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推門而入，還特意看了看身后有沒有人跟蹤，確認無誤后才把門給關上。床上躺著的人已經睡熟了，發(fā)出了輕微的鼾聲。他聽艾漪兒說過，楊若清總是睡得不好，所以有時候藥里會加一些安神的草藥讓他睡得踏實些。

雖然擾人好夢確實不地道，可事態(tài)緊急也顧不得許多了。顧韶音輕輕地拍了拍被子，小聲地喊著楊若清的名字，然而他一點動靜都沒有。要不是手下的觸感是暖暖的，他都要懷疑這被子里的是不是個假人。

可當那人翻身而起的時候，顧韶音卻著實嚇了一跳。居然不是楊若清，而是一個自己沒見過的生面孔。心下頓覺不妙，拔腿就要跑，可是被對方一把制住。他還想開口呵斥一番，可轉頭卻看見了塞上雪推門而入。此時他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自己被塞上雪抓了個正著。

“讓他起來吧?！?/span>

“是。”

“這里沒你的事，下去領賞吧。至于剛才發(fā)生的事，你若多說一個字，別怪我容不下你?！?/span>

“屬下絕對不敢妄言?！?/span>

“嗯?！?/span>

這生面孔自然是塞上雪找來試探顧韶音的，她知道顧韶音最近動作不少，只是一直沒有把這事扯到明面上。想著自己落難時，只有他真心關切自己，所以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為何要和楊若清一起來對付自己。

她走到了顧韶音面前，看著低著頭不愿睜眼看自己的顧韶音，心中不由地火大。她一把抬起了顧韶音的下巴，讓他直視自己。從他的眼中，塞上雪讀到了恨這個字，這個從來都不會出現在這個溫馴的人身上的字。

“你不想對我說些什么嗎？”

“……”

“無話可說？那我倒是有話對你講。今天的這盤局，我布了有些時日。說實話，直到剛剛，我都在猶豫要不要這么做。也許是我多心了，你怎么會有這么可怕的念頭呢？然而當我親眼看見的時候，我的心可是在滴血的?！?/span>

“一人做事一人當，要殺要剮悉聽尊便?！?/span>

“你什么時候也變得不怕死了，還是你覺得你能攬得下所有的罪責？以為不咬出他來，你就能保住自己嗎？”

“你別再說了?！?/span>

“韶音啊，你跟我身邊多年。無論我換了誰，我也沒動過要換你的念頭。因為我知道，那些人不過是貪圖我的名利權勢，只有你是真的在意我。尤其是經過那一番劫難，我更是下定了決心，要好好待你這輩子。可你呢，究竟是什么時候存了那可怕的念頭?！?/span>

“我曾經也以為，付出了真心能獲得回報，哪怕不是對等的?？赡阏娴牟恢档梦疫@樣掏心掏肺地付出，在你的眼中，我不過是個聽話的物件罷了。閑暇時可以取悅，無用時可以隨意丟棄。為了控制我順從你，你給我服的毒藥需要定期服用解藥，否則便會毒發(fā)身亡。換作是楊若清，你舍得這么對他嗎？”

“你是嫉妒我對他比你更好嗎？”

“不，我從來都不嫉妒他，反而感謝他讓我看清你的真面目，這樣不會再心存幻想。”

“看來你受他的毒害不輕吶，居然對他如此地死心塌地，連我的話都敢違逆。”

“他是說了實話，至少在他的面前，我是個活生生的人，給予了我足夠的尊重?！?/span>

“尊重？”

“那是你永遠都不會給我的東西，因為在你的眼中，我只是你的附屬品罷了，不需要感情，只要以你為中心，為你而活。”

“你別忘了，是我給你了這個機會，不然你還不知道被你那黑良心的爹娘賣到什么地方去呢。地坤就該老老實實做好自己的本分，他再是厲害，如今不也是我的階下之囚，你是打算跟他作伴嗎？”

“我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與他無關，你不要遷怒于他?！?/span>

時至此時，顧韶音仍舊不忘護著楊若清，一如他之前護著自己那般。其實他很清楚，這世上絕大部分人都像塞上雪那樣，覺得地坤毫無地位，更別說是建樹了，連活著都必須仰賴天乾的庇佑。是楊若清告訴自己，沒有塞上雪也能活下去，去看看外面的天地，遠比窩在這小小的一處要活得有意義。

若是沒有這樣的信念支撐著，他真的無法面對殘酷的現實。如今他選擇了背叛，那也意味著自己再也沒有機會活著走出去看看外面是怎樣的了。不過不要緊，活了這么多年，他還是頭一次自己做了主，做了自己想做之事，并不后悔。

“哼，我倒看不出你還有這份骨氣。最后我再問你一句，后悔嗎？”

“不后悔?！?/span>

“別答得那么快，好好考慮一下。若是肯乖乖認錯，我未必不能給你留條活路?！?/span>

“我知道我做的事已經觸及你的利益底線，你是絕對饒不了我的。若要我求你，那么我也只會求你看在往日的情面，給我個痛快的?！?/span>

“看來你一心求死啊，那我就偏偏不成全你。你以為自己做的都是對的嗎，可我卻要告訴你，那是我早就安排好的，而你已經按照我的設想做好了一切?！?/span>

“你、你說什么！”

“我可沒騙你，這從一開始就是個局，只是你這顆棋子肯不肯入這個局，卻不是我所能控制的。若非你一心想著做些什么，或許還沒有那么順利。”

“你騙我！”

“你跟蹤我，我難道會不知道嗎？我每次打開暗室放東西，你都在門外偷看。一次兩次你或許還不敢，但時日一久，你果然動了起來。我每次打開盒子看到信件的位置有所偏差，就知道一定是你進來看過了。”

“直到那一天，我親眼看著你拿著一個跟我類似的盒子進去了，之后又偷摸摸地抱著一個盒子出來，然后直奔楊若清那里，我就知道你上鉤了。但為了驗證我的推想，我還特意進去又細細查看了一番，果然如我所料?！?/span>

“可你不是什么都沒說嗎？”

“因為你們想將那盒子送出去交到皇帝手上，我也是這樣想的。借了你們的手，效果反而會更好?！?/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