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曉(閆)/峰川】吃不到的那顆糖(三二)

…………
【薛曉(閆)/峰川】吃不到的那顆糖(三二)
…………
黑色的棋子圓圓的,質(zhì)感極好,溫潤的表面不知道經(jīng)過了多少道工序的拋光,拿在手里沉甸甸、滑溜溜。
季川沉思的時候就喜歡下棋,也許和老教主殷不惑潛移默化的影響密不可分。
干凈的桌面上鋪著一張紙,上面工工整整的畫著一套九宮格,季川正捏著顆黑子,猶豫著怎樣做到三點一線。
書房的門被輕輕敲了兩下,季川知道,他等的人到了。
“進來?!?/p>
“教主?!?/p>
門外的是魏旗,只見他神情緊張表情嚴肅,腳步輕快地走到季川身前,俯耳道,“教主,探子回報,修建密道的消息已經(jīng)傳出去了,已經(jīng)過了兩天,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季川執(zhí)子的手顫了顫,黑子“啪嗒”落在了中間,把上面一排三個空格都留給了白子,黑子輸了。
魏旗垂眸掃了一眼,知道此時季川最是糾結(jié),不禁想要替主分憂,“教主,趙青峰那邊……不如就讓屬下去……”
“不,本座自有安排?!?/p>
“可屬下覺得教主您下不去手,就讓屬下代勞吧!”魏旗對趙青峰的身份不甚清楚,但是對季川和趙青峰的關(guān)系卻感受頗深。當然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都來自于趙青峰那些無時無刻不分場合的“瘋言瘋語”。
“行了!做好你的事就夠了,還有,看好你的人,免得刀劍無眼?!奔敬ㄋ坪醪辉敢庠偬幔置魇撬约憾ㄏ碌挠媱?,現(xiàn)如今優(yōu)柔寡斷做不了決定的竟然也是他。
提起心上人,魏旗一掃之前的陰霾,那公然掛在臉上的幸福笑容令季川怎么看怎么覺得郁悶不已,擺擺手讓他走了。
一年中最冷的幾個月就要到了,一些籌謀已久的大事也該到了收網(wǎng)的時機。蒼生天下,盡在掌握。季川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白皙,修長,骨骼勻稱,掌心紋路很清晰,每一條線都很完整,就連因為常年練劍而磨出來的繭子都是那么的令人滿意。就是這樣的一雙手,他要憑借自己的力量改變這江湖的命運,他要憑借縝密的設(shè)計扭轉(zhuǎn)圣教的立場,他要憑借橋面的安排終結(jié)一場跨越了十幾年的陰謀,他要翻手為云覆手為……覆手……嗯?
季川終于發(fā)現(xiàn)那雙重要的手皮膚有些干燥得過分,“阿扶!拿脂膏來!”
曾經(jīng)打個響指就能立刻出現(xiàn)的貼身侍女竟然在他叫出名字后都沒有出現(xiàn)?!
季川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最近對阿扶太過苛刻了。畢竟他這個義兄人設(shè)就是如此的難以伺候,也是可憐阿扶被他寵壞,受不了這樣的委屈吧。
但這并不能成為阿扶擅離職守的理由,人呢?!
…………
“阿嚏——嚏嚏嚏嚏……誰???這是想我還是罵我呢?”阿扶揉揉鼻子,從藥廬的后門出來。
她這兩天一直跟著閆大夫,伺候左右,看人臉色,仰人鼻息。偏偏那還是個性格非常難以捉摸的主兒,更別提這日子過得有多慘了。
這次趕著閆大夫和薛洋都在藥廬,也用不著她做什么,便慶幸得了時間跑出去透透氣。
距離新書簽售的日子還剩不到一日,阿扶掂掂自己的小錢袋,里面嘩啦啦的響聲令她笑的眼睛都彎了起來,看來不僅夠她買一本新書,甚至還能把番外也收了。聽浣衣坊的小碧說,金陵小書生這次答應(yīng)的番外非常勁爆,絕對值得大買特買!
這邊阿扶正高興著,那邊卻又有人愁了起來。
盟主把自己關(guān)在房中半天都沒有出來,倒不是他的番外出了什么問題,而是他剛剛收到了一個消息,一個或真或假、可虛可實的消息:饃教的前任教主留下了一條密道,可從青絕峰通往山下某處。據(jù)說這條密道寬闊平整“亦可行車”,如此規(guī)模龐大的工程竟然在全武林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秘密開工并完成了?!
雖然說殷不惑死了,可是既然連他們都知道這條密道的存在了,新任教主季川能不知道么?這簡直就是饃教大舉入侵中原武林的一大殺器啊!據(jù)說密道的消息是從一個死里逃生的獵戶那里傳出來的,傳說那個獵戶幾年前曾被饃教的人抓去做了苦力,目的就是挖這條密道。然后在密道完工后,所有苦力則被殷不惑下令全部處死。獵戶因為常年在此打獵,比較熟悉山里的情況,這才僥幸被他逃脫……
盟主慎重的捻著自己稀疏的胡子,慎重的考慮這個消息的可信度,慎重的決定把新書簽售會的時間和地點都做了調(diào)整,他要想辦法打入饃教,親自探探饃教的虛實。
不過這是件大事,他還是要和老大他們商量一下。舉步推門,“吱呀”一聲后盟主又退了回來,老大……也不是個能商量的人啊……關(guān)鍵時刻,還是要靠自己!定個計劃先!
