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帝國審查官，仆從軍軍團長，哈迪斯·普魯托·塔爾塔洛斯中將……”渡鴉666神情故作儼然，嘴里念念有詞“于新帝國歷15823年六月20號提交退役申請，經(jīng)時空管理局及統(tǒng)合部討論研究，批準其于同年六月23號正式退出帝國行政機關(guān)及戰(zhàn)斗序列。在職期間于各次重大行動中表現(xiàn)優(yōu)異，特保留中將軍銜，追贈特級審查官，以茲表……”

　　“停停，追贈是給活人用的嗎？”哈迪斯幾乎要翻白眼“我還沒死吶！”

　　“嘁……”

　　寬敞素雅的房間，簡潔而又不失精致的紋銀辦公桌，擺滿精致藝術(shù)品的水晶墻柜，還有無處不在卻又難尋其源的柔和光芒……以及一場毫無營養(yǎng)的扯淡對話。

　　“最后一張履歷表了，放過它不好嗎?你打從三歲作文就沒及格過……”哈迪斯誠懇地看著辦公桌對面的打印紙……舉著打印紙的渡鴉666。

　　“那還不是你教的？你等著吧，等你走了你那個什么什么，泰坦之旅我都要給你寫！”捏著A4紙的白皙雙手放下，露出一張女神般的美麗少女面容，白色及腰長發(fā)，身穿黑色貼身風(fēng)衣，一雙漂亮機靈的眼睛里跳躍著淡藍色的奧術(shù)火花，姓渡鴉，名666，字沒有，號……魔法少女小六子（下屬們語）。頭頂沒有燈圈，但確實是個神——哈迪斯名義上的上司。

　　“那我可真要遺臭萬年了。”

　　“你一定要走??？”渡鴉666嘩啦啦把紙揉成一團，聲音里的不高興明顯得像太陽里的黑子。

　　“再干下去容易猝死，你也知道我那次負傷?！惫纤固谷慌c本宇宙上帝對視，語氣里沒一點擔(dān)心的意思。

　　“可要治好你很容易！”渡鴉666語調(diào)突然拔高，可隨即又低沉下去成了嘟囔“而且你的壽命也能延長啊，全虛空都沒幾個有壽命限制的半神……”

　　“要只是身體上的損傷那當(dāng)然可以，可這是靈魂出了問題。再說，你得尊重我們種族的傳統(tǒng)?！惫纤箶倲偸帧岸野。夷昙o比你大得多，兩萬九千年已經(jīng)足夠了，永生這事兒說著好像不錯，但實際上我感覺不是那么值得?！?/p>

　　“切……借口?！?/p>

　　看著眼前氣呼呼的女神大人，哈迪斯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他再一次環(huán)顧起房間里的每一件擺設(shè)，每一條紋飾，長桌一側(cè)擺著一張空椅子，那原本是他的位置，可現(xiàn)在，他要離開了——永遠離開。

　　他想把這里的一切存入腦海，任職了這么長時間，他無法做到毫無留念地離開。只是……該走了。

　　“該走了，民用穿梭通道可不等人?！?/p>

　　哈迪斯把一柄黑色長劍和一張藍色晶卡放在桌上，叮當(dāng)一聲輕響。

　　“無人機群的控制權(quán)限已經(jīng)上交，厄拉博斯艦隊的指揮權(quán)我要交給那三姐妹，現(xiàn)在——這是佩劍和水蒼玉號?！?/p>

　　“你要凈身出戶啊?”

　　哈迪斯無謂地點點頭“是啊，戴在身上容易想起以前的崢嶸歲月，那太破壞心情?！?/p>

　　說完，哈迪斯起身告辭，繞過椅子走向門口，就像之前的無數(shù)次離開一樣。

　　渡鴉666看著那個不緊不慢遠去的黑色背影，腦海里里突然涌現(xiàn)起一幅誘人的畫面：哈某人出門碰上車禍，塔爾塔洛斯號籠罩著烈焰與濃煙，至少撞進去三塊宇宙碎片。而哈迪斯，跑回來敬奉女神，痛哭流涕表示父母在不遠游……

　　“李爾他們怎么辦？”她別扭地喊道“他們還以為你只是休假呢！”

　　“告訴他們期末考試提前了?！惫纤诡^不回答道“我回來收卷?！?/p>

　　走出上帝的辦公室，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哈迪斯不禁輕嘆一聲，晃晃腦袋試圖把自己放空，都說在人生中退休是和童年一樣的黃金歲月，他是個沒童年的家伙，現(xiàn)在即將迎接美好未來還不得有個好心情？

