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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與守望(二十八)

2020-07-03 20:06 作者:蒙小T  | 我要投稿

一片橙紅色的星辰閃過,火花掉落在地上,紛紛都閃爍了一瞬間。他快速地揮動勺子,看不見勺子的蹤影,所有火花的起點,都放在了他的胸前,起點過后,就是一次次狂熱的揮灑。

橙紅色過后,打鐵花的人桶里的水變了顏色,幾乎就是一眨眼的時間。

他堅持著他的動作,然而眼前的景象則是大不同。

火花變成了天青色,天青色火花堆積在一起,如同瞬間出現(xiàn)的晴空。但是火花落地的景象,就像夜間齊齊落下的幽藍色鬼火,詭異和美感都集合在這里,酣暢淋漓。晶瑩梧桐林配合著他拋射的火花,這世間所有能夠想象的絢爛都在這里被展示出來。

火花變了形狀,數(shù)十個火花聚在一起,變成了青鳥,數(shù)不清的青鳥飛向了不同的方向。飛翔的晶瑩梧桐葉也急著跟那些青鳥火花。它們撞碎了青鳥火花,被撞碎的青鳥在上空濺射,上空又綻放一次盛大的煙花。那些飛翔的梧桐葉,它們周身裹著一層青色,它們跟著青鳥四處游走,身上的青色也變得越來越濃重。

打鐵花的人創(chuàng)造了群鳥,群鳥隨意地飛離,飛翔梧桐葉也是隨意地跟著它們。

青鳥不斷從他的柳木勺中飛出來,他在這幅圖景中是一個點,那些青鳥飛行的路徑就是一個扇形,他就像一個虔誠的信徒,將手放在胸前,瞬間張開手臂,放走了自己手中的所有飛鳥。

青鳥不斷,飛翔梧桐葉撞碎青鳥之后,煙花不斷。

柳木勺停止了動作,那些飛翔梧桐葉見狀也飛離了。剩余的青鳥飛向了遠方,眼前只有晶瑩小樹林和飄浮在水面上的一片片天青色火花,那些火花就像是尾部為天青色的螢火蟲蟄伏在水面上。

他的木桶被拆分了,變成了原來那些銀色木條。那些木條以他背后的空間為中心,向下傾斜了相同的角度且互相平行,木條之間有著相同的間隔且這些都是等分地分布在他身體的兩側(cè),就像一張簡潔的翅膀。他把手上的柳木勺扔在了水里,隨后沉寂了一小會兒。忽然從水中蹦出了一根細長的晶瑩線條,繞著他一圈過后,便飛到了上空。朝飛翔梧桐葉飛去的方向飛去。

他拔下他背后的兩根銀色木條,在他執(zhí)行的那一刻,銀色木條開始填充顏色,一點一點地從銀色變成了天青色,就像剛才火花的顏色。這時候的銀色木條也變成了完全的天青色木條。他手握兩根天青色木條朝我們走了幾步,他背后的木條也脫離了他開始自由活動。

他左手的方形木條,分裂成十幾根等長的,細細的木絲,且它們都變得柔軟。木絲在他的手掌上浮動,天青色從木絲上溢出,敷在他的手掌。手掌上的整塊顏色也慢慢變成弧曲不一的線條,從手掌延伸到他粗壯的,肌肉線條分明的左臂。那些線條粗壯不一,線條之間也間隙不一,淡色的光點綴著肌肉線條,隔著一定距離看過去,它就像手臂上第二套復(fù)雜明顯的血管系統(tǒng),泛著青色的血管系統(tǒng),整個左臂都泡在一片天青色之中,挺奇幻的,當然這個也會聯(lián)想到麒麟臂。

木絲們紛紛變換了形狀,它們自我纏繞,有時候就像是首尾相連的銜尾蛇,有時候也想許多個數(shù)學(xué)上的“無窮”符號的形變。不一會兒,一個個青色的鏤空蝴蝶群群飛離他的手掌,朝著我們飛過來。那些蝴蝶靠近我們的臉龐,感受不到溫度。一團團冷色的火焰蝴蝶在我的眼前飛舞。

青色蝴蝶四處游走。原先打鐵花的人改變了姿勢,仿佛是嚴陣以待的戰(zhàn)士,他右手的木條仿佛就是手中的武器一般,整體也變成了持劍的姿態(tài)。

他不斷向前,他整個人踏在水面上,每踏出一步,他腳底下泛起的每一層漣漪,我都感受每層威壓通過弘德大道上的積水傳到我的腦中。他在水面拖著木條,天青色的痕跡留了一路,拖成了長長的一條直線。他背后排列整齊的木條也逐漸遠離他。

他把木條放在胸前,莊嚴的劍士形象出現(xiàn)在我們的眼前。他背后的那些東西也動了起來。他用力向右方揮去,平面橫切,整個空間頃刻間仿佛都被一砍割裂。我在這一刻感受到華麗之下的重壓。

在他揮木的那一刻,所有的木條青光暴漲,連四周的晶瑩梧桐葉都染上了它們的光芒。他持木的右臂袖套在那一刻隨之灰飛煙滅,右拳被一團天青色光圈纏繞。即使是如光芒萬丈的那一刻,也沒有照亮那個人帽子下的那片黑暗。

那個人究竟是什么,心中完全沒有答案,畢竟這個造形文本太過絢麗。

木條隨著他的手心的位置旋轉(zhuǎn),木條劃出圓圈,被放置在許多地方。他背后的木條原地轉(zhuǎn)動,我看到幾圈的青色火花,宛如一個個傳送陣一般。圈沿邊有零落光點在游走。

青色光圈襯托著他的身影,加上他魁梧的身材,宛如傳說中兇猛的青面獸。他停止手中木條的轉(zhuǎn)動,右手反手持木,身子半蹲,微微屈膝,左右膝屈下高度略同,上半身繃緊,微微俯身,弓背,盡力轉(zhuǎn)向右邊的持木手。左手上青色線條復(fù)雜,泛光明亮,左手呈握拳狀,放在身側(cè),如果從他的左手拳心畫一條正對他自身的線,拳頭的位置正好與胸口位置處在一條直線上。

那些青色光圈很快以那個人為中心成為弧形,這個如聚光燈齊齊打下的場景,好戲就要開場了。青色光圈之間拉開了距離,給他了空間。忽然他抽木而躍,青色木條逆時針運動,在空中劃出斷續(xù)的弧線。身體迅速旋轉(zhuǎn),身體旋轉(zhuǎn)的層面與水面平行。身體旋轉(zhuǎn)的同時,木條頂端也抽起了水花,水花被掀起在身子的左邊,水花弧線與青色弧線交織。

凌厲的旋轉(zhuǎn)過后,他踮起腳尖,平穩(wěn)地蹲在水面上。此刻他雙手持木,木條被抗在右肩上,在健碩臂膀的對比下,木條顯得更為細長。他在蓄力,木條也逐漸失去它的本體,與青色融為一體。

他箭步前沖,他腳邊突顯強勁的力道,水花乍開,水面劃開一片片似雪的白沫。在我面前不遠的青色蝴蝶在飛舞,也不安分起來,飛向了那個看似暴走的青面獸,但是在行進速度不在一個層次上。

他幾秒時間,就已經(jīng)離那些蝴蝶不遠。那些在空中懸停的雨水,全部砸掛在他的身上,他袒露出來的青光手臂已經(jīng)沾染了濕潤的質(zhì)感。在此時,他借助水面的反作用力,原地竄起,雙手持木的姿勢轉(zhuǎn)變?yōu)樽笫殖帜荆眢w運動軌跡整體向前,身體斜側(cè)旋轉(zhuǎn),快失去形體的木條隨著左手的運動逆時針旋轉(zhuǎn),就如同刀口斜切的運動軌跡,整個過程就在這一瞬間,而木條所觸及之處,正對著蝴蝶們的飛行走向。而在他那一陣兇猛的劈砍之后,蝴蝶們輕巧地避開了他的鋒芒,翩翩而舞。

他落地之后,雙膝微屈,緩解雙腳所接受的沖擊力,下一個瞬間,他弓步向前,朝他的斜上方揮砍,而蝴蝶們就離他不遠,但是蝴蝶很快飛離他木條所揮砍的平面,蝴蝶群被揮砍所在風(fēng)平面分成兩半,但是之后也若無其事地混在一起。

