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桑子（冷香縈遍紅橋夢）

納蘭容若

? ? ? ?冷香縈遍紅橋夢，夢覺城笳。月上桃花，雨歇春寒燕子家。

? ? ? ?箜篌別后誰能鼓，腸斷天涯。暗損韶華，一縷茶煙透碧紗。

【注釋】

?? ? ? 冷香：指清香之花氣。

? ? ? ?紅橋：橋名，在江蘇揚州，明崇幀時建。為揚州游覽勝地之一。

? ? ? ?箜篌（kōng hóu）：古代一種撥弦樂器名。又分豎箜篌與臥箜篌兩種。

? ? ? ?腸斷：形容極度悲痛。

? ? ? ?暗損韶華：謂美好的青春年華暗暗地消耗了。韶華：美好的光陰，比喻青年時期。

? ? ? ?碧紗：綠紗燈罩。

【賞析】

? ? ? ?那一夜，你宿在紅橋。

? ? ? ?夢中開滿了清香四溢的花朵，這本是完美的約會。

? ? ? ?卻在夢外，聽到孤寂的胡笳聲，醒來時，身邊一片成空。

? ? ? ?月光灑向花枝，桃花如畫，人更如畫。

? ? ? ?風雨過后，春寒料峭。

? ? ? ?離別之后，萬物皆空，天地悠悠，佳人離去，從此斷腸人在天涯。

? ? ? ?韶華不再，芳蹤難覓，歲月如同一縷茶煙，就這樣飄然遠去。

? ? ? ?這首詞敘述的是所愛的女子離去后的苦悶心情。情景交融，時而虛，時而實，現(xiàn)實與夢境的交匯，描繪出一幅脫離于現(xiàn)實的畫面。

? ? ? ?上景下情，抒情之中帶有景物的唯美描寫，寫景之中又直中見曲，寫出情思的黯然神傷之意。全詞的宗旨在傷離念遠，如同上文所寫到的那樣，夢中與她相會在紅橋之上，那時清香彌漫，忽而夢醒，聽到的卻是城頭傳來的胡笳嗚咽的悲鳴。家中月光照在桃花枝上，灑下一片疏影，猶是風雨初歇，春寒料峭。自從離別之后，斷腸人如今已在天涯之外了，誰會再來彈奏箜篌呢？美好的青春年華就這樣暗暗地消耗，就像那一縷輕煙透過碧紗一般讓人難以覺察。

? ? ? ?“冷香茶遍紅橋夢，夢覺城笳?！鄙掀婚_始就從描寫春天的夜晚入手，“冷香”“縈遍”，銷魂動人。值得一提的是，這里所說的紅橋并非指揚州的紅橋，而是作為夜宿地點的紅橋，意指容若在那里做了一個冷香四溢的美夢。這里之所以用“冷香”，與下面“雨歇春寒”有關。

? ? ? ?雨水一向是詞人們熱衷的事物，表達黯然的哀愁最為妥帖。容若也不例外，他鐘情于一切能夠讓內(nèi)心潮濕的事物，雖然夢中有著一個芬芳的天地，夢外卻是春寒料峭，景象的描繪由虛到實，雖然沒有言愁而愁卻能自見，雖然沒有抒情，但其情又在景語中顯露無遺。

? ? ? ?月色最是傷人，月下桃花，雨后春寒，容若所選取的這些意境更是令人傷懷，他用“縈遍”二字，描寫桃花的香氣濃郁，在夢中也能聞到，而在下片，他則是用“箜篌別后誰能鼓，腸斷天涯”一句，承接扭轉(zhuǎn)，從景色過渡到懷念。等待中度日，最是勞神傷心，當韶華不再，歲月便已如一縷輕煙，飄散在時空的浩瀚中，無影無蹤。

? ? ? ?容若用白描的手法，寫著春夜的景色，簡練不失貼切，又用直抒胸臆的手法，寫出夜色正濃時，無法逃避的懷念，烘托出春夜寂寥、人心寂廖的詞意，真可謂是大家之作。

摘自《納蘭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