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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下的聲音》|《水星記》

■? 梨花滿庭白如雪 大雪漫天花似月.

＼公子?梨花開了＼

??

00.

?? ?慶和二年第一次遇著他，他15，我14。

? ??那天我是隨著父親一同來到京城軍營的。

? ? 父親是為國立下赫赫戰(zhàn)績的大將軍，又因并無多少政治野心，作為一個內(nèi)姓王，很是受當朝皇上的青睞。

? ? 而我則是將軍府的嫡女，在京城的圈子里也可算是小有名氣。

? ? 他們都只道我這般的家世容貌品性，可謂是京都名媛千金中的典范。一提起這些個，那些顯貴夫人們就嘖嘖出聲，讓我不知那話里是幾分的真心，又有幾分的嫉妒。

? ? 如今我快到了及笄之年，本就是皇親國戚，太后也曾欲令皇上宣我進宮當妃子。

? ? 這本是個讓無數(shù)女子垂涎的機會，確實不假。

01.

? ? 我聞太后之言便俯身跪下，在朝堂中婉言相拒：

? ? “臣女罪該萬死，只是將軍府素來的規(guī)矩，將軍府的女兒婚配都可自行選擇，還請?zhí)笏〕寂铩！?/p>

? ? 我的一字一句盡量保持著語氣平淡冷靜，讓太后也生不起氣來。

? ? 當時她只是笑笑，似乎并不驚奇于我的反應。后來我猜太后或許在安排此事之前，便早有我會拒絕的預判。

? ? “好孩子，快些起來，地上涼。來，坐到我身邊來?！?/p>

? ? “你這小丫頭，若是有了心儀之人，可切莫害臊。只管進宮找皇后過個眼，她與你母親是閨中知己，也讓她幫我瞧看瞧看。”

? ? “若是好了，便讓皇上立即賜婚。

02.

? ? 緣定如此，我偏偏遇上了他。

? ? 這個天之驕子的存在。

? ? 他是我父親手下七將中最小的將軍。父親總讓人別小看他，雖是年齡小些，可立下的汗馬功勞可不比他的哥哥們少。

? ? 故雖說他是在男人堆的軍營里長大，卻也備受寵愛。況且他的六位哥哥們也來頭不小，文武雙全。

? ? 他身上有著很足的少年氣，智勇雙全的他曾被皇上親自贊為“天生勇敢”。

? ? 既然小小年紀便被封為父親手下七位干將之一，能力自然是不容小覷的。

03.

? ? 一身青白家常服，一匹棗紅駿馬，才剛剛束冠不久的劉耀文，只消立在那兒，便透露出男兒的陽剛之氣。

? ? 定睛細看他那星眸劍眉，這般清朗的五官，清逸的身姿，卻是和那儒雅書生相差無幾。

? ? 見我父親來此巡軍，他翻身跳下馬來，便要行軍禮。

? ? 動作在旁人眼里算得上沉穩(wěn)，只是少了幾分嚴肅，添上了些許少年氣。

04.

? ? 作為一個未出閣的少女，我自知一直盯著這帥哥也不是個辦法，微微紅了臉，低垂下眼不再瞧他。

? ? 轉(zhuǎn)而盯著自己月白色的襦裙和碧青的腰帶。

? ? 及至行完了一個畢恭畢敬的軍禮，他似乎覺得立于父親身后的我也不能被忽視。畢竟這樣的站位，將軍之女的身份顯而易見。

? ? 劉耀文依禮向我拱拱手，大概在疑惑著為何我不抬起頭來。

05.

? ? 見他行了禮，我便也按照禮節(jié)福了福身，道：

? ? “小女唐舒，見過劉將軍?！?/p>

? ? 禮畢，我抬起了頭。

? ? 他這才見了我的模樣。

? ? 大概在軍營女子就算是少見，更何況這素來人人稱道的京城第一美人。

06.

? ? 后來劉耀文這樣告訴我。

? ? 他說第一眼瞧見就覺得我與那些桃紅柳綠的貴族小姐很不一樣。我笑嗔他貧嘴，他卻一臉認真的提起我當時的裝扮來。

? ? 未曾濃妝的臉，不算張揚的發(fā)鬢。

? ? 盤好的發(fā)絲間還簪了一小簇潔白的玉梨花。

? ? 我掩著嘴笑起來，幾乎是要伏在桌面上了。倒是勞他這般的費心記憶呢。

07.

? ? 當時15歲的劉耀文本就是情竇初開的年紀，見過再多世面也掩蓋不住青澀。沒等我掩面作害羞狀，反倒是他先紅透了耳朵，慌亂地不再看我，瞥過了視線與我父親交談。

? ? 劉耀文大抵是想再看我?guī)籽?，卻又覺得不合禮數(shù)。

? ? 心照不宣，可巧我也想再瞧瞧他。

? ? 我決定按兵不動，藕白的小手擰在了一起，糾結(jié)地緊。可終究敵不過好奇心和身為一名顏狗的自我修養(yǎng)，我輕輕地朝他那個方向溜了一眼。

? ? 我又何曾想過他也正若有若無地盯著我，視線相交的那一剎那，我趕緊埋下了頭，臉上的紅霞久久不曾散去。

08.