他還是沿著原來的揮砍軌跡,向斜下方打下去,這次他用木條面積最大的面板進行他的操作,蝴蝶還是躲開了。

看蝴蝶群沒有回應(yīng),他加快了他的動作。他大步流星,想要混進蝴蝶群中,但是那些蝴蝶仿佛用了障眼法一般,不知不覺與他拉開了距離。

他繼續(xù)接近,就在快要接近的時候,他砍出了一個半圓的軌跡,還是沒有碰到。蝴蝶在這被揮砍的這一瞬間,開始游走。此刻,他剎住揮砍之后的慣性,以更加凌厲的腳法,向它們沖過去,這招如同完美剎車狀態(tài)的反向揮砍看得我瞠目結(jié)舌。

這時候,有只蝴蝶好像也被這個操作嚇到了,反應(yīng)慢了半拍,落單了,而那個人的木條也毫不留情地吞噬了那只蝴蝶,木條的青光所能打到的范圍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

蝴蝶群馬上又要來到我們面前,我有些不知所措,而在我旁邊的言謹則是一臉鎮(zhèn)靜,但是她臉上一閃而過的危機感還是看出她也有些緊張。

“怎么辦?”我不敢輕舉妄動,怕出現(xiàn)難以預(yù)想的不良后果。

“不要亂動,我有一個不保險的法子,但是也只能試試了?!毖灾斢行┚o張。

我不再說話,等著她的消息。

只見言謹從地上撿起一片晶瑩梧桐葉,然后她把她的食指咬出了血,滴在晶瑩梧桐葉上。

“快把你的手指咬出血,滴在這片晶瑩梧桐葉上?!毖灾敽車烂C。

“啊……我嘗試一下?!?/p>

很快。

“不行不行,我下不了口。”

“那把你的手指伸出來。”

“好!”

我依她的話,把食指伸出去,她拿出她的鋼筆,用鋼筆的筆尖戳破我的皮膚。

雖然是有點痛,但還是忍了下來。

“快,把血放在梧桐葉上?!毖灾敽芗鼻小?/p>

我趕緊把血放上去。她用筆沾上晶瑩梧桐葉上的血液,接著她把梧桐葉揉碎,拋向空中。面對著空氣書寫,這時候她嘴上念念有詞。

“無言,默語,言語成沒,血與心同!”

“藏身,不存,身境一體,構(gòu)形為桐!”

念完這兩句,她書寫的字浮現(xiàn)在她的胸前。她忽然雙手合十,字體消失在她的手掌。

“開!”

我感受到異樣,就像突然失重一樣。

這時候蝴蝶群已經(jīng)飛到我們的肩邊,那個追趕蝴蝶的持木人滿身光芒,健步如飛。

來不及了,這次跑不掉了。

當我心驚膽戰(zhàn)的時候,言謹一直凝視前方,她握緊了拳頭。

“只能賭一把了?!毖灾斦Z氣堅定,但是堅定之外仿佛這個話語又像是要迎接死亡一般。

持木人已經(jīng)沖到我們的面前,快速劈砍過去。

咦……人呢?

“穿過去了,我們沒事?!毖灾斠卜潘闪讼聛?。

我回頭一看,持木人的腳剛剛從我的身體上穿過去。剛才應(yīng)該在我的身上上演了一個瞬間的劍舞吧。

“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他可以穿過我的身體?!?/p>

“我用晶瑩梧桐葉隱藏了我們的文本氣息,讓我們與揉碎的梧桐葉同化,在那個持木人眼里,我們就像梧桐葉所成的塵埃一般,這個要成效,必須要我們兩個身上的東西。我也只是聽說過,還沒真正的用過,所以干脆就賭一把了?!毖灾斀忉尩?。

“有驚無險有驚無險……”我嘆了一口氣。

那個持木人離我們不遠,他與蝴蝶們的追逐劍舞還在繼續(xù),青光仿佛產(chǎn)生了延滯性,持木人的周圍仿佛有著一圈圈青色彩帶圍繞著,宛如一出藝術(shù)體操演出一般。

蝴蝶明明是他自己創(chuàng)造出來,為什么持木人要執(zhí)意將其消滅。

看著他的頗有威懾力的劍舞,我愈加地疑惑。

?

對于那個持木人剛才的行為,我們還是心有余悸的。持木人離我們越來越遠。我和言謹專心地欣賞。忽然在我和言謹?shù)拈g隙里鉆出了一條鎖鏈,我們被嚇到了。那個鎖鏈猶如突破音障一般急速地朝持木人飛去。我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鎖鏈是從持木人原先顯神通的幾個青色光圈那里過來的。木條旋轉(zhuǎn)而成的光圈變得越來越大,好幾條鎖鏈也從光圈中心里飛出來。

在剎那之間,鎖鏈捆住了持木人的手腳,鎖鏈在纏繞的過程中,沒有發(fā)出鐵塊所碰撞出的“叮叮當當”聲響,這個狀況確是在我的意料之外。

持木人想竭力掙脫鎖鏈的束縛,但是無濟于事。鎖鏈把他拉回到光圈那里,速度快得看不見持木人的身影,他手上的光也變成一條細長的亮色線條。本來按照這個進度,持木人會被拉到光圈附近,但是持木人的舉動還是出乎意料。

持木人的持木所用的手臂掙脫了鎖鏈的束縛,他把手中的木條投擲過去,木條這時候如同離弦之箭一般,迅速地飛到了蝴蝶群里面,蝴蝶們來不及錯亂。一眨眼的功夫,持木人瞬間傳送到木條那里,強壯的手臂迅速握住了木條,鎖鏈就像絕望的孩子一般,它的束縛很快被架空。持木人拿住木條,躍至半空,身子在空中微微傾斜,持木手橫在胸前,木條被扔在了另一側(cè),身體快速旋轉(zhuǎn),木條變成了帶有鋒芒的光圈,借助重力順勢而下,一股凌冽的風(fēng)被握在他的手里,我的臉好像被冬風(fēng)刮擦,感覺被刮出了血痕。

蝴蝶群就在這一瞬間,全部被屠滅了。

持木人靜靜地站在那里,手上木條的光芒已經(jīng)融進了他的手臂里。

鎖鏈再次捆住了他,他的狀況,就像一個安靜等死的老人一般。

他沒有掙扎,很快就被拉到光圈那里,幾個光圈很快地融在一起,持木人很快被吞進了那些不規(guī)則的光圈之中。

“結(jié)束了嗎?”我問言謹。

“不知道?!毖灾斖腥?,“那個光圈還沒有消失,一切都很難說?!?/p>

“剛才還真是壯觀啊,那個人就像一個戰(zhàn)士一樣,就是不知道這一切都象征著什么?!?/p>

“有些事情本來就沒有意義,尋找意義這種事情,其實很多時候都是尋找一種安慰?!?/p>

“很多事情本來沒有意義,找的人多了,于是便產(chǎn)生了意義……”

“我的想法就是這樣?!?/p>

“言謹你的想法還真是奇特。那個持木人創(chuàng)造蝴蝶又毀滅蝴蝶,最后又把蝴蝶融在自己的身體里。他的戰(zhàn)斗架勢,就像是一場獻給自己的儀式一樣?!?/p>

“自己給自己意義,然后自己毀滅了自己的意義?!?/p>

“……”

“在這個語言,文字,簡單物質(zhì)和想象力構(gòu)成的地方,本來這個地方都是一個被遺忘的文字集合地,對于現(xiàn)實世界而言,卑微的,被遺忘的東西能有什么意義在里面?”

“所以自己給自己找意義嗎?”