…………
時間在各人的心思中就這么過去了,新書簽售的日子一天天靠近,有些人已經(jīng)按耐不住,早早地在鎮(zhèn)子里包了房間包了地方就為在簽售儀式上提前占得一個好位置。
“小林——小林——”阿扶從山門外往里跑,邊跑邊喊小林。
愛情的力量是偉大的,圣教的地界又大又空曠,即便如此,阿扶的緊急呼喚還是得到了小林的及時回答。
“來啦來啦————”
正在房間里苦思冥想下一步該怎么辦,怎么和浩然盟取得聯(lián)系的趙青峰“嗖”的一下捕捉到了小林的那句“來啦”。只見聚精會神提筆懸腕的趙青峰耳朵動動,好不容易在筆尖匯聚的剛好的墨汁從尖尖的狼毛上緩緩向下滴落,又被趙青峰這么一抖,“啪”的落在了紙上,開出了好大一朵菊花。
“哎呀……可惜了這么好的一張紙箋……”舉了半天也沒寫出一個字來,趙青峰得了特赦一般放下了筆,開始動起心思,琢磨小林想表達什么意思?!皝砹??在哪兒?”趙青峰起身打開房門,幾只麻雀“啪啦啦”的飛走了,真正是門可羅雀。
“小林?你可是在和在下聯(lián)系?”趙青峰雙手抓著門框,維持著開門的姿勢沒有動。
“?。口w大俠?!啊啊啊……不是,沒有沒有,我沒事,哎呀怎么這個傳音入密有點失靈了……沒事沒事啊趙大俠,我在和阿扶姐姐說話,你……”小林也是料不到他和阿扶見面竟然還能傳到趙青峰那里,真不知道是他的功力進步了還是傳音入密走火入魔了,總之要想和阿扶姐姐單獨在一起的話他還是要和趙青峰說清楚,“那個……趙大俠……接下來的一個時辰我和阿扶姐姐要去集市里排簽名售書的隊……你看……要不要……”
“懂的,沒問題?!壁w青峰自覺地把小林的話理解為“這一個時辰里他最好不要出聲”,于是趙青峰輕松地答應(yīng)下來。這下就連想和小林商討下一步怎么辦的機會也沒有了。
“在下來此雖然是受人所托,卻也因此對自己的身世有所了解。盟主……若季川真的是青峰親兄,青峰也只能……”后面的事情趙青峰一直逃避,親兄又怎樣?他肩上有整個武林,如果季川一如現(xiàn)在這般行事,浩然盟與饃教自然是相安無事,可若是一意孤行,他也只能……也只能……
趙青峰從未因為什么事而這般糾結(jié)過,也從未想象在這般,盼著季川能保持本心莫要墮入魔道。經(jīng)過他這段時間的相處觀察,這里雖為饃教卻也是民風樸實,名為魔窟卻與武林眾人別無二致,只除了一個名頭……哪有令人“欲處之而后快”的可恨之處?趙青峰第一次對自己的任務(wù)動搖了。
總是悶在房里也不是個事兒,反正現(xiàn)在季川越來越?jīng)]空理他,不如出去走走,說不定散散心還能變得聰明些。不過既然小林說了要陪阿扶去市集,他現(xiàn)在還是不要下山,就在這附近轉(zhuǎn)轉(zhuǎn)好了。
要不說人倒霉的時候平地也會摔跟頭。
趙青峰除了蔚云樓,圖個安靜便往后山的方向走,卻不知一向連兔子都少有的后山竟然有人?!
還是個女人?!
饃教里女人一向很少,除了廚娘就剩下阿扶了,其余人等均不得私自行走,更別提被他遇見。
這還是一個十分熟悉的女人。
“趙大俠?!”
“卿卿姑娘?!”
…………
感覺這幾天阿扶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季川擔心他之前的命令真的傷了阿扶,回想著自己講過的話……似乎真的不怎么客氣。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阿扶說是侍女卻比妹妹還寵,季川到底是舍不得的。剛好準備工作做的差不多了,他也有時間和阿扶好好說說話,順便再帶她去個集市,買些小東西給她。
想著等會兒問問阿扶喜歡什么,季川也沒有留在自己的房間里。
但他并不打算自己一個人到處跑,魏旗另有要事要忙,這種時候身為貼身護衛(wèi)的趙青峰難道不應(yīng)該名正言順的現(xiàn)個身么?
趙青峰并沒有。
罷了,人是他趕出去的,他去找就是了。難得季川沒脾氣,卻因為找趙青峰找的滿是脾氣。
“人吶?人吶?!”
是他給的自由過了火!