　　還是有些放不下……

　　鍍銀般的長廊壁上流淌著藍色的光河，雖然幾乎沒有一絲曲線，但依然以其完美的圖像構(gòu)造和令人賞心悅目的色調(diào)搭配給人以優(yōu)雅靈動的印象。

　　幾束藍色電弧像是活了起來一樣，伴著輕微的噼啪聲從光河中分離出來，填充進一副憑空出現(xiàn)的瓷白色半身甲中，頭盔黑漆漆的眼孔中接著亮起兩點淡藍色的奧術(shù)光弧。

　　“早安，司代芬，也有可能是晚上好，來的時候沒見你，神殿是在穿過云層嗎？”哈迪斯向出現(xiàn)的人形物體打招呼，而那個被稱為司代芬的半身甲幽靈也發(fā)出幾聲混雜著電流聲的噼啪作為回應(yīng)——這位是神殿的管家，控制著神殿中大部分的幽能流與設(shè)備的后臺運行，或者說，他就是神殿中的幽能流，而這副甲殼只是一個面對訪客的交互界面。

　　聽到司代芬的回答，哈迪斯點點頭，不發(fā)一言地向前走去。司代芬自動飄到哈迪斯的前方為他帶路。哈迪斯對這條路無比熟稔，但他還是接受了這番好意。

　　二人沉默著，走出上帝的主殿，越過一條條寬闊宏偉的柱廊，穿過一座座銀碧輝煌的大廳，神殿主門莊嚴地洞開，二人來到神殿之外。

　　令人愉悅的清新氣息夾雜著明媚的光輝撲面而來，視線越過神殿基座遙遠的邊緣，一片美到會讓人瘋狂地跳下去的云海正舒緩地起起伏伏。

　　倒錐形的基座緩緩前行，前緣蕩開一墻翻涌的云浪，駛過之后，云海重新合攏。

　　哈迪斯聽到背后金字塔形的神殿的龐大門扉鄭重地閉合，又聽到圣光閃耀的神金銘文發(fā)出空明的圣言：

　　“內(nèi)有空調(diào)隨手關(guān)門，節(jié)能減排從你做起！”

　　他不想再解釋為啥一扇自動門會有這個……

　　沒有太陽，在這片空間中取代恒星潑灑光輝的正是神殿，云層之上的清晨剛剛來臨，遠處的浮島群上，繁茂的草木露珠未干。稍近一些的位置，神殿的伴生生物云鯨——一種由白弧剛骨架與藍色電弧組成的奧術(shù)生命——圍繞神殿緩緩游弋，龐然數(shù)千米的身軀掀起一堵堵擴散開來的云浪。

　　“嗞……嗞……”

　　“不，警告她不要拿我的仙人掌喂魚?！?/p>

　　二人最終來到基座眾多突出中最大的一片，這片圓形地塊半徑數(shù)百米，整個刻畫著一式三層七百二十度角反流端法陣，如果說天堂有扇大門，那這座法陣最有資格被如此稱呼。

　　哈迪斯轉(zhuǎn)身對飄到身后靜靜侍立的司代芬笑笑：“該走了?！?/p>

　　司代芬發(fā)出幾聲嗡鳴，飄然后退到法陣控制距離之外，哈迪斯則從兜里掏出一張經(jīng)典款式火車票，這種紅底鑲白邊的半個巴掌大紙片令人驚奇地在發(fā)明它的首府地球人都開始使用確定性隱量子計數(shù)技術(shù)來乘坐交通工具的時代仍然擔(dān)任帝國付費傳送路徑的唯一權(quán)威票據(jù)——另說一句，上面的十二維碼能用手指頭搓掉。

　　揮一揮火車票，哈迪斯不帶走一片云彩，但腳下的巨型傳送陣卻立刻產(chǎn)生了某種奇異的共鳴：整座法陣震顫著開始緩緩旋轉(zhuǎn)，流光溢彩地不斷增大自身亮度，空氣中宏亮而空明、仿佛充斥整個宇宙的轟鳴逐漸演變?yōu)橛泻x的字句：

　　“……城二里橋集團……為了您的出行安全……為您提供從擇業(yè)到創(chuàng)業(yè)，從手相到面相的全套一條龍服務(wù)……請關(guān)閉安保級別在B3以下的隨身空間……出門在外請認準……”

　　哈迪斯仔細端詳著發(fā)光的十二維碼，默默地把它搓成一片模糊。

　　“西卡羅老兄英靈不泯啊……”

　　下一刻，纏繞身側(cè)的空間風(fēng)陡然停止，方形泡向內(nèi)皺縮，他的腦袋猛地扎進風(fēng)衣黑色的后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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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已收錄于文集《果殼與指揮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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