“我也不知道,在我眼里,這里扒得越深,謎團越多。有時候我會覺得,意義這種東西,就是用來禍害人的,就像被人騎在身下的驢一樣,驢子走了很久很饑餓,人呢就用竹竿套上小繩子,繩子上套著一個很誘惑的東西,這個東西吃完之后呢,會讓驢子永不饑餓。人呢就把這個東西吊在驢的頭前,驢子看著它走啊走,卻怎么也吃不到。驢子看著它,想著總有一天驢子可以吃到這個東西,但是人呢一直用鞭子抽它,繼續(xù)催著它,之后驢子累死了,人呢什么都沒干,拋棄了這個累死的驢子,繼續(xù)用這個來誘惑下一個驢子。”

“你這種說法搞得那些驢子就像是奴隸一樣,類比過來,就覺得我們就像是‘意義的奴隸’一樣?!?/p>

“難道不是嗎?我們毫無理由地被拋棄在這里,一無所有。我們從誕生的那天開始,就得按照各自的文本進行下去,連所謂的‘意義’都是被他們預(yù)設(shè)下來的,然而你還不得不按照你被預(yù)設(shè)的文本邏輯去行動,你知道這些不是你真正的想法,但是還是會去做。我們被扔在這里,本來就是一片虛無,你還指望我們還能找到什么?按照你的作者人格設(shè)想一下,你會對上面已經(jīng)寫了字的廢紙產(chǎn)生任何同情嗎?你只會覺得那些是思緒紛亂的廢品而已,你會覺得不值一提,從扔進垃圾桶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jīng)被厭惡了?!?/p>

“但是他們?nèi)绻贿@樣清理,他們無法進步啊?!?/p>

“那是站在他們的立場,但是如果是站在我們的立場上,你還覺得他們是對的嗎?”

“我……保持懷疑。”

“我們存在于此,本來就沒有什么意義,歸根到底,我們就是一圈圈線條和一個個圖畫。他們把我們寫在紙上,然后根據(jù)他們自己的意愿將他們自己的文本意義加在這些線條上,這些意愿越來越多,逐漸形成了共同的話語,然后文本意義就這樣被加上去了。我們的‘靈魂’就是這樣被強行加進去的?!?/p>

“那是人類的本能,你說的話不就是強行給他們扣帽子嗎?你不覺得很幼稚嗎?”

“但是就是他們這樣的本能,我們才會在這失落的地方,就是他們這樣的本能,你才會向露珠姑娘一樣,在黎明時候消亡?!?/p>

“難道你不覺得人類他們也不容易嗎?我們好歹也知道了我們所處世界最為本質(zhì)的特點,但是他們還得花百萬年的時間才有可能觸及到他們世界所處的根源信息,他們摸著細微的碎片走到現(xiàn)在,把無數(shù)的碎片湊在一起,人類走了這么久,他們沒有搞清楚他們是從哪里來的,至少我們是搞清楚我們是被拋棄的。你想想,他們?nèi)f一也是被拋棄的呢?他們連自己是否是一個被拋棄的種族都不知道,他們連自己是否存在都還保持著一個巨大的懷疑,他們也面對著一個巨大的謎團,他們的謎團比我們深刻得多。你說我們的靈魂是預(yù)設(shè)的,這個沒錯,但是他們呢,你覺得他們的靈魂是不是預(yù)設(shè)的?換句話說,我們的造物主知不知道自己的靈魂是預(yù)設(shè)的?他們一直都在懷疑,他們揣著懷疑一步步地走下去。況且他們不知道這里還存在著一個他們親手創(chuàng)造的世界,我們和他們也沒有任何交流手段,如果有一天他們知道了,或許會有著不一樣的結(jié)果呢?!?/p>

“不辨了,越搞越亂。”

“——雖然我知道我會消亡,但是我從根本上知道我為何消亡,我還算是滿足了,畢竟……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有時候……裝糊涂比真明白更痛苦啊?!?/p>

“好了這個話題到此結(jié)束,越扯越遠了?!毖灾敶虺隽嘶耐V故謩荨?/p>

我們笑了起來,剛才劍拔弩張的氣氛也散去了。

?

我們把視線轉(zhuǎn)向了光圈,光圈吞噬了持木人之后,光圈不斷地縮小,很快縮成了一個小點,那個小點懸在那里。我們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它。

過了幾分鐘,那個小點周遭開始伸出綿延柔和的如同棉花糖的光團,他們向小點兩側(cè)的空間伸展。那些光團好像按照既定軌跡去游走,如同有人在那個小點的周圍畫好了圖案一樣。那些光團的游走也不緊不慢。

很快,那個小點變成了變成直徑與手肘等長的光圈,光圈里面一片虛無,估計之前的那些木條也都被吞進去了。光圈兩側(cè)生出了三四米高的純色蝶翼,蝶翼上的紋路很密集,呈放射狀,放射紋路的中心點就在光圈上。我和言謹趕緊去接近它。蝶翼扇動,我們頂著蝶翼扇動的巨大氣流慢慢向前,懸在空中的雨滴砸在我們身上,小樹林上的晶瑩梧桐葉隨風(fēng)碰出似風(fēng)鈴的清靈聲響,梧桐葉紛紛而落,隨風(fēng)四處飄落。

兩側(cè)蝶翼開始閉合,將光圈閉在蝶翼里面。

蝶翼展開了,里面出現(xiàn)的不是光圈,而是一個人,那個人被一群藍色蝴蝶圍在里面,藍色蝴蝶飛行的軌跡就像一層層波浪一般。那個人撩開蝴蝶波浪,那個動作,就像是撩開面前的珠簾。

那個人離開了巨大蝶翼的庇護,漂浮在水面上。巨大蝶翼已經(jīng)完全伸展開來。那個人背后大概肩胛骨的位置貼著巨大蝶翼,蝶翼扇動,狂風(fēng)乍起,弘德大道上掀起了一層層浪花。扇動之后所產(chǎn)生的水霧散去,才大致看清楚那個人的樣貌。

那個人是一個女孩子,穿著一身無袖的純白過膝連衣裙,在黑夜之中,她就像白色幽靈一樣。她赤足前進,每一步都泛起微小的漣漪,每圈漣漪上面,都會有一圈亮藍色蝴蝶圍在那里。

她慢慢走向前,仿佛一切都拜倒在她的腳下,我也被她身上的莊嚴氣息所折服。她的手心回旋著蝴蝶波浪,晶瑩梧桐葉所敲出的聲響,就像是一場授予她的贊歌。

這時候,她唱起了歌:

該寫怎樣的詩

來面對你的字

誰的背面是消逝

語和言何以構(gòu)成具象的詞

你的字勾勒出你

那些有典故的詞總是對你有著敵意

?

你該寫怎樣的詞

來面對我的字

消逝的背面是誰

具象的詞何以構(gòu)成語和言

我的字勾勒出我

對我有著敵意的總是那些有典故的詞

?

一曲唱罷,她走到我們面前,她收起背上的蝶翼,蝶翼眨眼之間不見蹤影。

她安靜地站在我們面前,我感覺就像是接受造物主的審視一般。

她向我們伸出手,她手心上回旋著蝴蝶。

我驚訝地看著她,一動不動。

她點頭微笑,這個時候的她,很可愛。

“歡迎來到這里?!?/p>

她輕聲說完這句話,保持著原來的動作,隨后幻化成一群亮藍色的蝴蝶……

飛走了。

我們想抓下一只蝴蝶,然而什么都沒有抓到。

蝴蝶也消失了。

?

梧桐葉在這時候暗下來,紅燈籠沿著大道亮起來了。

“消失了?”

“消失了。你說那些木條是不是有點像……造物主手中的筆,感覺那些東西能夠任意創(chuàng)造出造形文本?!?/p>

“大概是吧,誰知道呢……”

“那只蝴蝶只留了一瞬間,就走了……”

“大概是宿命如此,她自身的文本走向使得她如此……”

“宿命,那些個有常無常的東西,哪有個盡頭……”

“走吧,現(xiàn)在……還沒有結(jié)束呢?!?/p>

轉(zhuǎn)眼一望,道路上陸陸續(xù)續(xù)出現(xiàn)了許多人,他們服裝各異,就像是從各個時空出來的人。過了不久,我和言謹周圍就跑來許多人,他們有的穿著沒有裸露任何皮膚的全身冷色盔甲,有的則是華服加身;有人穿著古時朝代的衣服,有人穿著新潮時代的衣物;有的人穿著老舊,有的衣服常新。當然這些都是比較明顯的東西,其他的那些小東西,以我的語言是很難表現(xiàn)出來的。

人很多,來來往往。人群就像河流,緩慢地流動,在人流的間隙里,扎著沖天辮的小孩子拿著閃爍的煙花棒,穿梭其間,就像閃著火花的歡樂魚兒。那些孩子一路上追逐打鬧,歡聲笑語。

我和言謹像兩塊石頭躺在這段河流里,安安穩(wěn)穩(wěn)。

忽然,一個孩子撞在言謹?shù)纳砩稀?/p>

“哎呀!”孩子下意識地喊了出來。

言謹臉上掛著措手不及的表情,她舉著雙手,感覺很為難。

“沒事吧?”言謹輕聲輕語地問候。

小孩看著言謹,沒有說話,用呆呆的可愛表情看著言謹。小孩子揉著眼睛,眼睛不揉了就嘟嘴,隨后把自己手中的煙花捧在自己的胸前。

“姐姐,這個煙花棒送給你,姐姐表情這么壞,想讓你能夠笑起來?!毙『⒄f話了,不過這個話卻著實驚到我了。

言謹好像也呆住了,被發(fā)絲遮蓋的側(cè)臉會顯露出什么表情?