? ? 父親一見我們這樣，心中自是明白了大半。

? ? 我的父親一向就是個開明的家長，我是他的獨女，劉耀文又是他頗為贊賞的愛將之一，自然有了撮合的念頭。

? ? 畢竟，我的父母便是這般認識，也是這樣恩愛地走到如今。

? ? 父親也明白兒女之事自己沒辦法過多摻和，還是要看兩方自己的想法。于是父親輕咳了咳，開口道：

? ? “耀文啊，我還要下個軍營巡軍，車馬顛簸。小女就在你這軍營稍事休息，我待傍晚親自來接。還煩勞你多多擔待?！?/p>

? ? 語畢，便回頭看我，擠了擠眼睛。我心中暗道自家爹爹是真的給力，便順了這番好意。福福身道：

? ? “有勞公子了?！?/p>

09.

? ? 劉耀文見這番狀況，心想自家將軍實在賞臉。見我又行禮，他忙虛扶了一下：

? ? “姑娘不必多禮，還請隨我來。”

? ? 說罷便引著我來到院內(nèi)。

10.

? ? 劉耀文自知將軍的意思是讓他陪著我，也好拉近點關(guān)系，想著我可能會無聊，他便開口提議道：

? ? “三姑娘，可否能約您下一局棋？”

? ? 我本在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住的小院兒。很清爽，東西不多，被褥碼得整整齊齊，窗臺的桌案旁飄來一陣很清新的薄荷香氣。

? ? 聞言我抬起頭，抿嘴笑了一笑：

? ? “劉將軍，請吧?！?/p>

11.

? ? 布置著棋盤，劉耀文似乎想起我一直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稱呼他為“劉將軍”，頗有些不好意思的開了口：

? ? “姑娘稱呼方面不必太過正式……”

? ? “那就喚您劉公子吧?！?/p>

? ? “好?！?/p>

? ? 閨閣之中我自然學過棋藝，棋局過半，漸漸占了上風。

? ? 卻望著對面的人，分了心。

12.

? ? 當時的我不知道劉耀文也藏了點調(diào)皮的心思，放了不少水。

? ? 一心二用使我沒有多思考劉耀文這步棋的用意，中了他的圈套。

? ? 他斂了笑意，眼尾勾住一點小小的驕傲，我這才意識到。

? ? 中計了。

13.

? ? 他從我手邊的竹筒中勾走一枚白棋，放在一個不顯眼的位置。

? ? 只一個子兒，巧妙地逃脫了整個包圍。

? ? 我懵懵地抬頭，醉進了少年眼里的整片星空。

14.

? ? “公子……”

? ? “噓。”

? ? 纖白的手指，帶著薄繭，遞上了我溫熱的唇。

? ? 那種微涼的觸感叫我至今都不敢忘。

? ? 后來，在所有人的祝福下，皇上欽定指婚。

15.

? ? 慶和七年，皇上御駕親征。

? ? 不是為了抵御外敵，而是收復失地，重振中原。這場仗大勝，劉耀文，卻沒再能夠回來。

? ? 慶功酒梨花白的滋味，他錯過了。

? ? 我又是何嘗沒有錯過他呢。

? ? 銀灰的裝束，還是那匹心愛的棗紅駿馬，倒在了沙場，他的血液融進了那片熱土。

? ? 都說文死諫武死戰(zhàn)，我也曉得，他是光榮的。

? ? 拒絕了皇上另行指婚的好意，我俯身退下朝堂。

16.

? ? “這仗打完，我就風光地把你娶進門?！?/p>

? ? 出征前，他將自己扇尾的玉佩替我系在腰間，又把一只小雀兒放進我的手心里。

? ? 將軍府的梨花開得正好，紛紛揚揚。

? ? 我用掌心感受著那銀雀兒有力的心跳。

17.

? ? 玉佩被我戴在了貼身的衣物下，雀兒則好生飼養(yǎng)著，時常眷念著前線的來報，這銀雀是我割舍不下的掛念。

? ? “仗打完了，劉公子?！?/p>

? ? “就讓舒兒風光地嫁進門吧?！?/p>

18.

? ? 恰逢人間梨花遍地開，他倒是走了。

? ? 耀文這一走，帶走了我發(fā)鬢間所有的花香。

? ? 我從此不見梨花，因為我?guī)缀醵家呀?jīng)看見自己心間的梨花樹，白色的花朵敗了一地，慘白慘白的。

? ? 它們在他倒下的那一剎那就落盡了。

? ? 我老在月夜里憶起他俯身聽我說話的樣子，耳畔貼著我的唇。

? ? 銀白的耀月寄托了我的全部情思啊。

19.

? ? 通風干凈的堂院里，很是肅穆。

? ? 除了親友戰(zhàn)友獻上的，我到處擺滿了冬青樹枝。

? ? 冬青鋪天蓋地，窗子門框都綠葉婆娑。

? ? 五年前，我父親的軍營四周，栽種的就是冬青，不知是什么品種的冬青，無論冬夏，無論旱澇，綠葉子永遠肥綠，像一層不掉的綠膘。

? ? 那片承載生命的綠意叫我不肯忘。

? ? 第一次見到劉耀文，他騎著棗紅駿馬從冬青甬道那頭過來，一直騎到練兵院門下面，少年意氣風發(fā)。

? ? 那是慶和二年的四月初七，京都有霧——我記得。

??

那年的梨花葬了他，也葬了她。

結(jié)尾靈感來源：嚴歌苓老師《芳華》

“心情愉快，未來可期。”

“夏風又起，我還是你們的初壹?！?/p>

By 初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