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茶會一行人繼續(xù)向前。從原生林保護區(qū)向西北走，便靠著南無盡海的季風海灣。灘涂與巖壁蜿蜒百余里，從目光所及處斗折蛇行至灣流一號港的彼端。而古森林保護區(qū)，便在灣流港口的東側。

灘涂處是造不了城墻的，因此從這里開始斯莫克城出現一小段墻垣的斷層。但無城墻并不代表此地破敗，相反，這里人頭攢動，煞是繁榮。

德萊士對此感到有些意外，這種意外讓他的臉上顯現出一些黑色的花紋。洛林注意到他在思考，這種思考是基于自己認知以外的，而這種未知正在刺激他的神經。

正觀察著，德萊士臉上的花紋越來越清晰，而他的額角也有青筋暴起。這時候文森特的手臂化為煙霧，在靠近守護者臉頰時，又幻化出偌大的手掌。

魔法師聽見清脆的巴掌聲。然后文森特說，“想點別的?！?/p>

這時德萊士才從里混亂里醒過神來，他說，“我無法額外思考。當我無法控制自己進行額外思考時，精神里便會長出黑花。這些黑花就是我的穩(wěn)定異化。”

“你說的有些學術，我猜只有洛林會懂?！蔽纳卣f。

“通俗的說，我的思考被局限在了五十歲。”德萊士解釋，“倘若有超過五十歲見聞的知識，我要主動思考時，黑花便會怒放?！?/p>

“怒放的后果是什么？失控？發(fā)狂？還是說你的腦袋會像火藥扔進廁所一樣炸開？”文森特追問。

“我猜只有極北的邊緣城才會用炸屎的方法暖暖身子。”德萊士嘆了口氣，“那會是一場漂亮的植物秀，人群中會出現藤蔓和花朵，其中最大的一朵會成為我?！?/p>

“你說話像在念詩?！甭辶终f，“讓我把這樣的話記錄下來?！?/p>

“被動接受呢？比如我現在可以向你介紹一零年之后煙森林的變化?！惫鸱移鎲?。

“我得把思想放空，盡可能地只去接受，不去思考?！钡氯R士苦笑。

“這很難，尤其對一位守護者與前治安官來說?！?/p>

哈瑞芬奇和洛林薩瓦倫納共同設計了一個擁有六個段落的知識陳述，這些段落遞進地介紹了德萊士離任后煙森林的社會變化。

首先是學院區(qū)，斯莫克人詹姆斯希羅發(fā)明了雙動作蒸汽機，解決了此前由安德郡科學家紐科門研發(fā)的蒸汽機耗煤量大、效率低的癥結弊病。自此學院區(qū)大規(guī)模使用新式蒸汽動力，預計明年夏天之前會將新式機械推廣至普通工廠。

公爵府頒布了新的政策法令，規(guī)定十三歲以下的兒童應當老老實實的待在家里，禁止任何行業(yè)雇傭未滿十三周歲的童工。由于《童工限止法案》遭到較大的反彈，溫特撒克遜也借此機會整頓了頑固的斯莫克地區(qū)勢力，皇后區(qū)治安問題與幫派問題都得到解決。

鐘表匠亞歷山大哈林頓發(fā)明了沖水式抽水馬桶，這種馬桶在斯莫克現在大為流行，并在公爵府和全陸銀行的協(xié)力下推廣至城市內百分之八十的公共廁所。據悉目前公爵府正在草擬新的《公共衛(wèi)生法案》并提交到首都安德魯修斯，如果新法案被批準，帝國內所有新建的房屋都將留有空間，用于抽水馬桶與垃圾箱的配置。

“為什么突然說到馬桶？”

守護者捂著額頭，花瓣與黑藤在他的臉皮和脖頸若影若現，顯然這樣的“新知識”對他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洛林猜測新知識與舊知識之間所擁有的關聯越少，它們的傳輸會對黑花造成的影響越大?！惫鸱移嬲f，“因此我們在第三段落選擇了聯盟出身的我會更關注，而治安體制內常年外勤的你很少關注的內容。”

“我的確無法想象，抽水馬桶如何沖水……光是思考這就讓我……”

德萊士臉上的黑花痕跡愈發(fā)明顯，這時候從他的脖頸處塞進去一個水球。

魔法師拍拍手：“打斷成功。別去想抽水馬桶的事了——老實說我也沒見過，我們一行人里，見過的人只有哈瑞芬奇?！?/p>

“別這么看著我，我是不會說出那句“有機會帶你們逛廁所”來的。那是只有文森特才會說的話。”

“我對此確實好奇?！蔽纳匮鎏稍跇渖疑希恢痹诼牴鸱移娼榻B這些新發(fā)展，這樣的發(fā)展陳述是在邊緣城所沒有的。

“有機會帶你們逛廁所?！?/p>

邊緣城的領袖說。

“接下來是剩下的三條陳述，這些陳述里會你的疑惑做出解釋?！?/p>

格里芬財團與商人協(xié)會開拓了新的航道，新航路從灣流一號港出發(fā)，順著西南洋流航行至中繼島后，橫貫無盡海，從亡魂峽外四百海里借道，最終到達位于加西亞大陸西風都往南的西爾維婭港。商人協(xié)會把這條航道稱為白金航路，區(qū)別于連接安德郡與新大陸海女城的黃金航路，以及連接王都安德魯修斯與新大陸白城的帝國一號線。

新航路的開辟帶來了新的商機，來自西風都的特產、奢侈品與礦物源源不斷地被運輸到斯莫克，而斯莫克生產力過剩所結余的人口也得以擁有一個突破口，源源不斷地創(chuàng)造出新的財富資源。移民與海員都是最近幾年里在斯莫克興盛的單詞，據聯盟統(tǒng)計，出海已經成為當代煙都年青人新的選擇趨勢，愿意以登船作為人生規(guī)劃的年輕人占受調查群體的百分之三十。

“這也催生了與航海相關的新業(yè)務。比如我們面前的海員街區(qū)，在你離任后的第三年開始動工，如今已成為繼皇后區(qū)與國王區(qū)以外的第三大人口密集區(qū)域。又比如曾經是落魄戶才會去做的船工碼頭工，如今地下幫派已經換了一輪又一輪。”

哈瑞芬奇緩速地陳述著與斯莫克有關的變化，一邊注意觀察著德萊士面部的黑花變化。她注意到，當陳述進行到“海洋”與“航路”時，黑花與藤蔓的顯現較為明顯，而當進行到“人口”、“街區(qū)”、“治安”一類的內容時，黑花則緩慢變淺。

這顯然佐證了她們的想法：德萊士的穩(wěn)定異化的確是與已有的知識體系成正相關的。

“我剛剛這樣想，”魔法師突然說。

“什么？”德萊士從思考咀嚼新知識中回過神來。

“如果你是一位知識大師，我的意思是，熟讀王都圖書館內所有書籍的程度。”

“知識是無盡的。”守護者壓了壓太陽穴，“我們學的越多，我們遇到的問題就越多?！?/p>

“但問題總有答案，只要看得書足夠多，那我們面對問題時，思考就更容易。”

“至少有兩門學科不這樣，它們會讓你輾轉反側，思考的越多，越讓你陷入僵局?！?/p>

“一門叫哲學，一門叫生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