“但是這樣你不就沒有了嗎?”這時候言謹應(yīng)該是笑臉相迎的。

“姐姐不用擔心,我還有很多的?!?/p>

“那謝謝你啦?!?/p>

那個小孩隨行的同伴在等待著。

“那姐姐我走了,拜拜。”

“拜拜?!?/p>

小孩揮了揮手,隨著小伙伴們走了,那一團團火花漸漸縮小,打鬧聲也淹沒在人潮之中。

“你還真能招孩子們喜歡。”我拍了拍言謹?shù)募绨颉?/p>

“還行還行。”言謹敷衍過去了。

孩子們漸行漸遠,他們揮舞的煙花形成了許多不規(guī)則的亮色線條,線條被拉長,刻在了這片人潮中。

我們被人潮裹挾著,緩慢前進。逐漸地,我聽到了吆喝叫賣的聲音,那種清涼有力的嗓音,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聽到了。

“來來來,新鮮出爐的,新鮮出爐的,大家走一走瞧一瞧——”

“十塊錢,降價啦降價啦,過了這個村沒有這個店啦——”

“老板這個囊過賣???——”

眨眼之間,沿著大道兩邊的攤位突然跳出來,嘈雜聲也炸開了。

“哇,這么多人?!”我被嚇到了。

這個時候,我們前面走來幾個很精致的女子,她們頭上梳著復(fù)雜而美麗的發(fā)髻,頭上的發(fā)簪搖搖晃晃,亮閃閃的。她們輕搖小扇,歡聲笑語,腳步輕盈。就這樣與我們擦肩而過,但是那種瞬時產(chǎn)生的幽香也讓我有點心醉。

隨后她們就離我而去了,帶著那片輕盈如飄浮女鬼的背影,還有攝人心魄的香氣。

“我們前進吧?!毖灾斉牧伺奈摇?/p>

“哦?!?/p>

不用說,這里變成了集市,各式各樣的人都有。所有的人都緊貼在水面上,我們也貼在了水面上,水面變成了眾人行走的地面。這時候梧桐葉被上了一層紅色漆,如同紅楓葉,它們紛紛落下,前赴后繼。

知新樓的星軌也發(fā)生了變化,星軌以知新樓的高處頂針為中心,變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同心圓,那些同心圓覆蓋了整個夜空,知新樓仿佛也變成了萬物有靈的傳聲筒。

集市里有些攤位上,許多人圍坐桌子上,紅葉鋪滿了他們的桌面,看樣子有點像酒館。他們舉起了酒杯,有些人則剛剛拉開了酒罐,此起彼伏的拉罐聲和噴氣聲讓人聽得好不爽快。他們對著此番場景把酒言歡,有些人則是擼起他們寬大的袖子,脫下他們的盔甲,單腳踩在長板凳上,劃拳吆喝,罰酒自飲,暢快過后便大笑幾聲,拍手稱快,隨后繼續(xù)暢飲,好似有不醉不歸的氣勢。

紅葉紛紛而下,就像傾盆大雨,有人落得一身,于是他們便抖了抖身子,撣開了它們。

言謹碰了下我的頭,我扭頭看向她,她手里支著一片紅葉。

“你頭上掉了這個,我?guī)湍闩聛??!毖灾斢悬c不自然。

“哦,謝謝?!辈恢罏槭裁矗乙埠π吡?。

“沒事。”言謹也是一樣。

我們繼續(xù)前進,這時候我看到前面有很多人聚在一起。于是我們上去也湊了下熱鬧。

嗩吶聲一起,這時候全場都安靜了下來,嗩吶的曲子被吹得很喜慶,吹嗩吶的人也融進自己的情緒開始搖擺起來。這時候嗩吶作為主調(diào),后面就有揚琴,二胡和琵琶作為嗩吶的鋪墊,二胡快速的來回抽弦,揚琴叮叮當當?shù)仨懫?,作為?jié)奏的主控者,琵琶人勾弦有力,時而輪指不斷,頗有“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樣子。嗩吶的控場時間結(jié)束,這時候二胡聲起,二胡手緩慢拉弦,悲涼的氣氛一下子就被渲染起來了。這時候其他樂器靜默中,二胡獨奏。二胡手揉弦的時候,二胡的聲音會變得極度綿長,聞?wù)邿o不為之動容,頭發(fā)好像都要豎起來了。二胡聲罷,全場靜默,恍惚之間,笛聲清亮,驚醒四座,簫聲低沉,但是也是讓我心中一驚,笛簫合作,全場的情緒又變得平緩起來。聲音繼續(xù)綿延,感覺圍觀眾人都在這聲音中被安撫著。在一片綿延之聲下,古箏聲起,弦的音符不斷走進我們的耳中,讓我們應(yīng)接不暇,古箏手在繁多的弦上不斷撥弄,頗有一副搖滾的姿態(tài)。這時簫聲停止,笛聲也開始跳脫起來,笛孔上面的手也開始玩出許多花樣了。揚琴聲起,琵琶聲起,以作應(yīng)和之勢,之后二胡聲起,與笛聲互相歡樂,隨之木簫聲起,想在這片歡樂之中占有一席之地,并且中和了各自樂器之間的氣質(zhì)。最后嗩吶聲起,將臺上應(yīng)和之聲完全打散,重新奪回控場權(quán),這個嗩吶一起,也是技驚四座。最后樂器和鳴,一片和諧,樂器逐一靜默,嗩吶一個響亮的長音干凈收尾。

全場鴉雀無聲,皆目瞪口呆。坐著的看客拍案而起,那厚實的聲音引爆了全場的歡呼和掌聲。

“好?。。?!”我也開始大聲吼起來了

“好!?。。?!”言謹也很興奮。

就在這滿座驚呼之際,,突聞背后傳來一陣模糊的鼓聲,鼓聲有很多,密密麻麻卻整齊有力。我循著鼓聲回頭一望,是從學(xué)校的南門傳出來的。眾人也循著鼓聲回頭望去,人群也在此刻停止了流動,這種齊刷刷回頭的場景,震撼而驚悚。南門傳來的鼓聲越來越清晰,就在這時,人們自覺給這陣鼓聲讓開了弘德大道,往大道兩旁上擠,懸空的雨水這個時候開始流動了,留有積水的大道也泛起了幾千朵轉(zhuǎn)瞬即逝的雨花。一片片雨幕圍繞鼓聲旋轉(zhuǎn),從無數(shù)的水花中積壓了龐大的神秘感。

鼓聲漸近,鼓聲傳來的地方也已逐漸清晰。南門出現(xiàn)了一個龐大的隊伍,震天的鼓聲整齊地疊合在一起,讓人群之中的耳朵被鼓聲控制。

那群人從南門那里飄忽走來,雨幕遮擋了所有人的表情,這個雨大到我連在身旁的言謹都看不清了。

幾分鐘后,當我終于看清這個龐大的游行隊伍的時候,我卻被這個鼓聲俘獲了。

拿著大鼓的人是健碩的大漢,他裸著上半身,強壯的胸肌和手臂肌肉線條分明,就像雕塑家雕刻出來的男人雕像,在紅色燈籠的余光照射之下,上半身滿是暗紅色,那種原始的生命力已然迸發(fā)出來。腰間系滿了黑白兩色的長布,壯漢每次擊鼓,那些布都會震蕩,且隨著身子左右搖擺。鼓是如非洲手鼓那種中間細兩邊粗的鼓,鼓面直徑大約有壯漢手臂的三分之二長,整個鼓大概有壯漢的半個身子長,鼓身都是深灰色,鼓面上有著如同心圓年輪的密麻鼓紋,鼓身上也布滿了許多奇異的暗色抽象圖紋,有著抽象的花鳥魚蟲以及成雙的蝴蝶鴛鴦。這些花紋以鼓腰為中心,從一個鼓面到另一個鼓面豎形螺旋,就像是從鼓腰為中心的繁多螺旋放射線。壯漢用右臂圈住大鼓,左手用力擊鼓。

這是其中一個,而這樣的人,足足有一百多號人,他們整齊劃一,氣勢很足。

“咚——咚——鏘—— ?。∵恕恕I——??!”他們聲勢浩大,鼓聲極度堅決。

隨著鼓聲,一段唱詞從游行隊伍中徐徐而出,那是眾人合唱的厚實聲音,如同向上天呼告一般:

風(fēng)颯清兮,萬肆清明。

悠悠上蒼,世民祈平。

雨柔潤兮,八方德寧。

明明生律,呼昭頌欣。

言字構(gòu)兮,指義寫形,

語名勿忘,敬告神靈!

