙縣慈相寺者，乃古圣俱寺也。寺在縣東太平鄉(xiāng)冀郭里。始有大士由西極而來，曰無名師。宴坐于麓臺山四十載，唐肅宗召詣京師，待若惇友。上元初，示化于宮城之寺邸，詔還故山。至前宋慶歷間，寺僧道靖興塔藏之，寺之興也。以此，皇祐二年改賜今額。宋末兵火焚毀，惟三門、正殿存焉。迨本朝天會年間，有僧寶量、仲英相與起塔于舊址?！绷頁?jù)金泰和元年（1201年）《平遙縣冀郭村慈相寺僧眾塔記銘》記載∶“慈相寺者，自有唐肅宗以來，其設(shè)寺額，本名圣俱寺，而是時主持教誨者即始祖無名大師也。至宋皇祐間改賜慈相之額”。

通過碑文記載可以推斷∶慈相寺創(chuàng)建年代不應(yīng)晚于唐肅宗時期（756~761年），原名為圣俱寺。宋慶歷間（1040~1048年），寺僧道靖創(chuàng)修磚塔，宋皇祐二年（1050年）改賜寺額為“慈相寺”。宋末，寺院毀于兵火，僅存山門和正殿。至金天會年間（1123~1138年）寺僧寶量、仲英等重修磚塔于舊址。金大定乙未至明昌庚戌（1176年~1196年）大加修葺?！斗谥萜竭b縣慈相寺澄公修造記》記載∶“……于塔后建大堂曰普光，取佛堂說法于普光明殿之遺意也。堂設(shè)毗盧遮那佛，壁繪□□佛、八金剛、四菩薩、帝釋梵王。堂之右翼置釋迦六祖，繪二十八祖。左翼置地藏菩薩十王像，堂之前起兩廡，塑菩薩五十，阿羅漢五百。塔前對立二亭，東置土地神像，西覆圣井，仍塑五龍王于井上。法堂之東廡立關(guān)將軍像。寺舊有鐵像菩薩二十，公補以萬，殿左起大屋而置焉，增塑慈氏、文殊二菩薩，洎十大淪師于期間。其余門、廊、廳、堂、樓、閣，增補創(chuàng)修，共一千二百余間”。由此又可推斷∶在宋金時期麓臺塔后還建有規(guī)模宏大的佛堂————普光明殿，作大佛事、講經(jīng)說法之用。法堂左右又有配殿——祖師殿和地藏殿。法堂前有東西兩廡，塑五十尊菩薩和五百尊羅漢像。在塔前置二亭，土地亭及龍王亭，且龍王亭下便為《無名菩薩眼藥圖碑》中所指的圣井。法堂東廡還置關(guān)帝廟，西廡又供奉舊有的20尊鐵像等等。又據(jù)《慈相寺僧眾塔記銘》記載∶“其間福詮創(chuàng)建獻殿，福寧起合論華嚴經(jīng)板，福肇構(gòu)塔亭一座，內(nèi)塑十六尊羅漢像，福就建羅漢二洞各三十間，福澄增創(chuàng)堂閣寮舍，仍命畫工作萬菩薩尊像。”由此可見，宋金時期慈相寺之規(guī)模甚是壯觀。

據(jù)襄垣鄉(xiāng)慈勝寺《重修慈勝院》載∶“縣治東北不遠一舍里曰冀郭，寺曰慈相?！薪y(tǒng)壬戌間，住持宣授本路僧口，海授等與巨擘張汝翼等，敦□祖師通公大和尚，始住持襄垣□ 寺之慈勝?！闭f明在元代中統(tǒng)年間（1260~1264年），慈相寺高僧通公大和尚一度為慈勝寺之住持，足見當時慈相寺的影響力是很大的。

慈相寺歷經(jīng)數(shù)百年風雨侵蝕，于清順治六年（1649年）再遭兵火毀壞，"前制幾消摩盡矣"。雍正六年（1728年）重修關(guān)帝廟。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補修正殿、東西窯、關(guān)帝廟等。嘉慶十五年（1810 年）新建鐘鼓樓，光緒十四年（1888年）補修關(guān)帝廟及各殿宇。至民國初年寺僧離走，寺院逐漸破落。1983年由平遙文管所接管，開始對慈相寺進行專人保護與修繕。