看見季川甩起袖子走的虎虎生風就知道他這是又生氣了。
…………
集市。
集事。
小小的集市開始了平凡又注定不平凡的一天。
…………
商鋪一家挨著一家,沿街叫賣的聲音也此一聲彼一聲的高低起伏連綿不斷,孩童手里抓著花花綠綠的糖塊追逐嬉戲,酒樓里飯菜的香味混著酒香挑逗著街面上行人的鼻尖和胃口……
很熱鬧啊。
今天怎么會這么多人?季川小心的穿行在人群中,發(fā)現(xiàn)很多人都像是朝著一個方向行進,而且今天出來趕集的女人們也太多了點兒吧?!
“誒誒誒!在前面!就是酒樓的二樓雅間!”
人群里爆發(fā)出一聲大喝,接著是連聲驚叫,然后剛剛還平緩行進的人群一女人為主的朝著那家“就是酒樓”的位置呼啦啦的涌了過去。
沒辦法在人群中使用輕功,季川躲閃不及,不得已只能被人群擁擠著推搡著,直奔就是酒樓。
到了樓外季川才明白這是怎么一回事。
原來是買書的人啊。
說來也有點隱約的印象,這個金陵小書生他似乎在阿扶那里聽到過,據(jù)說還挺有名氣,寫過幾部大作。季川敲敲腦袋,又想起最近阿扶一直想著件什么事,由此看來應(yīng)該就是這位金陵小書生的簽售活動了,今日一見果然火爆。就連正主都沒見到,這些人就瘋狂的擠滿了整個酒樓。
可是怎么感覺大家的表情不太對勁?
季川被擠在最遠的角落里,看著眼前還在洶涌的人群決定出去??伤€沒轉(zhuǎn)身,剛剛還喧囂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季川抬頭看去,酒樓二樓的欄桿處站了兩個人,一個胡子挺長的老頭,和一個怎么看怎么眼熟的熟人——薛洋。
他怎么在這里?
季川還沒遲鈍到以為閆大夫會和這些女人一樣看那些盡是噱頭的書,只是薛洋……
他的疑問沒有持續(xù)太久,薛洋一抬手把那個留著長胡子的老頭給扔了下來。
人群一陣嘩然,但都識趣的給老頭讓出來好大一片空地。
那一聲摔得……真是相當?shù)那宕唷?/p>
季川皺眉抬頭望向薛洋,不明白他怎么會對一個老人家下如此重手。接著薛洋就開腔了。
“老東西,再拿這種東西唬我必不輕饒!今天就算小懲大誡!你好自為之!”話一說完,薛洋朝樓下的姑娘們瞥了一眼,就從窗子里飛了出去。
季川不確定他有沒有看到自己,但是對剛才薛洋的話還是有點興趣的。這老頭兒唬他什么了?
有人聚過去探查那個摔下來的老頭,不過很快就又是一陣嘈雜的辱罵。
怎么回事?季川決定不再按捺他的好奇,跟過去看看。
原來這個老頭不知道從那里搞來的淫詞艷句,署了個名就叫“金陵小書生”。原來是個假借他人之名想要出名的窮酸,知道真相的季川頓時在心里發(fā)起了嘲諷,這種人最是讓人看不起,可惜了那一把年紀,白活!
被騙來的人群罵罵咧咧的把那“老頭”又揍了一頓——他們發(fā)現(xiàn)那人的胡子竟然也是粘上去的假胡子——這才活動著手腳匆匆趕赴金陵小書生之前定下的簽售地點。
…………
薛洋看到了季川。
即使只是遙遙一瞥,季川那種鶴立雞群的氣質(zhì)還是能讓他第一眼就認出來。
奉了閆大夫的意思出來尋找那本被蟲子咬壞的《獸骨錄》,薛洋第一家進的就是集市上號稱書最全的“馬扁子書鋪”,老板就是剛才那位被他扔下來的假老頭。
薛洋進門便問有沒有叫做《獸骨錄》的書買,老板一聽他說話一把就拉住了他,神神秘秘連聲稱道:“有是有,只是不在店里,公子需隨我去取?!?/p>
一路上那老頭也是胡言亂語:
“公子消息很是靈通嘛……”
“公子原來也是性情中人?!?/p>
“看公子模樣如此俊秀,想必……”
薛洋不知道老板笑什么,只知道那笑容令他從頭冷到腳。握緊了空空的雙手,薛洋全神戒備的跟著他走。
真是什么都想到了,唯獨沒有料到的就是老板拿給他看的《獸骨錄》居然……居然……是本艷書?!
閆大夫分明說過那本書事關(guān)蠱毒之事,上面記述的都是蠱毒性狀和解蠱方法……
等等……
方法?!
薛洋如遭雷擊,站在大街上就連身后橫沖直撞的孩童都能撞在他身上。
“哇——”小孩子撞到他后摔了一跤,手里抓著的糖塊灑了一地,那些紅紅綠綠的糖塊勾回了薛洋的神魂,他順手扶起了孩子,甚至還從旁邊的糖果店里重新買了把糖塊給了那個小孩兒,只是這過程中薛洋臉上一直是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令很多人費解。
…………
TBC…………