?

唱詞不斷在鼓聲中重復(fù)。

原來這是在舉行祭祀。就在游行隊伍的中間,許多壯漢抬著一個臺子,臺子上站著一個神秘女人。

她在舞蹈,她在領(lǐng)唱,她的姿態(tài)傲然于此,仿佛雨中大幕為她敞開。

她是這場祈禱的女祭司,可能是虛無的女祭司。

?

四個漢子抬著這個臺子移動,鮮紅的柱子壓在他們厚實的肩膀上,漢子們哼哧哼哧地走,但是臉上也沒有難色。

女祭司所站的臺子很寬大,足夠她施展任何動作,而她對此場景也躍躍欲試。

慘白的布在她額頭以上的部位圍了幾圈,以這個白色頭布為范圍,頭發(fā)也扎了一尾的馬尾辮,被盤起來,放在頭布里面,她穿著一身深藍色的過膝長袖長衣,她右胸之上,肩膀一下的幾粒若隱若現(xiàn)的黑色衣扣沿著一條斜弧線,從鎖骨位一直排到肋骨側(cè)位。紅燈籠的光照亮她的身體輪廓,赤足站立,身姿曼妙,同時一種威嚴的氣質(zhì)也在那個臺子上擴散開來,在場的人無不對她的這種威嚴心懷敬畏。

當然,就算有光,也看不清那個祭司的臉。

她手中拿著一只幡。一只短棍的正中間放著一個寬大的長方形布條,大布條兩旁還有個細長的布條,長得已經(jīng)可以挨在地面上了。她隨意飛舞手上的幡,就像拿著飛舞的長條拖把。

她揮舞手中的幡,我以為會發(fā)出布條抽動的“呼呼”聲,,卻發(fā)出叮當作響的清脆聲,如同銀箔相撞的聲音。定睛一看,她手中的幡有一篇銀光閃過,有點像柔軟的銀條子,但是上面其實都是由薄銀箔嵌合而成的銀墜子粘合而成。每個銀墜子都是由類似金字塔的椎體底面粘合而成,椎體上的線條變得極為分明。她繼續(xù)揮舞手中的銀幡,那個清脆的聲音已經(jīng)攜帶著鼓聲,勾走了在場人所有的魂。

銀幡帶著祭司舞蹈,銀幡好似祭司的舞伴,渾然一體,隨著鼓聲節(jié)奏翩翩而起。

這時候的祭祀臺,變成祭司個人的祈禱舞場,每一個動作都帶著宗教般的虔誠,這個時候的她,就像是萬物有靈的傳聲筒。

在這里,每個人好像都是萬物有靈的傳聲筒,包括了言謹。

全場的氣氛漸入佳境,在場所有的視聽已經(jīng)很難用語言表達清楚,那是一種與神靈共舞的極妙,不僅有極致的造美之神,更有極致的丑惡之神。

我們沉浸其中,祭司赤足踏在臺板的聲音雖然不大,但還是能夠聽出了,木板踏響,與鼓聲相得益彰。

在場的人手舞足蹈:有的人脫掉了身上的衣服,意圖赤身裸體,最后被人攔了下來。有的人拿起了酒壺,有的人扛起了長板凳,有的人則是結(jié)伴拉起手……樹上的紅燈籠搖搖晃晃,一片片狂歡的場面。

我也閉上眼睛,自顧自扭地動身軀,大概言謹也是一樣的。我試圖感受這里,這里的每一樣?xùn)|西都在撫摸我:紅燈籠的燈光,眾人的狂歡,人群的氣味,木板踏響之聲,樹葉落下的聲音……

這時候鼓聲停了,祭司舞蹈所產(chǎn)生的木板之聲也沒了。我疑惑,睜開眼。鼓手停止了動作,臺上的祭司將銀幡舉在胸前,閃爍的銀簾子遮了臉。

全場靜默。

一串奇特的和音出來了,那是一個自心底發(fā)起的雅音,那是從臺后發(fā)出來的聲音。聲音壓住了所有人的喘息聲,雖然很龐大,但是沒有一絲的嘈雜之聲,反而是悅耳的和諧之音。

游行隊伍緩慢向北前進,但是在場的眾人等不住了,紛紛向臺子南邊涌去,想看到那個雅樂的來源。

一群人赤足踩著水面,二十來號人站在弘德大道上,圍成了一個圈。他們戴著深藍色的頭巾,穿著深藍色的排扣上衣和深藍色的長褲,如同沉重的鬼魅一般。他們舉著高長單薄的蘆笙,燈籠的紅光在淡黃色的笙體流淌,半米長的紅色絲巾系在最高的笙管上,隨風(fēng)游蕩。他們圍圈而舞,隨著笙的節(jié)奏,用腳在水面上舞蹈,水花一片片激蕩。

他們在用蘆笙舞蹈。

“那個樂隊是先前演奏琵琶揚琴等樂器的樂隊。”言謹在我的耳邊插進了話。

我回頭望過去,發(fā)現(xiàn)人群里的那個樂隊已經(jīng)消失了身影。他們原先穿著的衣物也被糟蹋了,臟兮兮的。

隨著我遐想的同時,震蕩的鼓聲再起,而臺上的祭司如無風(fēng)過的旗子一般靜止。

蘆笙樂和諧的同時,在我聽來,也傳來了一陣悲哀。

蘆笙舞者在舞蹈,這個時候,紅燈籠的光被匯集起來,分成了四五條濃稠的紅色光線,準確來說已經(jīng)不是光了,而是拉絲的濃稠液體。那些東西在編制東西,隨著蘆笙變換編制的節(jié)奏。

一對巨大的鳳凰出來了,這時候的樂聲達到了高潮。

“哇?。。。。。 北娙梭@呼。

鳳凰身上披著血紅色,它們被臺上的祭司吸引,祭司揮動手中的銀幡,引導(dǎo)著鳳凰,鳳凰也隨著銀幡揮舞的軌跡飛舞。

祭司和鳳凰共舞。

鳳鳴已至,凰舞且歌;

銀幡齊鳴,眾生敬仰;

落葉作聲,清風(fēng)化音;

鳳凰旋唱,神靈高歌。

祭司揮舞手中的銀幡,高聲說出禱告詞。禱告詞說畢的一瞬間,鳳凰變成了淡藍色,變換了飛行姿態(tài)。

“為什么這里會引來鳳凰?”我自言自語。

“據(jù)我所知,笙其中的一個別稱就跟鳳凰有關(guān)?!毖灾敽芾潇o地搭上我的話。

“什么?”我也很自然地回了過去

“鳳!吹!”言謹一字一頓,一本正經(jīng)。

鳳凰在高臺上飛舞,鼓聲和笙音都是陪襯,女祭司用銀幡與鳳凰起舞,鳳凰在她的身旁流轉(zhuǎn)。

此刻她變成了唯一的傳聲筒,天地之靈的傳聲筒。

?