總體布局與建筑風格

慈相寺總占地1.8公頃，坐北朝南，前后兩進院。中軸線上由南往北的起始建筑為山門。穿過山門即為前院。院內(nèi)平整寬敞，為廟會民眾看戲之所。東西窯舍已不存，兩側(cè)之禪院也早毀。關(guān)帝廟與鐘鼓樓一字排開，之后便是中院，大殿居中，兩側(cè)為窯洞式廊廡。大殿之后聳立著麓臺塔，其余建筑物早已成為瓦礫。慈相寺雖經(jīng)歷代變遷，但主體建筑仍為金代建筑遺存，也可以看出"塔為寺院主體"的早期寺院布局特點。另外，磚木混合式的窯洞建筑也為山西的傳統(tǒng)作法。而部分建筑，如滴水式樣為盆唇式，也是早期建筑構(gòu)件的保留與延用。

慈相寺山門臨街而立，面闊五間13米，進深一間3.2米。單坡硬山頂，兩次間壁繪持戟菩薩，兩梢間磚券佛龕，原有泥塑護法金剛像。明間辟券洞，為寺院的出入口。山門的后墻緊靠“倒座式”樂樓，下部為高臺基，上部為三間卷棚式戲樓，臺基下券洞與山門貫為一體，很有藝術(shù)效果。這種山門與戲樓合二為一的手法是慈相寺的建筑特色，而“倒座式”的樂樓正是平遙寺廟建筑中的特點。前院平整空曠，東西兩廂原為看樓，“梨園棲息之所”，各5間。正北是關(guān)帝廟。據(jù)《慈相寺關(guān)帝廟記》記載∶“大定十三載寺主澄公新將軍廟，□于法堂東廡之間”。又據(jù)清雍正六年（1728年）《關(guān)廟記》載∶“關(guān)云長之廟，無處不有，原坐東廊而面向于西，因國朝深知其神功之溥博，高封職位，許其正坐而不宜測處。故建修正殿三間而移居焉?！睆谋亩?，早期慈相寺的關(guān)帝廟是修建在塔后之東廡，至清代時改修至中軸線上。關(guān)羽本為蜀漢大將，據(jù)傳在兩晉時期，于玉泉山受智顯法師點化，做了佛教中的護法伽藍神，所以后世佛教寺院中常供有關(guān)帝。關(guān)帝殿面寬3間9米余，進深2間5米，硬山帶前廊。殿內(nèi)原有神龕供“伽藍護法”關(guān)羽，兩山墻保存有人物故事壁畫，內(nèi)容為《三國演義》中的“草船借箭、火燒赤壁、東吳招親、水淹七軍”等內(nèi)容。采用白描手法，線條流暢，色澤鮮明，是清代中晚期壁畫中的精品。關(guān)帝廟廊下金泰和元年（1201年）《慈相寺僧眾塔記銘》碑陰鐫刻有禪宗臨濟派世襲譜，是研究禪宗發(fā)展的重要史料（圖一）。

關(guān)帝廟的兩側(cè)是鐘鼓二樓，結(jié)構(gòu)小巧精致，分別坐落在高臺上，磚臺上置券洞可穿行。臺頂為單開間懸山式建筑，檐下拱眼壁為雕花木版，鏤空雕刻“喜鵲登梅”等。山面外露的梁架上置雕花爪柱，柱兩側(cè)施雕花雀替，做工精細，雕刻精美，為清代之精品。