祭司用銀幡畫出一圈圈螺旋軌跡,這對鳳凰也沿著畫出的軌跡飛行,它們的尾羽時而纏繞時而分離,祭司也在用她自己的身體語言取悅這對鳳凰。

我們跟著游行隊伍前進,這個時候這片人群已經(jīng)來到了一個“T”形路口,弘德大道的正對面就是我的預(yù)設(shè)記憶中最為熟悉的“風(fēng)雨操場”,從知新樓延伸出來的銀白色星軌充斥著我們眼前的天空。人群一邊前進,一邊為了高臺的鳳凰呼喊狂歡。

這個時候游行隊伍停下來了,我和言謹看向了那個T形路口,那里站著一些人。星軌背后的光芒照亮了他們的身體輪廓,從輪廓來看,好像是幾個孩子和女人。

仔細想想,那幾個不是剛剛碰到過頑皮可愛的孩子和帶有暗香的女人嗎?怎么他們會跑到這里?

借助周圍稀稀松松的光線,我才能勉強地看清楚他們的動作和他們面前擺放的東西,此刻他們就像一幅幅生動的黑色剪影。他們面前擺放著一個巨大的方形物體,物體的旁邊有一個長長的引線。幾個帶有幽香的女人扭動著腰肢,唆使著旁邊的幾個小孩趕緊弄弄那根引線。那幾個孩子看樣子都有些害怕。那里隱隱約約傳來歡快的笑聲。

游行隊伍在這里停了很久了,隊伍里面終于有人耐不住了。

“快點,前面干嘛呢?!麻利點!”

女人們和孩子們明顯被這一串吼聲嚇到了,于是在那里推推嚷嚷,好像女人們和小孩們誰也不讓著誰。

一分鐘過后,孩子群里停止了動作,好像是架不住女人們的糾纏,繳械投降的樣子。孩子群里面有一個人孩子走了出來,拿出一根小棒。這個孩子吹出了一口氣,小棒子頂端亮了,是一根煙花棒。孩子拿著煙火棒靠近那個巨大方形物體的長長引線,那個孩子好像很害怕,身子哆哆嗦嗦的。

引線被點燃了,呲啦呲啦的聲音很抓耳朵,拿著煙火棒的孩子好像被引線的聲音嚇到了,直接甩了煙火棒,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孩群里的其他小伙伴趕緊把他拉走,而那些女人,看到那個孩子滑稽害怕的動作先是嘰嘰喳喳譏笑一番,隨后拔腿遁逃了。

長長引線的火花已經(jīng)閃爍到底了,孩群和女人群都已經(jīng)逃之夭夭了。

“咚!……”

那個方形物體炸出了一束煙花,那個方形物體原來就是一個大大的煙花筒。

那一束煙花在天空中炸開,與夜空中錯亂的銀色星軌交錯。

煙花完全炸開了,但是煙花炸開的整個圓面不是與地面垂直的,而是與地面平行的,那個煙花盤,就像是一個線軌密集的羅盤。

煙花炸開的每一條煙火線由一個炸點散開,向四面八方飛去,有些人眼睛已經(jīng)看到了這朵奇異的煙花。弘德大道的上空,飛來了兩個煙火線。煙火線經(jīng)過的地方,都會有大量的閃亮煙火小粒降落在這里,和正在流動的巨大雨幕混為一體,就像是一場火花的傾盆大雨一般,也像是千萬顆從宇宙墜落下來的星星。

又是一場壯觀的火樹銀花。

所有人都在抓緊觸摸目不暇接的煙火大幕,每個人都被這些閃亮的橙色星星隔開了。每個人在星星的包圍下短暫沉浸自己的世界。

高臺上的祭司用銀幡將大數(shù)量的火花串成如絲巾柔軟的流動長條,銀幡上也是金光閃閃。鳳凰身上沾染了火花,神采奕奕。祭司用這個火條來取悅這對鳳凰,鳳凰也沿著火條的軌跡旋舞高歌。

這兩條煙火線貫穿了弘德大道的南北,火雨的出現(xiàn)也是轉(zhuǎn)瞬即逝。很快,這些墜落的星星消失,火樹銀花總是短暫的。

祭司把銀幡豎立在胸前,閃亮紅火的火條接在了銀幡的尾部,火條從高臺拖到了地面,被風(fēng)高高吹起,從側(cè)面來看,就像是祭司披著一個飄蕩威嚴的長長紅披風(fēng)。蘆笙的和音和鼓聲在此刻已經(jīng)達到了高潮,這對鳳凰從高臺飛下,飛向了像一條靈動的魚一樣游走在人群之中,它們的尾羽觸碰了除我和言謹之外的所有人的身體。他們的身體都在發(fā)光,好像要升天一般。

鳳凰已經(jīng)游走完畢,隨后它們就飛向了高空。

?

魂兮歸去,萬物虛妄

飛逝無言,神靈空蕩!

?

祭司呼告,除我和言謹之外的在場人都變成一束束金光,快速匯聚到高空的那對鳳凰,站在高臺上的祭司依舊像一根粗壯的石柱一般堅挺地站在那里?,F(xiàn)在的祭司,變成一座溝通抽象與具象的橋梁。

那對鳳凰變成了人群魂靈的集合體,輝煌且無言。

光芒消失了,高臺上的祭司也隨同人群,飛向了那對鳳凰。銅鼓,蘆笙和高臺散落了一地,大道上的積水開始流動,沖刷著這些落在地上的物件,大雨也就此停止。

很快,積水消失,那些攤在地上的東西也腐朽不堪。鳳凰展翅,攜帶著所有人的靈魂,飛向前方的高空。

鼓、蘆笙和高臺也變成了厚重的灰塵,消逝了。

我和言謹都在沉默。

“你說,這個世界……有神嗎?”我詢問言謹。

言謹笑而不語。

?

“有吧……畢竟這個剛過去的祭祀陣仗不是蓋的?!蔽野盐易约禾岬膯栴}自己回答了一遍,就在此刻,隨處可見的熱鬧攤位也消失殆盡了。

“說是祭祀,其實是一次集體的宣泄,與其說是表演給神看的,倒不如說是對集體話語的一種崇拜吧?!毖灾斪叩轿业呐赃叄钪业募绨?。

“你這個話有什么說法嗎?看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蔽易叩讲砺返闹行模灾斠簿o隨其后。

“還記得我們進來這個地方之前我所吟唱的詞嗎?”言謹托腮,若有所思。

“辛棄疾的《青玉案·元夕》?”我也停下來,跟著她的話語節(jié)奏。

“‘東風(fēng)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zhuǎn),一夜魚龍舞’,雖然在內(nèi)涵和描述場景上都有些偏差,但是你不覺得我們所看到的跟詞中的描寫很相似?再者說,這首詞現(xiàn)在在現(xiàn)實世界依舊還是經(jīng)久不衰的,還是有許多人在各種場合之下有意無意地使用這首詞,這首詞就是集體語言力量的一種體現(xiàn),這里是語言的墳?zāi)梗蠢碚f是很難出現(xiàn)在這里?!?/p>

“我插一句,這首詞是不是就像一把鑰匙,凡是吟唱這首詞的人是不是都會來到這里?”我抱有疑問。

“是的,畢竟是我把舜一帶進來的,我也想看看這里。”

“你之前沒有來過嗎?還以為言謹你之前就已經(jīng)來過這里了。”

“我剛想起來,這里在我誕生之前就一個流傳已久的傳說:在這里有許多殘破不完整的詞,如果在這里的有心人能夠憑借自己的能力將詞拼湊完整,將詞吟唱,那么這個詞就像一個引導(dǎo)的鑰匙,這個人就會進入一個未知的地方。與現(xiàn)實世界不同的是,這里的傳說大部分是有著可以實踐的地方,所以我就有去順著這個傳說尋找的想法?!?/p>

“之前你是不知道這首詞嘍?”

“是的,我也是在機緣巧合之下得到這個這首詞的碎片的。起初我還是對這個傳說抱著半信半疑的態(tài)度,總覺得還是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個謎團在我的心中越來越明顯。還是耐不住我的好奇心,于是我根據(jù)這個碎片,走過了許多地方,拼湊出一個完整的詞。之前我一個人吟唱過,但是沒有任何作用,但是帶上了你,我們就進來了?!?/p>

“哦?~這個是個什么情況?難道是你把我?guī)У竭@里就是為了試驗?”我有點淡定了。

“我承認我有試驗的想法,但是我沒有想要害你的意思,之前我也提醒過你了,雖然……有點隱晦。”言謹連忙解釋。

“算了算了,我一個將去之人,也不說什么了,再說了……我看人還是很準的,不用這么慌張,接著剛才的話題吧。”

言謹松了一口氣。

“根據(jù)我的猜測,要想進入這首詞所要描寫的世界,要滿足著兩個條件,一、兩個人及其以上,其二,參與的每個人都必須知道這首詞的內(nèi)容,你有作者人格,而你原先的創(chuàng)造者應(yīng)該是知道這首,之前我也確認過了。這兩點齊全了,于是我們就……進來,剛才在理綜樓415的時候,吟唱完的那一瞬間,我心里就有一種奇特的感覺,由那個感覺我確認我們已經(jīng)進來了。當然,這個是個人猜測,不過也是差不離了?!?/p>

“但是你這個說法不是很矛盾嗎?你之前說在現(xiàn)實世界流傳的詞是不會出現(xiàn)在這里的,但是你現(xiàn)在的說法中又有‘詞的碎片’的說法。這個矛盾的結(jié)在哪里?”

“這也是我也在考慮的問題?!?/p>

言謹又陷入了沉思,我也試圖理清這個地方的邏輯。

“啊,有了,如果按照這個假設(shè),或許解開這個矛盾的部分結(jié)?!毖灾斪匝宰哉Z。

“你想到什么了?”我探頭問言謹。

“其實在現(xiàn)實世界,還有一樣?xùn)|西,就是遺忘的持續(xù)性?!?/p>

“遺忘的持續(xù)性?”

“萬事萬物都是在緩慢地消亡,只不過有快有慢,那么對應(yīng)遺忘,遺忘是持續(xù)的,遺忘的速度也是有快有慢的,這也就是為什么詞會出現(xiàn)碎片化狀況的原因?,F(xiàn)實世界的人持續(xù)地,有意無意地遺忘,那么這邊就會接收,這個是單向的,沒有返回的可能?!?/p>

“那么也就是說,《青玉案·元夕》在現(xiàn)實世界那里是已經(jīng)有很多人遺忘了?”

“大概是如此?!?/p>

“這……算不算是一種悲哀呢?畢竟這首詞還是很美的。”

我長嘆一口氣,就像感嘆自己的命運一樣。

“你說的那個什么集體話語是怎么一回事兒,你的猜測是什么?”

“知道話語與權(quán)力嗎?”

“誰掌握了某個領(lǐng)域的強力話語,那么它就會獲得話語權(quán)嗎?”

“這首詞對于我們而言,就是一個強有力的集體話語,因為現(xiàn)實世界的人在某種程度上是很喜歡這個的,那么現(xiàn)實世界對于這首詞是有著主導(dǎo)地位的。我們現(xiàn)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個被遺忘的地方,是最為缺少話語主導(dǎo)權(quán)的世界,所以在這里的某些人對于我們本質(zhì)上所缺失的東西是非??是蟮??!?/p>

“說白了,就是這里的人想謀求一些存在感,不想從心底上承認自己是被遺忘的。是這樣嗎?”

“根據(jù)我的猜測,大致如此?!?/p>

“那怪不得會出現(xiàn)鳳凰和祭司,鳳凰是文化的印象圖騰,承載了數(shù)不清的東西,祭司在現(xiàn)實世界也是代表人類與神靈對話的人。如果存在感對于他們而言如神靈般重要,那么這兩個作為打開存在感的媒介,也算是比較合適的。這個……也算是他們對于世界最為本質(zhì)的怒吼吧?!?/p>

“但是這樣做不怕引起什么后果嗎?有越界之嫌?。 ?/p>

“越界?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這個是越界行為?”

“本來不打算跟你說的,但是我們所推斷的東西的確是有點。這里有個公認的說法:這里還是存在著某些規(guī)則的,但是我們不知道有多少條規(guī)則,因為沒人愿意試錯。在這里每個人都攜帶著一片迷霧前行。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每個人在誕生之初心里都會裝著一個基本規(guī)則,就是在這里的每一個造形文本都不能反抗自己被遺忘的本質(zhì),這是每個造形文本內(nèi)部來這個地方時最為基本的一個規(guī)則?!?/p>

“那違反的結(jié)果會怎么樣。”

言謹停住了,猶豫了一陣子,“不知道,但是聽說都沒有什么好下場。他們尋找存在感,反抗了‘被遺忘’的本質(zhì),這是毋庸置疑的,他們想借助對面的東西,發(fā)出他們自己的聲音”。

“那我怎么沒有這個東西的記憶?”

“大概因為你自身的文本本來就構(gòu)不成邏輯的運行,太短了?!?/p>

“搞得我就像一個系統(tǒng)的BUG一樣?!?/p>

“你要這么說……其實也沒有問題?!?/p>

“你現(xiàn)在又給我塞一大堆設(shè)定,我現(xiàn)在又摸不著頭腦了?!?/p>

言謹欲言又止,仿佛吃了癟一樣。

這時我們背對背,一言不發(fā)。

過了大概半分鐘,我望向言謹,只見言謹猛地沖過來,她刮起來的風(fēng)吹得我生疼。她雙手握住我的右手臂。我看著她,她低著頭,額上的劉海遮住了她的雙眼,雙手冰涼,像是摸著寒潮下的石頭。

我心里很驚訝,我想推開,但是好像是出于本能,我推不開言謹。

“言謹?”我的左手蓋上了她的雙手,希望能夠增加她的溫度。

“沒事,就讓我握一會兒你的手?!毖灾?shù)脑捳Z還是那么冷靜啊。但是她的手還是那么害怕。

言謹就這么抓著我的手不放,我們兩個就這樣僵持著,像兩座快要腐朽的雕像一般。

北風(fēng)漸起,頭發(fā)都被吹得凌亂不堪,我想觸摸她被吹起的頭發(fā),可是我還是止住了。

“舜一……”

“啊……”

言謹一定有話想說。

這時候一聲炸響,風(fēng)雨操場的上空炸開了一片金光,以知新樓為中心的同心圓星軌紛紛都被拆開了,都變成了有自我意識的的線條,像在水中快速扭動的蛇靈活地飛向那片金光。

天空此刻變成了大海,那些星軌變成了靈活的魚兒。

我們被嚇到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言謹也松開了我的手。

“我們趕緊去操場看看吧,一定有什么大事。有什么話去到那兒再說!”我的好奇心又燃起來了。

雷鳴般的噪音還在響,就像山崩地裂一樣,她大概是聽不到我說的話

她好像在大聲呼喊,但是我們之間仿佛被按下了靜音一樣,我聽不見她說什么。

“你——說——什——么?!”我也在大聲呼喊。

我們兩個都在掙扎著。

言謹放棄了,安靜地坐在地上,一言不發(fā)。

我也放棄了。

聲音瞬間停止了。

“言謹你怎么了?你想說什么?”

還是不說話。

過了幾秒,她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沒事,剛才就想確認你有沒有事。我們走吧?!彼α似饋?,沒有之前半點頹然的樣子。

“你不要緊嗎?”我扶著言謹。

“沒事,我們繼續(xù)吧。這應(yīng)該是最后一個地方了,再好好看一眼吧,可能以后就看不見了。”

“嗯”

?