關(guān)帝廟之后，便是第二進院落。正北是大殿，也是寺院保留最早的主體建筑之一，莊嚴而古樸。建筑面闊5間，進深五椽，檐下斗拱用材較大，施單抄單昂五鋪作，一跳偷心（圖二）。梁架用材接近3∶2，柱礎(chǔ)素平無飾，柱頭有明顯的卷剎和側(cè)角，闌額、普柏枋呈“T”型，梢間窗戶為破子菱形，屋頂坡度舒緩，以及柱身、檻框構(gòu)件上的錛鑿痕跡，均是早期建筑的特征，具有很高的研究價值和歷史價值。殿內(nèi)砌扇面墻，前有磚雕神臺，上置三尊佛，為“三世”佛，即“東方凈琉璃世界教主藥師佛、西方極樂世界教主阿彌陀佛和現(xiàn)世娑婆世界教主釋迦牟尼佛”。三尊佛像體態(tài)高大，貼金彩妝，面相莊重而豐滿，直接承襲了大唐遺風，是不可多得的金代彩塑精品（圖三）。著名雕塑家錢紹武先生評價∶"慈相寺為金代杰作，渾厚雄壯，簡括有力，自有一種自信開闊氣魄。與宋代秀雅之風大不相同，金代當時國力所至也”。著名畫家、中央美院教授袁運生先生評價∶“看慈相寺佛像，金代所制云。然看其風韻，氣度仍不失大唐雄風!歷史往往引人思緒萬千，文化遺存亦更如是"。

大殿之后是麓臺塔。塔起源于印度，是作為埋葬佛舍利之用的，佛教傳入我國后，塔也隨之傳入。早期寺院是以塔為中心的，四周環(huán)以廊廡，塔后建殿。唐以后，塔的地位下降，寺院一般是以殿宇為中心，塔建于寺后或另建塔院。從慈相寺的歷史變遷和現(xiàn)存布局來看，仍有早期以塔為中心的痕跡。麓臺塔平面呈八角形，比方形塔增強了抗震性，又剎減了風力，開闊了視野，是宋金時期磚塔技術(shù)高峰的實例。塔通高9層，各層正面辟門，但方向各有不同，一層塔身外有清代增建的16孔無梁式券洞，正南面出硬山頂抱廈3間，從一層拾轉(zhuǎn)階到二層，而后直至九層均為木樓板樓梯。塔剎蓮座覆盆式，一至七層是磚雕斗拱，并出疊澀檐和疊澀平座。整座磚塔莊嚴雄偉，且向東北方向傾斜近2°，蔚為大觀。塔身上有排列不規(guī)則的方形小孔，下層多而上層少。這些方形小孔的作用說法不一，有說建筑中留下的架孔，也有說通風透氣之用，還有說為塔內(nèi)增加光線所用。塔內(nèi)四壁繪有千佛圖，且有不同時期的兩層壁畫，都為珍貴遺存。各層原供奉鐵佛，為鐵鑄包泥金身像圖四）。

另外，寺內(nèi)的北宋慶歷六年（1046年）石碑和無名菩薩眼藥圖碑也頗有文物價值。掘平遙縣志》（光緒八年版）載∶宋慶歷麓臺山圣俱寺殘碑在縣東冀郭村，碑高丈余，闊四尺余，字方二寸許，楷書略帶行意，莊雅凝秀，一洗宋人暴筋露骨，欹斜奮張之習(xí)，極有唐法……”。此碑很有書法與史料價值。而無名菩薩圣水眼藥圖碑》更是文史價值極高的碑碣，其上所刻慈相寺全貌圖是研究宋金時期寺院布局、建筑的重要史料。碑石上方，特別用一行文字標明∶塔前有菩薩眼藥圣水泉。據(jù)《汾州平遙縣慈相寺澄公修造記》記載∶先是無名師有遺方眼藥。世鬻以資道用。至公住持，利入百倍。祖田數(shù)十頃僅備喉糧之給，至公經(jīng)畫，收亦數(shù)倍。其營建之費，雖外藉檀信，而田藥所助十六七焉?！睆闹锌梢宰C明，百姓中流傳的無名法師用慈相寺圣水，為唐肅宗之母治療眼疾的傳聞。而金代福澄擔任主持時，遠近法眷，圣藥流通”?？梢?，慈相寺修繕經(jīng)費來源為治眼疾之藥方所得。慈相寺之影響力可見一斑。所以一個寺院能成為一方叢林，自有它自身的特點，慈相寺也不例外。

平遙慈相寺無論是布局、設(shè)計，還是空間尺度都富有迷人特色，她無愧是我國古代傳統(tǒng)文化中的瑰寶。

（作者單位∶山西省平遙縣慈相寺管理處）

欄目主持/趙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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