我們朝著金光的方向,踩上了去往操場的小臺階。操場空無一人,我打開依舊老舊的綠色膠皮鐵絲網(wǎng)門,門嘎吱嘎吱地響,門左側(cè)樣板房樣式的破舊保衛(wèi)室還是那個老樣子:沒有老頭子或者老媽媽,沒有人查驗校園卡;柜式冰箱里面還是塞滿了飲料;破舊的球被堆在角落,時不時會動;裝大量礦泉水的塑料大袋被隨意攤在地上,仿佛是被踐踏的草地,凌亂不堪。

操場上的看臺也是一片黑,但是也是可以想象還是很破舊的,400米的塑膠跑道也變得軟趴趴的,上面白漆畫的跑道線也是變得殘缺了,足球場的球門還是原來那個破爛的老樣子,球網(wǎng)也很久沒換了,上面的線也是泛黃了。球場上的草皮也禿了,腳踩上去也是沒有舒適的感覺,用手摸一下,手上都會粘著煩人的黑色膠粒,抖落之后手上也會殘留煩人黑色,挺臟的。

我們現(xiàn)在站在整個操場的中心,站在破舊的綠茵球場里面。那片金光就在我們的正上空,大約有七八十米高。失去了梧桐樹林的掩護,鑲嵌著熒綠色鐘盤的知新樓就像是一支擎天柱戳進我們的視野。

金光消失了,接著飛出來的是剛才的那兩只鳳凰,它們在高空相互纏繞,就像是糾纏在一起的麻花一般,它們在云朵了時隱時現(xiàn),尾羽留下的如朝陽般的光芒點亮了它們經(jīng)過的云朵,這時候的云如同被朝陽照亮的云朵一般。

這時候它們一聲高鳴,之前瞬間暴走的銀白色星軌全部從它們身上迸射出來,仿佛是獲得重獲自由的歡喜一般,星軌們不再以知新樓為中心,它們漫無目的地游走。

除了星軌,還有那些無法計數(shù)的金色線條也從那對鳳凰涌現(xiàn)出來,它們以操場為限,直扎地面,每根線條沖向地面之后,都變成了光粒,遍布操場的每一個角落。

我們對此不知所措,地面蟄伏著無數(shù)金色的光粒,天空無數(shù)的銀白色星軌在漫游,天空和大地完全是兩種景象。

隨著光線的逐步抽離,鳳凰的身體逐步虛化。接著它們再一次高鳴,它們消失了。

就在鳳凰消失的一瞬間,地面上的光粒逐漸擴大,不一會兒,每一個光粒都變成一模一樣的光柱,剛好可以容納兩個人的空間。

胡來的風(fēng)吹起來,每一根光柱都被吹成了豎立的浮光。如同一個個無頭鬼魂穿著破舊的衣裳。

光柱褪去,里面出現(xiàn)的是人,數(shù)不清的人都從那些金色光柱里面走了出來。

我拉著言謹躲閃,因為我們面前也出現(xiàn)了許多人。那里其中有一個人,手中拿著棍子,行走的時候身上會發(fā)出清脆的聲音。

光柱全都褪去了,我和言謹也為這光與暗的海洋所驚嘆,我們試圖去接觸每一個人,但是他們對于我們的問候不理不睬。

我仔細觀察著每個人,再回想著之前聽到的那串清脆的聲音,還有那支在空中的鳳凰。

他們跟之前的祭祀人群是同一批人嗎?鳳凰也是同一批的嗎?但是總覺得有點熟悉。

此時耳邊響起了整齊的聲音。

“嚓——”

整齊的劃火柴聲音,不一會兒空氣飄來濃厚的火藥味,還是挺嗆人的。

他們蹲下身,數(shù)不清的火光往地面靠近?;鸸庹樟了麄兡_下的東西,但火光還是太微弱,看不清他們腳下的東西。他們把火柴棒伸進去,好像點燃那個東西里面的燈臺。

他們把火柴棒放進去,腳下的東西全部亮了起來。

無數(shù)鵝黃色的光陸陸續(xù)續(xù)地亮起來了。在場所有人的側(cè)影都被他們腳下的光照亮,我們剛才離開的地方——操場的中心也被這個溫暖的光照亮了。只見那個地方,那個人蹲下身子,就像照顧孩子那樣精心照顧她腳下的光,她的銀幡靜靜地躺在她的腳邊,鵝黃色的光擁抱著她,她腳下的銀幡也接著那片光發(fā)出溫暖的光澤。

原先在弘德大道上的祭司也出現(xiàn)在這塊破舊的操場上。

操場上每個角落都有人的身影,人山人海。我借著腳下的光觀察他們,他們都蹲下身子,像那個祭司一般照看他們的光。觀察他們,熟悉的感覺就在我的心中愈加濃厚。

他們就是原先參加大道祭祀的那一群人。

我把注意力從人身上抽離,就在這一瞬間,我才意識我眼前的場景。

蹲下的每個人都被他們腳下的光包住,每一處光好像都在互相交流,把彼此的光都融在一起。我腳下的大地已經(jīng)是一片暖光匯聚而成的湖泊,存在于這片光的人就像每一條靜止的魚兒。一陣風(fēng)吹來,光芒隨風(fēng)搖晃起來,就像是湖面被吹起的漣漪一般。

這時一串清脆的聲音響起,在中心位置的祭司揮動了她手中的銀幡,好像是為了發(fā)出某種信號一般。

銀幡的聲音不斷響起,回響于這里的每個角落,回聲也在上空回旋,不絕于耳。

所有人都捧起他們腳邊的光,放在他們的胸前,放飛他們手中的光。

數(shù)也數(shù)不清的孔明燈飛向了高空,他們把地上的星星都送去天空。

孔明燈的光芒照亮了我們頭頂?shù)奶炜?,在東南方向的知新樓也染上了孔明燈的鵝黃色,使得原先冷漠的知新樓也變得溫暖。在頂層的螢綠色鐘盤與漫天的孔明燈相映成趣。

“言謹,我們?nèi)ノ鬟叺母吲_看看吧?!蔽腋吲d地對言謹說。

“好。”

我們穿過人潮,每一個與我們遭遇的人們,臉上都是一副虔誠的表情。

我們站在西邊看臺最高的位置,看著每個人孔明燈的飛升,在光芒之下,每個人將自己的雙手緊扣,放在胸前虔誠地祈禱。他們紛紛抬起頭,看著他們自己放飛的孔明燈。向東南方向的知新樓看去,漫天的孔明燈與知新樓被放置在同一個平面,就像處于一幅畫中,漫天的孔明燈仿佛要把冷峻的知新樓抱住??酌鳠羧悍路鹨呀?jīng)化為一次盛大而溫暖的擁抱,想把高冷的知新樓沉在它們制造的溫柔鄉(xiāng)中。天空上的銀線在燈與燈之間游走,好像是看到了新奇的玩具一般。星軌,孔明燈,知新樓,虔誠的人群,不得不說,靈動和靜止得到了莫名的統(tǒng)一。

銀幡的聲音依舊在耳邊回響,心靈和天空都被此刻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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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浸著在這無比和諧的時刻,已經(jīng)把我心中潛藏很久的危機感逐漸忘卻了。在我的記憶之中,我沒有見到比這個更為宏大的場面。

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立馬就炸起來,全身的雞皮疙瘩立馬撒了一地。

“是誰?”我很驚恐

“我啊,言謹。”還是那個熟悉的聲音。

“真是的,嚇死個人。”我連續(xù)地深呼吸,緩解恐懼。

“好了好了,看看這是什么?!敝灰娧灾攺谋澈竽贸隽艘槐K燈。

那是一盞孔明燈。

“你這個哪兒來的?”我問言謹。

言謹稍微猶豫了一下:“嗯……”

她的語言又停止了,仿佛有什么難言之隱一樣。

“如果說出來來讓你難受,那就不說了。”我有點喪氣。

“它出現(xiàn)在一個不遠的角落里面,我看著它被放在那里有點可惜,所以我就拿過來了?!毖灾斁拖袷墙庹f自己凄慘的身世一般,語氣低下。

“哦,這樣呀,那你打算拿這個做什么?”我指著言謹手中的那盞燈。

“我們……一起把這盞燈放走吧,順便一起許個愿怎么樣?”言謹?shù)恼Z氣難得變得可愛起來,但我覺得她有點奇怪。

“你這副可愛的模樣怎么有點瘆人?”我下意識地回了她。

但是她也絲毫不在意我這句話:“難得看到這么好的景觀,是個人也會覺得開心的,好了好了開心一點。”

“我們也不是人啊,算是人的模仿者?!?/p>

“哎呀意思差不多就行,別揪這些細枝末節(jié)了,好了好了我們把這盞孔明燈給放走,順便許個愿吧!”言謹有點興奮過頭了。

“行行行,聽你的?!?/p>

言謹滿意地點了點頭,把孔明燈舉到胸前。溫暖的火光照亮了她的臉龐,看著她的側(cè)臉,仿佛沉浸在溫暖的舊時光里,仿佛是在回看那些容有她面孔的泛黃老照片。

我和她一起扶著燈,把它舉過高處,放走了它,愿望其實我們都沒有許下,我們其實都不相信愿望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我們放飛的孔明燈離我們越來越遠,融入孔明燈航行的大流當中。而言謹也在這孔明燈離去的一瞬間仿佛換了另一種氣場,威嚴和悲哀交織在一起的莫名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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